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約翰·阿什貝利(John Ashbery,1927—2017 ),生於
紐約州羅切斯特。
阿什貝利的詩機智幽默、抽象深邃,是繼艾略特和斯蒂文斯之後美國最有影響的詩人。
Poets like Ashbery donnot rely so much on any formal rhyme scheme or meter as on the musical quality of the individual words themselves.
詩選
這些湖畔城
這些湖畔城,從詛咒中長出,
變成善忘的東西,雖然對歷史有氣。
它們是這個概念的產物;比如說,人是可伯的。
雖然這只是一例。
它們出現了,直至一個指揮塔
控制著天空,用巧妙浸入過去
尋找天鵝和燭尖似的樹的枝條
燃燒著,直到一切仇恨者變成無能的愛。
那時你留下來陪伴自己的意念
還有午後愈來愈強烈的空虛感
它必須被發泄向別人的窘迫
那些人象燈塔樣飛過你的身邊
夜是一個站崗的哨兵
你的時間至今多半用來玩創造性的遊戲
但我們有一個為你擬好的全面計畫
譬如說我們想把你送到沙漠的小心,
或者狂暴的大海,或將他人的接近作為際的空氣,
將你壓回一場驚醒了的夢,
好象海風撫摸著孩子的臉。
但“過去”已經在這裡,你在孵育自己的計畫。
最壞的情況還沒有結束,但我知道
你在這裡會幸福的,這因為你的處境
的邏輯可不是什麼氣候能耍弄的
有時溫柔、有時飄逸,對吧。
你建立了一座山樣的建築物,
沉思地將你全部精力傾注入這紀念碑
它的風是使花瓣硬朗的欲望
它的失望噴發成淚水的長虹。
鄭敏 譯
街頭音樂家
一個死了,另一個活著,他的
靈魂被生生地擰走,踟躕街頭
穿著自己的“身分”象裹著件大衣,
日復一日同樣的街頭,油量表、陰影
在樹下。比任何人被召喚向更遠的地方
穿過日益增加的郊區風度和舉止,當秋色落向
豪華的落葉,推車裡的破爛
屬於一個無名的家族,被排擠到
昨天和今天這步田地。一個瞪著眼
瞧另一個打算乾什麼,終於露了餡,
於是他們彼此相仇視,又相遺忘。
所以,我搖著、撫慰著這隻普通的堤琴,
它只知道那些人們忘記了的流行曲調
但堅持它能將一段無味的疊句
自由發揮。十一月里這一年翻轉著身子
日子間的空隙更明確,
骨頭上的肉更明顯。
我們關於根的地方何在的問題
象煙霧樣飄懸:我們如何在松林野餐,
留下我們的垃圾、精子、糞便,
到處都是,污染了風景。造成我們可能達到的模樣。
鄭敏 譯
喬·利維坦
僅僅因為我戴著一頂巨大的帽子,
帽頂的毛下有一顆木扣,孩子們的叫喊
就向我湧來,穿過我。此時的季節
並沒有給好奇的零時劊子手提供其它景致。
在他的房間裡,他們談到繩子。他們滑過視窗。
我已經看見了,並且知道
壞的結局和好的堆在一起。它們在未來,
所以不可能很遠。
這裡的河岸相當陡峭,
把它的影子投在河床上面。
一次探險,一次郊遊,它們也許是值得的。
我們本來可以做幾次愉快的旅行。
然後,他拿走一隻蝙蝠和一些蛤蜊,
在希望是門的地方總是沾滿鹽水強烈的惡臭。
裡面也一樣。窗框已經卸下,我是說
他可以和我一起通過,而我們依舊看不見自己。
王偉慶 譯
上個月
保障沒有改變——只有
一片片灰色,在這陽光跌落的地方。
房屋似乎更重了,
既然他們已經離去。
事實上,它在記錄的時間內變空。
曾經產生平局的時刻,
一場比賽退去,緩緩地退進黑夜。
未來學院正在打開
一扇扇門,立志
要讓不結果實的陽光湧進殿堂
椅子與書本和論文一起高高摞起。
穩重的那位是這個月反覆無常的那位,
它證實的特徵是,
一種永恆的價值已經易手。
而你可以有一輛新車,
一副桌球和一間車庫,但小偷
奇蹟般地偷走了一切。
在他的書中,只有一張叛逆的照片,
而花園裡,到處是叫喊和色彩。
王偉慶 譯
香根草
歲月緩緩通過,如一擔乾草,
當鮮花吟唱著它們的台詞,
梭魚在池塘的底部攪動。
鋼筆摸上去是涼涼的。
樓梯向上旋轉,
穿過破碎的花環,保持著在字母表的
字母中蒸餾過的憂鬱。
現在該是冬天了,它的棉花糖
宮殿,還有嘴邊關心的
話語,前額和面頰上粉紅的污點,這顏色曾經被稱做 “玫瑰的灰燼。”
有多少蛇和蜥蜴蛻掉它們的皮,
為了讓時間就這樣流逝,
深深地沉進沙子,然後蜿蜒流向
結局。一切都進行的如此順利,如今,
哎,它就這樣在手中散開,
當變化說了出來,銳利
如喉嚨間的魚鉤,而裝飾好的淚水涌動,
通過我們流進一隻叫做無限的臉盆。
一切都是免費的,大門
有意在那兒敞開著。
不要跟上去,無論什麼你都能得到。
在某個房間裡,有人在檢查著他的青春
發現它枯燥而且空洞,摸上去有許多孔。
啊,讓我和你在一起吧,除非野外
擁抱我們,聯合我們,除非
抓鳥的人放下他們的細枝,
漁夫們收回他們光滑的空網,
而其它人加大了篝火周圍這巨大的
人群,就是這種情況
開始對我們意味著我們,省去了
樹葉間的叫喊,那些最後的銀光點點。
王偉慶 譯
大人書庫
“……麻雀找到了一座房屋,
燕子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巢, ”
(《聖詩·詩篇》84)
在邊遠的山區,那兒,我們知道
一些麻雀不知道的事情,每一座
房屋明顯要比其它的好一點,“包裝”
現在已經準備好開始了。它來了,
像一束莎草紙似的隨意的想像
和辨認,然後就那樣固定不動了。
天正一點點暗下來。你派了
一個人跑下樓梯來打聽
事件真正的進程,而答案總是來的
難以捉摸卻彬彬有禮:你只得走下去
……
嗬,燈滅了。那就是普通教育中
薄似紙卻又牢固的一面。當一個小偷
在外面,在某個暗處,它也一樣。
沒有自由,沒有擺脫自由的自由。
惟一能做的是拿起書,摩挲著它,
然後當著我的面打開。那個你是知道的。
王偉慶 譯
霜
陷在錯誤的夢中,你邁出了一條
小巷,踏上一條寬闊虛弱的大街。
鏡子從樹上墜落。是時候了。
又該給這混亂的開始和靜止
提供資金了。但流言餵養了它。
所以遙遠的道路總是崇高的,
為一些人點亮明燈,而對另一些人,
它是一幅關於渴望和苦惱的奇妙的景象。
與此同時,惟一重要的
高大之物拆散了自己:
它處處透明,而有時,
對那些將投在他身上的景色,
它是模糊的,更加美麗的。這就是
密室,那兒,過去只有國王
能來,而如今,兩三個年輕人可以
坐在那兒,惴惴不安又舒舒服服,談論著
腳踏車,骨頭:任何比較小的東西。這非常好,但黑暗
似乎來得更快,更多地聚集在這個意外的
地方,這個地圖上剪下來的一個名字。
於是你開始變得緊張。
其實不必如此。事情在別處更加離奇。
這兒,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是稠密的,這就是一切。還有幾個普通的
名字給周圍的事物:甚至它們也不是非用
不可。只是我希望
有一種辦法能使我不會變得更加有思想
不會碰傷那片有一個理由的
清楚的陰影。我窮嗎?
上帝是不是不再歡迎我了?
這裡有足夠的深綠色來覆蓋我們。
但我們對結束是否總是無言,
無法說出熟悉的事情。
王偉慶 譯
殘忍的形象
這是一個高度的問題;或許是
緯度的。我看見他們離開辦公室。
七點鐘,他們瀟灑地啟動車子,
去同一些小圖案和古怪傾斜的固定物
共度黃昏。可信的什麼?是我說的,
或更可能是你問的,是否可以
從這些之中解脫出來?噢,是的,
一個男孩說,你可以暫時邁出去
走進大廳。咒語把某種寬慰
和古老的尖叫帶進夜晚,
而夜晚以前不在這兒,也不是這樣的。
對它更正式、更嚴肅的方面,這僅僅是
一個替身。這裡有部分的對稱。
過後,你抗議了:我們怎么會這樣
來到這裡,無法停止交流?
是不是可以讓孩子們等著聽
野草向里傾斜?等著聽受凍的老鼠
直到黎明?如今,每座院子都有樹
每顆心都有情人,只有我們
不知道怎樣占據夜的帳篷
才能使必須過去的都會過去。
王偉慶 譯
裡面有陌生人的靜物畫
來吧,烏爾里克,天空巨大的
八邊形正從我們的上面通過。
不久,這個世界也會移動。
你的風流韻事,它是什麼?
不過是茶壺裡的一場暴風雨。
但這樣的風暴釋放出
奇怪的共鳴:上帝的力量
縮回到無限小的根部,
懸掛著,如蜜蜂的轟鳴,
如樺樹,在無風的秋日,
垂下它乳白色的葉子。
把這些叫做現象或瑣事,
遙遠如天堂閃光的殘敗,
但巨大可怕的框架依舊在那兒
充滿悔恨,充滿稻草,
或在另一個層次上充滿落雪
吟唱中那轉瞬即逝的優美。
你善於說服他們
和你一起歌唱。
你的上面,馬在吃草,忘卻了
穀倉裡面的日光。
爬山虎懸掛在岩石的表面。
尖尖的房頂一片白色。
如今,全戲的角色都是虛構的,
而前方,陰影之中,過去在等待。
王偉慶 譯
在另一個時間裡
實際上是因為你停了下來,
但並不需要這么做,
林子裡不是太暗,可你
還是停了下來,然後再往前走一點,
仿佛存心要讓停止這個想法尷尬。
到那時,這裡的一切,
統統捲入了黑夜:
小汽車把主顧們放在劇院的前面,
那兒,燈光增強,然後凝縮成
小小的銀色,然後是傾聽。
一種塗脂抹粉、土裡土氣的詩歌
符合那樣的描寫,但又不
完全是那樣。不存在什麼迅捷,
但事情完成得很快。
我童年生活的卡通時代
變成了一捆印刷品;看啊,
這東西上面印著什麼?
誰知道它會成為什麼?
此時它喘著氣,仿佛掛線上上的一條魚。
無疑,這幅肖像比你希望的
還要華而不實,但所有
主要的方面都在裡面:
那兒,你在瀑布底下彎腰,
仿佛在青苔中讀著
小小的符號,於是一切都甦醒過來,
但來得靜悄悄。沒有辦法把它記錄下來。
王偉慶 譯
阿什伯萊詩選
·譯者:席亞斌·
"他們只夢想著美國"
他們只夢想著美國
能迷失在一千三百萬柱大麻中:
“這東西像蜜一樣香甜,
儘管它會讓喉嚨冒煙。”
躲開穀倉里的黑暗
他們現在該是大人了
兇手的菸灰缸也更自在了-
湖是一個淡紫色的立方體。
他右手握著一把鑰匙。
“請,”他欣然道。
他三十歲。
那是在我們還能
在晚上開著車穿過藥蒲公英
走上數百里路之前的事。
當他的頭疼越來越厲害時
我們停在了一個有電報的加油站。
這個時候他只留神徵兆。
雪茄算不算一個徵兆?
還有鑰匙?
他慢慢走進臥室。
“要是我沒有跌倒在起居室的桌子邊
我就不會摔斷腿。要是在床邊退著
往回走又會怎樣呢?對解放
我們無能為力,只有懷抱對它的恐懼坐等。
沒有你我就迷茫了。”
我的色情替身
他說他今天不想工作。
這沒什麼。這兒在屋後的
蔭涼處,不受街上喧鬧聲的干擾,
你可以將各種舊日的情感重溫一遍,
去掉一些,另一些留下。
我們之間的嘴皮子
耍得越來越厲害了,裡面可使
事情複雜的情感越來越少。
可會帶出另外的東西來?不會。它已是最後的事物。
你找到的話題總是迷人,常先於夜晚
將我解救。我們乘著夢四處
漂流,就像在一隻冰制的駁船上,
滿是星光的疑問和分歧
讓我們保持警覺,當那些夢降臨時
老想著它們。一些發生的事。你這樣稱它們。
我這樣稱它們但我可以將它們掩藏起來。但我沒有選擇這樣去做。
謝謝你。你一直是一個讓人愉快的人。
謝謝,你也一樣。
一個年輕姑娘的思緒
“真是美好的一天,我不得不從高樓上
給你寫封信,以表明我沒有發瘋:
我只是在空氣這塊肥皂上滑了一跤,
淹沒在世界這個浴缸里。
你人太好了,不能為我過多傷心。
我現在就讓你走。署名,侏儒。”
下午快盡我還沒有留意。
微笑仍然在她的嘴角閃露,
仿佛已有好幾世紀。她總是知道
怎樣十足的興高采烈。噢,我的女兒,
我的甜心,已故老闆的女兒,金枝喲,
你不會在路上走多久吧?
四十年代片子
軟百頁簾投在粉牆上的影子,
蛇樣植物和仙人掌的影子,石膏動物的影子,
將那凝視的明眸中的悽惻悒鬱
聚到了虛處,一個太空黑洞般的洞裡。
只穿著胸罩和內褲,她徐徐走到窗前:
嗤 !揚起窗簾。一段脆弱的街景自動呈現,
薄餅般的行人,天知道要到哪裡去。
窗簾緩緩垂下,百頁板緩緩向上合去。
為什麼總要這樣結尾?
一個露台,有個女人在讀書,頭髮飛舞,
這與她身上所有未交待的內容將我們拽回她那裡,與她一道
陷入夜晚本身無法解釋的寂靜中。
書房的寂靜,蹲在底座上的電話機的的寂靜,
但我們也不是非要重複發明下面這些呀:
它們已消失在故事的情節中,
“藝術”那一部分─明白哪些重要的細節必須略去,
人物性格應該怎樣發展。那些太真了
不敢多看的東西,因而也是假裝的、然而現在卻充斥
書本的東西,
那些老呆在戶內的人,而你已離不開戶外
當你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停止過嘲笑死亡,
它的背景,門廊邊上的的晦暗藤蔓。
兩個場景
1
行為本真時我們能看到自己:
從每一個角落我們得到不同的饋贈。
火車載著歡樂駛來,
濺出的火花照亮了桌子。
命運引導著引航員,這就是命運。
好久我們沒有聽到那么多訊息,那些噪音了。
日子既溫暖又愉快。
“我們在你的發間看見了你
空氣擁著山尖憩息。”
2
好雨在給運河機械塗油。
或許這是總體上都很誠實的一天
在世界的歷史上都沒有過前例
儘管它的氣息並沒有特別的權威性
反倒很枯燥很貧乏。
最好的部位在一個老人那裡
處在一些塗料桶的下流影子裡
一個皮條客笑道,“晚上每樣事
都有它的安排,就看你能不能發現那是什麼。”
悖論和逆喻
這首詩只關心非常普通層面上的語言。
看著它正在跟你交談。你看著窗外
或裝作很煩躁。你有它但你沒有它。
你未覺察它,它未覺察你。你們互相沒有覺察。
這首詩很悲慘因為它想成為你的詩,卻不能。
什麼是普通層面?就是它和其它一些東西,
將它們的體系帶進了戲劇。戲劇?
唔,的確,沒錯。但我將戲劇視為
更外在的東西,一種人們想扮演的角色模式,
就像處在優美的分界處的這些八月的漫長日子
未加驗證。是沒有結論的。你還沒弄明白
它就煙消雲散,在打字機的喀嚓聲中逝去了。
它已又被演了一次。我覺得你存在著就是
為引誘我去做它,在你的層面上,然後你又不在那兒了
或者態度又不一樣了。而這首詩
已把我輕輕地放在你的身邊。這首詩就是你。
新現實主義
她說話暗含著沉醉。
也許我不會再讓那些玩笑
到頭來總是針對我而來。
拔掉所有窗戶的插銷
光進入她的妝奩時有某種
寧靜。酒從大海中提取__他們
不知道我們永遠都是很輕鬆地來的
我們雙腳離地因為你得到點香水太難
時可以到生活中去提取。
一隻海豹出現了接著是其它的
在烈日下發黃
一隻看門狗忠於職守而它們卻進來了
天色陰霾__冰代替了空氣
孩子們對以往音樂的認同
代替了笨蛋的嗥叫。
這就是她所能行及的地方__
一個帶綠地的酒肆。
在地平線上炸開
接著又是一次,然後一片混亂。海豚不願
上灘。成排的推土機
破土開挖地基,而她死於狂笑
因為好運僅讓你有一次逃脫了
在你門前的台階上她常常解釋道
若商人們早晨歸來將如何危險得像扒貨車。
而晚上一個人讓自己犯錯誤又有多快。
都是敲定了的。百日草
不可能看上去更好__紅的,黃的,藍的,
它們就是那樣。勿忘我和大麗花
起碼有六十個不同品種。
濃蔭升起
救護車軋著新一天的塵土
開來,太陽月亮星辰
冰山緩緩沉入
火山大海奔向遠方
炙熱的沙灘金黃,綠如綠樹。
惡化的形勢
他說,紛亂的色彩像暴風雨一樣
席捲了我,無可救藥。又像一個在宴席上
什麼也不吃的人,因為熱氣騰騰的菜餚
讓他挑花了眼。這隻被隔離的手
代表著生活,隨心所欲四處漫遊,
走南闖北,它一直是一個與我
並肩趕路的陌生人。呵季節,
貨攤,酷熱,市郊鄉村晚會上
戴黑禮帽的游醫,
你無意說出的名字千萬別說是我的,是我的?
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一切是怎樣耗盡的。
我是為了你可同時我還得繼續
雲遊。每個人都渴望雲遊,
似乎如此。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
是年賽嗎?的確,有那么一些
專門為白制服和一種
諱莫如深的特殊語言存在的場合。酸橙
被適當切成幾塊。這我都知道
卻似乎無法不受它的影響,
每天如此,天天如此。我已厭倦了重複的創作
夜半苦讀,乘火車旅行
和羅曼蒂克。
一天當我外出時有人來訪
走時留下話“你從頭到腳都把
事情搞糟了。有幸的是,現在改正還
為時不晚,但是行動要快。
若方便儘早來見我,而且請
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生活中的其它許多事全靠它了。”
當時我根本沒想這件事,過後
我一直在看那些老式樣的肩巾,摸摸
那些漿過的硬領,心裡想是否有辦法
使它們潔白如初。我妻子
還以為我在法國的Auslo-Auslo,就這么回事。
阿什伯利:凸面鏡中的自畫像(馬永波 譯)
阿什伯利:凸面鏡中的自畫像(馬永波譯)
如帕米加尼諾所做的,右手
比頭還大,插向觀察者
並輕鬆地偏斜,仿佛要去保護
它宣告的一切。一些含鉛的玻璃,陳舊的光線
毛皮,打褶的細棉布,一個珊瑚指環在一埸
支持那張臉的運動跑到一起,它們向前
遊動又離開,像那隻手
除非它靜止。它是隱藏起的
事物。瓦薩利說,“有一天弗朗西斯科開始畫
自己的自畫像,為此他在一面凸面鏡中
凝視自己,就像理髮師用的那種……
因此他想起讓一個碹工
做一個木球,把它分成兩半
使之和鏡子同樣大小,他開始
以偉大的技藝複製他在鏡中看到的一切,”
大半的,關於他那幅自畫像的映像
是曾經移動過的映像。
玻璃選擇反射的只是他看到的一切
那對他的目的已經足夠:他的形像
上釉,敷香,安排在180度角。
白天的時間或光的密度
附在臉上使它在不斷來臨的波浪中
保持生動和完整。靈魂確立它自己。
可是它能穿過眼睛游出多遠
並能平安地返回它的巢穴?鏡子的
表面凸起,距離意味深長地
增加;這,足以證明
那靈魂已被捕獲,受到人道的對待,
懸浮著,無法比你的目光進展得
更遠,當它中途攔截住畫面。
蒲柏.克萊門特和他的法庭是“糊塗的”
是它,根據瓦薩利所說,許諾了一個
從未兌現的酬勞。靈魂不得不停在它的所在之處,
即使不安地,傾聽著窗上的雨滴,
被風鞭打的秋葉的嘆息,
渴望,外面的自由,它也必須
在這兒擺著姿式。它必須儘可能少地
移動。這就是自畫像所講的。
然而在那凝視中混合了
敏感,愉悅和懊悔,在它的克制中
那么有力,以致一個人不能看得過久。
秘密過於清楚。它痛苦的憐憫
使熱淚湧出:那靈魂不是一個靈魂,
它沒有秘密,很小,完全適合
它的空洞:它的房間,我們注意力的瞬間。
那是曲子卻沒有詞語。
詞語只是沉思
(來自拉丁語speculum,鏡子):
他們尋找但無法找到音樂的含意。
我們只看見夢的姿勢。
移動的騎手搖著臉孔進入
黃昏天空下的視野,沒有任何
人為的紊亂作為真實性的證明。
可它是刻在球上的生命。
一個人會歡喜將手
穿出球體,但那維持它的
尺寸,不會允許。
無疑是這,而不是反射
藏起了什麼,讓手隱約變大
當它微微後移時。沒有辦法
把它造得像牆一樣平坦:
它必須加入一段弧形,
游回似乎不像它一部分的
軀體,將面孔圍以籬笆
並以這種條件下閱讀的努力來支撐它
像一個微笑的針尖,一個火花
或當黑暗重新開始, 一個人
不能肯定曾經見過的星。一束反常的光
它微妙的需要注定要加強
它要去照明的自負:不重要但有意味。
弗朗西斯科,你的手大得足以
毀壞這球,太大了,
一個人會想到,揮舞柔軟的網
只是主張它更長地拖延。
(大,卻並不粗糙,在另一種尺度中
幾乎像海底一條假寐的鯨
和水面自大的小船
相關聯。)可你的眼睛宣告
一切都是表像。表像是那裡的一切
除了那裡的一切其它都不存在。
屋子裡沒有壁龕,只有凹室,
窗戶也不太礙事,或者
那窗子的木條或右邊的鏡子,即便
天氣計量器,在法語中是
le temps,一個關於時間的詞,
跟隨一個其中變化僅僅是
整體特徵的過程。整體是不穩定中的
穩定,一個同我們一樣的球,停歇在
一個真空的墊座上,一個桌球
固定在它水的噴嘴上。
而正像對表像沒有任何話語,即
沒有話去說出它真正是什麼,它不是
表像而是一個可見的核,那么沒有什麼辦法
避開是動人詩行還是經驗的問題。
你將不安地停留,寧靜於
你既非擁抱又非警告的姿勢
而同時抓住某個東西
在那不肯定任何東西的純粹肯定中。
汽球砰砰響著,注意力
遲鈍地轉移。雲朵
在小水潭中攪成鋸齒形碎片。
我想起
來看我的朋友們,想昨天
像什麼。記憶獨有的傾斜
侵擾夢的模型
在畫室的寂靜中他考慮
把鉛筆伸向自畫像。
多少人到來,停留一段時間,
發出明亮或黑暗的話語成為你的一部分
像風吹的霧和沙子後面的光,
被它過濾和影響,直到沒有任何部分
留下,那才真的是你。那些聲音在黃昏
已告訴你一切而故事仍在繼續
以記憶的形式沉澱在
不規則的水晶中。誰彎曲的手控制著,
弗朗西斯科,季節和思想的轉變
剝離並以無聲無息的速度飛走
像最後的頑固的葉子在潮濕的樹上
成熟?我看見只有你圓鏡的紛亂
將一切事物組織在
你空虛眼睛的北極星周圍,
什麼也不知道,夢著但卻一無所示。
我感到歡宴正在慢慢地開始
並越來越快:桌子,紙張,書,
朋友們的照片,窗子和樹
聯合成一個中立組織在各個側面
圍繞我,我到處看到它。
我無法解釋拉平上午行為,
為什麼一切都應縮減成一種
相同的物質,一種內部的岩漿。
在這些事物中我的嚮導是你的自我,
堅定,含蓄,用同樣微笑的鬼魂
接受每一件事,而當時間加速以便
不久以後,我能了解正直的道路,
我們之間的距離。很久以前
散布的事件意味著什麼,
日子的小小事故和快樂
當它粗野地向前,
一個家庭主婦在做家務。現在不可能
在銀色的污跡中恢復那些財產那是
你坐下來完成的一切的記錄
“用偉大的技藝複製你在玻璃中看見的一切”
為了完善而永遠拒絕考慮外來的
事物。在你意圖的圈子裡某種晶石留了下來
用自我使自我的魅力不朽:
眼光,細棉布,珊瑚。那無關緊要
因為這些東西今天還是老樣子
在一個人的影子生長超出
這個領域進入明天的思想之前。
明天容易,可今天卻未經探測,
荒蕪,同所有風景一樣勉強
產生出透視法則
最終只有畫家才深深的懷疑它們,
一個儘管重要卻無力的
工具。當然它知道
有些事情是可能的,可不知道
是哪些。某天我將嘗試
去做儘可能多的事
也許我們將在它們的少數中成功,
但這與今天許諾的東西
沒有一點關係,我們的
風景,從我們中掠過消失
在地平線上。今天一個擦亮的封面足以
將臆測的許諾保持在一起
在一片表面上,讓一個人從它們漫步回家
以便那些更強的可能性完整保留
不被測試。實際上
泡沫房間的皮膚堅韌得
像爬蟲類的蛋;所有事物在那裡以正當的程式
被“程式化”:持續囊括更多的
但不增加總和,如同一個人
習慣了使他不眠而現在消失了的噪音,
於是房間包含了這種流動像一個沙漏
在氣候或質量上沒有變化
(也許除了冷冷地並幾乎
看不見地發亮,在一個焦點上尖銳地指向死亡──這以後
更多)。這夢的真空應變成
不斷地充盈的夢的源泉
被捆緊以致這個夢
可能會變圓,茂盛如五月玫瑰,
抗拒控制私人費用的法律,把我們
醒著留下並嘗試在
已變成貧民窟的一切中開始生活。西德尼.弗瑞德伯格
在他的《帕米加尼諾》中談到它:“在這幅肖像畫中現實性
不再產生一個客觀真理,而是一個怪異…
然而它的變形沒有產生
一種不和諧感……形式保留了
理想美的有力尺度,”因為
被我們的夢所餵養,如此無關緊要,直到有一天
我們注意到它們留下的洞。現在它們的重要性
是否不在於它們清晰的意義。它們要去滋養
一個囊括它們的夢,當最終
它們在積聚著的鏡子裡被顛倒。
它們顯得陌生因為我們實際上看不到它們。
而我們只是在一個點上認識到這個,它們在那裡墮落
像一個波浪打碎在岩石上,
以表達那形狀的姿式放棄它的形狀。
形式保留了理想美的一個有力尺度
當它們秘密地搜尋我們變形的思想。
為什麼要因這種安排而不快,既然
夢拖延我們而它們也被吸收?
某種像生命的東西出現,一個出自
夢的運動進入了它的編纂法典。
當我開始忘記它
它再次表現出它的陳腐
可那是一種陌生的陳腐,面孔
起錨,脫出危險,很快
去勾引他人,“與其是天使不如是人”(瓦薩利)。
也許天使看上去像我們遺忘的
任何東西,我指的遺忘的東西是
我們再次遇見時顯得
陌生的東西,被丟在講述之外,
那曾經是我們的。這將成為
這個男人介入隱私的關鍵
他“涉獵鍊金術,可他這裡的願望
不是檢驗藝術的微妙
以一種超然的,科學的精神:他希望透過它們
傳達給觀眾新奇愉悅的感覺”
(弗雷德伯格)。後來的肖像畫比如亞菲茲的
“紳士”,博格斯的“青年主教”和
那不勒斯的“安蒂”源自風格主義者的
張力,可是這裡,正如弗雷德伯格所指出,
驚奇,張力在觀念中
而不在它的實現。
偉大的文藝復興的和諧
存在著,儘管被鏡子變形。
奇異的是,最終的關懷在於如何表現
圓形反射面微弱的願望
(它是最初的鏡像)。
以致你會被愚弄片刻
在你認出這個影像
不是你的之前。於是你感到像那些
霍夫曼人中的一個一直在追逐
一個影像,除了看見我的全部
被在他另一個房間裡的畫家
用另一些嚴格的
事物取代。我們震驚了
工作中的他,不,當他工作時
他震驚我們。畫幾乎完成了,
驚奇也幾乎過去,仿佛一個人向外望去,
驚愕於一埸雪崩,甚至現在仍在
雪的火星和薄片中結束著。
它發生時你在屋子裡睡覺,
沒有任何理由你該
為它醒著,除非白晝
在結束,它將使你
今夜難以入眠,至少很晚。
城市的影子注滿它自己的
緊急需要:弗朗西斯科
在羅馬的掠奪期間工作,他的發明
愉悅了衝進來的士兵;
他們決定饒他的命,但很快被他放棄;
那幅畫今天在維也納
1959年夏天我和皮埃爾一塊看到了它;現在
我在紐約,它是另一些城市的
一個對數。我們的風景
因血統而生動,往返移動著;
貿易用目光,手勢,謠傳
未經確認但卻精確描繪過的畫室的
鏡子背面。它要
用虹吸管吸出畫室的生活,將它
繪製的空間縮減成條例,使它成為孤島。
那操作暫時停頓
可有什麼新東西正在路上,一種新的矯揉造作
在風中。你能支持它嗎,
弗朗西斯科?對它你足夠強大嗎?
這陣風帶來了它不了解的東西,
自我推動,盲目,沒有任何
自己的見解。是慣性承認
樹液的所有活動,或秘密或公開:
不能理解但能感覺的
詞的低語,一陣寒意,一種霉
沿著你葉脈的海角和半島移出
直到群島
直到開闊的海洋,那風吹浪打的秘密。
這是它的消極面。它的積極面
提醒你注意生活和那
似乎只是要離開的壓力,可是現在,
就像這新方式的問題,被發現
匆匆走出風格。如果它們要變成經典
就必須決定自己站在哪一邊。
它們的沉默已經逐漸損壞
都市的風景,使它的含混
顯得任性而疲倦,一個老人的遊戲。
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這討厭的
砰砰敲打驚愕的城堡大門的
挑戰者。你的理由,弗朗西斯科,
已經開始變得過時,因為沒有
現成的答案。如果它現在融為
塵土,那隻意味著它的時辰在某段時間以前
已經來到,可是現在你看,你聽:
它可能是另一種生活儲存在那裡
在無人知道的壁龕中;是它,
不是我們,在變化;實際上我們是它
如果我們能返回它,復活它的某種注視
方式,把我們的臉轉向球體
當它放好,並仍然完全顯露著:
正常的緊張,正常的呼吸。既然它是一個隱喻
為包括我們而造,我們是它的一部分
並能生活在裡面就像我們實際上做到的一樣,
只把我們的思想赤裸地留給詢問
我們現在看見的不會隨機發生
而是以一種有序的方式那意味著不去危脅
任何人──完成事物的普通方式,
像日子圍繞一種生活
同心地生長:如果你,正確地思考它。
一陣微風像一頁書翻開
返回你的臉:這一刻
把這個大塊帶出
隨後到來的愉快的直覺的薄霧。
鎖在某處“它自己的死”中,
像貝格在“馬勒第九”中說的一個短語;
或者,引用《辛白林》中伊摩琴的話,“在死亡中
不能有比這更鋒利的一次困苦,”因為,
儘管只是練習或策略,它攜帶著
一個已經建立信仰的衝力。
僅僅健忘不能移動它
也不能希望帶它回來,只要它留下
它夢的白色沉澱物
在嘆息的氣候中飛越我們的世界,
鳥籠上的一件衣服。可是確實
那美好的東西似乎僅僅關聯於一個
特殊的,經歷或未經歷過的生活,導向某種形式
沉浸在對一個共有過去的懷舊中。
今天的光帶著一種熱愛沉落
我在別處已經知道並知道為什麼
它顯得意味深長,許多年以前
其它人也這樣感覺過。我繼續求教
這面已不再是我的鏡子
因為這次和空虛一樣過分強烈的
是成為我的一部分。花瓶總是滿的
因為恰好有這么多的房間
適於每一件事物住宿。一個人看見的例子
不僅僅作為例子
被接受,而是和一切
能在時間之外被想像的事物一樣──不是作為一個手勢
而是作為全部,在淨化過的、可同化的狀態之中。
可是這門廊的宇宙是什麼
當它里里外外,前前後後地轉變,
拒絕圍繞我們但仍是
我們能看見的僅有的東西?愛曾經
是決定性因素可現在被遮蔽了,看不見了,
儘管奇蹟般的,在某處周圍存在。
可是我們知道它不能夾入
兩個鄰近的時刻中間,它的蜿蜒曲折
除了更遠的支流不導向任何地方
這種空虛使它自身成了一種模糊的
某種事物從不能被了解的感覺
即使似乎很可能
我們每個人都知道它是什麼並能夠
傳達給別人。然而某些作為信號的
表情使一個人想要向前推動
忽略明顯天真的企圖,不在乎
沒有一個人傾聽,既然光
已在他們眼中永遠點燃
並存在,沒有變弱,一個永恆的特例,
甦醒而沉靜。在它的表面上
似乎沒有什麼特殊原因為什麼
那光應該被愛聚焦,或者為什麼
城市和它美麗的郊區一起
墜入始終不清晰,不分明的宇宙,
應該讀作它進步的支撐,
在上面戲劇滿意地展開的畫架
直到我們夢著的終結,同時我們從未想像到
它能結束,在磨損的日光中隨畫出的許諾
作為一個抵押物,一個契約展出。
這難以歸類,從未定義過的白晝時光
是它發生之處的秘密
我們不再能夠返回那種種
聚到一起衝突著的陳述,主要目擊者的
記憶差錯。我們知道的全部
是我們早了一點,今天
有著特殊的,確鑿的今天性
它以陽光投射在漫不經心的
人行道上的細細樹影
忠實地複製而出。沒有任何以往的日子會與此相似。
過去我習慣於認為它們是相似的
現在對每個人看起來都是相同的
可是這混亂正在逐漸消失,因為每個人
總是在到達他的現在。
這“詩的”,稻草色的狹長走廊
通向繪畫,
它黑下來的反面──這是
“藝術”的某種虛構,不可想像成
真實,讓它獨自特殊?它也沒有自己的巢
在我們一直從中逃離
又不斷跌回的現在,當日子的水輪
追逐著它常規,甚至平靜的過程?
我認為它在試圖說它自己就是今天
而我們必須擺脫它當公眾
現在正擠過博物館
為了在閉館時出去。你不能在那裡生活。
過去灰色的釉襲擊所有技巧:
需要一生去學習刷洗和完成的秘密
被降到一本書里黑白插圖的地位
那裡顏料盤是罕見的。那就是,所有時間
下降為不特殊的時間。無人
提及變化,這樣做
會將注意力引向自身
會增加擺脫不了的恐懼
在見到全部收藏品之前
(地下室中的雕塑除外:
它們在它們的所屬之處)。
我們的時間被遮上面紗,
被這肖像畫要忍受的願望所牽累。它間接提及
我們自己希望隱藏的東西。
我們不需要繪畫或者
成年詩人寫的打油詩
當爆破如此準確,成功。
有理由承認
那一切存在嗎?它
存在嗎?當然那堂皇地
縱情娛樂的閒暇,
再也不存在了。今天沒有邊緣,事件到達
沖洗它的邊緣,是同樣的物質,
不能分辨。“遊戲”是另外一回事;
它,在一個特殊組織的社會中
作為它自己的一個演示而存在。
沒有任何其它的辦法,那些蠢驢
用他們的鏡子遊戲弄混了一切
仿佛是在增加標樁和可能性,或者至少
以一種會腐蝕全部建築的
投資氣氛混淆了結果
在一陣壓抑的嘲笑的薄霧中
離題。他們超出,
直到他們超出才存在的遊戲。
它像一個懷有非常敵意的宇宙
可是既然每一單獨物的原則
都懷有敵意,以所有他物的代價來存在
正如哲學家們經常指出的,至少
這個東西,這啞吧,混沌未分的現在,
擁有邏輯的理由,
在這件例證中不是壞事
或者應該不是,如果其講述的方式
不是強迫的,將最後結果擰成
它自己的一幅漫畫。這經常
發生,就像在遊戲中
一個低聲說出的短語經過房間各處
作為某種完全不同的東西結束了。
這是使藝術品如此不同於
藝術家構想的模樣的原因。他經常發現
在最初的地方,他已經忽略了
他開始時要說的東西。被花引誘,
明顯的樂趣,他責備自己(儘管
對結果感到隱秘的滿足),想像著
他在這件事上有著發言權並時間了
一次他簡直沒有意識到的選擇
沒有注意那必然性阻礙了結果的實現。
為了給它自己創造某種
新東西,沒有任何其它方法,
創造的歷史遵照嚴峻的規律
發展,而事物
確是以這種方式完成,可是
我們開始去完成並極度需要的事物
卻從未出現。帕米加尼諾
一定已經認識到這點,當他埋頭於
他的妨礙生命的工作時。一個人被迫去閱讀
一個似乎已實際完成的計畫
讀到平淡,甚或乏味的(但如此
令人迷惑)結局。還有什麼
在這之外的其它事物需要嚴肅對待
它包括在最普通的
日常活動中,改變著一切
輕微地,奇妙地,從我們手中
撕去創造物,任何創造,不只是藝術家的創造
把它安置在某個巨大的
附近的山峰上,近得不能忽略,又遠得
無法使人干預?這其它的事物
這“不存在的我們”是在鏡中看見的
一切,儘管沒有人能夠說出
它怎樣以這種方式出現。一艘船
飛舞著不明國籍的旗幟進入港口。
你允許與本題無關的事情
打碎你的日子,用雲遮住
水晶球的焦點。它的風景漂走了
像煙霧被風驅散。多產的
直到現在仍這么容易出現的
思想的結合,不再出現,或很少出現。
它們的色調更不強烈,被秋天的
雨和風沖淡,損壞,沾上了泥,
還給你,因為它們已經沒有價值。
我們依然是這樣習性的生物
他們的暗示依然圍繞在永恆周圍,混淆著
結果。只有性需要嚴肅對待
那也許是一種方法,可是沙子在嘶嘶響著
當它們接近那個大滑坡的開始
進入發生的一切。這個過去
現在在這裡:畫家
反射的面孔,在其中我們徘徊,接收著
夢和刺激,以一個未指定的
頻率,可是色度已變得像金屬一般,
曲線和邊緣已不是那么豐富。每一個人
都有一套大理論來解釋宇宙
可是說不出整個故事
到最後是他之外的東西
才至關重要,對於他尤其對於
在譯解自己的能力商數時
一直沒有得到任何幫助
必須依賴於二手知識的我們。
我還知道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口味
可以有所助益,同樣也應該忽略。
它曾經顯得如此完美──有雀斑的
美麗皮膚,濕潤的嘴唇仿佛要
發表演說,熟悉的衣服式樣
和一個人忘記了的家俱。
這可能一直是我們的樂園:
一個耗盡了的世界中的外來避難所,
可那不是在撲克牌中,因為它不可能是
關鍵。模仿自然可能是
通向內在平靜的第一步
可它只是第一步,並且總是
留下一個凍僵的歡迎的手勢
蝕刻在它後面實體化的空氣上,
一個慣例。而我們真的
沒有為這些的時間,除了將它們
用做引火物。它們燒得越快
對我們扮演的角色就越好。
因此我懇求你,收回那隻手,
別再為了防衛或歡迎伸出它,
一個歡迎的防衛,弗朗西斯科:
在房子裡有一顆子彈的房間:
我們從望遠鏡顛倒的一端
望出去當你以一個快於
那束最後在屋中的容貌中
變平的光的速度墜回來,一個邀請
從未寄出,“它完全是一個夢”
雖然這“全部”足夠簡潔地
說明它如何不是併發症。它的存在
是真實的,雖然被打擾了,
而這夢醒的疼痛永不能淹沒
依然畫在風上的圖表
這被選擇的真實,對我富有意味並在
我房間偽裝的閃爍中具體化。
我們已看見這城市;它是一隻昆蟲
鏡子似圓突的眼睛。一切在
它的陽台上發生並得到恢復,
可是這行動是寒冷的,一次遊行
糖漿似的流動。一個人感到過於局限,
為尋找線索而過濾四月的陽光,
在它決定性因素僅有的
安逸的靜止中。手握不住粉筆
而整體的每一部分跌落
無法知道它知道,除了
這裡和那裡,在記憶
寒冷的口袋裡,在時間之外低語。
註:喬治奧.瓦薩利(Giorgio Vasari,1512--1574),
義大利畫家、作家, 著有《繪畫、雕塑、建築大師傳》
書評
阿什貝利:高難度的雜技表演
文/金海曙(詩人、小說家)
如果記憶無誤,最早讀到阿什貝利應該是在1987年版的《美國現代詩歌選》上,那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一個開本非常特別的小冊子,非常小,小到可以塞進任何褲子的屁股口袋裡,這樣的開本迄今非常罕見,所以印象深刻,定價在一元左右。後來再一次讀到,是在《我的黎明驪歌》里,記得那本外國詩選集子選了他的四首詩。全面的介紹就我所見,河北教育出版社近期出版的《約翰·阿什貝利詩選》(馬永波譯)應該是第一次,蘋果綠封面,上下兩冊,列入“20世紀世界詩歌譯叢”,定價38元整。 讚譽或詆毀阿什貝利都非常容易,他是一個優點和弱點都十分鮮明的詩人。按照我們流行的歸類,阿什貝利毫無疑問是一個學院派作家,他誇誇其談,用詞費解,常常遠離我們所熟悉的生活經驗,創作量十分龐大,寫下了許多膚淺無聊的詩作。但我認為這種分類沒什麼用,詆毀和讚譽也沒什麼用,在我看來阿什貝利幾乎是一個必須存在的作家,閱讀阿什貝利通常帶給我的不是心靈上的愉悅,而是思想上的警覺,這樣的詩人非常少。關於他自己的寫作,阿什貝利說得很玄。 什麼是寫作? 就我而言,準確地講,是在紙上記下, 想法,而不是思想,也許是: 關於思想的想法。思想是個過於自大的詞。 這段話了解不易,但確實是阿什貝利對自己寫作的一個看法,而且說得很精確,他不斷捕捉零零碎碎一閃而過的念頭,從一些我們所熟知的思想、事物和觀念上跳過去,逃離事實,否定經驗,並且用一種奇怪的方式記錄下來。偶爾他會讓我想到這是一個在密集的高樓屋頂上跳來跳去的人,一個心懷大志花樣繁多的雜技演員,總是在嘗試著做一些他自己也辦不到的事情。 不要誤以為阿什貝利只會故弄玄虛,這是一個高級學院派和初級學院派之間的基本區別。阿什貝利能夠寫出乾淨利落的“詩歌”,此人有本事在一些片段和一閃而過的句子中讓讀者回到他們所熟悉的詩歌和生活經驗,給讀者一些回味。比如他的《一些樹》: 這些樹令人驚奇:每一棵 都與鄰樹相連,似乎言語 是一次靜止的表演 偶然地做出這樣的安排 今晨我們相會 遠離這個世界,似乎 心有默契,你和我 突然變成了這些樹 再比如他的《在北方農場》: 某個地方有人狂暴地向你而來, 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日夜兼程地旅行, 穿過大風雪和炎熱的沙漠,穿過激流,穿過狹窄的通道。 但是他知道在哪裡能找到你嗎, 他看見你時能認出你嗎, 給你他為你帶來的東西? 如果我們進一步考慮到語言在翻譯過程中的必然損失,我們可以說這些詩歌片段沒什麼問題,算“好”的,這些句子清楚明白,而且不乏詩意,因為我們可以從中找到我們自己的影子,熟悉的場面和經驗感覺,讀者可以認同它並且把它作為“詩”接受下來。但在更多的情況下,在阿什貝利更“好”的詩歌中,我們看到的則是快速的景色變換,名詞和色彩沒有來歷的銜接並列,從一行毫無邏輯地跳到另一行,以及無窮無盡的開始和結束。這些除了展示詩人的語言天賦外,我們很難找到“詩”在哪裡,從而困惑、進而沮喪,如果讀者剛好是個不耐煩的人,說阿什貝利寫了一大堆豪華的垃圾也不能算錯。這也不完全是我的個人經驗,呂德安是中國當代最傑出的詩人之一,對詩歌技藝一向有著精湛獨到見解,一次茶餘飯後聊起此人,呂德安只回答了三個字:“看不懂”。 其實,這也是我想說的意思。讓人“看懂”不是阿什貝利的寫作指標,在我看來阿什貝利的全部寫作是建立在這樣一個基礎上的,那就是:我們所有的經驗、感受、思想或者諸如此類我們自以為非常獨特的東西,我們自以為只被我們個人所感受、所發現的東西,其實不過是一些文學上的陳詞濫調,同時,正因為它是陳詞濫調,所以它才被我們“看懂”,才讓我們感到由衷的和廉價的喜悅和安慰。 阿什貝利理解到了寫作的邊界,既然我們的思想通常並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的感受也不是我們自己的,毫不獨特,那么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寫作者沾沾自喜地寫下他的感受並且自詡為獨一無二就是可笑和誇張的。稍微展開一下,阿什貝利在這裡多少已經超越了一個抒情詩人的範疇,他面臨的困惑可能是所有寫作者的困惑,我們到底有什麼可說的?我們真的能夠為這個世界提供什麼新鮮的東西嗎? 心靈 如此好客,吸收著一切 像寄宿生,直到一切結束 你不明白可學的有多么少 一旦知識的惡臭消失 感覺的所有意外收穫都將退卻。 阿什貝利經常為此感到難過:“所有的事情都是明白的,但沒有一件被了解。”我們確實掌握了一些人生經驗的碎片,卻沒有能力將它們重新組合起來,還原世界。他為此找到了一個解決辦法:“一個人必須在思想里忍受一件事情/沒有必要知道那是什麼。”用普通的語言翻譯一遍,那就是在說:既然我們無法了解,既然我們無法抵達事實的真相,那么我們就放棄好了,這是一個我們必須忍受的困境。無論我們是否贊成阿什貝利這個縮頭烏龜式的犬儒主義辦法,我相信,任何一個寫作者保持著對自己內心感受的警惕和謹慎都是必要的。在這個意義上,阿什貝利的作品有可能成為讀者更多地了解世界和內心的一個入口,對從事寫作這個行當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必要的提示。 以上所談過於嚴肅,其實我們也可以放鬆一點地去閱讀和欣賞。一個建議是,阿什貝利適合在稍有醉意,但又離昏迷尚遠的情境裡讀,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會太認真,也不必過於追究作者到底想告訴我們的是什麼。因為阿什貝利首先是個才華橫溢的人,他的想像力別具一格,而且非常了解語言本身即可製造出某種幻覺和快感: 我將按照搜捕所暗示的去做 爹爹,那另一扇鉛色的窗戶 但是潮汐捲來可怕的一群怪物 我認為這是我真正的命運。(《男孩》) 或者: 那么草地將溶入某物 為了遊戲,必要性消失。但你的 想法沒有繼續——一種不完整的冷漠 快速凝聚 你感到它將成為圍繞你的破爛纖維和骨頭 因為永恆已經在你的內部發生。(《一千座島嶼》) 天知道阿什貝利在說些什麼,但這樣看看我覺得也不錯。在他的名作《凸鏡中的自畫像》和《山山水水》中,情況要好一些。當然,所有的事情總是因人而異的。重申一遍,儘管我認為阿什貝利是一個重要的詩人,其存在不容忽視甚至非常必要,但他仍然寫過許多無聊的廢話,如果你覺得此人悶氣或讓你不耐煩,你完全可以放下不讀,但如果你對詩歌寫作仍然抱有好奇心,那么阿什貝利肯定會讓你有所收益,雖然也許你因此將付出頗為高昂的精神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