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橘賦》是明末清初文學家朱鶴齡創作的一篇賦。此賦先感傷有不遷之德的橘樹,然後痛述橘樹突遭惡劣氣候而隕衰的不幸,最後以橘樹與雜木對比,揭示美木早隕的道理。全賦托物言志,以桔樹之榮枯為線索,橘樹、命運、國事融為一體,感情起伏跌宕,一唱三嘆,文辭雖然風華不足,情趣卻淡雅有致,格式上騷賦間隔為用,用其所當,表達自由靈活貼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枯橘賦
- 作者:朱鶴齡
- 創作年代:明末清初
- 出處:《愚庵小集》
- 作品體裁:賦
- 作品別名:枯桔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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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枯橘賦
猗嘉樹之葳蕤兮,實挺生於南國。維騷人之頌厥美兮,秉不遷之貞德。奄枝幹之離披兮,抗園林而無色。哀靈木之變衰兮,撫枯株而太息。
爾其始也,連彩璇星,根植瑤圃。陰成綠葉,含耿介以凌霜;萼吐素華,散芬芳而入戶。佳人以是盤桓,翠羽於焉翔舞。迨夫清霜變律,白露零庭,實垂金而攢,蒂連理以宗生。本自瀟湘,薦彤廷而包隨錫貢;非因羽翼,登玉案而果以珍名;紫梨方其津潤,柘漿失其甘馨。所以樹重江陵,每置官而呈瑞;功標本草,恆蠲疾以析酲者也。無何,氣改窮陰,衰催急節,乾背日而凋傷,條隨風而騷屑。
漢上苑之玉樹,既失青蔥;楚三閭之木蘭,俄成萎絕。晨曦照耀,欲雕飾以無能;暮雨低垂,訝芳菲之頓輟。嗚呼!半死嗟桐,先伐嘆桂。昔日婆娑,今朝憔悴。薌林改色,誰看密葉之垂陰;嘉陰無存,共惜修柯之萎地。曾不若樝梨澀口,猶自遂其敷榮;椒榝含辛,反得矜其生意。觀物理之雕換兮,固有盛而必衰。誰芳根之久植兮,誰漙露之長滋?懼徙北而化枳兮,寧就槁而不辭。彼人事之遷流兮,紛菀枯其若斯。任大鈞之回互兮,何必泫然於攀枝。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 猗(yī):表示讚美的感嘆詞。嘉:美好。葳蕤(wēi ruí):草木茂盛枝葉下垂貌。
- 挺生:挺出,生長。南國:南方。
- 維:句首語氣詞。騷人:詩人文土,這裡指屈原。頌厥美:讚頌它的美,指屈原作《橘頌》。
- 秉:具有。不遷之貞德:不可遷移的忠貞美德。《橘頌》:“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 奄:忽然。離披:分散貌。《九辯》:“自露既下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
- 抗:極,整個。無色:失色。
- 靈木:珍奇的樹木,此指橘樹。變衰:衰敗,枯萎。
- 枯株:枯萎的樹木。太息:嘆息。《離騷》:“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 爾其:句首發語詞,至於。
- 連彩璇(xuán)星:繁星似的花朵,光彩閃爍。璇,美玉名。
- 瑤圃(pǔ):神仙的居處。《九章·涉江》: “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瀟湘:湘江的別稱。又可解釋為瀟水、湘水。
- 陰成綠葉:意為“綠葉成蔭”。耿介:秉性剛直。凌霜:不畏霜寒。
- 萼(è):花萼。素華:即白花。
- 以是:因此。盤桓(huán):徘徊,逗留。
- 翠羽:代指鳥。翠,翡翠鳥。曹植《洛神賦》:“或拾翠羽。”於焉:在這裡。
- 迨(dài):等到。清霜變律:清霜降落節令改變。律,古人用十二律呂代指一年中十二個月。
- 零庭:降落到庭院。零,下雨,形容白露像雨一樣落下。
- 實垂金而攢(cuán)布:金色的果實密集地垂掛在樹上。攢,聚集。
- 蒂連理:並蒂。宗生:同類衍生。
- 本自瀟湘:本來是生長在湘水之濱。
- 薦:進獻。彤庭:皇宮。包:大成包裹。錫(cì)貢:偏意複詞,指進貢。錫,同“賜”。《公羊傳·莊公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錫者何?賜也。”
- 非因羽翼:並非長了翅膀。因,憑藉。
- 登:進入,擺上。玉案:玉制几案。果以珍名:珍果因此而揚名。
- 紫梨:《雲蕉廣記談》:“廣安出紫梨,到口即化者為佳。”方:比擬。津潤:甘甜潤澤。
- 柘漿:甘蔗汁。柘,通“蔗”。一作“拓”,疑誤。甘馨:甜美芬芳。
- 樹重江陵:橘樹名重江陵。江陵,今湖北偏南長江沿岸一帶。
- 每置官而呈瑞:每次設官宴都會出現喜慶的氛圍。
- 功標本草:橘的功用記錄在藥書之中。
- 恆:經常。蠲(juān):通“捐”,除去,減免。《後漢書·盧植傳》:“宜弘大務,蠲略細微。”析酲(chéng):解醉。酲,酒醒後所感覺的睏倦如病狀態。
- 無何:不久。
- 氣改窮陰:節氣改變,到了隆冬。
- 衰催急節:寒冷的節氣迅速使其衰敗。
- 乾背日而凋傷:枝幹背陰而凋敗。
- 條:枝條。騷屑:風聲。《九嘆·思古》:“風騷屑以搖木兮。”
- 漢上苑:漢朝的皇家園林。玉樹:珍奇的樹木。
- 既失青蔥: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蔥蘢。
- 三閭:官名,“三閭大夫”的簡稱,這裡指屈原。
- 俄:一會兒。萎絕:枯萎。
- 晨曦:早晨的太陽。
- 欲雕飾而無能:想掩飾卻沒有辦法。
- 暮雨低垂:傍晚的雨落了下來。
- 訝:驚奇。頓輟(chuò):很快凋落。
- 半死嗟桐,先伐嘆桂:庾信《哀江南賦》:“桂何為而消滅,桐何為而半死。”這兩句可能出於此。半死嗟桐,即“嗟桐半死”,嗟嘆桐樹半死不活。先伐嘆桂,即“嘆桂先伐”,慨嘆桂樹先被砍伐。
- 婆娑:形容枝葉紛披。
- 憔悴:此指樹木枯萎。
- 薌林:宋代園林名,即向子諲宅。
- 嘉陰:幽美的景致。
- 修柯:修長的枝幹。萎地:堆積在地上。
- 樝(zhā)梨:即山楂。樝,同“楂”。
- 猶自:仍然。遂:自由的。敷榮:開花。
- 椒:植物名,花椒。榝(shā):木名,似茱萸而小,赤色。辛:苦辣味。
- 得矜:得以誇耀。生意:生機。
- 物理:事物的規律。雕換:即“凋換”,凋零變更。
- 漙(tuán)露:露水多的樣子。
- 徙:遷徙。化枳:化為枳。《晏子春秋·內篇雜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 寧就槁(gǎo)而不辭:寧可枯槁也不願離開故土。
- 菀(wǎn)枯:榮枯,這裡比喻人的窮達。斯:此。
- 任:聽憑。大鈞:天。回互:迴環交錯。
- 泫(xuàn)然:傷心流淚貌。攀枝:攀援向上,此喻在人生路上的坎坷。
白話譯文逐句全譯
這美好的橘樹枝繁葉多,其實它一直生長在南國。詩人墨客讚頌它具備優秀的素質,兼有不可遷移的忠貞美德。忽然枝葉披散開來,餃整個園林黯然失色。可嘆這珍樹變得不死不活,我撫摸枯株不覺淚水滂沱。
想起橘樹當初的情形,枝葉的光彩與璇星相互輝映,樹根深深地扎在理圃仙宮。綠葉鋪成一片陰影,秉性磊落剛直,敢於凌霜鬥風。綠萼吐出一片白花,芳輻四處飄動,鑽進千門萬戶中。美人在樹旁盤桓遊樂,翠鳥在樹上飛翔舞弄。等到秋至清露改變節氣,白色的露珠飄落中庭。果實如低垂的金珠布滿枝頭,花蒂連成一串相對而生。本來是生長在湘水之濱,而今卻送進宮廷,打成包裹入貢:並非因為長了翅膀,現在卻擺在玉案之中,珍果因此揚名。紫梨才比得上它的新鮮潤澤,甘蔗汁則不如它香甜水靈。自古以來橘樹就名重江陵,每次在此設官都會出現喜慶。橘子的藥物功能標識在本草,經常可以使人迅速酒醒。橘樹之死沒有其它原因,節氣的改變是因為到了嚴冬,衰敗的促成是因力遇上了寒冷。樹木背對陽光枝葉就會凋零,枝條隨風轉動樹冠就會亂蓬蓬。
漢代的上苑曾栽滿玉樹,而今蔥蘢的美景早巳無影無蹤,楚國的屈原曾種植木蘭,轉眼之間變成枯草斷莖。早晨的陽光照在荒園,想要看到它的美色已不可能。傍晚的雨水落在荒園,驚訝昨日的芳菲頓然化作空夢。唉!可惜啊半死桐樹,可嘆啊已伐的桂木。往日你們婆娑漫舞,今日只留下一片荒蕪。芳香的樹林改變了顏色,誰能看到密葉垂陰的去處?幽美的景致已不復存在,誰不痛惜粗大的樹幹堆滿道路:任何果實都不像櫨梨那樣澀口,它還能自由生長繁花漫布,番椒和茱萸本來含著一種苦味,反而得到人們的誇獎扶助。看萬物的發展終會凋殘,有興盛發達必定也有衰敗窮途,哪一種芳香的花木能長久存活,哪一片露珠能永不乾枯?甘橘害怕遷到北方變作苦枳,寧可枯稿也不肯離開故土。那世上的人啊遷轉流徙,也會似這樣由榮耀走向屈辱。聽憑造物迴環往復地轉化吧,柯必泫然淚下攀枝遙想人生路。
創作背景
此賦具體創作時間不詳。作者是明末清初人,身經兩朝更迭之亂世,飽嘗人間甘苦。尤其清兵入主中原之後,國破家亡之恨常常縈繞夢魂,心靈上的創痕愈發深痛,於是創作了此賦,以甘願枯搞而不肯改變本質的橘樹自況來表達了自己對滿清統治者的憎恨情緒。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此賦開頭作者即以陰鬱的筆調描寫了生長在南國的橘樹,具有“不遷之貞德”。然而,突然之間枝幹離披,園林無色,這棵橘樹枯萎了。作者特別哀傷地寫道:“哀靈木之變衰兮,撫枯株而太息。”在這裡,作者不僅賦橘樹以人的德性,而且是把橘樹作為喻托對象,暗置於一個非常廣闊的時代背景中來加以描寫,使這棵橘樹顯示出特殊的社會意義。至此,作者不但交待了賦文寫作的緣起,而且也為下文的發展輕輕地伏下了一筆。
接下來一段,作者首先用“爾其始也”一句倒轉筆鋒,回憶起這棵枯樹當年的美姿。賦文的情緒也發生了急驟地變化,彷佛唱出了一支生命暢想曲。“連彩璇星,植根瑤圃。”起筆即以神異的靈光寫出橘樹生性不凡,表達了神遊故國的眷戀之情。接著開始用斑駁陸離的彩筆描繪橘樹盎然的生機,成蔭的綠葉敢於凌霜斗雪,萼吐的“素華”,竟是芳芬四溢,以至於“佳人以是盤桓,翠羽於焉翔舞。”每至暮秋,“清霜變律,白露零庭”,在這豐收的季節,“實垂金而攢布,蒂連理而宗生。”有時作為貢品,進獻“彤庭”,有時作為禮品,擺上“玉案”,有時作為藥物,功用標識於“本草”。在這裡,作者以清亮的詞語抒發了對橘樹的懷戀之情,與第一段“哀靈木之變衰”的感傷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這種對比所產生的藝術情趣是微妙的,強大的醜在絞殺著美,而弱小的美只是在無望的掙扎,於是人的心態必然要發生異變,這就是賦文第三段表現出來的思想感情的主線。
在第三段里,作者首先從“漢上苑之玉樹,既失青蔥,楚三間之木蘭,俄成萎絕”寫起,感嘆滄桑巨變,萬物調換,仿佛是一支變調的輓歌,失去的已經失去了,明日的春光不會再來,即使是“晨曦照耀,欲雕飾以無能,暮雨低垂,訝芳菲之頓輟。”於是作者哀嘆道:“嗚呼!半死嗟桐,先伐嘆桂。昔日婆娑,今朝憔悴。薌林改色,誰看密葉之垂陰;嘉陰無存,共惜修柯之萎地。”一個古老的文明的民族被一個野蠻的落後的民族扼住了喉嚨,變成階下囚,這種歷史的誤會並非只發生在十七世紀的中國,然而它卻會扭曲這個民族的思想個性。在賦文第三段的最後一個層次里,作者雖以櫨梨,椒櫛為喻,辛辣地嘲諷了是非顛倒,美醜反行的罪惡現實。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悲鳴和自我心理麻醉,流露出許多道家的消極思想,“觀物理之雕換兮,固有盛而必衰。誰芳根之久植兮,誰雩露之長滋?”這種思想可能就是阿Q精神之源。但作為這個古老民族一分子,作者並沒有完全被滿清反動統治階級所壓倒,其懼徙北而化枳的誓言,不肯“泫然於攀枝”的精神,顯示出一個被壓抑民族拱起的脊樑。
全賦托物言志,以桔樹之榮枯為線索,橘樹、命運、國事融為一體,表達委婉明白,隱喻妥帖得當感情起伏跌宕,一唱三嘆,文辭雖然風華不足,情趣卻淡雅有致。格式上抒情用騷,鋪寫用賦,二者間隔為用,用其所當,表達自由靈活貼切。
名家點評
明末清初·顧有孝:本《橘頌》之意而衍之,不徒作榮枯之感。綺合星稠,特其餘枝。(《楚辭學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