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僧浩初序

《送僧浩初序》是唐代文學家柳宗元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送僧浩初序
  • 出處:《全唐文
  • 作者:柳宗元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體裁:散文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作品鑑賞,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送僧浩初序
儒者韓退之與予善,嘗病予嗜浮屠言,訾予與浮屠游。近隴西李生礎自東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予,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屠。”浮屠誠有不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道。退之好儒,未能過揚子,揚子之書,於莊、墨、申、韓皆有取焉。浮屠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曰:“以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賤季札、由餘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吾之所取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而斥也。
退之所罪者其跡也,曰:“髡而緇,無夫婦父子,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乎人。”若是,雖吾亦不樂也。退之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玉也。吾之所以嗜浮屠之言以此。與其人游者,未必能通其言也。且凡為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閒安者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也,則舍是其焉從?吾之好與浮屠游以此。
今浩初閒其性,安其情,讀其書,通《易》《論語》,唯山水之樂,有文而文之。又父子鹹為其道,以養而居,泊焉而無求,則其賢於為莊、墨、申、韓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其亦遠矣。李生礎與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此人寓退之,視何如也。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浩初:柳宗元《龍安海禪師碑》雲“其弟子玄覺洎懷直、浩初等”,可知浩初為龍安海禪師弟子。此文雲“近隴西李生礎自東都來”,韓愈送李礎歸湖南在元和五年(810),時韓愈為河南縣令,則此文當是柳宗元元和五、六年(810、811)間作於永州。宗元又有《浩初上人見貽絕句欲登仙人山因以酬之》《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詩,則為柳州時作,非一時。[2]韓退之:韓愈,字退之。善:友善,有很好的交誼。[3]病:不滿意。浮圖:梵語“佛陀”的音譯,亦作“浮屠”,指佛。此指佛教。[4]訾(zī):指責,批評。浮圖:此指佛教徒,僧人。游:交往。[5]隴西:郡名,在今甘肅隴西縣東南。李生礎:李礎。時為湖南從事,元和五年請告省其父於東都,韓愈有《送李判官正字礎歸湖南序》,又有《送湖南李正字歸》詩。韓愈與李礎及其父李仁鈞曾同在汴州董晉幕,故韓序有“離十三年”之語。東都:唐東都洛陽。[6]寓書:謂托李礎帶信。此書今不見於韓愈集。罪余:責備我。[7]《送元生序》:指柳宗元所作《送元十八山人南遊序》,其中有云:“太史公沒,其後有釋氏,固學者之所怪駭舛逆之尤者也。”謂釋氏也可佐世,故遭韓愈的批評。[8]誠:確實。[9]《易》:即《周易》,卜筮之書。相傳為周文王、周公所作,儒家經典之一。《論語》:亦為儒家經典,為孔子弟子及後學關於孔子言行思想的記錄。[10]樂:喜歡。[11]性情:佛教詞語。性指人內在的不可改變的本質,情則指後天所生的各種感情。奭(shì)然:消釋貌。謂解釋得透徹。《莊子·秋水》:“奭然四解。”[12]揚子:揚雄,字子云,西漢文學家、哲學家。推崇孔子,主張一切言論應以五經為準則。[13]莊:莊子,名周,戰國時人。其思想見《莊子》,主張適情任性、自由無為,對儒家的仁義之說多有批評。墨:墨子,名翟,戰國初期人。其思想見《墨子》,主兼愛、非攻、尚同,反對儒家“愛有差等”之說。申:申不害,戰國時人。著有《申子》,今存輯本。尊刑名之學,為法家思想的重要人物,尤重視“術”的作用。“術”即君主駕馭群臣的方法。韓:韓非,戰國時人,為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其思想見《韓非子》,主張集權力於君主,以法律治國,法、術、勢相結合。取焉:有所汲取,有所採納。揚雄《法言·問道》:“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揚雄的思想比較駁雜,後世道學家多謂其言論“蔓衍而無斷,優柔而不決”,故柳宗元說他於莊、墨、申、韓皆有所取。[14]怪僻險賊:怪僻險惡而具有破壞性。[15]以其夷也:因為它(指佛教)是從外國傳來的。夷,舊指華夏以外的各族及各國。佛教由天竺傳入中國,故云。[16]果:竟然。道:指佛教的學說、教義。斥焉以夷:因為是外來的而排斥它(佛教)。焉,代詞,代指佛教。[17]惡來:商紂王的臣子,多作惡。《史記·殷本紀》:“紂又用惡來,惡來善毀讒諸侯。”司馬貞索隱:“秦之祖蜚廉子。”盜跖(zhí):春秋戰國時期的大盜。《莊子·盜跖》:“柳下季之弟名曰盜跖。盜跖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18]賤:意為蔑視,看不起。季札:春秋時吳王壽夢的少子。壽夢欲傳以王位,辭不受。封以延陵,又稱延陵季子。見《史記·吳太伯世家》。由余:戎人,使秦,向秦穆公言治國之策。戎王淫樂,不聽由余之諫,由余歸秦,秦拜為上卿,並國十二,闢地千里,遂稱霸西戎。見《韓詩外傳》卷九。[19]去名求實:拋開名稱而講求實際。[20]罪:怪罪,指斥。跡:指表面的東西,外在的表現。[21]髡(kūn):剃光頭髮。緇(zī):黑色。僧人穿黑色衣服。[22]無夫婦父子:指僧人不婚娶,出家為僧,不拜父母。[23]不為耕農蠶桑而活乎人:指不從事耕田養蠶等勞動而依靠別人養活。[24]忿:忿恨,不滿。遺:拋棄,丟失。中:指佛教教義的內涵。[25]韞(yùn)玉:石中包藏的玉。陸機《文賦》:“石韞玉而山暉。”[26]未必能通其言也:未必在思想上能夠理解他們的教義。[27]為其道:指信奉佛教。[28]嗜閒安:愛好安逸清靜。[29]病:厭惡,不滿。逐逐:互相追逐競爭。《周易·頤》:“虎視眈眈,其欲逐逐。”印組:代指權力。印,官印。權力的象徵。組,系印的絲帶。為務:做為主要事情。相軋(yà):互相傾軋,互相排擠。[30]是:指韓愈所指責的“與浮圖游”。焉從:何從,與誰交往。[31]有文而文之:有文才,能寫文章。[32]父子:指浩初與其兒子。劉禹錫《海陽湖別浩初師並引》亦稱其“嬰冠帶,豢妻子”,則浩初為僧人而娶妻生子者。[33]養:供養。指供養妻子。[34]泊:淡泊。[35]逐逐然唯印組為務以相軋者:指那些在官場上爭權奪利的人。[36]之:指李礎。[37]因:借。北人:到北方去的人。寓:寄。

白話譯文
逐句全譯

儒者韓愈字退之與我交好,他曾經批評我喜歡佛教言論,指責我與僧人來往。最近,隴西李生礎從東都洛陽來,帶來韓愈的書信,信中他再次指責我的錯誤,說道:“我見到你寫的《送元生序》,你並不排斥佛教思想。”佛教思想確實有不可被責難的部分,它們常常與《易》《論語》的思想相契合,樂於奉佛,精神上則可以自由無束,故而佛教與孔子的學說的旨歸併不是相矛盾,兩者能夠融合在一起。退之專心追求儒學,其程度未必能比得上楊雄,楊雄所著之書,其思想對莊、墨、申、韓等諸子思想皆有所吸收、包融。佛教思想,難道比莊、墨、申、韓等諸子思想更加的怪僻、陰險、邪惡嗎?或者有人說:“它是外來文化。”如果不相信某些真理就把它以外來的名頭加以排斥、責難,那么的話,難道要將中原的惡來、盜跖視為友善,而鄙薄非中原的札、由余嗎?這樣並非從本質上看問題。我從佛教思想中擇取的部分與《易》《論語》的旨趣相合,即使聖人復活,也不能對此加以指責。
退之之所以反對佛教是因為它的表象行為,也就是你說的:“剃髮入釋門,不婚不育,不勞動卻靠別人過活。”在這方面,即使我也不贊同然而退之你因厭恨其外表而丟棄其內在合理的內容,是只見璞石的表層而不知璞石中還有美玉的存在。我之所以喜歡佛教言論正是因為如此。與佛教僧侶來往的人,也不一定要通曉他們的學說。而且出家之僧大多不愛官,不爭強好勝,樂於游賞山水而喜歡悠閒、安適。我厭惡世上追名逐利之徒整日為了權力相互傾軋排擠,可是除了這些我又該追求什麼呢?我之所以喜歡與僧人往來也就因如此。
如今僧人浩初約束自己的心性,平穩自己的情感,靜心讀書,精通《易》《論語》,唯獨喜歡欣賞山水自然風光,想寫成文章時便寫下來。而且他們父子都是僧人,通過滋養身心而漸變氣質,心境安然而不追逐名利,其德行勝於莊、墨、申、韓等諸子所言,對比那些整日追名逐利,為了權力相互傾軋排擠的人,更要遠遠勝出。李生礎又與浩初你交好,現在你前去見他,把我的話告訴他。讓這個人轉告退之,你看怎么樣呢。

作品鑑賞

李礎由東都回湖南,帶來了韓愈的書信,信中批評柳宗元“與浮圖游”。柳宗元借送浩初,作文對韓愈的批評作了反駁。文章之意是說:佛家教義並非與聖人之說皆忤,浮圖之人淡泊功利,且大有通達事理者,“舍是其焉從?”由柳宗元此序以及劉禹錫《海陽湖別浩初師並引》觀之,浩初通《易》《論語》,又娶妻生子,顯然不是一般的僧人,故成為劉、柳的友人。前人評此文,多看到韓、柳奉道不同,如《新刊增廣百家詳補註唐柳先生文》卷二五引黃唐曰:“釋教戾於吾儒,故退之力排之。其序文暢也,嘆息當時諸公所序之詩,不告以聖人之道,而徒舉浮屠之說。至子厚序文暢,則極道其美,且欲統合儒釋而一之。序元暠,序浩初,亦無拒絕。子厚不害為忠恕也。”韓愈排佛,著眼於佛教對儒家綱常倫理的破壞。柳宗元則多包容,能從思想上看問題。如儒家講仁愛,佛教倡慈悲,正是其相合之處。柳宗元不拘泥於聖人之道,主張汲取百家之長,《送元十八山人南遊序》說:“余觀老子,亦孔氏之異流也,不得以相抗,又況楊、墨、申、商、刑、名、縱橫之說,其迭相訾毀牴牾而不合者,可勝言耶?然皆有以佐世。”至於此文,評論家多對其寫法讚不絕口。《新刊增廣百家詳註唐柳先生文》卷二五王儔補註引陳長方曰:“子厚作序皆平平,惟《送僧浩初》一序,真文章之法。”孫琮說:“只是欲說自己喜與浩初游,樂與浩初言,先說出兩大段浮屠之言可嗜,浮屠之人可游,為一篇斷案。欲寫此兩段斷案,先借退之‘病餘與浮屠言’‘與浮屠游’二段,為一篇翻案。於是翻案在前,斷案在中,定案在後。便將自己出豁得乾乾淨淨,真是絕不費力文字。”(《山曉閣選唐大家柳柳州全集》卷二)蔣之翹也說:“然其文特澹宕可誦。”(蔣氏輯注《柳河東集》卷二五)
周必大:“韓退之力排佛氏,慾火其書,柳子厚乃推尊之,謂與《易》《論語》合。浩初之序,左右佩劍。今考二公心跡,誰為善學展季者耶?”(《跋此庵記》,《文忠集》卷一六)
林雲銘:“又以世人營營名利,浮圖多樂山水、嗜閒安,放謫之餘,無可與語,因與之游。即退之貶潮州,稱大顛能外形骸,以理自勝,相與往來之意,亦非去儒以從其教也。二公良友責善,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均以不詭於儒為主。”(《古文析義》初編卷五)

作者簡介

柳宗元(773—819),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字子厚,河東解(今山西運城西)人。世稱“柳河東”。貞元九年(793),二十一歲的柳宗元進士及第,授校書郎。二十六歲又中博學宏詞科,調藍田尉,升監察御史里行。與劉禹錫等參加主張改革的王叔文集團,任禮部員外郎。“永貞革新”失敗後,被貶為永州司馬。後遷柳州刺史,故又稱“柳柳州”。與韓愈倡導古文運動,同被列入“唐宋八大家”,並稱“韓柳”。散文峭拔矯健,說理透徹。山水遊記多有寄託,尤為有名。寓言筆鋒犀利,詩風清峭幽遠。著有《河東先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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