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清嘉慶年間浙江州雲和縣縣官
介紹文章《流芳千古的雲和知縣》
芸,芳香濃郁之草,共與書齋流芳千古;蕙,芳芬之蘭,蕙質蘭心,與香柱一般,燃儘自己,而芳香四逸。雲和有一位知縣,人如其字,流芳千古,他就是嘉慶年間的知縣陳治策,字芸蕙,湖北興國州人,嘉慶六年(1801)進士。
嘉慶十一年(1806)四月初八,浮雲大地秧田碧綠、草長鶯飛,農夫扛了犁耙,笑聲、牛叫聲迴蕩在後溪兩岸。黃溪北岸桂一樓義塾內,書聲琅琅,學生們正在搖頭誦讀增廣賢文:“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流水下灘非有意,白雲出岫本無心……”
前鋪朝陽坊縣衙內,陽光已正中投射在檐口的石頭上,蔡應霖知縣已吃過午飯,治事廳的人員正在收拾碗筷。縣衙門口走進兩個人,兩人穿著相同的淺藍色粗布衣,褲腳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巴,兩人各挑了一擔舊色的篾簍子。縣衙把總看來人衣著襤褸,大喝一聲:“進衙何事?”來人拱手作揖道:“江西興國學生陳治策拜見蔡知縣!”聽說陳治策已到,正在打盹的蔡知縣從後堂快步出來,忙向來人拱手道:“早聞陳知縣即將到任,已接
處州府台公文,仰慕久矣!”陳治策也連忙再次拱手道:“學生慚愧,月初從杭城始行,本欲直乘馬車而來,然正直春播佳節,想見各地耕種異法,既與書童慢行而來。自杭城來
處州,見東陽、
義烏、縉雲、麗水諸縣,雖土宜不同,大概栽插無倫,學生為之嘆息矣!前日行至處州驛站,確已心力疲憊,本想乘舟而來。然詢得搭乘上行木帆需銀半兩,我又觀天色絕佳,踏春賞景亦為快事,且省銀半兩又可飽腹幾餐,既與書童步履而來,其間於九都灰寮住過一宿,故滿身塵土來見大人,有失禮節,望蔡知縣見諒!”
說罷,蔡知縣招呼兩人後堂休息,吩咐治事廳重做午餐。陳治策忙謙讓道:“不必了,若剩有米湯,賜余兩碗即可,我自帶麥餅尚有幾片,午餐已足,晚餐另做,我當與蔡知縣共飲幾杯。”當晚,三杯米酒下肚後,蔡知縣將紅布包裹的方型大印交與陳治策,陳知縣打開驗看,篆書刻:“大清雲和縣印”,左邊還刻了滿文。
第二天早晨,依然是陽光燦爛,陳知縣與蔡應霖一同到七都各村的田間走動。從七都回衙,到衙內時,已近晚餐時辰,吃過兩碗番薯絲飯後,陳知縣感覺有些累,就一個人提了布鞋走到後溪,坐在石頭上洗腳。其上游二丈處,有一老農正在漂洗糞桶,老農見有人洗腳,即取出糞桶,立地等待。陳知縣對老農說:“但洗無妨,糞者糧食之母也,乃聖潔之物,不必遠之。”又問老農:“大糞施肥用何法?”老農回答說:“我鄉都在耘田時,先將水放盡,再將糞倒于田中,任其一節節浮於面。”陳知縣皺了眉頭對老農說:“此法勞而無功,糞要統糞之,在於插耙田之時,不零糞於耘田之際,用力不勞,而功成自倍。若耘田、糞田均要去田中之水,哪有這多閒水供爾用?要曉腳耘之法、早糞之方。”
六都小徐,安溪流水歡歌,垂柳迎風搖曳,水牛拖著鐵耙從寬闊的水田走過,空氣中充滿了新翻泥土的芬芳。陳知縣快步從橋上走過來,到田頭,剛好有塊鑲在田埂間的大石頭,就在石頭上坐了下來。布鞋早已沾了許多黑色的泥土,陳知縣伸手脫了一隻布鞋,放在旁邊的田埂上,眼望著正在耙田的水牛,當他回頭看時,那隻布鞋已溜到水田裡了,他乾脆脫了另一隻布鞋,也扔進了水田。轉眼間,耙田已完,秧苗已到,陳知縣拿了一把秧苗走進水田,泥水漫過了膝蓋。陳知縣叫了幾聲:“鄉親們過來,我教爾等栽插之法。”瞬間,周圍田埂上站滿了赤腳的村民。陳知縣對鄉親們說:“水冷田瘦,全仗栽插之得宜,吃緊處,不宜疏而宜密。蓋瘠土之苗,原不能橫展,禾苗之根,原不能遠行。一科之苗,養以一碗之土,自足以暢遂其天。若插之太疏,落落成行,根基早壞,雖極力糞而肥之,而葉不能淹水,收成亦終歸歉薄……”日落時分,陳知縣才提著灌滿泥土的布鞋回到縣衙。
縣衙內,陽光早早地從天井斜照來,陳知縣徘徊於大廳走廊,親手重寫的“戶科、禮科”等號牌鮮紅透亮。但見“三班六房”井然有序,中為治事廳,右為承發房,東廊為吏、戶、禮科房,西廊為兵、刑、工科房。陳知縣問治事廳:“本縣哪都最僻?”回答說:“三都最偏,一日未能抵。”
陳知縣與知事一同出發了,每人多帶了一雙草鞋。中午時分,行至崇頭,兩人坐於溪邊石頭,掏出隨身所帶的幾個洋芋,咬了幾口,把剩下的置於石頭上,又雙手從溪里捧了幾口水喝。當一個小後生肩挑畚箕走到陳知縣身旁時,陳知縣手裡還剩下半個洋芋。陳知縣把半個洋芋扔進嘴裡後,叫後生坐下休息片刻,後生人放下畚箕,在草堆旁坐下。陳知縣問:“近年何以為生?”回答說:“洗沙煉鐵。”又問:“柴炭何處而來?” 回答說:“從龍泉肩挑而來,本縣已無可供煽鐵之柴木。”陳知縣嘆了口氣,對
知事道:“十倍之利,雲和僅得其三,彼處安享其七,豈不可笑?三都當蓄養柴薪,若干年後,樹木成林,鐵項之利可抵耕種十分之四。”
壟鋪嶺上,陳知縣兩人氣喘吁吁地往上爬著,路旁蘆葦葉不時刮在臉上,汗水一浸,熱辣辣地痛。太陽高高地掛在頭頂,不知爬了多久,仍然沒有看見山頂。但見前方山塆處有一塘泉水,便亟不可待地過去,正欲低頭,只聽“嗖”的一聲,一隻不知名的動物從面前竄過,陳知縣著實一驚,腳一滑,摔了個跟頭。知事扶起他時,腳跟處已紅腫,知事勸其返回縣衙,陳知縣說:“不妨事,既來之則爬之。”陳知縣拄著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往上爬,日落時分,爬到了坳頭。站在全縣之極的高處,半縣山水盡收眼底,大聲嘆道:“雲和山居十分之八,山中之田地僅居山之一分,空曠而委棄者又居其七,專靠一二分坦平耕種之土,何能不坐受其困!”
陳知縣在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到達三都林山村。林山地氣較浮雲平坦之處涼了許多,還未進入農忙時節,村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慵懶地望著來客。陳知縣問村民:“這裡常年種何物?”村民回答說:“除水稻之外,別無他種。”陳知縣坐在一戶人家的
中堂,這時已圍坐了許多村民,他語重心長地對村民說:
這裡山高而頑石稀少,土厚而植物易滋。我細觀山形土性,與夫物產之宜:其山勢急硬之處,松、杉、榲、柏之屬,皆屬可養;其山勢和軟之處,則茶籽、靛青、筍尖、桐子、包羅、高粱、小粟、甜薯、並茯苓、白朮、山姜、山藥、芋頭、川勞等類,隨宜種植,無不善於生長。若果群山之下,無寸土之閒曠,以一處之人,理一處之山,以一縣之山,養一縣之人,一年之中,大約可得厚利十餘萬,雲和之人,雖安坐而食,亦充然其有餘,而不必更論一二分之田地矣。其山腳平衍之區,附近宅舍之所,與夫溪港灣曲之餘地,皆宜植桑、
種麻、種芋,可收厚利。其他如桃、梨、棗、栗、柑、橙、桔、柚、榛、檎、梨、柰諸果,屬日用之需,古人有以此致富者。
第二年燕子歸來時,陳知縣已走遍兩鄉九都兩百餘村莊。親自撰寫的《勸力穡文》已刻印成冊,發自各村。陳知縣花費了一個月的奉銀,用於購買印紙。
五月,端午節過後,浮雲曠野一片油綠,陳知縣興致勃勃地走在六都古竹的田畈里。回頭一望,不由一驚,縣衙上方冒出一股青煙,陳知縣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回衙時,火苗已竄過屋頂,鄉民們已自覺地拿了臉盆、木桶等潑水救火,吶喊聲一片。縣衙守備指揮衙役等往後堂搶救知縣家俬,陳知縣大喝一聲:“前廳書薄要緊,本縣無家俬可搶。”隨即陳知縣衝進火場,從治事廳抱出一捆書薄,出來時,後背衣服燃著紅色的火苗。在村民的撲救之下,大 火撲滅,書薄檔案基本無損,但陳知縣的四個篾簍已化為灰燼。
大火過後,陳知縣召集全體議事。認為書薄檔案極為重要,需編印多冊保管,爾後,親自主持編纂《雲和縣誌》二十二卷。同時,主持修葺縣衙,在次年完工。
嘉慶十三年(1808),鄉人報說三都歷代已有多人被大水沖走,只因少一根供溪間來往之橋。陳知縣即從奉銀取出一兩作本,另號召雲和鄉紳囊助,當年建成崇頭水口木橋一座,並親筆題寫“棧雲橋”。
嘉慶十四年(1809)正月,恩貢王樹英等來到縣衙,呈報說關帝廟已年久失修,需重整。陳知縣對王樹英說:“祠堂廟宇,乃浮雲鄉民寄望所在,亦先民遺風所在,理當修繕。”即從奉銀中取出二兩作修繕之本。次日清晨,溪里的冰塊尚未溶化,寒氣嗖嗖,當村民們背了鋤頭、斧子到關帝廟時,只見陳知縣正從後溪挑了兩畚箕石頭向廟裡走來,嘴邊呼出一縷縷的白煙,細看牆處已堆了小堆的石塊。當夏日來臨時,關帝廟已修繕完成,王樹英等在廟內隔出一間,又請了老司塑了一尊陳知縣的泥像,並寫了“陳公生祠”匾額。未過幾日,陳知縣得知此事,將王樹英等喚來,說:“我區區之力,於民無恩,於天極微,不可如此供之。”說罷,親手舉錘,碎了泥像與匾額。
是年十月,寒風呼嘯,冬天來得特別早,浮雲、元和兩鄉都已覆雪尺余。陳知縣步行至三都的角山村,村民聽說尊敬的縣長到來,都不畏嚴寒出來迎接。柏樹底下,一群老人帶著一群孩子在寒風中顫抖著,老人身上的單衣還打滿了補丁,其中三個男孩身著開襠褲,露出三隻“小小鳥”,紫色的手垂著,牙在“咯咯”發抖。陳知縣見此情景,當即淚如雨下,對著柏樹下的一位老人跪下,雪地里留下了兩個深深的膝蓋印。陳知縣含淚對村民說:“我蒞雲四載,未能使你們豐衣足食,今日你等尚衣不掩體,我無以為計,有愧父老!我知漢後有木棉,然雲境鮮有可種之地,買之外方又甚貴!”
從
三都回衙後,陳知縣感覺全身乏力,虛汗直冒,以致第二日也未進湯食。下午,陳知縣叫書童磨好墨水,掙扎著披衣起來,拿起毛筆,手在顫抖著,雖然是酷冷寒冬,額頭還是汗水直下。掌燈時分,《示殖山文》寫成,十日後,該文發至各村。十二月,陳知縣再次病倒,甚感體力不支,自知無法為知縣之職,向
處州府台呈交了《辭就文》。
浮雲前巷兩邊,立著老老少少的人群,冬日的陽光非常溫暖,他們的眼中卻閃動著點點淚珠。陳知縣拄著拐杖蹣跚走出縣衙大門,書童在前面挑著兩隻篾簍。兩隻篾簍是全新的,是黃水碓的柳三郎在前天特意為陳知縣編織的,今天,他特地前來送行,就站在縣衙門口。陳知縣把手伸進腰間一個乾癟的藍布袋,掏了好久,掏出兩文銅板,放在柳三郎的手上,說:“新簍做包裹,送我回興國,浮雲鄉民意,點點心中捊。”柳三郎本來就飽含熱淚,這么一來,“哇”一聲大哭了起來,雙膝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大聲叫喊道:“青天大老爺,浮雲鄉民捨不得你走呀!”在場的鄉民也忍不住“嗚咽”一片。縣丞走出門來,對著鄉民們說:“陳知縣來時四隻篾簍,去時兩隻篾簍,尚有兩隻留於雲和鄉民腹中矣!”圍著的鄉民又是一陣“嗚咽”聲。前巷、楓樹塆、
得月亭、莊前、局村埠頭,一直跟隨著幾百號鄉民。局村埠頭,艄公拿起了竹篙,突然,岸上響起了敲擊石頭的節拍,響起了浮雲古老的山歌旋律:“浮雲清風吹衣袖,送走父母淚珠流。山山嶺嶺呼喚你,一石一草勸君留。再送一程陳知縣,萬般話語說聲謝。點點恩情留九都,紛紛山花紅艷艷……”
半年後,關帝廟牆內,恩貢王樹英為知縣陳治策寫下了記文:“群屬英為之記曰:抑豪強,扶孱弱,積臂弊剷除,百廢俱舉。暇則率諸生談經講藝,雍雍如也……”(選自《鄉土雲和》作者:黃育盛)
公世居懷坡礄,以讀貿傳家,為人端毅,質直敦素,諾言笑不苟,喜怒不形,里黨無不稱其為忠厚。三雖不皆使其名立,而書香頗聞,蓋以王山之遺人,終不得以商賈之子目之也。元配石孺人,本公之女也。賢聲懿行,婦德母儀,誠可與桓少君臣伯仲。內助之得,互慈輝之永被為何如哉。令公已亡人,猶持家政,以其後欲合葬龍山之陽。問(某)詛,且知其由來,不敢以不敏辭,因歷敘其大概。
賜“進士出身”前任浙江
處州府雲和縣事,年家眷,弟陳治策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