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武王伐紂平話
- 作品別名:全相武王伐紂平話,新刊全相平話武王伐紂書
- 創作年代:宋元
- 文學體裁:平話
- 作者:不詳
《封神演義》寫到第八十八回孟津會師時,才又將平話中尚未採用的內容衍入,如刳剔孕婦,囚箕子,除千里眼、順風耳,火燒鄔文化等。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有些學者認為《封神演義》的作者只是一個改作者,不是創作者。這種說法不夠公允,因《封神演義》比平話擴充了約十四倍,而且所採用部分也做了較多變化、發展,這正如《西遊記》、《三國演義》與平話之間的關係,它是一種推陳出新的再創作,是全新的作品,決不只是改作者。
《武王伐紂書》因是宋代說話人的藍本,來自民間,故能突破儒家封建倫理觀念的說教,表達了強烈愛憎。如文王姬昌對被紂王囚禁羑里城之仇和其子伯邑考被醢之恨,刻骨銘心難忘,以致“脹於心,因此得疾染患”,臨終前叮囑太子武王“不得忘了無道之君,與伯邑考報仇”,含恨而逝。武王繼位後,忙於治國政,“不念伐紂之事”,太公作“韜書,放在武王御案上”。武王見後“大喜,遂宣文武至殿評議”,決定築壇拜將,命太公率軍伐紂。於是“太公前進,武王御兵後隨”,兵伐朝歌,生擒了殷紂王。
殷郊本是殷紂王的太子,因紂王聽信妲己之言,將太子生母姜皇后推下摘星樓摔死,又欲殺太子,殷郊被胡嵩救出法場,得神人賜破紂斧,所以殷郊請命“一斧斬了紂王”。此中的周文王、周武王以臣叛君、弒君,殷郊以子叛國、弒父,均表現得很果決,很激烈,反映了民間的愛憎觀。但此部平話內容不夠豐富,情節簡單,敘述不夠細緻、生動,人物性格不夠鮮明,文字又比較粗陋,做為一部文藝作品,水平不高。
《封神演義》雖然深受《武王伐紂書》影響,但它的敘述方法並非直接承襲這部平話,還另有所本。 據孫楷第、胡士瑩、柳存仁、周貽白 等先生考證,在《封神演義》刊刻之前,明人余邵魚編《列國志傳》(全名作《新刊京本春秋五霸七雄全像列國志傳》)中,其第一卷“蘇妲己驛堂被魅至太公滅紂興周”,共有十九則,敘述武王伐紂故事,與平話中內容略同。《列國志傳》八卷,僅第一卷敘述姜太公滅紂興周事,“然無封神之說,其所敷陳之事,雖與《武王伐紂書》大同小異,而神怪色彩卻抹去不少,其敘事多出以簡煉之筆,不逞想像,不涉誇張,比較接近史實。”
《封神演義》作者是以《武王伐紂書》為藍本,又參考了《列國志傳》卷一中內容,而創作出這部長篇小說的。但《封神演義》標明重在斬將封神,所以大量描寫戰爭,侈談神魔,在闡截二教鬥勝中又雜入佛教內容,神怪色彩、宗教色彩較濃。 從下面兩個例子,可見三種書的演化與承襲關係。 《武王伐紂書》中終南山白水洞賢人文素獻“寶劍驚妲己”,“劍似一條大蛇走趕”,妲己請紂王將劍“送在太廟內掛了”。 《列國志傳》則演化為“雲中子進斬妖劍”,“紂王即將木劍懸於後宮”,妲己“昏臥於榻”,乞紂王下令“出木劍焚於宮外”。
《封神演義》中仍為“雲中子進劍除妖”,“掛在分宮樓”,妲己“昏昏慘慘,氣息微茫,懨懨若絕”,紂王急命左右將木劍“用火作速焚毀”。又如殷交事, 《武王伐紂書》中,殷交為殷紂王之子,因母親姜皇后被害,心懷不憤,也險遭殺害,被將士救出。他得神人授破紂斧,投奔武王為將,破殷,親自持斧殺了紂王。 《列國志傳》覺得這做法太過份了,遂演化為“紂王自焚,妲己則由殷交手刃”。 《封神演義》內容前半部分與上述二書近同,但後面則演化為殷郊奉九仙山廣成子之命下山助周滅紂,途中受申公豹遊說,違背師命,兵伐西周,在“岐山受犁鋤”。 這種演變,反映了三個不同時代中不同作者的封建倫理觀念,很值得研究。
《封神演義》在創作上受儒家思想影響較重,又因題材所限,陷入種種矛盾。儒家主張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恭守臣節,仁孝治國。但孟子又提出民貴君輕,“民惟邦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代民伐罪的民本思想。董仲舒雖提出“君權神授”,但他又認為:“天立王以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樂民者,天予之;其惡足以賊害民者,天奪之。”“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董仲舒宣揚的雖是天人合一,天人感應的觀念,但其中又有儆戒當政者勤於政事,重視民間疾苦的一面,即施仁政、順民心,也隱念有民本的思想。
《封神演義》正是從儒家的這些觀念出發從事創作的,因此對《武王伐紂書》、《列國志傳》中有些故事、有些人物加以改造。 如為了粉飾周文王姬昌,寫他雖被紂王囚禁羑里,又殺害了其子伯邑考,但他臨終時一再叮囑武王姬發道: “我死之後,吾兒年幼,恐妄聽他人之言,肆行征伐。縱天子不德,亦不得造次妄為,以成臣弒君之名。” “商雖無道,吾乃臣子,必當恪守其職,毋得僭越,遺譏後世。” 並叮囑姜尚道:“今日請卿入內,孤有一言,切不可負:倘吾死之後,縱君惡貫盈,切不可聽諸侯之唆,以臣伐君。丞相若違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見。”
最後,文王姬昌感喟自己“蒙紂王不世之恩,臣再不能睹天顏直諫,再不能演八卦羑里化民”,“言罷遂薨”。 在作者筆下的文王沒有一點反抗性,是典型的忠臣。 作者筆下的武王也是如此,當姜尚上出師表時,武王堅決反對,認為“紂王無道,君也,孤若伐之,謂之不忠”,“有辜先王之言,謂之不孝”,他希望:“孤與相父共守臣節,以俟紂王改過遷善,不亦善乎?”後經姜尚、散宜生一再諫言,要“行弔民伐罪之師”,“代天以彰天討,救民於水火。如不順上天,厥罪惟均”,才勉強同意。 當兵過首陽山時,伯夷、叔齊阻兵諫言,“武王聽罷,停驂不語”,心存愧意。當兵圍朝歌時,東伯侯姜文煥鞭傷紂王后,武王竟對眾諸侯道:“今日這場惡戰,大失君臣名分,姜君侯又傷主上一鞭,使孤心下甚是不忍。”當紂王在眾叛親離後以火自焚時,武王見摘星樓火光沖天,“掩面不忍看視,兜馬回營”,並對姜尚嘆道:“你我皆為臣下,曾北面事之,何忍目睹其死,而蒙逼君之罪哉?” 作者通過種種事件、種種細節描寫,美化文王、武王是仁義之君,千古聖賢。
至於說殷紂王之荒淫無道,這是周人的大力宣傳,究竟如何,因歷來留下的都是對勝利者有利的史料,真偽難辨。不過,這是歷史學家研討的問題,與《封神演義》關係不大。 又如殷郊,本奉老師廣成子之命下山助周興紂,殷郊聽申公豹之言,不欲“子助外人而伐父”,遂兵敗岐山受犁鋤。死後殷郊怨心不服,一陣風逕往朝歌城來”,見“紂王正與妲己在鹿台飲酒”,便立於御前諫言道:“父王,孩兒殷郊為國而受犁鋤之厄。父王可修仁政,不失成湯社稷。當任用賢相,速拜元戎,以任內外大事。
不然,姜尚不久便欲東行,那時悔之晚矣!” 作者筆下的殷郊已由平話和《列國志傳》中的叛逆者,大義滅親之士,變為封建社會中忠於社稷的孝子賢孫了。 作者不僅從儒家的三綱五常、君權神授、仁政化民觀念出發,而且在小說中還有一根宿命論的弦在顫抖、哀鳴、低唱,貫於始終,不僅周興殷滅是天命,小說中所有人物的吉凶禍福,生與死,皆由天定,無法改變,所以“三教共議封神,其中有忠臣義士榜者;有不成仙道而成神道者;各有深淺厚薄,彼此緣分,故神有尊卑,死有先後”,“此是天數,非同小可,況有彌封,只至死後方知端的”。殷紂王正因為荒淫無道,逆天行事,才使天人共怒,諸侯叛反,自取滅亡的。 (劉蔭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