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皎然,中唐詩僧,俗姓謝,字清晝,湖州長城卞山(今浙江長興)人,自稱是謝靈運十世孫。關於皎然的生卒年,根據其《詩式》、唐釋《杼山皎然傳》和於頔《吳興晝上人集序》等提供的資料推斷,大約生於天寶年間,而主要活動在大曆、貞元時期。皎然幼負異才,早歲於杭州靈隱寺受戒,後居吳興杼山妙喜寺,除誦習佛典外,監攻子史經書,尤善吟詠,時號“江東名僧”。當時江南詩人多向他學習,所以影響頗大。所作詩文,由湖州刺史於頔編為《杼山集》。詩論著作,除《詩式》五卷外,尚有《詩議》一卷,《評論》三卷。
皎然是個詩僧,既通曉佛理,又精熟儒、道各家之說。因此,能夠以詩人的豐富藝術直覺與哲人的深邃理性思考,妙解詩理,對詩歌創作和鑑賞的基本規律進行了比較深刻的探討。
書籍簡介
作為皈依空門、萬緣了斷的僧人,皎然作詩論詩均無直接的功名動機,故主張抒寫真情實感,所謂“為文真於性情,尚於作用,不顧辭采而風流自然”。重性情而尚自然,顯然受《
文心雕龍》所謂“
自然之道”、《
詩品》所謂“自然
英旨”的影響。如卷一論對偶乃“天地自然之數”,但“若斤斧跡存,不合自然,則非自然之數”,與《
文心雕龍·麗辭》篇“造物賦形,支體必雙”及“奇偶適變,不勞經營”之說用意全同。再如《
詩品》從“自然英旨”出發,而反對
沈約等人的聲病之說,《詩式》也認為“
沈休文(約)酷裁八病,碎用四聲,故風雅殆盡”(卷一《明四聲》);《詩品》認為“至於吟詠情性(指作詩),亦何貴於用事”,《詩式》也以“不用事”為“第一格”。但皎然論詩頗為辯證,而力避偏失。如他雖不滿於沈約等人的聲病之論過為繁瑣,卻又不廢
聲律,認為“作者措意,雖有聲律,不妨作用”(卷一《明作用》),即合理而科學的聲律規定,只要熟練掌握,並不妨礙詩人情志的抒發與藝術技巧的發揮。再如他雖以不用事為第一高格,卻也並不一概否定用事,而以大量篇幅對用事的種種情況與利弊作了探討。再如卷一《詩有六不》謂“氣高而不怒,力勁而不露,情多而不暗,才贍而不疏”。《詩有六至》謂“至險而不僻,至奇而不差,至麗而自然,至苦而無跡,至近而意遠,至故而不遷”等等,都從正反、得失、過與不及兩個方面著眼,雖有“溫柔敦厚”、“中庸之道”之嫌,但在精神實質上,頗合藝術創作的辯證法。總之,重抒情而尚自然,可謂皎然論詩的核心觀念,其他大抵由此生髮。當然由於他的佛徒身份,其抒情往往為恬淡無爭之情,而與慷慨、風力之豪情相違背,“自然”也顯有佛、道思想的印記。
皎然論抒情,又頗主含蓄雋永、蘊藉風流之情,所謂“兩重意己上,皆文外之旨……但見性情,不睹文字,蓋詣道之極也”(卷一《重意濤例》)。在具體闡發中,又例舉所渭“一重意”、“二重意”、“三重意”、“四重意”的前人詩句,雖不免牽強附會,有強作解事之嫌,但要求於具體形象之外含深長的一美感韻味,則用意可取。其“但見性情,不睹文字”之論,雖承劉解“文外曲旨”、鐘嶸“文已盡而意有餘”而來,卻又受當時三教並重的影響,即儒家的“
比興”之說、道家的“得意忘象”之說、
釋家的“不立文字”之說。皎然對此,也有明言。
卷五論“復古通變”,也有灼見。復與變、古與今,都是歷代要遇到並引起論爭的問題。皎然認為“作者須知復、變之道,反古曰復,不滯曰變”,對復古與通變的界定,較為得當。從他以為“復忌太過”而變“不忌太過”之語可見,他是更重“變”的。唐代詩學,主復與主變兩條路線從開國至滅亡,貫穿始終,陣容與線索十分分明。皎然《詩式》雖也提及“風雅”、“詩教”,但其實不過是口實而已,骨子裡顯然是不斷探討新的藝術規律的變古派。
《詩式》中灼見勝論尚多,不能一一例舉。總起來看,其中雖也有繁瑣牽張及體系不嚴之弊,並遭後人“畫地為牢以陷人者,有死法也”之譏(王夫之《鰲齋詩話》),但在唐代大量講“詩格”、“詩式”之類以應科舉的“免園冊子”之中,可謂鶴一立雞群,允為上品。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簽》在歷數此類格式之作後說:“以上詩話,惟皎師《詩式》、《詩議》二撰,時有妙解。”可謂確論。
版本
現存的《詩式》有一卷本和五卷本兩種。《歷代詩話》等所收的都只有一卷,至“辯體有一十九字”止。清末
陸心源《十萬卷樓叢書》所收為五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