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生禖屏風歌》
- 創作年代:晚唐
- 作品出處:《全唐詩》
- 文學體裁:七言古詩
- 作者:溫庭筠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作品鑑賞,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生禖屏風歌
玉墀暗接崑崙井,井上無人金索冷。
畫壁陰森九子堂,階前細月鋪花影⑴。
繡屏銀鴨香蓊濛⑵,天上夢歸花繞叢。
宜男漫作後庭草,不似櫻桃千子紅。
注釋譯文
⑴細月:一作“碎月”。
⑵濛:也作“蒙”。
作品鑑賞
溫庭筠這首詩的用意,詹安泰先生有過很好的說明。他說:至於《生禖屏風歌》,更是以一般太子的典故來反映當時的現實。假如沒有莊恪太子事,飛卿一定不會寫這樣的詩的。《漢書》中有東方朔作皇太子生禖屏風事,枚皋傳有“與東方朔作《皇太子生賦》及《立皇子禖祝》”的說法,戾太子傳也有“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為立禖,使東方朔、枚皋作禖祝”的記載。飛卿正是借舊題來發揮新意的。詩中最後“宜男漫作後庭草,不似櫻桃千子紅”句,更十分明顯地表露出他的用意:宜男之草竟不及櫻桃之子,那就是指皇太子反不及其他諸子的怪事。總之,飛卿為莊恪太子所寫的詩,有正面的,有側面的,在溫集中,和其他有關係的人物比較起來,還是占有相當分量的。可見這首詩是弔唁莊恪太子的。當與《莊恪太子輓歌詞》並讀。
詩八句,分作兩段。前段四句,細玩詩意,是此詩當寫於太子已死多時,所以字面上用的是“玉墀暗”、“井無人”、“壁陰森”以及“碎月”等,都莫不是暗示太子永久已不在這裡了。通過景物的描寫,暗寓憐憫與追思之意。
“玉墀暗”,白玉的階級,因長時間沒有人走,也沒有人來灑掃,落滿了灰塵,所以顯得黯然無色,失去了昔日的光潔。這三個字很富有引伸的意味,說明他過去是經常到東宮走動的。因為太習慣昔日之繁華了,是以這才陡地感到連台階也較之過去為“暗”了。這“暗”是實情,也是作者心理的反映。仿佛這玉階也和自己此時的心情一樣:“黯然神傷”。這個“暗”,是帶有作者感情色彩的。它既寓有人事變遷的感慨,復寄託著久久不能自已之友誼的傷感。此刻一來,頓感冷落。景與情會,故寫下這樣富有感情的詩。說他“用字精妙,下語鎮紙”,從這裡就可以看見。
崑崙井,不必泥求,以為一下從長安跑到了新疆、西藏。只不過是說太子宮中的水井而已。詩人為了使詩寫得美,往往用高大、華美的東西來修飾。井是經常要汲水的,正因為東宮沒有了人,所以長久也沒有人到井邊來汲水了,顯得那井上轆轤的鐵索也因失去了手的溫澤而變冷了。這“冷”又是從感情中選煉出來的字眼。溫庭筠幾乎也扯進太子事件中而掉了腦袋的。他在事後還說過:“寒心畏厚誣”,則這“冷”的感覺亦即“寒心”,故實在不能當一般的修辭輕輕放過。他是以太子和自己的巨大的悲痛以及種種壓力凝結而成的。更妙的是,他在這裡說的是“玉墀暗接崑崙井”,著一“暗接”,使人想到的不僅是玉階生塵,從玉階到水井的路上,也長滿了野草蒿蓬,茂盛得連路都看不見了,因而顯得是和玉階“暗接”了起來。常為人所踐踏的路尚如此,則整個宮中其他之荒涼就更為可見。七個字,滿目的蒼涼,無限的感慨,不言而自見。太子之宮尚如此,給人的是一種衰敗的不祥之兆,不能不感到為國家的前途而擔心。這一聯是東宮的外景。
“九子堂”是太子的住地。堂繪有九子母,“九子母”女神名,傳說能祐人生子。《漢書·成帝紀》:“元帝在太子宮生甲觀畫堂。”顏師古註:“畫堂畫九子母。”是以九子堂即是畫有九子母的太子宮。九子母原為九子魔母,即佛經中的鬼子母,傳說生有五百子,逐日吞食王舍城中的童子,後經獨覺佛點化,成為祐人生子之女神。然而壁畫給人以陰森的感覺。因為太子不在了,堂內無燭(古時深殿,白日亦燃燭),帷幕又閒張而無人掛起,蛛網塵封,闃然無人,這都給人產生一種陰森的感覺。堂內物品甚多,然而獨於此畫才突出其陰森,這當然有點明太子住地之意。但詩人不是無所謂而發的,溫庭筠與太子李永有極其深厚的友誼,太子永因其母也就是文宗的德妃失寵,晚年被新得意的賢妃楊氏暗害而死。繼而是太子永暴死。則這裡在飛卿心理上產生陰森的,恐怕還正是壁畫上的食人子的九子魔母,更有宮廷內的血腥鬥爭的恐怖這一層在內。而溫庭筠也是因與太子親近而受到株連、壓制的。要不是楊妃很快也被殺,文宗的弟弟武宗繼位,溫庭筠的世交李德裕執政,恐怕連溫庭筠的性命也是難保的了。這就是他一旦見到九子母的壁畫時,不能不在心理上感受到蒙在這母子頭上的、這因荒涼而產生的、出於政治原因的陰森之恐怖。
他在太子堂前留連得太久了,出得門來,已是月上西牆,階前的花影,在閒適的蘇東坡看來,竟是如水荇空明,十分超然自適,雖然也可以說它是一種“悽美”。然而在溫庭筠的眼裡,這時月下花影,卻是破碎的構不成美的意象。影隨心生,說明他人出來了,而心情還沒有從剛才陰森的意境中出來。所以這裡的“細月”,一作“碎月”,也不要看成是一般的形容,而是他對於故人、家、國以及個人身世的混合的感覺。是淒涼而破碎的心理寫照。
這四句詩,無一不帶感情,使人讀來也如同身臨其境。沒有真摯的愛是寫不出這血淚的文字的。劉熙載說得好。他說:“余謂詩或寓義於情而義愈至,或寓情於景而情愈深。此亦《三百五篇》之遺意也。”
詩至此也就可以完了。然而詩人仿佛從剛才沉痛的心境中醒覺了似的。忽地想到了太子的生,“天上夢歸”借用了漢劉邦與薄姬的故事,《漢書》載:“薄姬曰:‘昨夜夢蒼龍據妾胸。’上曰:‘此貴徵也,吾為汝成之。’遂幸,有身,生文帝。”“繡屏銀鴨香蓊濛,天上夢歸花繞叢”,寫太子的生是在那樣的一個溫柔鄉中,是天賜的寧馨兒,然而,曾幾何時,其母被廢,宜男花翻為後宮的賤草而被任意踐踏了。只是可惜,文宗畢竟不是櫻桃樹,可以有成熟的“千子”任憑鳥們啄食,沒了兒子,最後只好讓位於五弟;雖非得已,畢竟還是孽由己作。賢明的太子死了,既然賢能不能得其位,甚至不能保全首領而讓這些壞蛋如此猖獗下去,那么《後庭花》的歌聲,也將會從這裡興起導致亡國的。最後這一段,看似與前段不相銜接,實際是為太子添上了光彩的一筆。從時間上說,是倒插入的,從思維來說,卻正是邏輯的發展。前段是果,後段是因。現在許多電影,正是襲用了這種“閃回”的手法而使人最後完成思想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