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人物設定,家族世系,故事簡介,海棠美人,人物結局,正冊判詞,注釋,紅樓夢曲,原文,注釋,人物評價,張愛玲說,霽月光風,名士風流,文本解密,間色法,因麒麟伏白首雙星,詩詞鑑賞,影視形象,
人物設定
家族世系
也就是說,賈母是史湘雲的姑奶奶。
故事簡介
史湘雲,金陵十二釵之一,在詩社中的雅號為“枕霞舊友”,原賈母提起幼時“枕霞閣”撞破鬢角而起。賈母娘家的侄孫女,寶玉的表妹。父母早亡,由叔叔嬸嬸撫養長大,但史家經濟不好,差不多的針線活兒都要由她們娘兒們自己做,曾因薛寶釵話家常探話,就紅了眼圈說每日做活累得慌。史湘雲在外生性豁達,得賈母喜歡,經常來賈府小住。她的經典事跡有:拾到金麒麟;海棠詩奪魁;烤鹿肉割腥啖膻;蘆雪亭聯詩奪魁;醉眠芍藥裀;中秋聯詩“寒塘渡鶴影”。最後“寒塘渡鶴影”成了史湘雲最後命運的定語,指她最後雖然會獨守“寒塘“,但是終可獲得精神的解渡。
史湘雲是作者按照《世說新語》魏晉風度標準塑造的一位具有中性美的女子形象:心直口快,開朗豪爽,愛淘氣,甚至敢於喝醉酒後在園子裡的大青石上睡大覺;偶爾身著男裝,大說大笑;風流倜儻,不拘小節;詩思敏銳,才情超逸。
海棠美人
海棠有“睡美人”之譽。這一典故出自宋朝釋惠洪《冷齋詩話》記載:唐玄宗登沉香亭,召楊貴妃,碰巧楊妃酒醉未醒,高力士使侍兒扶持而出,貴妃仍醉未醒,鬢亂殘妝。唐明皇見狀笑道:“豈妃子醉,直海棠春睡耳!”這一段有趣妙喻致使眾多文人墨客歌賦傳頌,宋代蘇軾據此寫了一首《海棠》詩:“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朦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再次藝術地把海棠比作睡美人。再加上史湘雲生來豪爽,又成了獨特的風格。
“正說著,只見一個小丫頭笑嘻嘻的走來,說:‘姑娘們快瞧雲姑娘,吃醉了圖涼快,在山子石後頭一塊青石板磴上睡著了。’眾人聽說,都笑道:‘快別吵嚷。’說著,都走來看時,果見湘雲臥于山石僻處一個石磴子上,業經香夢沉酣,四面芍藥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鬧嚷嚷的圍著;又用鮫帕包了一包芍藥花瓣枕著。眾人看了,又是愛,又是笑,忙上來推喚摻扶。湘雲口內猶作睡語說酒令,嘟嘟嚷嚷說:‘泉香而酒冽,……醉扶歸,——宜會親友。’”
表面寫的是芍藥,實即是指“海棠春睡”。因而在第63回,湘雲抽到的又是海棠簽,題著“香夢沉酣”,詩云“只恐夜深花睡去”,黛玉即笑道:“夜深”兩個字,改為“石涼”兩個字。意指湘雲酒後臥石的事,實即說明了作者是把湘雲指喻為海棠的。
但是,我們不能把海棠與湘雲機械對應起來。例如:寶玉就說怡紅院海棠預老是晴雯將死之兆;探春、寶釵、寶玉、黛玉的海棠詩皆自喻為海棠;秦可卿臥房中也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再則,怡紅院的海棠是西府紅海棠,而湘雲海棠詩詠的是白海棠。
人物結局
曹雪芹草灰蛇線伏脈千里,以“金麒麟”為信物,再經判詞考證,史湘雲最後可能與衛若蘭結婚,但她新婚守寡,孤老一生,也可能與寶玉流浪相遇,結為夫妻。
正冊判詞
畫幾縷飛雲,一灣逝水。
其詞曰: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
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
富貴又何為,襁褓之間父母違;
展眼吊斜暉,湘江水逝楚雲飛。
注釋
1.“富貴”二句——說史湘雲從小失去了父母,由親戚撫養,因而“金陵世勛史侯家”的富貴多對她來說是沒有什麼用處的。違,喪失、失去。襁褓:為背負小兒的背帶或布兜,這裡指年幼。
2.“展眼”句——展眼:一瞬間。吊:對景傷感。斜暉:傍晚的太陽。這句即“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意思。史湘雲可能是嫁給衛若蘭的。只是好景不長,婚後不久,夫妻就離散了。
3.“湘江”句——詩句中藏“湘雲”兩字,點其名。同時,湘江又是娥皇、女英二妃哭舜之處;楚雲則由宋玉《高唐賦》中楚王夢見能行雲作雨的巫山神女一事而來。所以,這一句和畫中“幾縷飛雲,一灣逝水”似乎都是喻夫妻生活的短暫。
譯文:生在富貴人家有什麼用?年幼時便父母雙亡。放眼望去,在夕陽的光輝下,湘江水逝,楚天雲飛。
紅樓夢曲
原文
【樂中悲】
襁褓中,父母嘆雙亡。
縱居那綺羅叢,誰知嬌養?
幸生來,英豪闊大寬宏量,
從未將兒女私情,略縈心上。
好一似,霽月光風耀玉堂。
廝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個地久天長,
準折得幼年時坎坷形狀。
終久是雲散高唐,水涸湘江:
這是塵寰中消長數應當,何必枉悲傷?
注釋
1.綺羅叢——指富貴家庭的生活環境。綺羅,絲綢織物。
2.霽月光風——雨過天晴時的明淨景象,這裡是比喻史湘雲詠詩的才華。
3.“廝配”句——據脂硯齋評註提到,史湘雲後與一個貴族公子衛若蘭(曾出現於第14回)結婚。
4.“準折得”句——折得,抵銷得。坎坷,道路不平的樣子,引申為人生道路上曲折多難。這裡指史湘雲幼年喪失父母寄養於叔嬸的不幸。
5.雲散高唐,水涸湘江——兩句中藏有“湘雲”二字,又說“雲散”、“水涸”,指湘雲早寡。
6.“塵寰中”句——塵寰,塵世,人世間。消長,消失和增長,猶言盛衰。數,命數,氣數。
人物評價
史湘雲借住蘅蕪苑時,薛寶釵曾戲謔:“呆香菱之命苦,憨湘雲之話多”。說史湘雲話多吵得她頭疼。
史湘雲話太直,曾對薛寶琴:“你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就在園裡來,這兩處只管頑笑吃喝.到了太太屋裡,若太太在屋裡,只管和太太說笑,多坐一回無妨,若太太不在屋裡,你別進去,那屋裡人多心壞,都是要害咱們的。”莫名其妙,說有人害咱們的話,說的聽的薛寶釵鶯兒等都笑了。
薛寶釵再次評價史湘云:“說你沒心,卻又有心,雖然有心,到底嘴太直了。”
薛寶琴穿賈母所贈斗篷,又有琥珀轉述賈母不讓薛寶釵委屈了寶琴的話,薛寶釵推寶琴:“你也不知是那裡來的福氣!你倒去罷,仔細我們委曲著你.我就不信我那些兒不如你。”寶釵一句戲話,史湘雲卻說:“寶姐姐,你這話雖是頑話,恰有人真心是這樣想呢。”暗指剛進門的林黛玉會因為賈母偏寵薛寶琴而多心。
張愛玲說
奇怪的是主角中獨湘雲沒有面貌的描寫,除了“醉眠芍藥裀”的“慢起秋波”四字,與被窩外的“一彎雪白的膀子”(第21回),似乎除了一雙眼睛與皮膚白,並不美。身材“蜂腰猿背,鶴勢螂形”,極言其細高個子,長腿,國人也不大對胃口。她的吸引力,前人有兩句詩說得最清楚:“眾中最小最輕盈,真率天成詎解情?”(董康《書舶庸譚》卷四,題玉壺山人繪寶釵黛玉湘雲《瓊樓三艷圖》,見周汝昌著《紅樓夢新證》第929頁。)她稚氣,帶幾分憨,因此更天真無邪。相形之下,“任是無情也動人”的寶釵,寶玉打傷了的時候去探望,就脈脈含情起來,可見平時不過不露出來。
……湘雲倒是寶玉確實對她有感情的。但是湘雲對黛玉有時候酸溜溜的,仿佛是因為從前是她與寶玉跟著賈母住,有一種兒童妒忌新生弟妹奪寵的心理。她與寶黛的早熟剛好相反。
第57回湘雲要替邢岫煙打抱不平,黛玉笑她:“你又充什麼荊軻聶政?”這些人裡面是湘雲最接近俠女的典型,而俠女必須無情,至少情竇未開,不然隻身闖蕩江湖,要是多情起來那還得了?如果戀愛,也是被動的,使男子處於主動的地位,也更滿足。俠女不是不解風情就是“婊子無情”,所以“由來俠女出風塵”。
註:上述文字引自《紅樓夢魘》五詳紅樓夢
霽月光風
史湘雲身為女子卻有男兒的疏朗與開闊胸懷,她不為女兒的皮囊所累。在第31回的陰陽之辨中,翠縷的喋喋不休、史湘雲的循循解答,使主僕間瀰漫著一片宛如姐妹師生的平等氣息。而史湘雲如此深入淺出的思辨, 卻不像那些見風落淚對月傷懷的深閨怨女。當她如春風般掠過我們的視野時,人們都陶醉於她的風度而渾然忘卻她的廬山面目。
心意明媚
史湘雲的曠達不是一種出世孤傲,而是一種入世的情趣。趁興時大塊吃肉,忘形時揮拳拇戰,偶爾男兒裝扮, 白日裡佻達灑脫, 顧盼間神采飛揚,鬚眉也須自拙。在大觀園中,史湘雲的身世既富且貴,雖因家道中落、不復為富,卻也不端著貴族的空架子。她既無視高低貴賤,又不拘於男女之別,與人相交,一片本色,無功利之心。這和寶釵、黛玉大為不同。寶釵雖識大體又善施小惠,但人事的輕重在她的行事中是層次清晰的;黛玉為封建社會的叛逆者,一身才情,孤芳自傲是黛玉的本性。
性情直爽
她是一個極愛說話的人,是“話口袋子”,對人對事都表現出熱情。香菱要學詩,不敢囉唆寶釵,向湘雲請教,她“越發高興了,沒晝沒夜,高談闊論起來。”為此,寶釵批評她“不守本分”,“不像個女孩兒家”。她表里如一,心直口快,說話不防頭兒。一次看戲,鳳姐兒指著戲台上的一個小旦說:“這孩子打扮起來活像一個人。”眾人都知道,鳳姐指的是黛玉,就怕得罪她,便不肯說出來,湘雲卻直言不諱地說:“我知道,像林姐姐。”為此她不僅得罪了黛玉,而且還與寶玉發生了矛盾。後來她到賈府,總與寶釵同住,因為寶釵待她最好,“如親姐姐一樣”,“我但凡有這么一個姐姐,就是沒了爹娘,我也情願”。
體健貌端
史湘雲不是《紅樓夢》中最美麗的女子,但她是健康的美女。紅樓女兒,生得美麗的多,但生命旺盛的不多,一大半病病怏怏的。黛玉從會吃飯起就吃藥,王熙鳳表面剛強,最親近的平兒也知她是死撐,看起來體態豐滿的薛寶釵,也有胎裡帶的熱毒,尋常藥還不起作用。湘雲卻體健貌端,割腥啖膻,燒烤鹿肉,全不當一回事。喝醉了酒,枕著芍藥花在石頭上露宿,香夢沉酣,也沒見她感冒,身體素質自然是一級棒。
善良細心
史湘雲有一種傳統俠義、古道熱腸的善良。在群芳射覆的遊戲中,香菱慌亂得毫無頭緒,旁人都笑觀其敗,幸災樂禍。唯有史湘雲,急得抓耳撓腮、不惜私傳謎底,結果作弊被當場拿獲。邢岫煙,一個處身於貴族中的平民女子,和寶玉、寶琴、平兒是一天生日,別人誰也不記得,獨史湘雲道出了岫煙的生日,讓貧寒的女子順勢過了個華誕。這些或許是小事,但閨中又有多少大事,且又有誰肯為香菱、岫煙這類女子留上半分心呢?她的善良與明智,使她超脫了身份的羈絆,從而兩袖清風、一身輕快地行走於天地之間,呈現出一種瀟灑飄逸的風度。
樂觀豁達
史湘雲自幼父母雙亡,由叔父撫養,寄人籬下。儘管她身世比林黛玉還苦三分,但她從沒象林黛玉那樣整日悲戚戚的,在賈府隨時可以聽到她的笑聲,笑卻是真摯無邪的笑,發自樂觀的天性,更皆出語諧趣。如行酒令:“這鴨頭不是那丫頭,這頭上哪有桂花油?”說不盡的俏皮,一時令人傾倒。她對生活永遠興味盎然,屬於她的色彩明快、溫暖,一如雪地里戴著的大紅猩猩昭君套,那是湘雲最配的顏色啊。
才思敏捷
大觀園裡,才女雲集,但才思可堪與釵、黛一拼的,僅湘雲一人而已。蘆雪庵、凹晶館以及歷次賽詩聯句,湘雲都來得快且多,蘆雪庵一役,湘雲有鹿肉助興,詩思敏捷,獨戰寶琴、寶釵、黛玉。不僅如此,就這么一個大家閨秀,女紅刺繡,湘雲樣樣拿得出手,在依嬸母而居時,身在豪門,針線女工都須自己動手,常常做針線活兒到三更。可謂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在今天看來,屬於那種可以精神交流,可以同甘共苦,讓人有疼她寵她的願望。
然而那樣好看的花最終還是謝了,醉情溢言、酡紅沉夢的日子最終還是在落花飄搖著的影子中遠去了。湘雲的出現始終像幾縷飛雲一像悄然,她的離去隱約著許多溫暖卻沒有痕跡。王勃的“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大約最適合用在湘雲身上,那種清朗的悠遠、飛動的飄逸,那種漫不經心的和諧,應該是史湘雲永遠的形象。
名士風流
紅樓夢的女兒中,人們會因為黛玉而不喜歡這個“病西施”,因寶釵不喜歡這個“冷美人”,卻很少有人不喜歡簡簡單單的史湘雲,她的現代氣息最濃。
湘雲的家境
她自幼父母雙亡,和叔叔嬸嬸住在一起,雖說有小姐身份,但還要做女工一類的針線活,我們很少看到史湘雲和別人提及過和哭過。林黛玉也是父母雙亡,但多少也感受到了一點父愛母愛,況且到了賈府有賈母罩著,王夫人還能怠慢她不成?難得寶玉也為她撐腰,所以境遇要比史湘雲強的多,卻動不動就抹眼淚。林妹妹愛哭的根源大致有兩點,一點是她家是書香門第比賈家靠武力的,氣質上多了一層高貴;另一點她沾染了文人清高的壞毛病,不屑於與不相投的人溝通,又因賈府錯綜複雜的爭鬥而落落寡歡,感嘆“風霜刀劍嚴相逼”。史湘雲家境雖如此,但每次來賈府時也不忘帶點小禮物給丫頭小姐們,上上下下的關係顯得很融洽,處處洋溢著“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的暢快,一不留神她就要做東,幸好有寶釵雪中送炭,並這樣說她:“說你有心卻沒心,雖然有心,到底是太直了。”
湘雲的直
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說唱戲的女子像林妹妹,別人尚且避之三分,她偏捅破這層紙,使得眾人鬨笑林黛玉像,因戲子乃是下九流,連小妾趙姨娘都罵的粉頭,至黛玉無地自容,賈寶玉又先哄勸先一步自己惱怒收拾包袱回家的史湘雲,反過來說林黛玉因比戲子而小性,林黛玉遷怒於寶玉不理解她其實並沒有因為史湘雲的玩笑而生氣湘雲,不過,後來經過抄檢大觀園後,薛寶釵不告而別,史湘雲搬出蘅蕪苑與李紈居住,過節時,凹晶館兩人說出了“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的絕唱,史湘雲再次搬入瀟湘館與林黛玉同住,兩人恢復了親密的關係。人們稱史湘雲是詩仙,所以蘆雪庵聯詩時,她的詩句最多,像她的性格一樣斗酒詩百篇。湘雲在大觀園眾兒女中後來居上,黛釵湘都奪過詩魁,到不如說是彼此性格的反映吧。
迎春雖然說話不多,但還有幾分貴小姐的倦懶之氣,反觀史湘雲暴炭似的人,愛打抱不平,聽說邢蚰煙受婆子欺負時,她直接說:“等我問問二姐姐去,我罵那婆子一頓,給你們出出氣。”不知不覺讓人想到嘴利的村婦。她顯然是太魯莽了,還得探春一番精密的籌劃。
生活中的史湘雲看不出是個貴小姐,和丫鬟翠縷談論陰陽,不厭其煩,主動幫香菱學詩,不怕囉嗦。史湘雲就像一個小孩兒,不會將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上,只要睡一覺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文中通過兩人睡態的描寫,將黛玉的處事精密與湘雲的大而化之作了鮮明的對比。黛玉是裹著一幅杏子紅陵被,安穩合目的睡著,湘雲卻是一把青絲,托於枕畔一幅桃綢被,只齊胸蓋著,一彎雪白的膀子,撂在外面,寶玉看到後說她連睡覺都不老實,是啊,如果老實了就不是有魏晉風度的史湘雲了。
湘雲的中性美
林妹妹說她像個“小騷達子”,就是假小子。人說湘雲是“巾幗而鬚眉”,寶玉是“鬚眉而巾幗”,看似矛盾,不過是率真性情的外露。寶玉不喜歡的是世俗的禮,並非不通人情,不然女兒們也不會和他廝混在一起。湘雲的詩“蕭疏林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純魏晉風度,自然生活中少不得詩酒了,所以她半醉半醒地說:“你們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我這會子腥的膳的大口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
湘雲於嫵媚中沾染了一些風流倜儻的男兒氣概。她在穿著上總是喜歡男裝。一次下大雪,她的打扮就與眾不同:身穿里外燒的大褂子,頭上戴著大紅猩猩昭君套,又圍著大韶鼠風領。黛玉笑她道:“你瞧,孫行者來了。他一般的拿著雪褂子,故意妝出個小騷達子的樣兒來。”眾人也笑道:“偏他只愛打扮成個小子的樣兒,原比他打扮女兒更俏麗了些。”她與寶玉、平兒等燒鹿肉吃。黛玉譏笑他們,湘雲回擊道:“你知道什麼:‘是真名士自風流’,……我們這會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就算是作詩,她也能吟出“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的詩句,儼然以隱女自居。俏麗撫媚雜染些風流偶儻,使史湘雲這一形像更富有魅力了。
最後再整體感受一下史湘雲,青絲托於枕畔,白臂撂於床沿,夢態決裂,豪睡可人。至鹿肉大嚼,茵藥酣眠,尤有千仞振衣,萬里濯足之概,更覺豪爽也。
文本解密
間色法
史湘雲的不幸遭遇主要還在八十回以後。根據這個曲子和脂硯齋評註中提供的零星材料,史湘雲後來和一個頗有俠氣的貴族公子衛若蘭結婚,婚後生活還比較美滿。但好景不長,不久夫妻離散,她因而寂寞憔悴。
傳說有的續寫本中寶釵早卒,寶玉淪為擊柝的役卒,史湘雲淪為乞丐,最後與寶玉結為夫妻,看來這並不合乎曹雪芹的寫作計畫。
其實“白首雙星”就是指衛若蘭、史湘雲兩人到老都過著分離的生活。第31回寫寶玉失落之金麒麟恰巧被湘雲拾到,而湘雲的丫鬟正與小姐談論著“雌雄”“陰陽”之理,說:“可分出陰陽來了!”借這些細節暗示此物將來與湘雲的婚姻有關。這初看起來倒也確是很像“伏”湘雲與寶玉有“緣”,黛玉也曾為此而起過疑。其實,寶玉只是無意中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就像襲人與蔣玉菡之“緣”是通過他的傳帶交換了彼此的汗巾子差不多。這一點,脂批說得非常清楚:“金玉姻緣已定,又寫一個金麒麟,是間色法也。何顰兒為其所惑?”繪畫為使主色鮮明,另用一色襯托叫“間色法”。
湘雲的婚姻是寶釵婚姻的陪襯:一個因金玉結緣,一個因金麒麟結緣;一個當寶二奶奶,與寶玉生活地恩愛幸福,並在寶玉絕望時勸他出家;一個“廝配得才貌仙郎”,誰料“雲散高唐,水涸湘江”,最後空房獨守,卻樂觀面對挫折。“雙星”是牽牛、織女星的別稱(見《焦林大關記》),故七夕又稱雙星節(後來改為雙蓮節)。
總之,“白首雙星”是說湘雲和衛若蘭結成夫妻後,由於某種尚不知道的原因很快離異了(也可以說是陰陽永隔),成了牛郎織女。這正好作寶釵“金玉良緣”的襯托。可見,因回目而猜測湘雲將來要嫁給寶玉的人們,也與黛玉當時因寶玉收了金麒麟而“為其所惑”一樣,同是出於誤會。
因麒麟伏白首雙星
“周汝昌等學者將金玉緣定為寶玉、湘雲姻緣有誤。”觀點屬於沒有依據地否定著名紅學家的研究成果。
持這種觀點的人說金麒麟非神話仙界之物,不能與通靈寶玉相配;金玉良緣明指一金一玉,金麒麟卻是一陰一陽的二金配;與寶玉發生婚戀關係的正冊女兒有釵、黛、妙,她們的名字分別占了“寶”“玉”二字,湘雲的名字卻不具備這個特點;湘雲曲子點明她一生只有一段姻緣,不會再嫁寶玉;寶玉出家乃是回歸青埂峰,不會再還俗娶湘雲。以黛玉的靈敏,倘若金麒麟危及木石姻緣,她決不會袖手旁觀。可是,第29回寶玉收下金麒麟時,黛玉“似有讚嘆之意”;她話中帶刺,嘲諷的對象是寶釵,而不是湘雲;回家來一場大鬧,焦點也只在張道士提親的那位十五歲的姑娘(寶釵)身上,而放過了金麒麟。足見金麒麟與寶玉婚配無關。
而實際上第一書中明確寫了原來林黛玉知道史湘雲在這裡,寶玉又趕來,一定說麒麟的原故。因此心下忖度著,近日寶玉弄來的外傳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鴛鴦,或有鳳凰, 或玉環金ぐ,或鮫帕鸞絛,皆由小物而遂終身。今忽見寶玉亦有麒麟,便恐藉此生隙,同史湘雲也做出那些風流佳事來。因而悄悄走來,見機行事,以察二人之意。第二寶玉得到麒麟又遺失後是史湘雲撿到的。”第三書中從未說明妙玉和寶玉有任何婚戀關係。第四寶玉出家青埂峰是程高偽續中的內容,沒有說服力。
詩詞鑑賞
其一
神仙昨日降都門,種得藍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欲離魂。
秋陰捧出何方雪?雨漬添來隔宿痕。
卻喜詩人吟不倦,肯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
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乾風裡淚,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情慾向嫦娥訴,無那虛廊月色昏。
[注釋]
1.都門——本指都城中的里門,後通稱京都為都門。這裡即是通稱,因小說中大觀園在“帝城西”。
2.藍田——縣名,古時以產美玉著名,在今陝西省渭河平原南緣,秦嶺北麓,渭河支流灞河上游。
3.自是——本是。霜娥——青霄玉女,主管霜雪的女神,亦稱青女。這一句出唐代李商隱《霜月》詩:“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
4.“非關”句——事出唐代陳玄佑《離魂記》傳奇。故事說:張鎰的幼女倩娘與王宙相愛,張鎰將她另許他家,王宙憤恨而訣別遠行,途中倩娘忽然追至,兩人就一起遁去。他們在外地共居五年,回家看父母,家人都驚訝不已。這時,從房中跑出倩娘,與回家的倩娘相抱,合成一體。原來當時倩娘怨忿成病,臥床數年不起,跟王宙外逃的只不過是她的魂魄。這是一個不滿包辦婚姻的幻想故事。
5.秋陰——秋天的陰雲。南朝顏延之《陶徵士誄》:“晨煙暮藹,春煦秋陰。”雲陰與雨雪相連,但秋天無雪,所以要用“何方”二字。“捧出”,將秋陰擬人化,也寫出了花的形狀。
6.肯——豈肯。
7.蘅芷——蘅蕪、清芷,都是香花芳草。蘿薜,藤蘿、薜荔,都是蔓生植物(皆見之於第十七回)。為下句寫海棠種植隨處適宜而先寫環境。
8.斷魂——形容極度悲愁。
9.“玉燭”句——白玉色的蠟燭,燭芯燒完、蠟淚滴乾時剩下的是一堆凝脂,以喻花。
10.“晶簾”句——晶簾即水精簾,從簾內可見簾外景物,唯白色的東西不明顯。所以唐代韋莊《白櫻桃》詩說:“王母階前種幾株,水精簾外看如無。”這裡說月中花的姿影被“晶簾隔破”,即韋莊詩意,亦從顏色來寫。
11.幽情——隱藏在心中的怨恨。嫦娥,神話人物,本是羿之妻,羿從西王母處帶回不死之藥,嫦娥偷服後飛向月宮。後在詩詞中多以嫦娥寫女子的寂寞孤單。這裡花向嫦娥所訴的“幽情”亦與“難尋偶”等語有關。
12.無那——無奈。
彈琴酌酒喜堪儔,几案婷婷點綴幽。
隔坐香分三徑露,拋書人對一枝秋。
霜清紙帳來新夢,圃冷斜陽憶舊遊。
傲世也因同氣味,春風桃李未淹留。
[注釋]
1.供菊——將菊花插在瓶中,放在房間裡供觀賞。
2.喜堪儔——高興菊花能作伴。
3.“几案”句——即 “婷婷點綴几案幽”。婷婷,指菊枝樣子好看。幽,說因菊而環境顯得幽雅。
4.“隔坐”句——即一座之隔而聞到菊花的香氣。三徑露,指菊,修辭說法(與下句“一枝秋”相對),用陶潛《歸去來辭》“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意。“三徑”原出處參見前清客《蘭風蕙露》對聯注。“香分三徑露”, 是說菊之香氣從三徑分得,與下句“一枝”一樣,正寫出“供”字。
5.霜清——仍是修辭說法,指菊花清雅。紙帳來新夢——房內新供菊枝,使睡夢也增香。因紙帳上多畫花卉,而真的菊自然大大超過所畫的花,所以及之。《遵生八箋》:“紙帳,用藤皮繭紙纏於木上,以索纏緊,勒作皺紋,不用糊,以線拆縫之,頂不用紙,以稀布為頂,取其透氣;或畫以梅花,或畫以蝴蝶自是分外清致。”
6.“圃冷”句——書中黛玉說:“據我看來,頭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陽憶舊遊’,這句背面傅粉;‘拋書人對一枝秋’,已經妙絕,將供菊說完,沒處再說,故翻回來想到未折末供之先,意思深遠”圃冷,菊圃冷落。斜陽,衰颯之景。舊遊,舊時的同游者、老朋友。
7.“傲世”二句——說自己也與菊一樣傲世,並不迷戀世上的榮華富貴。春風桃李,喻世俗榮華。淹留,這裡是久留忘返的意思。
秋光疊疊復重重,潛度偷移三徑中。
窗隔疏燈描遠近,籬篩破月鎖玲瓏。
寒芳留照魂應駐,霜印傳神夢也空。
珍重暗香休踏碎,憑誰醉眼認朦朧。
[注釋]
1.秋光——指菊影。潛度偷移——說菊花隨著日光西斜而影子在不知不覺地移動。
2.“窗隔”句——意思是隔著窗子透出稀疏的燈光,在地上描下了濃淡不同的遠近菊影。
3.“籬篩”句——竹籬好比篩子,透過月光的碎片,就像把明淨精巧的菊花姿影封鎖在裡面。玲瓏,空明的樣子,又常形容雕鏤精巧。
4.寒芳——指菊。留照——留下肖像,即留下影子。魂應駐——花魂應該也留在菊影之中,說菊影能傳神。
5.霜印——指菊影。夢也空——影雖能傳花之神,但畢竟是虛像,“夢也空”就是虛像的修辭說法。上句從花到影,這句從影到花,說法相反相成。
6.暗香——指菊,因寫月夜花影,所以用“暗”。休踏碎——正點出“菊影”,影在地上,因珍惜,所以不願踩它。程高本這三個字作“踏碎處”,句不可通,既已“踏碎”(影豈能踏碎?),怎么還說“珍重”呢?今從脂本。
7.“憑誰”句——賞菊與飲酒相關,已見前詩注。影子本來朦朧,加之醉眼迷離,看去就更模糊難以辨認了。
別圃移來貴比金,一叢淺淡一叢深。
蕭疏籬畔科頭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數去更無君傲世,看來惟有我知音。
秋光荏苒休辜負,相對原宜惜寸陰。
[注釋]
1.科頭——不戴帽子叫科頭。這裡借用來說不拘禮法的樣子,與下聯“傲世”關合,取意於唐代詩人王維《與盧員外象過崔處士興宗林亭》詩:“科頭箕踞(抱膝而坐)長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
2.傲世——菊不畏風霜,冒寒開放,有“傲霜枝”之稱。
3.知音——知己朋友。典出鐘子期聽伯牙彈琴能知其心意的故事。見《列子·湯問》。
豈是繡絨殘吐?捲起半簾香霧。縴手自拈來,空使鵑啼燕妒。且住,且住!莫放春光別去!
[注釋]
1.繡絨——喻柳花。殘吐——因殘而離。詞寫春光尚在,柳花乃手自拈來,所以說“豈是殘吐”。後人不曉詞意,妄改“殘吐”為“才吐”(程高本),變新枝為衰柳,與全首境界不合。明代楊基《春繡絕句》:“笑嚼紅絨唾碧窗”。
2.香霧——喻飛絮蒙蒙。
3.拈——用手指頭拿東西。鵑鳴燕妒——以拈柳絮代表占得了春光,所以說使春鳥產生妒忌。
4.莫放——庚辰本作“莫使”,與前句“空使”用字重複,且拈絮是想留住春天,以“莫放”為好。從戚序本。南宋詞人辛棄疾《摸魚兒》詞:“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寫蛛網沾住飛絮,希望留住春光,為這幾句所取意。
[鑑賞]
《柳絮詞》又都是每個人未來的自況。我們知道,湘雲後來與衛若蘭結合,新婚是美滿的,所以詞中不承認用以寄情的柳絮是衰殘景象。對於她的幸福,有人可能會觸痛傷感,有人可能會羨慕妒忌,這也是很自然的。她父母雙亡,寄居賈府,關心她終身大事的人可能少些,她自詡“縴手自拈來”,總是憑某種見面機會以“金麒麟”為信物而湊成的。第14回寫官客為秦氏送殯時曾介紹衛若蘭是“諸王孫公子”,可見所謂“才貌仙郎”也必須以爵祿門第為先決條件,不能想像如史湘雲那樣的公侯千金會單憑才貌選擇一個地位卑賤的人作為自己的丈夫。詞中從占春一轉而為惜春、留春,而且情緒上是那樣地無可奈何,這正預示著她的所謂美滿婚姻也是好景不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