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師以其超越常人的“大智”才調和“大悲”至性,於中年後毅然捨棄一切世俗的文學、藝術、教育等事業,出家奉佛,另成一種“大事因緣”和“殊勝功德”。這種因緣、功德,為“勇猛精進”地奉揚佛法、樹立持律德范的“大雄”精神。
基本介紹
- 中文名:華嚴集聯
- 人物:弘一法師
- 類別:佛經書籍
- 內容:介紹華嚴集聯
弘一法師,編寫《集聯》之前,
弘一法師
手書
法師出家後,手寫經書很多,用力殊甚,以致性格堅強的印光法師都勸他勿因勤奮過度而傷身。法師是中興律宗的大德,世所共知。他在律宗方面,除編輯《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南山律在家備覽略編》這兩部重要著作外,還點校《四分律刪繁補闕行事鈔》、《四分律含注戒本疏》、《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疏》、《四分律行持鈔資持記》、《四分律含注戒本疏行宗記》、《四分律羯磨疏濟緣記》這些律宗重要經典,並常加眉批,附作科表;特別是對《行事鈔》、《含注戒本疏》、《隨機羯磨疏》三書都自撰《隨講別錄》。此外還撰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自行鈔》、《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犯相摘記》、《律學要略》、《略述律學之派別》、《學四分律入門次第》、《學根本說一切有部律入門次第》、《寒笳集》、《釋門歸敬儀擷錄》,道宣、靈芝、[FJF]?[FJJ]益、見月四律師的《年譜》等,二十多年中,始終無間,繼絕鉤沉,闡微導俗,無不具備。自唐南山道宣、宋靈芝元照兩律師以來,一人而已。
除廣泛寫經和中興律宗之外,法師亦肆力兼治並弘揚佛教他宗,如撰《淨土法門大意》、《淨宗問辨》、《阿彌陀經義擷錄》、《心經大意》、《藥師經析疑》、《佛說八大人覺經釋要》、《地藏菩薩盛德大觀》等論著;作《佛學大意》、《佛法十疑略釋》、《佛法宗派大概》、《佛法學習初步》、《佛教之簡易修持法》、《佛教的源流及宗派》等演講。1925年《致鄧寒香書》其一,稱不可妄輕“小乘”佛法;其二請披讀《唯識心要》。1931年《致芝峰法師書》,謂學禪者:“應先於法相、三論痛下一番功夫,然後再閱禪宗之書”。於大乘、小乘、淨土、法相、三論諸法諸宗,無不重視。
“華嚴宗”以經籍、疏論的浩瀚,號為難治;唐代以後,亦呈中衰。法師對於此宗,實亦長期深究不輟。晉義熙間佛馱跋陀羅主譯的《大方廣佛華嚴經》60卷,分34品,稱《六十華嚴》或《晉譯華嚴》。唐武周間實叉難陀主譯的《大方廣佛華嚴經》80卷,分39品,稱《八十華嚴》或《唐譯華嚴》。唐德宗貞元年間,由般若主譯的經文,擴充唐譯《入法界品》的內容,由21卷增至40卷,稱《大方廣佛華嚴經入不思議解脫境界普賢行願品》,亦稱《四十華嚴》。1930年夏曆庚午,法師編寫成《華嚴集聯三百》一書,次年辛未,並撰書前《序說》及《華嚴經讀誦研習入門次第》附於卷後,在滬印行。據劉質平《跋》,庚午四月,為法師母太夫人七十冥壽之期,法師編寫此書,兼有回向紀念之意。書前《序說》云:“自晉譯《華嚴經》偈頌中集輯百聯(附錄四聯原文連續,非是集綴);自唐譯《華嚴經》偈頌中集輯百聯(附錄集句二十五聯,為前百聯之餘,又附八聯原文連續,非是集綴);自唐貞元譯《華嚴經普賢行願品》偈頌中集輯百聯(附錄二聯原文連續,非是集綴)。”其體例,皆先四言,而五言,而七言,而八言,貞元譯文無四言與八言;晉譯、唐譯,句旁或句下皆注品名,貞元譯文不分品,故不注;音有“讀破”者,皆依舊時標四聲位置標出。《序說》又云:“割裂經文,集為聯句,本非所宜。今循道侶之請,勉以綴輯。其中不失經文原意者雖亦有之;而因二句集合,遂致變易經意者頗復不?。戰兢悚惕,一言三復,竭其駑力,冀以無大過耳。茲事險難,害多利少,寄語後賢,毋再賡續。偶一不慎,便成謗法之重咎矣。”“輯錄聯文,悉依上句而為次第;惟唐貞元譯七言末四聯,補集後寫,未依經次。字音平仄,惟調句末一字,余字不論。一聯之中,無有復字;惟晉譯八言第一重‘如’字,以義各異,姑附存之。”不徒方法周密,尤見態度的慎重;此中難度,非淺人所能測知。
《集聯》力求不失《華嚴》經文本意,又富佛教哲理的普遍性,擇對工整,又靈活不滯,於和諧中見脫化,於自然中見高?,法師高深的文學修養和佛學修養,具足體現。略舉數例,如集晉譯偈頌聯:“見法如幻;以道自娛。”“善悟無礙;永得大安。”“常住於寂靜;而有深慈悲。”“安住平等相;廣發大悲心。”“遠離一切有;圓滿無上悲。”“自性真清淨;諸法無去來。”“圓滿法界月;清涼功德池。”“觀色如聚沫;持戒為妙香。”“持戒不放逸;了身如虛空。”“演說甚深清淨法;令生無量歡喜心。”“普令眾生得法喜;猶如滿月顯高山。”“教化無量眾生海;安住一切三昧門。”“戒是無上菩提本;佛為一切智慧燈。”集唐譯偈頌聯:“具足慚愧;究竟清涼。”“恆守正念;常行大悲。”“眾德悉具;大悲所熏。”“心生大歡喜;佛放淨光明。”“體相無所有;光明靡不周。”“二邊皆舍離;一念得菩提。”“無有一切相;而興大悲心。”“離一切分別;得無上菩提。”“一心求佛智;平等行世間。”“無量法門皆自在;一切智性如虛空。”“能於眾生施無畏;普使世間得大明。”“眾行具足猶滿月;發心廣大等虛空。”“於一切法無妄想;盡未來際救眾生。”“欲滅眾生諸苦惱;為現法炬大光明。”“恆以大音宣正法;當念本願度眾生。”“護持眾戒到彼岸;成就無畏為世雄。”“深入廣大智慧海;普作清涼功德池。”“如月清涼被眾物;以法滋味益群生。”錄唐譯經文連續聯:“妙智清淨日,大悲圓滿輪。”“一即是多多即一,文隨於義義隨文。”“善知一切真實相,深入無邊法界門。”集貞元譯偈頌文:“悉離無有相;普游解脫門。”“能消諸渴愛;當作世光明。”“其心無厭倦;於世起慈悲。”“欲解眾生縛;當成三戒師。”“方便隨宜而化導;利樂平等無怨親。”“誓修普賢清淨行;即發菩提廣大心。”“勇猛精勤無退轉;光明相好以莊嚴。”“成就甚深平等忍;增長如空大智心。”“本性真常離分別;智慧廣大如虛空。”“了知法界皆無礙;於諸梵行悉堅持。”“勇猛護持於佛法;願常利益諸世間。”“願度無量群生眾;速離一切憂怖心。”錄貞元經文連續聯:“如風游虛空,所行無障礙。”“遠離諸妄想,隨順於眾生。”
書法方面,蔡丏因《廓爾忘言的弘一大師》記云:“法師書法極有功力,上窺秦漢篆隸,而《天發神讖》、《張猛龍》、《龍門二十品》諸碑,更是法乳所在。……晚年把《華嚴經》的偈句,集成楹聯三百。有人請他寫字,總是寫著這些聯語和偈句的。用筆更來得自然,於南派為近,但以前學北碑的功夫,終不可掩,因之愈增其美了。據他自己說:生平寫經寫得最精工的,要算(民國)十五年在廬山牯嶺青蓮寺寫的《華嚴十回向品・初回向章》。含宏敦厚,饒有道氣,比之《黃庭》。太虛法師也推為近數十年僧人寫經之冠。……後來《華嚴經集聯》印成,來信又說:‘邇來目力大衰,近書《華嚴集聯》,體兼行楷,未能工整。昔為仁者所書《華嚴・初回向章》,應是此生最精之作,其後無能為矣。’”馬一浮跋《集聯》文云:“大師書法,得力於《張猛龍碑》。晚歲離塵,刊落鋒穎,乃一味恬靜,在書法家當為逸品。嘗謂董華亭於書頗得禪悅,如讀王右丞詩。今觀大師書,精嚴淨妙,乃似宣律師文字。蓋大師深究律學,於南山、靈芝撰述,皆有闡明。內熏之力,自然流露,非具眼者,未足以知也。”所言都有深入的體察。此書雖說“體兼行楷”,整一不如以前為蔡丏因寫的《華嚴・十回向品・初回向章》;但其中短聯用筆較方扁,長聯用筆較瘦長,錯落變化,又別有姿致。筆筆真力彌滿,透於紙背;而收凝提振,又覺迥然悠遠,似乎全不用力。鋒斂氣舒,神韻獨出;但又非南帖一派專以輕快之筆取神韻者。淵重高?,出塵入化之美,令人心曠神怡。1938年,法師《與漳州馬東涵書》云:“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靜、沖逸之致也。”《集聯》中的“平淡、恬靜、沖逸”,不是從輕俊瘦秀中來,而是從沉厚飽滿中來,北碑南帖的不同境界,合而為一,尤為難能。
《集聯》高超的哲理美、文學美,給人以極強的啟發性和感染力,加上書法獨擅的藝術美,更引人入勝,增其歡喜持受的感情。人們一經展卷觀覽,可頓得無窮“法味”,頓生“無上清涼”之感,宏法利生,作用極大。它是法師高超的文學、藝術、佛法造詣三合一的結晶,是法師的“大智”才調、“大悲”性情、“大雄”精神三合一的體現,功力之高,內容、形式之完美,並世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出來。
附錄《華嚴經讀誦研習入門次第》,分讀誦、研習兩個部分。讀誦部分:指示不能讀全經者,可讀貞元譯末卷(即別行《普賢行願品》一卷)及唐譯《淨行品》,奉為日課;有餘力再選讀唐譯《菩薩問明品》、《賢首品》、《初發心功德品》、《十行品》、《十回向品(《初回向章》、《第十回向章》)、《十忍品》、《如來出現品》等。能讀全經者,可讀唐譯1~59卷,再接讀貞元譯40卷,共99卷;有餘力再兼讀晉譯。研習部分:指示“樂簡易者”,宜先讀《華嚴感應緣起傳》;若欲“參閱他種者”,宜閱《華嚴懸談》第7部《感通》二章,《華嚴吞海集》,並宜略閱唐譯全經一遍,貞元譯《普賢行願品》第40卷疏節錄及《華嚴綱要》此品釋文;“若更欲窮研者”,宜依《大藏輯要目錄提要・華嚴部》所列者,“隨力閱之”;最後再讀《華嚴合論》。《入門次第》書籍選擇精要,開列學習章節及先後次序也很具體。文辭雖簡,但能示人以治《華嚴》的要籍、要諦,惟入深涉博的人,才能對人作如此提綱舉約的引導。
歷代華嚴宗大師所著論疏甚多,單說唐代此宗主要的大師法藏(賢首)的著作就有數十部,澄觀(清涼)的著作就有數百卷;《普賢行願品疏》即澄觀所作(詳後)。法師所舉《華嚴感應緣起傳》1卷,明弘璧輯;《華嚴懸談》9卷,亦稱《華嚴玄談》,唐澄觀撰;《華嚴吞海集》3卷,宋道通撰;《華嚴綱要》80卷,明德清據唐澄觀疏義提挈;唐宗密(圭峰)撰《新華嚴合經論》40卷,唐李通玄造論、志寧厘經合論的《華嚴經合論》則為103卷。
編寫《集聯》之前
編寫《集聯》之前,法師與弘傘法師共同規劃,並幫助徐蔚如居士整理《華嚴疏鈔》這部巨著。1924年《致蔡〖FJF〗硏〖FJJ〗因書》雲刻《華嚴》經疏,“疏、鈔、科三者,如鼎足不可缺一。”近人刻書,多不刻“科文”為不足;1926年,寫《華嚴經禮誦日課》贈蔡丏因,示以誦習《華嚴》旨要。1927年《致弘傘法師書》云:“音近數年,頗致力於《華嚴疏鈔》,此書法法具足,如一部《佛學大辭典》。若能精研此書,於各宗奧義皆能通達。(凡小乘、律、三論、法相、天台、淨土等,無不具足。)”1928年《致蔡丏因書》云:“《華嚴懸談》,文字古拙,頗有未易了解處,宜參閱宋鮮演《華嚴懸談抉擇》(共6卷,初卷佚失,今存5卷,收入《續藏經》中),及元普瑞《華嚴懸談會玄記》(40卷,常州刻經處刊行,共10冊),反覆研味,乃能明了”。“仁者若欲窮研《華嚴》,於清涼《疏鈔》外,復應讀唐智儼《搜玄記》(共5卷,每卷分本末。第4卷已佚失,此殘本,今收入《續藏經》中)及賢首《探玄記》(20卷,金陵刻經處刻行,共30冊,徐蔚如厘會)。清涼《疏鈔》多賢首遺軌;賢首復承智儼之學脈,師資綿續,後先一揆。三師撰述,並傳世間,各有所長,寧可偏廢?乃或故為軒輊,謂其青出於藍。尋繹斯言,蓋非通論。前賢創作者難;後賢依據成章,發揮光大,亦惟是纘其遺緒耳,豈果有異於前賢者耶?至若慧苑《刊定記》(共15卷,第6第7佚失,此本今收入《續藏經》中),反戾師承,別有徑路,賢宗諸德並致攻難。然亦未妨虛懷玩索,異義互陳,並資顯發,豈必深惡痛絕耶?”按世稱唐法順(杜順)為華嚴一祖,智儼為二祖,法藏(賢首)為三祖,澄觀(清涼)為四祖,宗密(圭峰)為五祖。三祖、四祖著述最多,並先後參與武周及貞元時的譯經事,其影響比一祖、二祖為大,故後人對之有“軒輊”之詞,法師以為不可如此輕意評論諸祖及其著作,態度極莊重。慧苑乃賢首弟子,作《續華嚴經疏刊定記》,於師說頗有更改,為尊宗賢首舊說的人(如澄觀)所駁斥。弘一法師認為對慧苑異說,亦可“虛懷玩索,異義互陳”,不必“深惡痛絕”,立說尤為宏通。文中所謂清涼《疏鈔》,指澄觀註疏、發揮《華嚴》經義的著作,主要的如《華嚴經疏》60卷,《華嚴經隨疏演義鈔》90卷,《貞元新譯華嚴經疏》10卷,《普賢行願品別行疏》6卷等。所謂《華嚴經疏鈔》,亦澄觀著作,80卷;宋淨源錄疏配經,稱《華嚴經疏注》,120卷,明妙明又為厘經入疏,厘疏入鈔,稱《華嚴疏鈔會本》。
弘一法師極重視《貞元華嚴》末卷(第40卷),即別行的一卷本《普賢行願品(贊)》和《華嚴疏鈔》。《華嚴經讀誦研習入門次第》引清涼法師論《普賢行願品》的話:“今此一經,即彼四十卷中第四十也。而為《華嚴》關鍵,修行樞機,文約義豐,功高德廣,能簡能易,惟遠惟深,可贊可傳,可行可寶。故西域相傳云:《普賢行願贊》為略《華嚴經》;《大方廣佛華嚴經》,為廣《普賢行願贊》。”《致弘傘法師書》以為《華嚴疏鈔》,無異一部《佛學大辭典》。1929年,法師50歲,在福州鼓山寺中發現清初道霈撰《華嚴經疏論纂要》一書,嘆為近世稀有,即倡議印刷數十部,分贈國內及日本各大叢林。1939年60歲時,猶校正《華嚴懸談會玄記》標點數處。法師對《華嚴經》的用力及因緣,深遠如是。故亦幻《弘一大師在白湖》一文中說:“我揣想他學佛的體系,是以‘華嚴’為境,‘四分戒律’為行,導歸‘淨土’為果的。”似頗近是。
(陳祥耀:福建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泉州市弘一大師學術研究會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