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謀逆者
公元前330年,
馬其頓軍隊從
波斯南部北上,成功占據了無兵防守的埃克巴塔納。這裡是最後一個落入
亞歷山大之手的波斯都城,同樣也是
大流士三世的最後抵抗基地。由於入侵者的速度過於迅猛,日益衰微的萬王之王發現自己無力應付。除了6000-7000名不直接忠於自己的東方騎兵,他身邊只有少量不死軍衛隊和2000希臘僱傭步兵。
然而,末代波斯大王注定將無法再次走上戰場。擔任東方各省大總督的貝瑟斯(
貝蘇斯),已經不願再聽從無能的君主使喚。他很快在黑海南岸的希爾卡尼地區叛變,並將大流士用黃金鎖鏈囚禁在帶籠子的馬車內。其餘各東方行省的總督,紛紛決定以這個尊貴的俘虜為傀儡,繼續抵抗馬其頓軍隊的東征步伐。當然,這也意味著他們實際上放棄了對波斯西部領地的控制權。逼得少數親希臘派貴族和僱傭步兵離開,義無反顧地倒向亞歷山大那邊。
通過變節者的口供,亞歷山大清楚自己無法結束對波斯的戰爭。因為整個
底格里斯河以東都難於防守,難免不會被突如其來的
中亞大軍奪回。加之大流士本人依然在逃,也會動搖自己剛剛在
巴比倫建立的新帝國威權。因此,他在第二年就開始大舉追擊,並帶著精選的優質部隊前突,不給貝瑟斯等人以喘息之機。後者原本已經準備從
巴克特里亞、
索格狄亞那和阿里亞三大區域募集新軍,卻根本等不及援兵到來。每次剛在一個據點紮營,就聽聞亞歷山大的先頭部隊的跟進訊息。加之原有的國庫已全都落入敵手,自己在軍費開支方面也捉襟見肘。
最終,亞歷山大的政治目的由自己的對手幫其完成。貝瑟斯難以忍受大流士的不配合態度,索性聯合幾位高官一起將其刺殺。可憐的末代波斯大王,在彌留之際見到了屢屢挫敗自己的馬其頓新君。後者也樂見其成,並為其舉行了非常體面的葬禮。至於背叛自己的貝瑟斯,也開始以阿爾塔薛西斯五世的頭銜自居。這也給了亞歷山大以充分動力,將波斯帝國的正統權力搶奪過來。
政治瓦解
公元前329年,亞歷山大率軍從
黑海南岸踏入中亞世界。此時,除了留在埃克巴塔納的守備隊外,真正的野戰主力不過20000人上下。這是由於亞歷山大正對自己的部隊結構進行調整,也因此陷入一段時間的兵力枯竭。
由於獲得了幾乎整個波斯國庫,馬其頓人已擁有了帝國用200多年時間搜刮的大量貴金屬儲備。亞歷山大藉機進行懷柔政策,勸退了一直負責後勤任務的
希臘同盟軍和帖撒利(
色薩利)騎兵。雖然有不少志願者將以接收軍餉的僱傭兵身份留下,但不免給各地區都留下兵力真空。亞歷山大除了繼續從本土索要援軍,還要等待更多僱傭兵從愛琴海兩岸抵達。於是,他在進入中亞的初期,都極力避免進行大規模衝突,並嘗試招募少量的本地士兵。馬其頓人往往會對敢於抵抗的小部族進行強硬鎮壓,但卻樂於和波斯-東伊朗貴族媾和。
因此,亞歷山大幾乎是有條不紊的向東方推進。先是進入位於當代阿富汗西部的阿里亞地區,然後轉向東北的巴克特里亞腹地,最後是後來被稱為
撒馬爾罕的大城--馬拉坎達。一路上,大部分
波斯帝國的機構被全盤保留,總督們大都獲得留任。進入各核心城市的駐軍也非常稀少,幾乎都是象徵性的政治存在。當然,貴為罪魁禍首的貝瑟斯,也被順利的交到馬其頓軍中。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被亞歷山大當做自己繼承波斯正統的符號而處以極刑。
然而,事情很快在下半年急轉直下。包括巴克特里亞總督斯皮塔梅尼斯在內的波斯貴族,都不願意真心服從馬其頓新秩序。在波斯帝國的中央毀滅後,他們實際上成為了本地勢力的代言人。各地區無不希望獲得獨立,並利用其貝瑟斯生前構築的反希臘化聯盟。其中,既有
阿富汗地區的山民,也有索格狄亞納的粟特城市,以及分布在
河中以北的斯基泰部落。如今,這些人分頭行動,對留守在中亞各地的小股馬其頓駐軍展開襲擊。亞歷山大與麾下的10000多主力軍,則被吸引到距離後方最遠的
錫爾河流域。
錫爾河戰役
起初,亞歷山大的策略是派部將帶著少人馬出擊。這些馬其頓偏師往往很輕鬆的就搞定了叛亂城鎮,並立刻成為新的殖民地守備隊。然而,對於中亞的地理環境來說,這樣的控制力度顯然遠遠不夠。
中亞各地往往會同時存在農業綠洲、大河灌溉區、半山腰牧場、廣袤的草原和乾旱沙漠。連綿不絕的山脈,對以上各類地形做了分割,並確保有限的小路維持連線。本地人對此是熟門熟路,外來者也容易在此迷失方向。兇悍的山民會據險而守,來去自如的騎兵也可以調頭就走。因此,馬其頓軍隊只能選擇性的控制某些中心市鎮,並隨即被外圍的抵抗者繼續合圍。
但亞歷山大此時卻沒有功夫進行援助。他們的援軍還在波斯西部的路上,自己則和野戰主力一起進入河中地區。在越過
阿姆河後,他們很快發現了7座由波斯軍事移民建立的要塞城市。在地勢平坦的當地,這些戰略支點是控制富庶產區的關鍵。因此,馬其頓軍隊很快就陷入連續的圍攻戰中。好在馬其頓人掌握著包括大型弩炮在內的強力武器,足以確保自己攻破所有的夯土城牆。分散儲存的糧食等物資,也成為東征軍的主要補給。
很快,新的威脅就在北面的錫爾河對岸出現。6000名斯基泰部族勇士被聚集起來,準備南下攻略亞歷山大的新帝國疆界。後者自然不能無視,並已經將草原方向的威脅,視為自己控制中亞的最大障礙。於是15000人的步騎兵隨著大帝揮師北伐,並在錫爾河畔被對手堵住去路。由於有大量的弓騎兵把守渡口,馬其頓軍隊的強行泅渡勢必會引來中亞複合弓的洗禮。在這些輕騎兵的後面,還有人馬具裝的重騎兵在守株待兔。
當然,來自歐洲的馬其頓人對遊牧騎兵不會有太多陌生感。亞歷山大的父親
菲利普二世,就曾經在
色雷斯擊敗南下的斯基泰大軍。在同波斯帝國決戰的
高加米拉戰役中,也有大量的東方遊牧部隊參與。因此,貴為將星的亞歷山大很快就部署了應對之道。他讓工兵在南岸架起了攻城弩炮,還在渡河船隻上也部署了一些較小的型號。隨著碩大的箭矢射向北岸,在遊牧騎兵當中引起騷動。這是弩炮首次出現於中亞戰場,射程又在複合弓之上,很快就讓斯基泰人被迫離開河邊的淺灘。
接著,首批馬其頓騎兵開始渡河。這些希臘僱傭騎兵和馬其頓偵查騎兵,很快就在追擊斯基泰人的過程中被反向包圍。後者派出精銳的具裝騎兵衝擊,並讓弓騎兵從其他三個方向進行圍攻。與此同時,重要的夥伴騎兵和輕步兵開始抓緊時間過河。在
克里特弓箭手的掩護下,第二批騎兵闖入了對方的包圍圈中,並引起了更大規模激戰。速度最慢的馬其頓方陣步兵,趁機從兩翼進行合圍,並引發斯基泰人的全線崩潰。這樣,亞歷山大就用160人陣亡的代價,斬殺了1200名敵軍。剩下的人都四散而逃,不敢再與馬其頓人交戰。
解構性策略
錫爾河戰役的獲勝,為馬其頓打開了成功征服中亞的大門。亞歷山大也很快意識到,複雜山區的反抗動力之源,其實就是北方草原地帶的牧民。他們是各封閉區域之間的商業與信息傳遞者,也是最有實力掀起大動作的群體。此後的中亞戰略,便首先著眼於控制北部前沿。
公元前328年時,亞歷山大派遣的一支援軍在索格狄亞那被殲滅。雖然人數僅僅過兩千,卻是馬其頓帝國歷史上少有的全軍覆沒。對手不是別人,正是另一波從北方草場南下的斯基泰部族集團。為此,亞歷山大急忙從錫爾河以北撤退,力主鞏固主城馬拉坎達。隨著大量援軍的抵達,過去的謹慎戰術將被更為激進的主動出擊所替代。為此,馬其頓大軍分五路北上,橫掃被斯基泰人重新控制的河中北部。後者面對兵種完整的希臘化軍隊,只能在驚恐中不斷逃跑。
那些被留下來自求多福的城鎮,只好在進攻者的堅持下逐個陷落。亞歷山大特別重視對敵占區生存資源的打擊,不惜摧毀一些原本繁華的城市。讓日後折返的遊牧騎兵,因很難獲得補給而士氣低落。
與此同時,更多馬其頓的希臘駐屯軍被分配到各地。除了諸如巴克特里亞城、
喀布爾、馬拉坎達這類原有城市,還特意修築了巴格拉姆、
坎大哈、
赫拉特等新的希臘化城市,用於更加精細化的控制水源、農田和牧場。其中駐紮的士兵,主要由希臘僱傭軍組成。只有在個別重要城市,才專門駐紮馬其頓野戰軍。
斯基泰人在北方已失去了產業收入,到南方也很難有劫掠收穫,漸漸出現了大量逃兵。在生存堪憂的情況下,斯皮塔梅尼斯也被有意投誠的斯基泰人出賣。
在確保北方防線的穩定之後,馬其頓軍隊開始南下回到巴克特里亞地區。後來在埃及立國的托勒密,指揮單獨的僱傭兵進入阿里亞,徹底搞定了當地叛亂。只有土地條件最好的阿富汗北部還有人在繼續掙扎。亞歷山大的做法也在內部引起爭議,他選擇迎娶蠻族首領的女兒羅克珊娜為妻。這種觸怒馬其頓保守派的做法,卻是穩定中亞局勢的最佳策略。整個巴克特里亞也就此平靜下來,亞歷山大終於可以開始計畫如何征服印度。
後續發展
到公元前326年,整箇中亞的形勢都穩定下來,亞歷山大開始率軍翻越
興都庫什山南下。但此時的他可能不會想到,自己身後這片艱難啃下的地盤,會在日後成為希臘文明的
亞洲孤島。
由於馬其頓-希臘勢力的成功紮根,他們在日後也撿起了所有山民集團都所具有的頑強特徵。以至於在亞歷山大死後的幾百年內,阿富汗都將是古希臘文明的一個前沿基地。他的個人形象與傳說,也不斷被中亞地區的土著所傳頌,絲毫沒有來時的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