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經破薛舉1戰地
昔年懷壯氣,提戈2初仗節3。
心隨朗日高,志與4秋霜潔。
移鋒5驚電起6,轉戰長河7決8。
營碎9落星10沉,陣卷11橫雲12裂。
一揮氛13沴14靜,再舉鯨鯢15滅。
於茲16俯17舊原18,屬目19駐20華軒21。
沉沙22無故跡23,減灶24有殘痕。
浪霞穿水淨,峰霧抱25蓮昏。
世途26亟27流易28,人事29殊今昔。
長想眺前蹤30,撫躬31聊自適32。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1.薛舉:隋末地方割據勢力的頭目之一。他控制了陝甘交界的地區,號稱西秦霸王。
2.提戈(gē):拿起武器。
3.仗節:有符節可持。節,符節。《周禮·地官·掌節》:“守邦國者用玉節,守都鄙者用角節。”太宗於擊薛舉時已封為秦國公,已執掌了軍權。
4.與:一作“比”。
5.移鋒:移動其優勢兵力。鋒,兵器的尖端,引申為尖銳犀利。
6.驚電起:喻行動之迅速如閃電。
7.長河:大河。
8.決:衝破堤岸。
9.營碎:軍營被攻破。碎,破。
10.落星:比喻名人的死亡。
11.陣卷:陣地被席捲。
12.橫云:橫列的眾多的敵兵。雲,在這裡比喻敵兵之多。
13.氛:預示災禍的凶氣。《國語·楚上》:“故先王之為台榭也,榭不過講軍實,台不過望氛祥。”註:“凶氣為氛,吉氣為祥。”
14.沴(lì):即“沴氣”。災害不祥之氣。
15.鯨鯢(ní):即“鯨”。比喻為兇惡之敵。曹冏《
六代論》:“掃除凶逆,剪滅鯨鯢。”
16.於茲:現在。
17.俯:俯視。
18.原:寬闊平坦之地。在這裡指戰場。《爾雅·釋地》:“廣平日原。”
19.屬目:注目。
20.駐(zhù):停留,停下來。
21.華軒:指貴人乘坐的車子。
22.沉沙:指戰後被沙土埋沒的兵器。
23.故跡:指戰爭年代留下來的痕跡。
24.減灶(zào):戰國時,魏將龐涓攻韓,齊將田忌、孫臏率師攻魏救韓。孫臏以魏軍一向恃勇輕敵,因於進軍時故意逐日減少宿營地的灶數,表示士卒逃亡,軍無鬥志,引誘魏軍來追,而於馬陵道設伏兵以待。龐涓果中計,追至馬陵道遇伏,大敗,龐涓陣亡(見《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25.抱:一作“拖”。
26.世途:人世的道路。
27.亟(jí):屢。
28.流易:變化,移動不定。
29.人事:人世上的各種事情。
30.蹤:蹤跡。
31.撫躬(gōng):撫摸著身體。
32.自適:自感愜意。適,愜意,高興。
白話譯文
回憶起自己少年時期,英氣逼人,提戈持節,英勇殺敵。
心胸高如空中的朗朗晴日,志節如同秋霜一樣純潔。
移動其優勢兵力迅速如閃電,其勢如長河的奔涌,一瀉而出。
薛軍的營壘如同天外星隕,頃刻粉碎沉落,而兵陣亦如風卷橫雲,頓時四分五裂。
這樣,一次大戰,使得敵軍氣焰大為收斂,再次戰鬥,就將凶暴的敵人徹底消滅。
停下有華蓋的帝王之車,俯視著舊日激戰的川原。
當年雙方激戰的痕跡,似乎被沉沙掩埋,只有軍灶還依稀地殘留著一點痕跡。
水波在晚霞的照射下,多么明淨,峰巒有如蓮花,在薄霧的籠罩中,顯得朦朦朧朧。
斗轉星移,世界轉眼之間千變萬化,人間萬物,今昔非比。
想想多年來的沙場浴血奮戰,看著眼前的太平天下,才深感自慰。
創作背景
隋朝末年,天下大亂,群雄趁機角逐。公元六一七年夏天,李淵與十八歲的兒子李世民從太原起兵,迅速南下、西進,於十一月占領隋朝首都長安,控制了渭水流域。當時,敵對的割據勢力薛舉、薛仁杲父子占據甘肅,稱秦帝,先都蘭州,後遷天水,有兵號稱三十萬。薛舉趁李淵初進長安,立足未穩之機,即派薛仁杲率兵攻打長安西路要塞扶風。當此之際,李世民毅然請纓殺敵,扶風一仗,使薛仁杲望風披靡。第二年(618年)薛舉病死,李世民繼續進攻,於折樜城大破薛軍,薛仁杲投降,甘肅併入唐境。這次與薛舉之戰,是新興的唐政權剪除異己,統一天下的最初的重要戰役,這一戰的勝利,為以後掃平占據山西北部的劉武周、割據河南的王世充、占有兩湖的肖銑等軍閥,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首詩就是在天下太平之後,作者重經殊死決戰之地,對於具有深遠意義的重大戰役的追憶,和對於眼前景物的感慨。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全詩二十句,分兩大段,前十句為第一大段,後十句為第二大段。
這首詩前十句是描寫詩人當年的英姿豪氣和與薛軍激戰的情形。前四句:“昔年懷壯氣,提戈初仗節。心隨朗日高,志與秋霜潔。” 詩人回憶起自己少年時期,英氣逼人,提戈持節,英勇殺敵,心胸高如空中的朗朗晴日,志節如同秋霜一樣純潔。後六句:“移鋒驚電起,轉戰長河決。營碎落星沉,陣卷橫雲裂。一揮氛沴靜,再舉鯨鯢滅。”詩人以一系列新穎的意象來作比喻:唐軍在征戰之時,其鋒芒所向,有如驚電驟起,其勢如長河的奔涌,一瀉而出。薛軍的營壘如同天外星隕,頃刻粉碎沉落,而兵陣亦如風卷橫雲,頓時四分五裂,這樣,一次大戰,使得敵軍氣焰大為收斂,再次戰鬥,就將凶暴的敵人徹底消滅。在這六句中,詩人略去了戰爭中的細節,而是用高度概括的形象,一氣直下,勢如破竹,具有雷霆萬鈞之力。
第二大段寫重過戰地的所見所感。前兩句:“於茲俯舊原,屬目駐華軒。”詩人來到扶風戰場,停下有華蓋的帝王之車,俯視著舊日激戰的川原。“沉沙無故跡,減灶有殘痕。浪霞穿水淨,峰霧抱蓮昏。”這四句正是他所看到的場景。當年雙方激戰的痕跡,似乎被沉沙掩埋,看不出什麼跡象了,只有軍灶還依稀地殘留著一點痕跡。“減灶”,語出《史記·孫子傳》,齊將孫臏用增兵減灶的計謀,以示兵力虛弱,誘魏將龐涓進入包圍圈,將其殲滅。這裡的“減灶”,實指軍灶,同時也補足了上一段對戰爭的描寫:不僅有戰場上的力的明爭,而且有帷幄中的智的暗鬥。然而這一切,似乎都成為歷史的陳跡了。那中原上的水波在晚霞的照射下,多么明淨;遠處的峰巒有如蓮花,在薄霧的籠罩中,顯得朦朦朧朧。“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長想眺前蹤,撫躬聊自適。”斗轉星移,世界轉眼之間千變萬化,人間萬物,今昔非比。想想多年來的沙場浴血奮戰,看著眼前的太平天下,才深感自慰。
這首詩在表現手法上頗具特色。為了表達“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的感嘆,作者在前後兩大段中採用了對比的手法。首先是人物形象的對比,篇首,作者提戈仗節,生龍活虎,是雄姿英發的少年,而篇末感喟世途流易,人事滄桑,則顯然已漸入老成。其次是環境的對比,當初激戰時有如電起河決,星沉雲裂,一派劇烈動盪之勢,而駐軒屬目時,卻是故跡沉沙,水淨蓮昏,一片安謐寧靜氣氛了,動靜之間,對比十分強烈。第三,由此而引出了情緒上的對比,前一段意氣昂揚,雄偉奔放,真有不可一世柏壯志豪情,而後一段則顯得雍容穩健,深沉凝重,在勝利的自豪中,摻和著一種因為時光易逝的淡淡的哀愁。這些前後不同的變化和對比,使人物形象更為豐滿,也使得詩思更為深厚,耐人尋味。
這首詩在形式上也自有其特點。除開始二句和結尾二句為散句外,中間全是一對一對的聯句,排疊而下,很象後來的排律,不過平仄不合粘對原則罷了。它在語言的工整和詞性的對偶上,繼承了齊梁詩的特點,為唐詩逐步向排律發展,起了首開風氣的作用,是一種創造中的探索。
名家點評
清·
康熙皇帝《全唐詩》序:“有唐三百年風雅之盛,帝實有以啟之焉。”
清·范大士《歷代詩發》:“英毅之氣,勃勃行楮間,鐘伯敬謂太宗詩終陳隋響,讀之不能暢人,似非通論也。”
清·
李因培《唐詩觀瀾集》:“‘營營碎落星沉,陣卷橫雲裂’十字足抵范蔚宗敘昆明。‘於茲俯舊原,屬目駐華軒。沉沙無故跡,減灶有殘痕’沉鬱頓挫,與漢高祖過沛歌風同一氣象。”
作者簡介
李世民(599~649年),即唐太宗,是唐朝第二代皇帝,中國歷史上偉大的軍事家,卓越的政治家,又是理論家、書法家和詩人。中國最有作為的皇帝之一,被譽為“千古一帝”。在位二十三年(627~649年),在位期間國泰民安,社會安定,經濟發展繁榮,軍事力量強大。後人稱他在貞觀(627~649年)年間的統治為“
貞觀之治”。李世民是一個允文允武的皇帝,在《全唐詩》第一卷收錄了他八十九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