魯默,本名方正先,字行之(曾用筆名艾馨);現任北京華人世界文化藝術交流中心主任,世界華商企業文化促進會副會長兼秘書長、《華人世界》雜誌總編輯、文化部中國文化信息協會常務理事,中國散文詩學會會員、中外散文詩研究會會員。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方正先
- 別名:魯默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黑龍江望奎
- 出生日期:1958年3月
- 職業:作家
- 畢業院校:北京人文函授大學
- 代表作品:《中華驕子》
- 性別:男
- 曾用筆名:艾馨
簡介,個人作品,評論,
簡介
化。
1977年7月參加工作(知青),1978年5月返城。1981年從事新詩創作,1984年入北京人文函授大學學習,1991年調縣文化館任專職創作員,創辦《地平線》詩報,1992年加入黑龍江省散文詩學會,1993年調縣文化局任文聯秘書並主持籌建縣詩詞學會,任秘書長、地區(市)詩詞學會理事。1995年任中國企業文化促進會宣教部辦公室主任、1998年任中國企業文化促進會教育委員會主任。
1989年10月在菲律賓《世界日報》發表詩歌《東方 有一條龍》(其作品與簡介以該縣第一位在國外報刊發表作品的作者被收進縣誌文史資料《望奎記事》)。著有詩集《平原的北方》(抒情詩)、《死亡懷念》(愛情詩)。編著並出版《主義大辭典》(合著)、《中華驕子》等哲學、文學、名人傳記近1500萬字,作品被收入各種選本多部。獲全國性獎項8次,省級獎項5次(其中國家級等次獎3項、省級等次獎3項)。1993年被評為全國優秀文學藝術工作者;1994年被地區職工自學成才獎評審委員會授予“優秀自學成才者”稱號。
散文、詩歌作品曾在美國、新加坡、台灣、香港等海內外報刊發表,並引起反響。其作品向以“感情真摯純樸,意境空靈悽美”著稱。常以“傳統而不直白,現代而不朦朧”的藝術手法,辯證地探入情感的深淵,令人“淒婉而不消沉,悲涼而不絕望”,是二十世紀90年代我國散文詩界獲重要獎項並有一定反響的作家之一(見史論《中國大陸近20年散文詩發展概觀》鄒岳漢著)。
個人作品
永遠的故鄉(五章)
如果命運注定我終生流浪,那么無論我生命里的歡樂還是痛苦,
都會是來自那個生我養我的小屯兒。——題記
村鐘
將苦難與屯魂,高懸於德高望重的老樹。虔誠的祈禱,一圈一圈地恢宏開去,罩住吉祥的村莊……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民們就在你金屬的陽光下,過那種風調雨順的日子;
歡樂時,你敲落小村滿天的祥和;
悲傷時,你奏響村民心頭的輓歌……
當沁涼的風吹熟西山的穀子,遠足的夢,就在你親切的呼喚聲里,翩翩歸巢……
1992年9月16日
馬燈
這時我無法暌及父親臉上的歡愉或悲哀。搖搖跳跳的火焰,使警醒的犬吠愈加親切,暖暖地咬住小村之夢……
小時候,就這樣跟在父親的身後,執著地走在你微小的光里。你點燃一生的血液,使我平平坦坦的走過了童年。
歲月悠悠。
長大了,我一個人在都市裡趕路。五光十色的路口,我卻茫然在行的風中……
你那微小的光,已隨著父親最後的一眼嘆息,飄散在小村的民俗里。可那哀黯中粲然的一亮,卻讓我理解了人生全部的內涵。
喔,馬燈——
我靈魂里的不落的太陽!
迷惘時,你為我照引腳前的路;醒悟時,你卻寂然滅去。
老井
生命被一罐一罐地汲上來,汲上來……
咿呀的曲子,木然的唱了百年,千年。
其實,你不是沒有自己的歡樂和悲哀的。
轆轤轉動。在浸透風雨的繩索上,牢系你至誠至聖的使命……
你有多深,村民的痛苦和幸福就有多深,小村的日子,就有多長。
你的歡樂和悲哀,都在村民搏動的血脈里,
繁衍著一座一座的村莊……
(原載1992年8月13日《綏化地區報》)
有關土豆的回憶
七月的土豆是霞。
飄逸的芬芳是母親黃昏里的呼喚,溫良而掛肚牽腸。
茅草屋麻油燈的光焰半明半暗,風雪裹著的日子,土豆使馬糞火的泥盆盛滿溫暖。
古老的傳說塗滿土豆的光芒。剝了皮的故事,那生命的黃金餵大苦難的村哥時,母親的淚眼就張成深深的村口了,無語的矚望,開成鬱郁的鄉情……
喔,老榆樹上那口豁口的大鐘,是小村沉沉的囑託嗎?溫溫婉婉的土豆花,總是開在異鄉圓圓的月光里……
走大車
雄雞啄響結滿風霜的銅鈴,清涼的夜露,便閃過母親的眼角,纖纖的手,推開深深的柴門,推開北方冰封的黎明。
坎坎坷坷的鄉路上,父親的馬車,緩緩地走出母親暗淡的瞳眸……
於是,叮咚的銅鈴,便又一次,繫上了一個女人鬱郁的祝福和一個男人沉沉的憂傷……
走了板的搖籃曲唱紅灶火,炊煙裊裊地伸出一隻手臂……
母親的祝福是純潔的暖雪嗎?覆平坎坷的鄉路上,感恩的熱淚隨雪花唰唰地沉落……
沉落,長鞭被苦難和幸福甩響。
一支蒼涼的驪歌,柔柔地,飄滿了整個北方……
(原載1994年《散文詩》刊精品號)
平原的北方(五首)
小村
黃昏里的炊煙
扯起牽腸掛肚的呼喚
遠方的小村呵
我是你不知回家的兒子
穿上你寄來的秋衣
走向佇望你的山崗
爬上天空的啁啾
啼不盡山高水長
空空的村口
還在深深的矚望嗎
掛滿憂傷的老樹下
掉了牙的石磨呵
訴不盡母親的炎涼
奔上山來的小路
可是你對遊子的情絲
青紗帳響過苦難的歌聲
我能坐著一捆稻穀回家嗎
喔 小村
(載《黑龍江日報》.1990年10月3日第四版)
春天
草帽掛在天空
雪的光芒漸漸消融
龜裂的土地上 你
感知麥子的馨香
陶罐張成焦渴的瞳孔
草帽的光輝 就這樣
被你望斷的秋水濡濕
布穀歌頌勞動
就像你不知疲倦的嘮叨
至今我還記得
你最後的目光 是怎樣
老死在家鄉的麥田
弓成一張古老的犁
麥香正濃
父親喔
在你耕耘的麥田裡
每一株感恩的穗子
都是我
驕傲的頭顱
(載美國《一行》總第十九期·1993年5月號)
平原的北方
站在祖屋的檐下 父親
你溫韌的話鋒
擊敗秋天 令我
你春天植下的愛情
果實牢牢地棲住枝頭
占居母親的輝煌
然而你 父親
生命的馬車盛滿大雨
你揮舉長鞭的手
使我看見雁翅 那綴滿旅痕的扇動
是怎樣的拍向天堂
又緩緩地倦於鬆軟的泥土
被秋風吟唱
炊煙自黎明的青輝里上升
那是母親幽柔的剛強
父親 我在穀物的溫暖與芳香之內
在深嵌你靈魂的國土之上
勞作 學著你的姿勢
準備過冬的什物
落雪的下午
一支曲子綻放突兀的枝頭
令我傷感深深
平原的北方
所有的花朵都被西風吹滅
我渴望斜過窗欞的梅花
你扣在枝頭的草帽
溫暖我的懷念和那些澹泊的日子
然而 父親
生命的馬車經歷臘月
隆隆地駛過死亡 這時候
有許多懷念和簡單的故事
都被關在門裡,就象你此刻的
沉默 我的父親
火爐旁的族人
一一在子夜裡生動地老去
焚香裊裊 禱告的鐘聲
響自你的墓屋 黯淡的燈
日子裡不可沉淪的太陽
照耀我和那個農民的女兒
像侍弄莊稼的苗苗
父親 家園裡的稼禾
長勢喜人 你世居的北方
車轍走成豐腴的田壟
正蜿蜒地 穿過平原
穿過我蓊鬱的詩行
1991.12.14-16日
土豆的光芒
落雪的冬季起伏於五月的內心
無語的芬芳 穿透泥土
正牽動晚炊的村莊
趴在隆隆南去的視窗
你就是那隻戀巢的候鳥
北回的目光 長長
卻無法穿透穀物尷尬的
歲月 三歲的牙齒守望著
牛糞火的泥盆 土豆的光芒
親切得如長在母親胸前的糧食
燭亮北方飢餓而又嘶啞的黃昏
土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熟成黃金
望著你們的莊稼飽含黃金的光芒
你的女人捧面而泣
滿眸的星星從指縫濺落
深夜 一場薄霜
悄悄地白了異鄉的床頭
如今 你流浪歸來
久渴的手指伸出 盈眶的淚
親吻乳香的泥土 你僕僕的懷念
那土豆花的笑容純樸得依舊
就象你撫摸著的愛情
叫你永遠記住
圓潤的果實 是怎樣
被碾磨成生命的澱粉
遙想南方
你浪跡的那一片麥田
土豆的光芒 比麥芒更高
更親切 可你不知
這讓你感動一生的食糧
還能餵大多少
浪跡天涯的兄弟
1990.7.8日吟喔於土豆花爛漫之野
城市 那一穗高梁
——懷悼秋雨中回歸田園的父親
失去田園之後
你就沒有家了 雕窗之外
被黑土餵著的靈魂
親近灌滿血漿的夕陽
城市無人觀賞的風景
繞膝的葉子永遠不在身邊了
從廖落孤獨的鳥語裡濃
你看到風中的倩影 他們是溫暖
你酡紅的籽粒包含幻想
靜靜地
期待一場綴滿塵香的風雪
瞳粒殷殷 那是泣別家園時
哭紅的么 你愛你的田園
新月彎彎 最初的刃
是怎樣的使你背井離鄉
古樸的馬車駛過田埂
永遠的夢境沿鋪銀的鄉路
搖響飛檐上的風鈴掀動
不甘枯萎的秸葉和你幻想的火苗
月白風清朝向家園的寧靜里
你噠噠的馬蹄 落下
清寒的薄霜
在沒有到達田園之前
雪開在街市 而小村的風雨
在晚禱的鐘聲里 紛揚成
濃重的鄉音 讓你依戀
又使你孤獨 滿懷憂傷
眼淚都是飽滿的籽粒 在顯現什麼
你以一朵花的形式亮麗城市
接受目光冷峻的洗禮或暖意的摧殘
除了家園 除了泥土
還有什麼能抵達你孤苦的內心
昏黯的燈被你撥亮 在幻想
燃成灰燼的地方 發出神聖的愛的光暈
任無望的期待望穿季節
任風鈴在歌中冷成柔軟的石頭
秋雨瀟瀟 我感悟手中的筆
就是你用過的鋤頭 載你的車輪
在我飲淚如酒的夜晚
你重歸家園(載1996年5月15日《房地產開發報》)
死亡懷念(五章)
無韻的潮聲
暮色四合。
新月如你驕羞的面龐,朦朧而含蓄。
料峭的湖邊,月色將我們的影子移向水面……
(如你甜甜的笑靨,你的小侄女在我溫厚的懷中偎成一朵睡蓮)。
“什麼時候這懷中能收穫我們愛的蓮子呢?”
掌似蓮葉,裹緊甜甜的睡蓮;
語如石子,擊起圈圈漣漪……
在你嗔怒的拳擊中,我終於聽到了春潮撞擊堤岸的聲響呵!
你也聽到了焦渴的河床激動不已的回音嗎?
喔,朦朧之月,漸漸溶為一掌煙霧,從指間滑落……
無韻的潮聲,洗亮我心;洗亮你心。
1984年5月21日
(載1992年第2期《散文詩》刊)
夢醒何處
又是一個落雪的下午。
沿著踩進誓言的堤埂,穿越掛滿許諾的松林,還是那片沙汀;可眼裡噙著的,卻是一片滄桑……
只有一桿桿蘆荻逆光而立,揭示一個個熱戀的情結,作夢的傷悼。
而夢之外,繾綣的風吹過;夕照里,一瓣瓣青春的落紅,血淚紛紛……
該深銘的早已忘卻,該遺忘的偏又記憶深深。
儘管掛滿蘆荻的浪漫已被西風吹滅,可那夢的清影依稀
在水一方。深秋的冷露,又掛滿了誰的雙頰?
夢與現實的時空,是一條淚水漣漣的河,沒有一座可行的橋,唯有苦難與死亡並生。
孤獨的鷗鳥銜著遺憾哀哀的遠去了。
深深的回望,是一葉咿呀的小舟,渡不盡雪浪空悠……
喔,逝者逝矣,心依舊很累。踏著愛的屐痕,沐雪而行。
也知道,這夢再不能重溫;可又不知,這夢——
究竟那一天能醒來。
1989年10月22日
(載《東北風》雜誌,2001年第1期總第22期)
雨夜夢徊
以千百個方式開頭,可最終的結局都是一個;
尋千百種理由發誓今夜不去想你,可風雨聲聲的訊息,令我感受你山盟海誓的目光,依舊把我哀哀的回望……
那是怎樣的風中?
合歡樹心語嘩嘩,衣袂飄飄。是憔悴?是瀟灑?
吻別的淚,滴成茫茫的孤獨;我們負重的背影在瑟瑟的雨中朦朧……
想那雨有多冷喔!
淋透了悠遠的歲月,打濕今宵你一樣孤單的我。
我很想穿越這流動的夜和多夢的七月靠近你呵!
你知道,每一個夜都是投向你的驛站,每一個夢都能歇一歇我滴血的裸足。
緣向你的思念是一條無限延長的線。
卻因何,拉不回你風箏般飄泊的倩影?
真後悔那時沒有固執地伴你一程。而今空餘兩汪惆悵,濕一簾幽夢。
雨疏疏。
風淡淡。
睡著的夢是晝的花朵;
醒著的夢是夜的傷痕!
1993年7月8日 夢醒於夜雨瀟瀟之中
夜色闌珊
星月空濛。
站在三十七層樓的陽台上,回首滄茫,你就是橫亘北方的星斗嗎?
漂泊中,原以為你也不過是夢縈之淚,會被我一滴一滴地擦去。
然而,三千六百五十個夢醒來,你清澈的瞳眸依然輕輕閃爍,一如這深圳河上無法吹熄的界燈——
憂傷的花芒,將我眼前的黑夜持續照亮。
車燈流曳。交叉的弧光是我們穿越遙遠相握的手嗎?
十指分開,悽然的魂魄鳥卻沒有歸途……
我知道,那輝煌的一瞬,抹不去的已往,早已平平仄仄地走進了我綴滿紫荊花的詩行。可如今,這飄雨的日子,只剩下一片落寞,兩瓣清愁。
喔也許,愛情的價值,本身就在於過程,而不在於結果!
今宵,遠隔星河重溫你幽蘭的聖潔,最後的詩歌已是昔年的花期。
可我不是搖曳在城市內心的花草,我要趕路;我要在闌珊的夜色里把佇望飛成美麗的鴿子,把涌動的思戀翔成濃重的哨音!
——在你春天的淚水中,我蒙難的愛情美麗成堅貞的琥珀;以紅塵里最不可缺少的溫暖,點燃一個又一個孤寒的黎明。
1994年4月30日 深圳
(載1997年1月號《散文詩》刊,總第47期)
心葬
誰說愛只允許失誤,不原宥背叛?
十年的生離,就是一場銷魂蝕骨的死別呵!
你楚楚縹緲的夢境以不朽的火焰生動我苦寂的歲月。心懷經冬的溫暖,大雪中冰凝的情結化為春天晶瑩的露珠,以殷紅的滋潤深入生命的荒原……
無盡的夜路,我為你踏亮最後一滴黑暗。
雄性的血液坦蕩你踐約的道路。如期而來,如期而去。你將以這種持續的默契伴我一生嗎?斜風細雨的日子濡濕季節枯黃的心。
我夜夢的歌哭開滿青青的山崗,那正是我們相廝相守的聖地呵!
那些萌生春夢的花草,使我眩暈,葳蕤我的哀怨;風起的一剎那,你是否感受到愛的瘋狂和顫慄?艾草 輕揚五月傾心的樂章,掀起一次次澎湃的碧潮。
潮起潮落。生離死別的苦痛會不會使愛迷失流向?
觸撫再也無法親近的肌膚,你如蘭的氣息凝固高貴的岸。
淚水飛翔。明明滅滅的星辰為誰憑弔,為誰沉淪?
鮮活的記憶腐成掩埋塵物的沃土。夜夜諦聽一抔抔靈魂舒展的羽音和愛情拔節的聲響——
怨你恨你,親你愛你,都在這側耳的一念中瘋長。
深愛的人,外面又下起寒涼的秋雪了。
是誰穿越遙遠隔著雪伸出細細的牽掛,把將熄的篝火一撥再撥?
滄桑水湄。紅紗巾掩不住的咳嗽憂鬱似歌,恪守落寞的灘涂;斜陽外哀惋的鷗鳴溫馨無期的漂泊,牽痛歲月里深深的回望。
時間老去的道路就是一條涌動的忘川。
握住我橫過河流的手。握住,我們還會有一個相廝相守的日子。大雪過後就是清明,你的生命在我懷戀的繾綣中蓬勃永恆。
喔,什麼是兩情久長時,什麼是朝朝暮暮呵!
撿拾愛情紛揚的花瓣,我為你築一座芬芳的心巢。
日裡夜裡,
歲歲年年。
(載《散文詩世界》)
評論
守望心靈
馬本成
馬提亞爾曾經說過:“回憶過去的生活,無異於再活一次。”寫作和閱讀其實都是在叩響回憶之門,或者說都是為再活一次。
讀魯默先生的詩,讓人的記憶恢復了往日的激情。那些充滿了勇氣和自信的語言,那些看上去飄忽不定實則內涵深意的語言,那些使足力氣妄想以一個句子終結一切事物的語言,感染了我。
我想,這應當是一本描寫自我心靈的詩選。它的框架來源於對自我心靈成長的感受,所以,也可以看作是作者的心靈史。
“生動的巢漸寂漸涼
秋已經很老
風總是不失時宜的颳起
而無論是颳去
還是刮來 那支歌
都會從年輪的深處
不適時宜的唱響
都會有季節
細細地爬過皮膚”
——(《死亡懷念·老樹》)
回憶的動人之處在於可以重新“編輯”自己的過去,將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往事重新組合,從而獲得了全新的人生。當一個人獨自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溫暖的夕陽陪伴著你,你可能不在需要什麼,但一定要真誠面對自己的內心,和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回家的信念。
這是讀魯默詩選《死亡懷念》所想到。
2006年春於京西
他蹣跚著跨越死亡的裂罅
——從《死亡懷念》對生命詩性的體驗,兼論魯默的精神要素
詩人用韻律的車輦隆重地運來他的思想,通常是因為這思想不會步行。
——(德)F·尼采
只有通過像奧斯瓦爾多·斯賓格勒和愛德華·邁耶那樣冷靜而中肯所描繪的綜觀全景的歷史畫卷,我們才驚異的發現,在人類創造了文明以前的悠久歲月中,源於愛的審美激情便以其迷醉的姿態深深的浸潤著未曾開化或乾涸滯澀的心靈;繼而對愛與美的千姿百態的謳歌就從來不曾中斷過。然而,在現如今出版界泥沙俱下,魚龍混雜的當前,欲想趟過無病呻吟,一驚一乍,繁茂叢生的文化蒺藜獲得一部真情實感的血肉典籍,還真需要幾分運氣不行。無奈,在遍尋之後我們不得不收回疲憊的目光“重新回到文學趣味給我們陶冶而成的特殊生活中,在對自由與詩歌之愛那個靜謐的領域裡”我們意外的遭遇了獨步北方的抒情詩人魯默的詩集《死亡懷念》。
面對這撲面而來的如此冷峻、熱切的詩行,我們不忍卒讀卻又禁不住頻頻偷覷。瀏覽如此痴情的詩行,令人激動的心情絲毫不亞於當年羅伯特·白朗寧捧讀伊莉莎白·巴雷特那炙手可熱的十四行詩,並且又深恐獨自的占有也儼然是一種罪過。
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這部充滿生之渴望的《死亡懷念》,感情真摯純樸,意境空靈悽美。掩卷凝思,令人感受到一種靈魂的淨化和人格升華的依託。是駐足於死亡深沉底蘊上的一曲曲生命的讚歌和留連人生愛河中的慨嘆。詩人摒棄了那種脫離理性的直覺衝動和狹隘的個人感情經歷的簡單描摹,以傳統而不直白,現代而不朦朧的藝術手法,從愛與死亡的糾葛中辯證地探入情感的深淵,並從似乎可悲的角色中掙脫出來,通過審美觀照,平緩了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衝突。在這淒婉和悲涼的氛圍中踏出一條條通向生之彼岸的彎彎小徑;在啜泣、沉默的悲劇頂點昭示出並實現了人類情感與精神世界最高的可能性。令人淒婉而不消沉,悲涼而不絕望。詩人渴望救贖和超脫的意念並不是要尋求某種平庸的解脫,而是“死亡”中那萬劫不滅的愛之永恆,挽扶了詩人的蹣跚。
文藝復興時期法國人道主義思想家蒙田(Montaigne,公元1533—1592年)曾經說過:“如果我是個作家,我就編一部評述各種死亡的書”。由此看來,或許可以說對於死亡問題的關注是任何一位作家都不該迴避的事實和職責,至少我們從世界名著之林中會毫不費力的發現,這其中每一回回心靈的激情似乎都是在這一生命事件淵藪中震顫的結果。一個深刻的作家既然如此,那么作為一個深刻的詩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誠然,人生的喜怒哀樂也好,悲歡離合也好,這份激情終究會隨著個體生命的完結而歸於冥冥之中。然而也正是由於這份激情,使得本來該是乏味的生息演出了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活劇(當然這裡自然也包括為了正義和真理的鬥爭)。人的超越性或許恰恰就在於此;他能把虛無縹緲的斷成真切,能把轉瞬即逝的判作永恆,這便是人的精神的優越性所在。人就是在通過觀看有限事物毀滅的過程中經歷無限的實在和真理。死亡是必然的,這不僅僅是生命世界的本質,同時也是生命世界所有的衍生事物的本質。但是,超越死亡使我們的靈魂永生。
你是一位詩人嗎?你也曾渴望成為一名詩人嗎?或者也正在為沒有成為一位詩人而在疑惑重重,可你有沒有在這些無關痛癢的疑惑之外再問一下自己呢?面對鄉村田野、藍天白雲、夕照和日出,你有過怎樣的驚嘆和顫慄?面對世事煩擾、豪情牽絆、屈辱和不公,你有過怎樣的憤懣和躁動?在可聽見的靜寂里,你的心在怎樣的跳蕩?在可觸摸的黑暗中,你的目光在如何探尋?在愛的溫馨中,你又是怎樣煎熬痛楚?在浪跡天涯時,你又渴望怎樣的家園?在喜形於色時,你又可曾潸然淚下?抑或你可曾具有王國維所稱道的“赤子之心”嗎?
詩人魯默悄悄的向我們述說著……
卓越的東西是無從描述的,就像埃斯庫羅斯、莎士比亞和貝多芬。我們無意侵犯詩人的領地去做那種隔靴搔癢的評論,我們還是走進詩人精神的聖殿觀光留連一番吧,也去那裡掬一兩朵浪花,浸潤一下愛的狂喜,愛的激昂,愛的甜蜜和愛的憂傷;擷一兩片秋葉,感知一回愛的焦慮,愛的蒼涼,愛的無奈和愛的迷惘:
深情地一瞥
是暗示這種結局的無奈么
惆悵的月下
你把一腔眷戀 化為
沁涼的甘露
喔 那夜風
一定是你從山的那邊
捎給我的輕聲的祝福
要不 這婆娑的白楊樹喲
為什麼也回聲四起
簌簌 揮灑殷殷的淚珠
——《遠逝的夕陽》
如此哀婉、真切的傾吐,如此不容肢解的邏輯結構,如此淡雅而又濃郁的哀愁,如此輕盈而又沉重的幻夢在詩人魯默的《死亡懷念》之中比比皆是。論述和品評在如此悽美的詩作面前不啻是一種冒犯和褻瀆(因為藝術的魅力是不會出自無論怎樣自恃優秀的評論的)。那就權且允許我們再摘引一二,以求略見一斑:
記不得已是第幾個秋了。
哀哀的雁鳴里,不再開放合歡花浪漫的溫馨;
而你淡然的微笑,卻一如那晚溶溶的月,仍泊在我歷盡劫波的心湖,煨暖憂戚的歲月。
風又起。
風又起了,而淚已不能疏落的飄下。
幾回回彳亍於夢的原野;幾回回望斷了秋水,望斷了天涯。
望不斷的,是那佇立在我心頭的依稀的昨日,還有那散不去的雲霧和蒼茫……
冷冷的水湄,荻花紛紛,憑弔熱戀的以往;
而人生有常,人心卻不能如許!
疏落的風中,煢然地佇立於相約的故地。
我知道,我知道從此之後,迢迢生之旅,不會再有一個款款的你伴我前行;颯颯天風中,也不會再有你飄揚的長髮,招展我被風暴折斷的旌旗。
面對遠山,默默地將茱萸合於掌中。
千山之外,是否有一支歌——在雨中唱暖仲秋?
祝禱的頌詞,一輪清輝……
喔,一生的春夢,就這樣殘了?
晚秋的曠野上,一枚經霜的楓葉——
兀自飄零;
兀自殷紅……
——《別後》
透過時光的迷霧,生命所走過的途程中,多少驚心動魄的迷亂和錯失,多少由衷的親昵和熾烈,似乎都已隨著歲月的流逝灰飛煙滅了。而越來越清晰的是什麼呢?是那洞徹心骨的溫情?還是那飽含淚水的歡悅?抑或又什麼都不是。或許只是剩下的一縷輕柔卻又沉重無比的思緒和嘆息!
我們是生存著還是生活著?我們是享受著還是感受著?人們或許以為這沒有什麼分別,而詩人卻在這渾沌的泥淖中掙扎向後者。詩人是自覺的,這裡可沒有任何義務和責任。傾吐中留給我們的是否也就是該面對如此悲憫的激情感懷不已呢?尼采說:“要真正體驗生命,你必須站在生命之上!為此要學會向高處攀登,為此要學會——俯視下方”!
又是一個落雪的下午。
沿著踩進誓言的堤埂,穿越掛滿許諾的松林,還是那片沙汀;可眼裡噙著的,卻是一片滄桑……
只有一桿桿蘆荻逆光而立,揭示一個個熱戀的情結,做夢的傷悼。
而夢之外,繾綣的風吹過;夕照里,一瓣瓣青春的落紅,血淚紛紛……
該深銘的早已忘卻,該遺忘的偏又記憶深深。
儘管掛滿蘆荻的浪漫已被西風吹滅,可那夢的清影依稀——
在水一方。深秋的冷露,又掛滿了誰的雙頰?
我無意讓不該屬於我的夢,充實了感情的水域,可那早已沉寂的槳,卻為什麼在這落雪的下午,欸乃聲聲?
夢與現實的時空,是一條淚水漣漣的河,沒有一座可行的橋,唯有苦難與死亡並生。
孤獨的鷗鳥銜著遺憾哀哀的遠去了。
深深的回望,是一葉咿呀的小舟,渡不盡雪浪空悠……
喔,逝者逝矣,心依舊很累。
踏著愛的屐痕,沐雪而行。
也知道,這夢再不能重溫;可又不知,這夢究竟哪一天能醒來。
——《夢醒何處》
詩人並不是要講述一樁纏綿悱惻、盪氣迴腸的情愛故事來昭示人間的生動,而是對情與愛的沉思和詰問。從詩人對情愛的沉醉,沉思到激情的表達角度來講,在這裡我們並不完全反對“哲學的終點就是詩歌的起點”的說法。因此,源於繆斯的誘惑使詩人找到了心結的出口。
在詩人這裡,我們看到了與面對邪惡所做出的壯舉相比,愛實在也是一場傾心的殉難。然而,誰又曾在兩顆赤誠的心撞擊的光焰和磨折中怯步了呢!從古羅馬奧維德的《愛經》到近代佛洛姆的《愛的藝術》再到瓦西列夫的《情愛論》,他們深深地感到對於愛有進行訓誨的可能和必要,然而,當真愛像烈火一樣烘烤著這完備的,用心良苦的“愛的技藝”的時候,它們又顯得是多么的尷尬,滑稽和荒唐啊!
難怪當這穿越生命的詩行被冰心老人一瞥之下便欣然命筆,題寫了《死亡懷念》這充滿憂傷和家園般溫潤的書名。我們因此而相信,珍惜身邊的每一滴愛,便一定會有屬於你自己的愛的故事。
應該說,只有瘟疫、戰爭和聖潔的愛才最大限度的整合了人類的情感。對於伊甸園的依戀我們是只有在走出伊甸園之後才會生髮的。愛一個人難道不是比被一個人愛更幸福嗎!偉大的詩人但丁就曾說過:“愛情和高貴的心本是同根相生”。在詩人魯默這本詩集中,我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感到了這裡是一顆被愛而灼傷了的心靈的震顫。歌德在談及他的作品《親和力》中主人公的感情經歷時說道:“這是一道深深的激情的傷口,這傷口曾怕癒合,這顆心畏懼康復。”1977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西班牙詩人維森特·阿萊克桑德雷(1898-1984)針對他的詩集《毀滅或愛情》主題說道:“愛情即是毀滅,但毀滅是愛情的結果或行動,是自我超越的結果或行動,是人生渴望被納回世界秩序之中的結果或行動;作為一個生命他曾經被分離和逐出這個世界秩序之外。因此,他的死亡在一個有意義的生與一個無意義的死相會時並沒有什麼絕望。惟其有了死,生才獲得其意義,才完滿。”
在偉大的愛神面前,詩人魯默似乎匍匐在地,捧出的確是一顆涉過煉獄之後的越發高潔的心。我們還看到,真摯的愛平緩了生活的焦慮、煩擾和生命中的悲慘。但是,你若是懷著勢力的實用主義之心去找尋愛的話,那你獲得的也一定會是自欺欺人的愛。
詩人魯默出生在遼遠的北疆邊陲小城,是家鄉的黑土地,還是流淌在村邊靜謐的小溪,是那溫暖的白雪,還是曠野上那棵老榆樹?是那憨直素樸的鄉親父老,還是稚嫩、淳樸的戀情;是那口緘澀的老井,還是八面透風、歪歪斜斜的磨坊里那盤吱呀的石磨唱出的那支不懂的歌謠滋養了這個北方不安分的男兒?我們不得而知。而撞入我們眼帘的卻是他那羸弱中透著剛毅和堅韌的身軀,岑寂,茫然而又憂鬱的雙眸里卻泄漏了堅定和執著。謙恭的舉止無不擊打著叛逆的印記,冷漠的外表遮掩不住他那火樣的真情。
透過詩人魯默的感慨,我們把悲劇化的人生和平素的狼狽、世事的紛擾變換成了寓寄於最高尊嚴的藝術作品的價值之中,通過審美觀照,生存和世界從而獲得了永遠充分的理由。至於說抒情詩人魯默的藝術風格,我們可以從下面這一粗略的鏈條中一窺端倪——萊蒙托夫、普希金、惠特曼、泰戈爾、紀伯倫、李商隱、陸游、徐志摩、戴望舒、顧城、海子……至此,我們是否也會脫口而出的大喊一聲:生活啊,你真美好!從而也不再懼怕靈魂被賭壓給魔鬼了?我們也不得不在此毫不情願的援引歌德那句令所有女人嘲諷男人、自豪和貽人口實的自白:“永恆女性,引領我們飛升”。
面對死亡中那永遠不曾凋零的花朵,我們從死亡中難道獲得的不正是勇氣和力量?至於說到批評,在這裡我們也可以跟著那些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安排感情生活的人隨聲附和幾句:死亡了,還懷念什麼?詩人太過激情、太過感傷了。其實,我們哪一個人不曾知曉,在有些“死亡”的當下不正是有那栩栩如生歷歷在目嗎?難道使堂吉訶德面對邪惡而又勇往直前的不正是激情!難道我們在生活的忙碌中駐足觀看埃斯庫羅斯、索福克勒斯、歐里庇得斯悲劇,獲得的不是悲壯而會是悲傷嗎?我們誰又可曾抱怨過愛的太過溫暖、太過甜蜜了呢?
詩歌平淡意味著貧乏;簡單的深邃卻是偉大的。詩人必然同時是歷史學家兼哲學家。阿波羅曾說:“詩歌有兩隻耳朵”。我們說詩歌的兩隻耳朵:一隻傾聽生命、一隻傾聽死亡。雨果說:“天才就是被告”。可我們認為:這個被告卻又是永遠不期待得到公正審判的被告。否則的話,為什麼那位受盡辱罵的埃斯庫羅斯,在他的詩歌上寫上了自豪而憂傷的獻詞——獻給時光呢!亞里斯多德說:“如果詩人根據藝術法則創造了一些不可能的東西,不用說,他是犯了錯誤;但是,當他用這個方法達到預期目的時,就不再成其為錯誤了,因為他得到了他所追求的東西。”古希臘神話中的赫爾墨斯(HERMES)也告誡了我們這些。於當下迂腐之氣未泯,利祿之爭愈甚的如今相比,如此愛的旖旎風光,不是更令人賞心悅目嗎?
由此看來,我們是否會更加感到對於那些超越兩性之愛的愛,譬如:故鄉之愛、親人之愛、事業之愛、民族之愛、祖國之愛。自然的應該建立更高的標準和信念乃至給予極端的崇敬呢!
總之,詩人的孤獨、詩人的惆悵、詩人的胸襟、詩人的嚮往,在這情感的音律中低回、縈繞,從而演出了悲劇的最後一幕——超脫、淨化和由於愛而戰勝了死亡後的澄明境界。如果說詩歌的最後職能就是深深地沁入我們精神的聖殿,那么,就讓我們懷著由於愛的中斷和愛的形式的嬗變而生髮出的甜蜜的憂愁,隨著詩人的想望,吟唱著這一曲曲從傷口或笑口中湧出的歌,做一次死亡峽谷上的漫遊從而獲得靈魂的永生吧!
《死亡懷念》的文學力量,恰好在於讓我們記起了正在忘卻的——
在天各一方時,在瀰漫的愛之中,我們依然會彼此呵護。
在生的漩渦中,愛與美使我們獲救,免遭沉淪。
(載2006年2-3期《華人世界》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