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一切始於一場家庭變故。艾理髮現了丈夫郭硯的外遇,外遇的對象是他的中學同學馬端端。郭硯經營著一家不大的家裝設計公司,市場生存壓力大。郭硯的出軌,雖然帶給艾理“持續的不快、焦慮,以及悽厲的疼痛感”,但出於不給丈夫事業“添亂”的動機,艾理起初並未點破,而是以自己的隱忍期待著丈夫回心轉意。一次獨自的外出旅行,使艾理頃刻間卸去了長久以來的恍惚與怨憤,她檢視內心,重新清楚地意識到對丈夫的愛,奔涌而出的柔情使她下決心要跟丈夫開誠布公地說出心裡話。然而,談話並未順著她設定的方向進行,交談中,丈夫的敷衍、不誠懇、不認錯的態度激起了她的憤怒,她怒極而笑,卻不慎被雞塊卡住了氣管,窒息而亡。在此變故之後,追悔中的郭硯偶爾從報紙上讀到一則“海姆立克急救法”,他約上馬端端,兩人依葫蘆畫瓢,開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互救與自救的模擬行動。
人物介紹
艾理
艾理是一個孤獨隱忍的等愛者。孤獨是她在愛情生活中的狀態,隱忍是她對丈夫出軌背叛的包容,“等愛”是她在與丈夫的愛戀糾纏中的情感期待。艾理年輕時“一度很喜歡演話劇”,但“事實證明她是個不稱職的演員,她笑場”,而她在現實生活中卻將一個孤獨隱忍的等愛者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而構成其全部表演的內在動因,只有一個字——愛,即對於丈夫郭硯無限包容的愛。但艾理是在用真情演繹一場假戲,演繹著夫妻間相敬如賓的假象。艾理對丈夫的隱忍與包容的愛,及其多年來自我塑造的“知情達理的好女人”形象,都迫使她將這一個好妻子的角色持續扮演下去,即使目睹丈夫情感出軌,她也“沒有上前攔住丈夫”,“甚至從來沒有對他提過這件事”。面對郭硯和馬端端共同帶來的傷害,她隱忍著,期待丈夫回心轉意。當她決定對丈夫開誠布公時,丈夫的敷衍、煩亂和虛假,使她一反“好女人”所具有的溫和與隱忍,表現得頗具反抗性,言語咄咄逼人,憤怒地控訴著丈夫的不齒。在“好妻子”這個角色上她失敗了,就如少時飾演女特工時,在一個嚴肅、緊張的時刻笑場一般。在這場愛情追逐戰中,艾理是個不稱職的演員,她數十年竭盡全力地扮演的那個角色,卻以一個離奇的“笑場”讓她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
郭硯
郭硯是一個愛悔糾纏的贖罪者。在艾理死後他對於“海姆立克急救法”有一種“認真和急赤白臉的投入”。郭硯一遍遍地模擬著急救的動作,這樣的自我強迫使得他心底里的愧疚慢慢彌散開來,最終喚醒了他對妻子強烈彌久的愛意。不僅如此,郭硯的表演還充斥著愛悔糾纏的意味。雖然其演示不過是一場表演,但郭硯一次比一次認真,在他看來“好像只要這么不停止地演練下去那失去的就能夠復活,那流失的就能夠追回”。鐵凝在作品中花了大段的筆墨描寫郭硯一連串的動作,他就是在這一連串的表演中逐漸完成對妻子的懺悔與對自己的拯救。對妻子的悔意,表明了他對妻子強烈的愛意,以致他變態地、反覆做著急救動作的表演。若不是真心懺悔,他完全可以和馬端端繼續那種不擔責任的遊戲;若不是真正的愛,他無須這么反覆地做這些動作。
作品鑑賞
在曉翔看來,《海姆立克急救》是鐵凝少有的嚴厲與峻急之作。嚴厲是源於批判性,而峻急則因為意識到“急救”的緊迫性。艾理看似死於一場意外事故,而事實上,艾理的死卻是因為愛,是因為丈夫郭硯對這愛的背叛,更因為郭硯對背叛的過錯不以為然、不以為恥的態度,這些事實上都構成了對她靈魂的殺戮。作者以其擅長的細節描寫勾勒出艾理“較真兒”的品性。艾理年少時的“話劇夢”因為頻繁“笑場”而終結,而在生活中,她也並非一位好演員,她無法始終扮演面對丈夫的背叛一味隱忍縱容、並將其出軌行為合理化的“好妻子”角色,她演著演著就“笑場”了,她的憤怒噴涌而出。作者顯然並沒有停留在對於婚外情的簡單的道德批判,儘管婚外情似乎已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而是將筆力深入到這種社會病症的根源,在作者看來,也許導致婚外情泛濫的恰恰不是真情,而是一種遊戲的、不認真不嚴肅的、苟且式的情感態度與生命態度。
仿佛是一種反諷,在一場模擬的海姆立克急救中,郭硯卻表現出過分的認真投入。正是在這一直面生死的嚴肅時刻,郭硯認清了他與馬端端的婚外情的性質:“即使她的滄桑與時尚、通達與不羈真的吸引過他,那吸引也只是次要的、多餘的吸引。那熱絡也只是次要的、多餘的熱絡。婚姻之外的業餘快樂吧?這個時代好像並不特別譴責似這類的‘業餘快樂’。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為此拋棄自己的家庭。”“業餘快樂”可謂一語中的,道出了許多偷情者,特別是男性偷情者的心理。這是一種摒棄了責任與擔當的、相當輕鬆的“業餘快樂”,而關鍵是,“這個時代好像並不特別譴責似這類的‘業餘快樂’”,因為這種不打算拋棄妻子、只為尋求調劑的行為被很多人認為是無害的。
而郭硯過度認真投入的態度,也帶動了馬端端,在驚恐中引發了她對於兩人關係的嚴肅反省,而她的自省無疑來得更加深刻:“她第一次見識了他的認真和急赤白臉的投入,也終於正視了自己和他之間的確是並不認真的,他們之間有過愉悅,一種相互不擔責任的愉悅。他不是她的婚姻目標,她的目標遠比他要壯大。但她害怕孤單,他填補了她這個階段的害怕。直到艾理出事之前,他和她還沒有打算點破彼此,或者他們一直默契地逃避著這種點破。就在剛才,她有點驚懼地發現,從人格層面審視,他們對這‘默契’的馬虎拖延,比他們之間生出真愛更加糟糕。”從一名關心人類心靈的作家的角度而言,在婚姻之外產生戀情,固然是不道德的,但是比這更不道德的是對於兩性關係的遊戲與敷衍的態度,而這種態度卻正在成為當代社會的一大病症。作者刺中了這個時代情感中冷漠的、麻木的神經,這種批判可謂嚴厲。
但作者並沒有止於批判,她同樣提供了救贖的可能。儘管是一場模擬的海姆立克急救,卻被操練得動人心魄,頗具儀式感。它帶出了人物的靈魂之痛,也反映了他們強烈的懺悔與救贖的意願。鐵凝在諸多小說中都表現了人物的“倫理自覺”,或許在作者看來,整個社會道德的重建與維繫都有賴於個體的“倫理自覺”。而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鐵凝的這篇小說也可謂是一次海姆立克急救。時代呼喚嚴肅認真的生命情感,時代需要海姆立克急救。
作品影響
獲獎記錄
2013年7月,該小說獲《小說月報》第十五屆百花獎短篇小說獎。
作者簡介
鐵凝,女,漢族,1957年9月生,河北趙縣人,1975年7月參加工作,1975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高中學歷,文學創作一級。現任中共二十屆中央委員,十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席,中國作家協會主席。1975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主要著作有長篇小說《玫瑰門》《大浴女》《笨花》等4部,中、短篇小說《喔,香雪》《第十二夜》《沒有鈕扣的紅襯衫》《對面》《永遠有多遠》等100餘篇、部,以及散文、隨筆等共400餘萬字,結集出版小說、散文集50餘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