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梗概 《荒野偵探》(Los Detectives Salvajes)並不是一部偵探小說。在五百多頁厚的中譯本中,“偵探”一詞除了標題以外幾乎難以找到。誤把此書當作一部刺激的通俗偵探小說來閱讀的讀者可能會對書中大量關於詩人、詩歌、作家和文學的內容失去興趣(當然也可能會驚喜地發現這本書里竟然有不少火辣赤裸的性描寫)。《荒野偵探》寫的其實是詩人和詩人的生活。小說的主人公是兩位混跡墨西哥,後來又輾轉於世界各地,過著流浪生活的落魄詩人。這兩位詩人曾經像偵探一樣尋找過一位已經銷聲匿跡多年的前輩詩人,而小說中間部分獨特的敘事方式又會讓人感覺似乎存在著一位隱形的偵探,多年以來一直在世界各地的角落裡監視著這兩位詩人漂泊不定的行蹤。十七歲的墨西哥法學院學生馬德羅熱愛詩歌,時常逃課參與詩歌班的討論。在那裡認識了自命為“本能現實主義詩人”的貝拉諾和利馬。他們與其他詩人和藝術家為伍,在酒吧爭論詩歌,大麻、飲酒、性愛樣樣不缺。該詩派的精神領袖——女詩人蒂納赫羅——據傳多年前在墨西哥城北面的索諾拉沙漠失蹤了。一半為了理想,一半為了躲避仇家,他們決定深入沙漠尋找她的蹤跡,同行的還有妓女魯佩。
2013年新版 離開墨西哥城後,他們被目擊到在巴黎、特拉維夫、維也納和巴塞隆納出沒,乾各種零工為生,卻從未有人看過他們寫的任何一行詩。年輕的詩人們經歷了二十年不可逆的生命體驗與幻滅。最後他們是否找到了失蹤的女詩人,還是讓自己也成了失蹤者。
作品目錄 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第二部 荒野偵探
第三部 索諾拉沙漠
譯後記
點評鑑賞 智利作家羅貝托·波拉尼奧的《荒野偵探》很難得地展現了現代社會裡一個特殊群落——壓在文學金字塔最底端、為文學崇拜充當龐大基數的一大坨無名文學青年夢想與腥臊共存、熱忱與窘迫並舉、既有驚人的 文學知識吞吐量又散發著巨大的不靠譜能量的混亂生活的全貌。
這本書的結構乍一讀起來有點讓人犯暈。第一部分是一個墨西哥文學小青年寫於上個世紀70年代中期的日記,講述了他偶然打入一個叫做“本能現實主義”的疑似詩歌黑社會的文學地下組織的經歷。在記敘了該組織眾多成員千姿百態的文學狂熱症之後,這一部分結束於文學小青年和兩個“本能現實主義”的大Boss以及一個被他們解救的站街妹一起去墨西哥北部的荒漠裡尋找所謂的“本能現實主義之母”的旅途。第三部分是第一部分的延續,依然是小青年的日記,以公路片加動作片的筆法講完了在尋找隱遁的“本能現實主義之母”的過程中詩人們如何與追殺站街妹的黑惡勢力做鬥爭的故事。
《荒野偵探》在敘述上的繁複和它所聚焦的全球性的“文學青年現象”本身所具有的混亂性達到了頗為有趣的統一。從波德萊爾、阿波利奈爾和超現實主義者們前後數代“邪靈”恣肆遊蕩的巴黎到文藝怪客雲集的瑞士真理山,從橫掃美利堅的“垮掉一代”到上個世紀80年代滲透到中國大地上幾乎每一個縣城的蹭吃蹭喝蹭姑娘的詩人軍團,“文學青年現象”像是加速演進的現代社會無法祛除的伴生物。直到今天,無數隱秘的角落特別是在網際網路毛茸茸的胳肢窩裡,仍有規模驚人的文學青年時刻在分泌著他們異端的旨趣。文學青年是整個現代世界的作業系統里殺不死的病毒,他們是善意的病毒,善意地提示著系統的漏洞。
世界文學中不乏以文學青年或者“
文學青年 現象”為主題的小說,但《荒野偵探》比任何一部都要來勢兇猛、耐人回味。首先,從涵蓋的內容上看,它是一部迄今為止最全面的文學青年生活指南,可以教文學青年們在困頓得揭不開鍋的時候如何以幫人收莊稼、替宿營地當守門人、到餐館打雜、去建築工地當農民工、吃軟飯等靈活多樣的方式實現自養;也可以教文學青年們如何單刀直入地搭訕異性、如何口吐一大串生僻的人名書名用來鎮場子。當然,有些是學不得的,比如通過賣大麻來辦詩歌刊物;其次,從文字背後的情感來看,它又是迄今為止最深入的一部文學青年血淚史,板磚一樣有力的語言讀到最後唯有悲愴。書中的“本能現實主義者”無論是大Boss還是一線文學小弟結局都很悽慘,當年的一腔文藝激情全被歷史的翻雲覆雨手葬到了文學金字塔最無名的底端。套用傑克·凱魯亞克的那句“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荒野偵探》寫的其實是“永遠年輕,永遠荒唐的悲傷。”
成就與影響 拉丁美洲最高文學獎“羅慕洛·加列哥斯國際小說獎”得主
2013年新版 2009年美國書評人協會年度小說獎得主
橫掃歐美年度“最佳圖書”榜單
2007年《紐約時報書評》年度十佳圖書
美國Amazon年度編輯選書、讀者最愛十大書籍
世界西班牙語大會評選“25年來100部最佳西語小說”第3名
作者簡介 羅貝托·波拉尼奧(1953—2003)出生於智利,父親是個卡車司機與業餘拳擊手,母親則在學校教授數學和統計學。1968年全家移居墨西哥。1973年波拉尼奧再次回到智利投身社會主義革命卻遭到逮捕,差點被殺害。逃回墨西哥後他和好友桑迪耶戈推動了融合
超現實主義 、
達達主義 以及街頭劇場的“現實以下主義”(Infrarrealism)運動,意圖激發拉丁美洲年輕人對生活與文學的熱愛。1977年他前往歐洲,最後在西班牙波拉瓦海岸結婚定居。2003年因為肝臟功能損壞,等不到器官移植而在巴塞隆納去世,年僅五十歲。
羅貝托·波拉尼奧 波拉尼奧四十歲才開始寫小說,作品數量卻十分驚人,身後留下十部小說、四部短篇小說集以及三部詩集。1998年出版的《荒野偵探》在拉美文壇引起的轟動,不亞於三十年前《百年孤獨》出版時的盛況。其他作品包括《護身符》(Amuleto)、《遙遠的星辰》(Estrella distante)、《打電話》(Llamadas telefónicas)、《
智利之夜 》(Nocturno de Chile)、《
2666 》等。過世後他的作品仍陸續被西方國家發掘出版,讚譽隨之而至,
蘇珊·桑塔格 稱他是“那一代西班牙語世界中最值得欽佩的小說家”,《
明鏡周刊 》則評論他為“當代西班牙語文學中最大膽的作家”。
譯者後記 據說羅貝托·波拉尼奧是繼馬爾克斯、
科塔薩爾 、
略薩 這一輩大師之後的拉美大師級作家。他的作品紛紛被翻譯成英文,進入英美讀者的視野。一位美國作家朋友聽說我在翻譯波拉尼奧的長篇《荒野偵探》後立刻拉我進入她的一個閱讀群,這個群的人是專門研讀波拉尼奧的另外一部長篇大作《
2666 》的,群員包括該書的編輯、評論家、作家和相關的愛好者。他們讀得很辛苦,還不斷討論。該書可謂長篇巨製,英文版差點到1000頁了。據豆瓣網上一篇文章介紹,2007年3月,第四屆世界西班牙語大會在哥倫比亞召開期間,該國雜誌《Semana》向81位西班牙、拉美文學專家,包括編輯、作家、文學評論家和記者,發出調查問卷,評出過去25年來一百部最佳西語小說,前四名依次是馬爾克斯的《霍亂時代的愛情》,略薩的《
山羊的盛宴 》,羅貝托·波拉尼奧的《荒野偵探》和《2666》。
《荒野偵探》的結構非常奇特,前124頁為第一部分,是十七歲的少年詩人胡安·加西亞·馬德羅的日記,從1975年11月2日寫到12月31日,主要記敘馬德羅與全書的兩位核心人物——詩人貝拉諾和利馬——以及圍繞在他們發起的本能現實主義詩歌運動四周活動的其他詩人的往來情況,他們少不了過著放蕩不羈的生活。這部分以兩個詩人從墨西哥城出發前往墨西哥北方沙漠地帶尋找上個世紀初活躍的一個先鋒派女詩人結束。第二部分是全書的核心,某個我們不明身份、也許是研究利馬和貝拉諾發起的詩歌運動的人採訪了跟這兩個詩人相識、甚至只有一面之交、甚至是仇敵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他們以第一人稱的口吻敘述了各自目擊或者耳聞的兩個詩人的生活片段。極其龐雜、甚至無序的敘述既豐富了同時又模糊了兩個詩人的形象。在嘈雜的私語和喧譁聲中,複雜的人性矛盾,波瀾壯闊但又落實到個人頭上的拉美社會變遷的歷史逐漸展現開來。在這部分中,每個人說話的時間和地點都標註得非常具體,時間跨越1976年到1996年,長達20年。這裡幾乎出現了我們能想到和想不到的各種職業和階層的人物,而且這些人物遍布歐洲和拉美各個角落,足跡甚至到了以色列。第三部分忽然接上少年詩人馬德羅的日記,從1976年1月1日開始,2月15日結束,主要情節是馬德羅與兩個比他年長的詩人外加一個小妓女在墨西哥北方沙漠尋找先鋒派女詩人的經過,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女詩人,可惜大小詩人們卻與四處尋找小妓女的皮條客遭遇,最後詩人們合力殺死了皮條客,在殘忍的刀槍肉搏中,年邁的先鋒派詩人卻死去了。
不消說,翻譯任何嚴肅作家的實驗之作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工作。我所遭遇的痛苦不僅在於文字,還在於作家的率性,特別是精心而為的率性。波拉尼奧的野心是要原汁原味地複製生活中的細節,因此,他在形形色色的人物的敘述中幾乎採用了尋音原稿似的文字,純粹的口語,有些地方細節得讓你崩潰,得讓你覺得他根本不把所謂的剪裁取捨章法放在眼裡,有些地方又戛然而止。另外,他要讓自己的人物泥沙俱下地說個痛痛快快,但骨子裡卻並不貪戀敘述的快感。他處理性素材的手法也絕不文藝化,幾乎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你想讓他多來點,他卻偏不了。他是一個既鋪天蓋地又高度節制的作家。這個手不離煙、鬍鬚遍臉、風格硬朗之人關心的是忠於實生活,不靠形容詞吃飯。可惜幾種毫無節制的不良嗜好摧毀了他的健康,在他厭倦了浪跡天下的生活,終於安定下來後,波拉尼奧在辭別這個世界之前給世人貢獻出大量別具一格的作品。
翻譯結束了,我當然是惶惶然(形容詞),覺得難以盡傳原作的風貌。惶然中我要衷心感謝李恆嘉,因為我還給她留下了自己解決不了的很多古怪的名詞和說法。另外還要感謝邵艷美,她把這本書推薦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