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臺兵變

煙臺兵變

辛亥革命之後,由於糧餉和遣散費用等問題,士兵群起鬧事,搗毀團部,打破軍械庫大門搶奪武器開始發動兵變。此次兵變造成了非常嚴重的結果,官方認定的受害商民有28家,燒毀房屋80餘間,損失數目折合白銀48400餘兩。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兵變受害者皆為中國商民。

基本介紹

  • 中文名:煙臺兵變
  • 時期:辛亥革命之後
  • 原因:由於糧餉和遣散費用等問題
  • 事件:士兵群起鬧事,搗毀團部
  • 地點:煙臺
事件介紹,史料記載,事件經過,善後,後記,

事件介紹

1911年辛亥革命之後,因歷史原因,煙臺駐軍番號眾多,素質,裝備參差不齊。總計有同盟會系統的商震軍,北洋系統的斳雲鵬軍,連承機的關外軍,本地的軍和海軍。北洋政府多次裁撤煙臺駐軍,但由於種種原因,造成士兵裁而不去,滯留煙臺市區,妨害治安,加之裁撤問題所帶來的糧餉不足,則令到煙臺各派系的軍隊均軍心不穩。
1913年1月3日,關外軍第一營,第三營因糧餉問題鬧事,但到中午被繳械。隨後,第二營遵照命令裁撤,交還武器,等候領受遣散費。但是,早在年前裁撤的本地魯軍士兵素與關外軍士兵不和。在關外軍士兵解除武裝後,便聚眾滋事,圍攻,毆打無武裝的關外軍第二營士兵。第二營士兵憤怒,前往團部要求立即發放遣散費用。
1月5日下午4時,士兵因久不得回應,遂群起鬧事,搗毀團部,打破軍械庫大門搶奪武器。第一,第三營士兵遂起相應,在煙臺市區鬧事,搶劫,縱火。商震立即出兵鎮壓,同時帶領各營營長分頭勸說,暫時穩住了變兵。1月6日,商震緊急籌款,分發遣散費,安撫變兵人心。下午,商震軍武裝押送變兵坐上兩艘輪船,渡海前往大連,在大連就地遣散,兵變平息。
此次兵變導致煙臺市區商鋪遭搶劫,毀壞28間,縱火燒毀房屋80餘間,經濟損失約5萬銀元。士兵傷亡20多人。

史料記載

《中華民國史事日誌》記載:“駐煙臺之關外軍因不肯遣散,譁變,縱火搶掠。”
這場猝然而起的兵變,對煙臺社會、經濟造成了巨大傷害,一時震動中外。亂局雖未殃及外國僑民,仍招來日本、英國軍艦進入煙臺海域巡弋,欲行干涉。煙臺近代歷史上的這件大事,除了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有山東及煙臺當局與北京政府就兵變處理的往來文電,相關史事在正史敘事中難見其詳,親歷者或知情者的回憶中也鮮有述及。至於不同版本的煙臺地方史志,往往是簡單數語一筆帶過。近年出版的《煙臺歷史大編年》對此竟無著筆。這場兵變迄今已歷百年雲煙,追溯既往的歷史細節,其意義不止在於探求歷史真相,這段被刻意淡化的史實背後,是否還藏著歷史的隱秘與玄機。

事件經過

煙臺兵變距山東革命黨人為回響武昌首義,所發動的煙臺起義僅一年有餘,弄清兵變原委,需從煙臺起義說起。1911年11月12日晚,由革命黨人發動的煙臺武裝起義,成功光復了這個重要的港口城市,隨即成立了臨時軍政府,煙臺一時成為北方革命重心,為全國所矚目。次日,山東巡撫孫寶琦宣布山東獨立,但是山東獨立只維繫11天,在頑固派重新掌控軍政權力後取消獨立,又歸附滿清政府。膠東兵備道、炮兵標統張樹標率兵東進,試圖撲滅膠東地區的革命。其時,清廷已重新起用袁世凱並組成內閣,南北開始議和,國內形勢變得異常混沌。在山東首義之地的煙臺,假意贊成革命而被推舉為煙臺軍政府總司令的王傳炯,先是首鼠兩端,繼而壓製革命黨人。煙臺革命形勢岌岌可危之時,山東同盟會主盟人徐鏡心等人謀劃奪權,事敗後被迫撤至大連活動,以圖再舉。1912年1月1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在南京宣告成立,孫中山認為山東“地處南北要樞,且有鐵路、海運之便”,又是“吾黨同志長期經營之地”,舉足輕重。為救煙臺危局,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任命胡瑛為山東軍政府都督,並從上海、南京等地陸續調派數支武裝力量開赴煙臺,或路經煙臺北上遼東。
最早增援煙臺的北伐軍,是被孫中山委任為關外都督的藍天蔚所率一部,自上海乘海容、海琛、南琛軍艦來到煙臺。關外民軍總司令商震聞訊,亦從大連趕來會合。1912年1月15日,徐鏡心、連承基、劉藝舟等人率由遼東招募的綠林豪傑300餘眾,先行克復登州。隨後,劉基炎所率滬軍先鋒隊、杜持所率閩軍一旅、鄭天楚所率廣東十字軍,皆屯兵煙臺。王傳炯在聞知北伐軍來煙訊息後,便抽身躲到北京去了。這期間,商震又奉命率部北渡,在尖山口登入,向遼陽方向攻擊,至清政府宣告退位,南北戰事停歇,商震又率部返回煙臺,後改編為一個混成旅,是為駐煙關外軍。南北政府統一後,設於煙臺的山東軍政府自然撤消,北京政府任命周自齊為山東都督,陸軍部則委派曲同豐以“辦理登煙島整頓軍隊並發餉及善後事宜”的名義,前往煙臺收束軍事,整編裁撤部隊。因辛亥革命原因,煙臺駐軍一度番號眾多,從政治派別劃分:有的原屬北洋系統,有的原屬同盟會系統;從地域來源劃分:有山東民軍,有關外軍,有南方軍。即便是南北對峙,全力傾覆清廷之時,屬同盟會系統的各武裝力量,也時而爭權奪利,時而內訌摩擦,爭鬥不息。一些革命黨人“只認定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就是漢族對於滿族謀光復。清帝制已倒,許多革命黨員以為目的已經達到。以前結合的原因消失,於是分化的作用便起來了。”故民國成立後,各種政治力量進入了一個分化雜糅與重新整合的時期。
就煙臺駐軍而言,兵員成分複雜,素質良莠不齊,擾民事件時有發生,1912年間,登州、萊州、黃縣發生亂兵搶劫事件多起,有的是原滿清遺留的舊軍隊所為,有的是革命黨的民軍所為。民國肇造,百廢待興,民力疲憊,社會處於無序狀態,軍隊殃民為害地方,糧餉不濟固然是主因,但軍紀廢弛也是一大痼疾。煙臺一隅小城,大軍靡集,造成的社會負擔,讓民眾苦不堪言。儘管北京政府下令力行裁撤,到發生煙臺兵變前,南方各軍或已班師回防,或已就地整編,由商震轄制的關外軍和連承基轄制的魯軍,如何安頓,是否裁撤,一直是令山東地方政府頭痛的難題。就在煙臺兵變的一個多月前,上任剛滿半年的山東都督周自齊,曾於1912年11月21日致電袁世凱及陸軍部請示駐煙各軍的裁撤事宜,文電說:“駐煙各軍遣散事宜,頗有頭緒,惟關外軍種種要求,甚形棘手。商民惴惴,時慮猝發禍機。各團體以蒙方多事,聯電陳懇調備北征。自齊等再四研究,該軍多系北產,素稱精悍,若令備邊,必稱得力,固國防而靖內地,較之遣散,尚屬完善。擬懇俯如所請,準即調往,實為兩得。”文電由周自齊和靳雲鵬聯署發出。靳雲鵬於本年7月到山東接任陸軍第五鎮統制(後鎮改為師、統制改為師長),並會辦山東軍務。陸軍第五鎮與袁世凱淵源甚深,堪稱嫡系部隊。袁派山東籍將領的靳雲鵬來魯,自有深意,一年後便將周自齊調任中國銀行總裁,由靳接任都督,執掌了山東軍政大權。這封電報透露出的訊息耐人尋味:似可知駐煙臺的關外軍,已然成為山東當政者的一塊“燙手山芋”,遣散該部進展的很不順利,該部“素稱精悍”,方敢在遣散之時提出“種種要求”,與當局討價還價。周自齊認為與其強行裁撤釀出禍端,不如藉口戍邊蒙古令其調防,以收調虎離山之效,如此,對上有交代,對下不得罪。讓人發噱的是電文“固國防而靖內地”一語,既為精銳勁旅,鞏固邊防自不待言,那“靖內地”又從何說起,是暗指該部時常干政擾民?還是說該部曾為民軍而不可恃?對周的這一“妙策”,袁世凱萬萬不會答應,裁軍減員是南北雙方達成的共識,至於如何裁、裁誰,卻是身為大總統的袁說了算。對“辦共和”從無興趣的袁世凱,絕不可能放過這個天賜良機,藉此遣散崛起於辛亥鼎革之際,有南方革命黨人背景的武裝,是他的既定方略。這支桀驁不馴且彪勇能戰的關外軍,早已是袁去之而後快的目標,不然,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變成肘腋之患。
北京政府陸軍部為儘快遣散駐煙關外軍,於1912年年尾,委派陸軍部顧問陳乾蒞臨煙臺督促裁軍。陳乾乃是老同盟會員,曾東渡日本追隨孫中山從事反清革命,武昌首義之後,奉黃興之命,組織了一支北伐敢死隊,後改編為淮泗討虜軍並任司令,再與山東民軍合編為陸軍第三十九混成旅,任少將旅長。南北議和後,陳乾認為共和告成,自請解散所屬軍隊,到陸軍部任顧問。陳乾抵煙後,曾向陸軍部次長徐樹錚及會辦山東軍務靳雲鵬條陳裁軍事宜,陳乾認為:“煙臺自去冬至今,各軍屯聚,物力疲敝,當此解兵之際,宜急為善後。竊為商軍遣散,連軍縱不退伍,亦當調離煙境。蓋商軍、連軍解散裁汰之兵,多未離煙,市廛不無擾害。故乾曾云:諸軍裁兵,如不嚴行驅逐,則去一兵暗添一匪,商民困於水火,伊於胡底。且善後辦法,對於商民宜寬不宜嚴,對於遣散兵士宜嚴不宜寬,擾亂秩序,格殺勿赦。兵隊駐紮,宜於勤為更替,不宜久為流連。連軍在煙日久,與商軍兵士多屬相識,寬於善後,恐非所宜。以乾愚見,莫若將登鎮或登萊青膠道移住煙臺,責其驅逐散兵,搜殺土匪,於是山東軍政收統一之效,煙臺市面得以廓清之續。”陳乾來煙發現,散兵滯留不去,已成為煙臺嚴重的社會問題。可惜的是,他對散兵安置的建議和舉措,尚未施行就發生了煙臺兵變。
兵變前二日,商震向陸軍總長段祺瑞報告了關外軍遣散進展,稱:“關外軍一、三兩營均於今午和平繳械,市面安謐,特此奉達。”似乎裁撤事項一切有條不紊,未現異常。周自齊和靳雲鵬根據煙臺各方紛至沓來的報告,得到的情況是,煙臺“日來搶案迭出,險象漸增,人心惶恐。未遣之關外軍第一標第一營,幾肇暴動”,他們做出了與商震不同的判斷,認為煙臺局勢嚴重,大有山雨欲來之兆,於是,向段祺瑞要求飭令曲同豐速向遣散兵士撥發軍餉,儘快使他們離開煙臺,並表達了對曲同豐裁軍久拖不決的不滿,特別對拖延發放遣散餉銀髮出預警,周自齊要求陸軍部“速將款項撥發,以免貽誤事機。”曲同豐本為煙臺籍人,以陸軍部特派員身份,來煙臺整頓軍事、辦理善後,他既要協調各方,化解利益衝突,又要完成遣散任務,絕非一人所能為之,苦衷甚多。山東都督府不滿於他,駐煙各軍也不聽命於他,很能說明民國初年的地方軍政,存在政出多門、相互制肘的弊害。
正式遣散關外軍,自1月2日開始,至4日結束,其順序為第1營、第3營、第2營。1營和3營均領到遣散費,2營收繳槍械後,卻因餉項一時無法籌措未能及時領到。早在年前遣散的一些魯籍兵士素與關外籍兵士交惡,在關外軍解除武裝後,開始尋訊滋事,攻擊毆罵,第2營兵士憤怒之餘,於5日下午4時集眾圍聚司令部,請求立即發放遣散費用。商震無餉可發,除了勸導之外,別無他法。眾人不聽,強行打開軍械庫房,取回已上交的槍械,憤憤而去,呼嘯過市,所到商鋪逕行搶掠,另外1營、3營已遣散的兵士遂起相應,一場對煙臺商民的打砸搶燒由此開始。
最先向北京政府報告兵變的是駐煙魯軍旅長連承基,事發當日即向袁世凱、陸軍部、參謀部發電,次日凌晨1時許,又發第二通電文。隨後又有曲同豐、陳乾、王潛剛和商震分別發電,向袁世凱及陸軍部奏報兵變經過。其中,商震電為6日午後發出,較為詳細。就商震電所呈報的情形看,與兵變事實多有不符,商震自辯:兵變發生後,親率該部各官長沿途召集,令亂兵回營,至5時各兵士皆回原營,安謐無事。又說,兵變當夜,有土匪乘機搶燒寶成銀樓、同合飯館二、三家等等,均為輕描淡寫,有推脫責任之嫌。事實上,兵變人員並未全部回營,一部分變兵在前來彈壓的魯軍、海軍威懾之下,撤退至煙臺朝陽街一帶,架設槍枝,分關把口,嚴陣以待,與魯軍、海軍隔街對峙。有些零散於其它街巷參與搶劫的亂兵或被擒獲,或被擊傷擊斃。
兵變次日,陸軍部綜合各方面情報,分別向濟南靳雲鵬,煙臺曲同豐、連承基、陳乾、商震、王潛剛發電,指示處置方針。段祺瑞要求靳雲鵬將兵變情況通報煙臺附近的各軍隊,全力支持連承基平息兵變。對於海軍,陸軍部無指揮權,段祺瑞也通過海軍部飭令煙臺所駐海軍,配合連承基行動。陸軍部下達給煙臺各要員的指示是嚴厲的:“奉大總統令:迭據電報關外軍退伍兵第二營搶掠焚劫情形,殊堪發指。著即會商各該軍官長,勒定時限,趕速繳械上船;如過時不遵,應即將該叛兵等照土匪例懲辦,即盡殄滅,亦不為過。商震所司何事,任令擾害良民,若無善後之方,試問當得何罪?至魯軍欠餉,並有曲參議查明速復,毋得延誤。”段祺瑞採用先撫後剿的高壓政策,與北京政府對待各地頻發的兵變,在政策上是一致的。民國時期的兵變一定程度上動搖北京政府的政治基礎,嚴重影響民心歸向,因此,對兵變採取軍事手段與政治手段並舉為其主要措施。
連承基等人對兵變人員採取了三個步驟。其一,圍而不打,施以威懾;其二,苦心勸降,許以條件;其三,逼其繳械,監控離煙。朝陽街為老煙臺繁華之地,商家櫛次鱗比,亂兵盤踞於此,強行攻擊,勢必造成附帶損失,因而連承基於朝陽街四周密布重兵,又與陳乾議定,由陳乾會同商震,對關外軍兵士進行攻心。魯軍、海軍分段嚴守,使困於朝陽街的亂兵難以突圍逃逸。至兵變次日上午,雙方達成協定,其要點為:包圍亂兵朝陽街及防衛海岸碼頭的魯軍、海軍適當後撤,讓出通道,參與兵變的關外退伍兵士於下午3時自行離開,登船之前再行繳出槍械即時離煙。此協定主要有陳乾、商震、王潛剛作出,連承基認為該協定雖過於軟弱,有失“軍威”,又顧忌久拖不決,會節外生枝,同意遵行照辦。1月6日,商震緊急籌款,分發遣散費,安撫變兵人心。到下午4時許,關外軍依次在海岸放下武器後登船。商震親自武裝押送變兵渡海前往大連,在大連就地遣散。至此,煙臺市區逐漸歸復平靜,但兵變帶來的政治餘波遠未止息。
連承基作為領軍將領,在這次平息兵變過程中尤為賣力,其表現也未負眾望。事變中,陸軍部為激勵與安撫魯軍,特撥發軍餉款項1萬元,1月6日,匯單未到即從煙臺太古洋行領到6千元。連承基為人強勢,1878年出生於遼寧普蘭店,19歲考入吉林巡警學堂,庚子之變後,留學於日本東京警官學校。東瀛歸來,先在奉天憲政學堂執教,後又謀得吉林省警察署署長一職。與前來吉林從事反清活動的宋教仁、徐鏡心結識,與二人成為莫逆,便棄官加入同盟會。連承基得知武昌首義訊息,隨即在大連秘密招募民軍,購買槍械彈藥,以期舉事。徐鏡心來大連借兵,他們就聯絡了一批綠林豪傑,搭乘日本客輪偷襲登州,得手後就地籌餉募兵,迅速拉起了一支民軍,是為駐煙魯軍之始。 煙臺起義後,連的隊伍作為膠東革命力量的骨幹,曾立下赫赫功勞,但連不善於與其他革命黨人合作,與劉基炎的滬軍、商震的關外軍時起齟齬,甚至與劉基炎差點鬧到兵戎相向的地步。南北統一後,連承基所帶民軍整編為旅。駐防煙臺期間,強悍作風不改,為日後的悲劇命運埋下了禍因。弭平煙臺兵變之後,魯軍的裁撤即被提上日程,周自齊、靳雲鵬於1月7日致電袁世凱及陸軍部,請示魯軍遣散問題,他們請示說:“煙臺魯軍力求留一混成團,歸入山東部隊。現在山東防軍苦多,近在極力裁汰,斷難再有增加,且關魯兩軍,事同一律,去關留魯,實不妥善。若今魯軍與各軍雜住,軍事殊嫌複雜,若令其仍住煙臺,地方終難統一。竊以為趁關軍全散之時,即將魯軍一併遣散,一氣呵成,較易著手,且我軍即可分駐煙埠,以一事權。”魯軍是裁是留,周自齊意見明確,與上年請示關外軍裁撤,態度大相逕庭。這次何不建議魯軍北調蒙古戍邊?何以厚彼薄此?其中,除了周自齊出於現實政治利益的考量之外,與商、連二人個性有極大關係,商震性情溫良持重,連承基性格剛毅強硬,在周看來前者易於共事,而後者則不易統馭。對魯軍的裁撤問題,曾為老同盟會員的陳乾也與山東都督府持相似意見。至於曲同豐自來煙臺辦理軍隊整頓事宜,更是與連承基交惡,甚至發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這些曾為民國建立有過大功的軍人,在地方上逐漸成了不聽政令的驕兵悍將。東海關監督兼煙臺民政外交事宜王潛剛曾向袁世凱和段祺瑞報告說:“九號(筆者註:1913年1月9日),曲因事為連所窘,避至海圻,來函言已入京,屬潛剛為料理未了之餉。”王雖未明說因何事發生衝突,但連承基給曲同豐的難堪一定不小,否則,曲同豐不會跑到海圻號軍艦上以避風頭,然後又撂了挑子跑回北京,把應屬他辦理的事務甩給了王潛剛。

善後

兵變的善後也是令煙臺當局極為頭痛的事。關於兵變造成的損失數目,由王潛剛於兵變數日後查明並報上聽,他所呈報的損失情況,與事發時由商震、曲同豐、連承基分別上報的情況有很大出入。作為地方行政長官,王潛剛所呈報的無疑更真實準確,因為涉及到善後撫恤。對於商家而言,官方所提供的賠償與實際損失,只能是杯水車薪,駐軍的餉項尚且難以為繼,給受害商民的撫恤也就是安慰性的。此次兵變,官方認定的受害商民有28家,燒毀房屋80餘間,損失數目折合白銀48400餘兩。上海的《申報》登載《煙臺兵變損失調查錄》,詳列受害商家及其損失:“順成洽損失銀錢、土藥、衣服計一萬四千八百兩;寶成樓計首飾器具一萬三千兩,被焚之樓房值一千七百兩;恆豐長當局一千兩;公泰義銀錢、衣服五百兩;同聚和一千四百兩;進記棧五百兩;元和泰七十兩;德生祥白兩;義順祥五十兩;同成福十兩,岩城伙房三十兩;合順居三百兩;昭盛衣局一百兩;萬順德衣局六十兩;吉成銀樓五百兩;民藝興三百兩;春和皮靴銀錢貨物二百兩;成源永一百伍十兩;仁興成十兩;萬壽堂銀錢貨物衣服計八百兩;善義齋六十兩;同源順二十兩;太興一兩;福盛勇五兩;致祥義五十兩;聚茂棧五十兩;吉祥齋二百兩;同和館銀錢衣物鋪墊一千八百兩;思義齋三百兩;義成樓銀錢什物計三千六百兩;永裕成一百二十輛;德生源五十兩;天茂棧三十兩;天茂蓉十兩;春昌棧五十兩;福興堂百十兩。以上三十八家外有被焚燒樓房之房東之家統計損失銀錢六千兩,金銀首飾一萬兩,煙土一萬兩,藥料一千兩,樓房五千七百兩,衣服七千兩,鋪墊器具六千兩,貨物三千兩,總計約四萬八千餘兩。”除了有形的巨大財物損失,帶來的民心惶恐非一時所能消除,民眾受到的精神創傷久難癒合。一年以前的煙臺,曾充滿過“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熱烈氣氛。“革命”是這個港口城市的主旋律,在經過惴惴不安的初期,人們驚奇地發現他們生活的世界有了勃勃生氣。接踵而至的革命軍進入煙臺,駐紮於城內城外,市衢隨處能見到佩帶“光復煙臺紀念章”和“建造民國紀念章”的軍人和平民。軍民相處日久,既是偶爾發生的軍人違紀事件,煙臺民眾的也願意相信那是不純分子所為,與“革命軍”無關。但當駐煙軍隊陸續遣散之際,這些解甲之士,突然變成了令人切齒的匪類。關外軍的縱火搶掠,肆意作亂,讓景仰革命的民眾目瞪口呆。

後記

在煙臺兵變造成的亂局中,有一個引人關注的事實,那就是受害者皆為中國商民。煙臺作為通商口岸城市,至兵變發生之時,開埠已歷50餘年,先後有16國在煙臺設立領事館,對外貿易發達,華洋雜處。在外人眼裡,煙臺是遠東地區最受青睞的避暑休閒勝地,此地從事商貿的洋行多是國際知名公司的分號,個個屯金聚銀,它們卻能在兵變中“獨善其身”。箇中奧妙,在官方處置兵變的文電里,可稍見端倪。陸軍部給靳雲鵬文電中稱:“幸連司令一人抵禦,得以保全外人之地”;連承基在多份電文中提及:“敝軍扼守街巷並外人居留地”,“外人居留地保護無恙,洋商毫無損失”;王潛剛說的更直截了當:“前日日艦已到,英艦亦來,若在有事,勢必干涉要求。租界各領雖來道謝,亦嘖有煩言。此次外人無損,實為僥倖。”可見,地方當政者把外國人作為重點保護對象,對保護外國利益不僅下足了氣力,還存在著嚴重的畏懼心理。對兵變參加者來說,他們雖然鋌而走險,但也深知洋人不是好惹的,搶自家人的東西與搶外國人的東西相比,風險係數大不一樣。兵變究其本質,它是一種特殊的軍事冒險行動,冒險到何種程度,是需要拿捏的。煙臺的兵變,屬於“經濟類”兵變,亂兵以搶奪財物為目的,無任何政治性要求,自然就會在風險可控的前提下,把劫掠的目標定在了手無寸鐵的個體商戶身上。政治上弱勢的中國商民,常常成了社會無序與動盪時期的受害者,這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再看煙臺當局對兵變是如何做的檢討。曲同豐當時找到的原因教訓有二,他向袁大總統和段祺瑞報告說:“關外軍昨晚滋鬧之事,查其原因:一、餉款未到,解甲兵頗有煩言,商家挪湊,緩不濟急。二、退伍兵士在市中口角,借端尋仇,強索已繳之槍,互相攻擊,市面秩序頗形紊亂。”一場集體變亂而引發暴烈血腥的動亂,被曲同豐大事化小,說成了小打小鬧。總結的原因更讓人啞然無語,按曲的說法:關外軍未拿到遣散費,心裡不痛快,就發牢騷罵娘,挪借商家的錢兩吧,又等不及;街面上的退伍兵們發生了口角,就回營抄傢伙以謀報復,導致公共秩序混亂,如此而已。身為政府的一方大員,對發生的嚴重事變,這樣敷衍了事,可見民初時期的政治敗壞與政權紊亂。煙臺兵變平息數日後,東海關監督王潛剛也給袁世凱及段祺瑞發了一通長電,把釀成兵變的直接責任推給了曲同豐,並為商震開脫責任,說“商少將為曲所誤”。還辯白他的良好建議不被曲同丰采納,以致肇禍。還把一些道聽途說來的謠諑報告上去,說曲同豐本無裁兵之心且存非份之想,曲同豐想保全商、連兩旅,以便自任師長云云。王潛剛還向北京政府申請撥款,數額為1萬9千元,理由是曲同豐當甩手掌柜走了,辦理關外軍欠餉的錢,是他向地方商紳借墊的,需儘快償還。最後不知真心還是假意,謹請段總長代他辭職,懇求大總統另派賢能之人接替。辭職是假,要錢是真,那意思是,撥不來款項,我也要走人。
平息兵變立下大功的連承基,並不知曉魯軍的裁撤已近在眉睫。魯軍雖也在遣散計畫之內,連承基始終心存僥倖之念。在他想來,此次應對突發事變,必有德於地方,也有功於國家。約在兵變平息半月後,連承基致電大總統、國務院、陸軍部,文電既是陳情,亦有試探之意,連承基稱:“近日各報館往往于軍隊事宜,先以意度妄行登載,動致軍心民心兩形疑懼,小則妨礙安寧,大則易釀意外,危及大局,殊堪痛恨。煙紳自關軍變亂,探報密稱,該亂兵等至大連灣悉入宗社黨,潛渡來煙者甚多,均藏日本旅館,意圖煽惑。司令正在加意防範,連日親至各團營演說,深固兵士之心,竟有多數報章登載魯軍即行解散等情。本日《芝罘報》亦登有僾大宗款到,魯軍即解散一節,顯為匪人利用,有心妨害治安,此等報章直可認為匪類機關。除與東海關監督王潛剛商量嚴行取締外,應重申報律,通飭京外各處,嗣後凡於治安有害及危險之軍隊裁留事宜,毋得任意預登,倡導變亂。又敝軍欠餉及淘汰費縱不能同時命到,亦懇速命若干,欠餉近四閱月,又逼於舊曆年關,炊煙已斷,實非司令所能維持。千懇諒察,大局幸甚。”連承基所呈情況,顯然誇大了煙臺的危機,痛斥報館報導失實,別有用意。事後證明,新聞媒體披露的訊息則變成現實。關於他所呈“遣散的關外軍悉數加入宗社黨”一事,更屬危言聳聽。事實上,清廷宣布退位後,志在保全皇朝由滿清貴族主導的宗社黨,早已樹倒猢猻散。即使宗社黨陰魂未散,也絕不會發生曾冒死反清的關外漢人兵士,都去參加這個組織。至於若干年後,宗社黨死灰復燃,主要還是日本人的陰謀與介入所致。連承基如此上報,其用意是為避免魯軍被遣散。袁世凱自然不會聽從這套說辭。不久,數度電招連承基進京議事。連承基不知是袁的調虎離山之計,行至天津,便獲知駐煙魯軍被遣散了。他悲憤懊悔之餘,決定駐足津門,觀望形勢。3月20日,發生“宋教仁案”,連承基決定行動,聯絡舊部,準備重組武裝,事泄被捕。當年9月,這位血性的辛亥志士,被袁世凱的犬鷹陸建章處死了。其志業未酬,令人痛惜,也讓人唏噓。隨著駐煙魯軍的遣散,參加辛亥革命,又於煙臺風雲際會的幾支革命武裝,就此風流雲散了。
1913年8月,北京政府設立了煙臺鎮守使公署,由北洋系將領聶憲藩署理。陸軍第五師混成旅開進煙臺,該旅第一團分駐海防營、西炮台、芝罘島等處;第二團駐蓬萊、黃縣等地。曲同豐雖然辦砸了整軍事宜,因與段祺瑞的特殊關係,自此一路高升。當年8月底,曲同豐接替蔣方震升任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校長,併兼任將軍府參軍。1924年被北京政府晉升為陸軍上將。1929年,已經賦閒寓居天津的曲同豐,被不明身份的刺客擊殺,死於非命,時年56歲。
在煙臺兵變中,其他幾位重要當事者的命運各異。陳乾幾經宦海沉浮,1926年再次參加北伐,不避生死,卻為同為國民革命軍的桂系李宗仁以“莫須有”罪所戕,時年46歲,葬於山東昌邑。商震為其立“故陸軍中將陳公明侯紀念碑”,親撰千字碑文。商震是民國將領中少有的幾位在軍事、政治、外交方面皆有突出表現的人物,後被國民政府授予陸軍二級上將。晚年定居日本,上世紀七十年代兩次回國觀光,1978年5月,商震病逝東京,享年90歲,其骨灰運回大陸,安葬於八寶山革命公墓。王潛剛是安徽霍邱人,卒年不詳,他在煙臺任職較長,一直乾到1919年年底,調任外交部特派安徽交涉員兼蕪湖海關監督。其人好文,有《觀滄閣藏魏齊造像記》、《清人書評》等著作傳世。由王潛剛主持修建的煙臺海口擋浪壩工程,是他在東海關任上做的最為後人稱道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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