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整體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重過聖女祠⑴
白石岩扉碧蘚滋⑵,上清淪謫得歸遲⑶。
一春夢雨常飄瓦⑷,盡日靈風不滿旗⑸。
萼綠華來無定所⑹,杜蘭香去未移時⑺。
玉郎會此通仙籍⑻,憶向天階問紫芝⑼。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聖女祠:《水經·漾水注》“武都秦岡山,懸崖之側,列壁之上,有神像,若圖指狀婦人之容,其形上赤下白,世名之曰‘聖女神’。”武都,在今甘肅省武都縣,是唐代由陝西到西川的要道。
⑶上清:道教傳說中神仙家的最高天界。《靈寶本元經》:“四人天外曰三清境,玉清、太清、上清,亦名三天。”淪謫得歸遲:謂神仙被貶謫到人間,遲遲未歸。此喻自己多年蹉跎於下僚。淪:一作“論”。
⑹萼綠華:傳說中女仙名。言是九嶷山中得道女子羅郁。晉穆帝時,夜降羊權家,贈權詩一篇,火浣手巾一方,金玉條脫各一枚。陶弘景《真誥·運象》說她年約二十,顏色絕整,曾於東晉昇平三年十一月,夜降羊權家,從此常與往來,後授羊權以仙藥引其登仙。
⑺杜蘭香:神話傳說中的仙女。典出晉人曹毗所作《杜蘭香傳》。據傳她是後漢時人,三歲時為漁父收養於湘江邊,長至十餘歲,有青童靈人自空而降,攜之而去。臨升天時謂其父曰:“我仙女杜蘭香也,有過謫人間,今去矣。”
⑻玉郎:道家所稱天上掌管神仙名冊的仙官。《金根經》:“青宮之內北殿上有仙格,格有學仙簿錄,及玄名年月深淺,金簡玉札,有十萬篇,領仙玉郎所掌也。”馮注引《登真隱訣》:“三清九宮並有僚屬,其高總稱曰道君,次真人、真公、真卿,其中有御史、玉郎,諸小輩官位甚多。”此引玉郎,或雲自喻;或雲喻柳仲郢,時柳奉調將為吏部侍郎,執掌官吏銓選。通仙籍:即取得登仙界的資格(古稱登第入仕為通籍)。仙籍:仙人的名籍。
⑼憶:此言想往、期望。天階:天宮的殿階。唐韓愈《月蝕詩效玉川子作》:“無梯可上天,天階無由有臣蹤。”問:求取。紫芝:一種真菌。古人以為瑞草。道教以為仙草。王充《論衡·驗符》:“建初三年,零陵泉陵女子傅寧宅,土中忽生芝草五本,長者尺四五寸,短者七八寸,莖葉紫色,蓋紫芝也。”《茅君內傳》:“句曲山有神芝五種,其三色紫,形如葵葉,光明洞徹,服之拜為龍虎仙君。”此喻指朝中之官職。
白話譯文
聖女祠的白石門邊長滿碧綠的苔蘚,從上清仙境謫落此地遲遲未得回還。
春天裡濛濛細雨常灑向大殿的青瓦,整日裡神風微弱吹不動祠中的旗幡。
萼綠華自由自在說來就來居無定所,杜蘭香青童接駕說走就走立時歸返。
玉郎與聖女相會於此並給通報仙籍,聖女想一起登天階服紫芝位列眾仙。
創作背景
題內的“聖女祠”,或以為實指陳倉(今陝西寶雞市東)與大散關之間的聖女神祠。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冬,興元軍節度使令狐楚病卒,李商隱隨喪回長安,途經這裡,曾作《聖女祠》詩。據張采田《玉溪生年譜會箋》,唐宣宗大中九年(855年)末至大中十年(856年)初,東川節度使柳仲郢奉調還朝,李商隱又隨自梓州返回長安,再次往返這裡。於是寫此詩寄託感慨,因題作“重過聖女祠”。
關於此詩的創作契機,眾說紛紜。紀昀認為是“刺女道士之淫佚”。馮浩在比較前人評論的基礎上,認為詩人是“全以聖女自況”。但近人朱偰作《李商隱詩新詮》,則乾脆將它們都列入愛情詩內,以為是為懷戀他在玉陽山學道時結識的女道友宋華陽姐妹而作。至於哪一種說法符合實際,尚待考證。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這是一首性質類似無題的有題詩。意境撲朔迷離,托寓似有似無,比有些無題詩更費猜詳。
詩的首聯是由即目所見的景物生出感慨:“白石岩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詩人先寫“聖女”的居處,“白石岩扉”的幽清與潔淨正暗合著她高潔清麗的氣質與風神。而“白石”與“碧蘚”的對襯,又鮮明地襯托出環境的蕭瑟與荒涼。這種環境氣氛,正暗示出聖女“上清淪謫得歸遲”的身份和遭際。詩人的這種強烈感受不是憑空而來的,詩題既是“重過”,便說明他想起了以前路過時的情景,十八年前的開成二年(837年)他在《聖女祠》一詩中,就發出過“何年歸碧落,此路向皇都”的叩問。但十八年過去了,淪謫的聖女依舊困守故地,而詩人自己也仍然過著天涯飄泊的幕從生活。面對苔蘚斑駁的石扉,詩人不能不由聖女的遭際中引起強烈的共鳴,在孤寂落寞的心境中唱出那飽受冷落與排斥的不平心聲。
如果說,首聯還只是取憑弔者的口吻來抒寫,那么,自頷聯以下,詩人則將自己的身世悲感與所歌詠的對象完全融合了起來,借聖女的口吻來訴說那無盡的幽怨“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夢雨”即如煙的春雨。以其飄忽不定,似有若無,便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受。“靈風”,紀昀以為典出《湘夫人》。其實,只是“好風”之意,李詩中,常有“何處西南待好風”這類詩句。詩人是在赴京途中暫時駐鞭於此,他所見到的春雨飄瓦、靈風鼓旗自然只是片刻間的景象,但他卻萌發出一種“盡日”不滿,“一春”常飄的感受,這種時空觀念上的錯覺,使詩句對細雨輕風態勢的描繪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值得玩味的是,詩人還在自然景物的描寫中,賦予了極為深廣的、多層次的內涵。本來,楚雨含情,自高唐神女的故事流傳以來,行雲布雨就緊緊地和愛情的寄託聯繫在一起。詩人則將這層含義不露痕跡地化入詩句里,借朦朧的春雨暗示被謫聖女對美好愛情的殷切期待,又進而借這種期待來寄寓自己對回歸朝廷的朦朧希望。這就大大地拓展了詩句的內涵,也形成了一個極為悠遠而又迷離的意境。而詩人在這種寄託中又隱含著好風不滿、遇合如夢的遺憾與幽怨,這就又使整個意境於朦朧中進而顯得極為沉鬱了。此外,這一聯所顯示的整體氣氛也非常和諧。李商隱曾說過:“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無題》)這種悲劇性的美正反映著詩人對身世遇合的喟嘆,而這又是這首詩總體氣氛的基點。從上一聯開始,那種幽居獨處的孤寂生活,就為這一聯的以“夢雨”寄寓渺茫的愛情作了暗示。到這一聯,詩人便著力突出景物的如夢如幻,突出聖女夢一般的身世、期待與幽怨,使景物、人物、人的身世悲感與發自心靈的嘆息融為一體,共同處於夢幻似的朦朧氣氛中。其豐富深廣的內涵也就在這種悲劇性的美感中,得到了最充分最生動的表現。大概正是出於這樣一些原因,這一聯歷來都為人們所讚賞,成為古典詩歌的名句。
詩的後兩聯寫法與上兩聯不同,大致上是取反襯的筆法。一是以來去自由的仙人們反襯,二是以聖女昔日的仙境生活反襯。“蕚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蕚綠華和杜蘭香都是傳說中的仙女。說蕚綠華“來無定所”,可見和淪謫人間後困守一方的聖女不同;說杜蘭香“去未移時”,則恰與聖女的“得歸遲”形成鮮明的對照。這樣,就多側面地寫盡了聖女淪謫無援、寂寞長守的艱難處境,淋漓盡致地傾訴出內心的不平與哀怨。但孤獨的處境和長久的等待並不意味著幻滅,相反,理想的火焰總在寂寞中燃燒。昔日天宮的生活依舊時時闖入她的記憶里,激勵著,也支撐著她那朦朧的希望與期待。“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當年聖女登臨仙界時,就是玉郎援引的,她對這位仙官懷著怎樣的感激與眷戀呵。可那畢竟已成過去,一個“憶”字,說盡今昔區變。從當年與今日的極大反差中,透露出天差地別的滄桑之感,也使全詩前後迴環,首尾圓合,十分精妙。而詩人自身的感受也就極自然地融入其中。
這首詩成功地塑造了一位淪謫不歸、幽居無托的聖女形象。有的研究者認為詩人是托聖女以自寓,有的則認為是托聖女以寫女冠。實際上聖女、女冠、作者,不妨說是三位而一體:明賦聖女,實詠女冠,而詩人自己的“淪謫歸遲”之情也就借聖女形象隱隱傳出。所謂“聖女祠”,大約就是女道觀的異名,這從七律《聖女祠》中看得相當清楚。所不同的,只是《聖女祠》借詠聖女而寄作者愛情方面的幽渺之思,而《重過聖女祠》則借詠聖女而寄其身世沉淪之慨罷了。清人錢泳評“夢雨”一聯道:“作縹緲幽冥之語,而氣息自沉,故非鬼派”(《履園譚詩》)。由於其中融合了詩人自己遇合如夢、無所依託的人生體驗,詩歌的意境才能在縹緲中顯出沉鬱。尾聯在回顧往昔中所透露的人間天上之感,也隱然有詩人的今昔之感寄寓在裡面。
名家點評
明代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首謂祠宇閒封者,由聖女被謫上清,留滯人間也。“雨常飄瓦”、“風不滿旗”,正“歸遲”虛寂之景。“來無定所”、“去未移時”,乃仙伴疏曠之象。末謂己之姓名倘在仙籍之中,當會此相問飛升不死之藥也。
清代陸次雲《五朝詩善鳴集》:“夢雨”、“靈風”,大有《離騷》之致。“萼綠華”、“杜蘭香”,此亦《湘君》、《山鬼》之遺。
清代賀裳《載酒園詩話又編》:長吉、義山皆善作神鬼詩。《神弦曲》有幽陰之氣,《聖女祠》多縹緲之思……至“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又似可親而不可望,如曹植所云:“神光離合,乍陰乍陽”也。
清代屈復《玉溪生詩意》:此《聖女祠》與《錦瑟》、《無題》皆自寄託,不必認真。起以“碧蘚滋”吊動“歸遲”。下“一春”、“盡日”,正應“歸遲”。五六以“萼綠華”、“杜蘭香”逼出“玉郎”,以“無定所”、“未移時”逼出“會此通仙籍”。以“憶向”遙應首句,言所會皆仙女,且不能長也。
清代張謙宜《繭齋詩談》:《重過聖女祠》云:“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思入微妙。夫朝雲暮雨,高唐神女之精也。今經春夢中之雨,歷歷飄瓦,意者其將來耶?來則風肅然,上林神君之跡也,乃盡日祠前之風尚未滿旗,意者其不來耶?恍惚縹緲,使人可想而不可即。鬼神文字如此做,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