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候鳥的勇敢》
這是一部充滿憂傷與悲憫的小說。小說描寫候鳥守護人的生活,也寫娘娘廟裡三位出家女尼的生活,更寫候鳥的生活。這是小說的三個空間,既獨立,又交融,演示了人對候鳥的作用,也展現了候鳥對人的影響。很顯然,小說對這三個空間做了無限延伸。在這裡,天與地是一體的,人與自然是一體的,人與動物是一體的,是血肉交融的,既有含情脈脈的凝視,又有揮刀相向的殘暴。遲子建的意義在於,她以她特有的氣象與腔調,一貫的美學風格,將社會問題與小人物命運連線,為我們書寫了一曲人與自然相處之歌,舒緩,惆悵,悠遠,而又蒼勁。
孫頻《鮫在水中央》
這是一部關於罪與罰的小說。一個躲進深山老林的中年人,與一個風燭殘年老人有了交集,在不斷交往中,故事驚心動魄地展現出來。事實上,並不是展現,而是通過對話,通過眼神和內心活動,挖掘出人物內心的複雜性和豐富性。這是一部在技術上幾近完美的作品。孫頻的意義還不在此,她將一個冷徹骨髓的故事,賦予了溫暖底色,也給了人救贖希望。
須一瓜《甜蜜點》
須一瓜的小說一直是好看的。在這裡,“好看”不是貶義詞。恰恰相反,在這裡,“好看”是她的應有之義,是本能。一個反黑警察,妻子在與情人幽會時,雙雙被殺,而他成了嫌疑犯。他必須為自己洗脫罪名,可他如何才能洗脫罪名?須一瓜的意義在於,她在為我們呈現一個扣人心弦故事的同時,也將熱騰騰的生活展現給我們,並且,讓我們反思生活的意義。
馬小淘《骨肉》
從題目可以看出核心,這是一部探討親情的小說,也是一部探討人與人關係的小說。一個女孩,母親和親生父親私奔了,將她丟給了養父。故事就這么簡單,可又不是這么簡單。簡單的是,故事的走向完全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不簡單的是,馬小淘寫的不是身份認同,而是自我反省。這是馬小淘的策略,也是馬小淘對於文學的意義。她從來都是遵從內心而又劍走偏鋒的。
斯繼東《禁指》
這是一部關於老有所依的小說。一個退休琴師和一個保姆的關係,從生活到感情,又從感情返回到生活。小說的人物並不新鮮,故事也不新奇。但是,毫無疑問,小說中的人物是乾淨的,故事是溫暖的。這可能是這部小說的力量所在,也是打動讀者的地方。當然,這部小說的成功並不僅止於此,對於斯繼東來說,他用克制而略帶執拗的方式,營造出一個獨屬於他的世界,這個世界充滿斯繼東的味道。因此,從某種意義來說,味道才是這部小說的主角,才是這部小說的靈魂,才是這部小說的制勝法寶,可能也是斯繼東和《禁指》的獨特意義。
邵麗《天台上的父親》
這是一部探討父親的小說,也是一部探討“我們”的小說。父親是位一心沉浸在工作中的領導,當他退休之後,人生的目標消失了,生活的重心失衡了,他選擇了自殺。很顯然,邵麗要探討的,不僅僅是父親的自殺,她要探討的是父親為什麼要自殺,更進一步追問:是誰殺了父親?從這個意義上講,邵麗的追問是那么沉重和遼闊,並顯得那么意義非凡。
雷默《大樟樹下烹鯉魚》
這是一部勸人向善的小說,也是一部敬畏生命的小說,甚至可以說是一部悟道的小說。寫烹魚的人,也寫吃魚之人。當烹魚人做出真魚時,人心是假的,當烹魚人做出假魚時,人心卻是真的。這個過程,也可以看作雷默寫作的過程和手段,甚至可以看作他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從表象看,雷默熱衷甚至迷戀塵世的喧囂,真正的可能是,他的內心水長山高。
徐則臣《青城》
對於徐則臣來說,寫一部小說不是難事,寫一部帶有明顯徐則臣標籤的小說也不難,他最大的難處大約在於:如何寫出他想寫又認可的小說。《青城》大約就是這樣一部小說:輕快,明亮,灑脫,若有若無,可又重若泰山。一個書法和高原看鷹愛好者與一對藝術男女合租一套公寓,注定要發生意外,也注定只是一場意外。但是,徐則臣將這場意外化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