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全篇分三部分。第一部分論誇張描寫在文學創作中的必要。劉勰從《詩經》等儒家經書中舉一些運用誇張手法的例子,指出這種描寫雖然不免過分,但不僅無損於作品的教育作用,反而能“追其極”、“喻其真”,起到更為有力的教育作用。其實,不僅某些難以表達的事理,甚至普遍的形器,也正是藉助於誇張的方法,才能突出其實質,發揮積極的藝術效果。因此,劉勰斷定“文辭所被,誇飾恆存”,凡是文辭描寫,就永遠存在著誇張的表現方法。
第二部分講誇張手法在兩漢的運用、發展情況及其藝術力量。劉勰舉漢賦中的一些例子,說明漢代辭賦家在誇張的運用上,雖有從盛行到過分的傾向,但都能在辭賦創作中“因夸以成狀,沿飾而得奇”,充分發揮了誇張描寫的藝術效果,甚至能使盲人睜開眼睛,聾子也受到驚駭。
第三部分論誇張手法的基本原則。劉勰認為,一方面要繼承《詩經》等儒家經書的優良傳統,一方面要糾正漢代辭賦家誇張過分的偏向,做到“夸而有節,飾而不誣”;關鍵在於抓住要點,能有力地表達思想感情,而不要用不恰當的誇張,使“名實兩乖”。
原文+譯註
(一)
夫形而上者謂之“道”1,形而下者謂之“器”2。神道難摹3,精言不能追其極4;形器易寫,壯辭可得喻其真5。才非短長,理自難易耳。故自天地以降6,豫入聲貌7,文辭所被8,誇飾恆存。雖《詩》、《書》雅言9,風格訓世10,事必宜廣,文亦過焉11。是以言峻則嵩高極天12,論狹則河不容舠13;說多則“子孫千億”14,稱少則“民靡孑遺15;襄陵舉滔天之目16,倒戈立漂杵之論17:辭雖已甚,其義無害也。且夫鴞音之醜18,豈有泮林而變好19?荼味之苦20,寧以周原而成飴21?並意深褒讚,故義成矯飾22。大聖所錄23,以垂憲章24。孟軻所云25,“說《詩》者不以文害辭26,不以辭害意”也27。
〔譯文〕
未成形的抽象的叫做“道”,已成形的具體的叫做“器”。微妙的道理不易說明,即使用精確的語言也不能完全表達出來;具體事物雖容易描寫,用有力的文辭更能體現出它的真象。這並不是由於作者的才能有大有小,而是事理本身在描述上有難有易。所以從開天闢地以來,凡是涉及聲音狀貌的,只要通過文辭表達出來,就有誇張和修飾的方法存在;即使是《詩經》、《尚書》中那種雅正的語言,為了教育讀者,所談的事例一定要廣博,因而在文辭上也就必然有超過實際的地方。所以《詩經》裡面談到高就說山高到天上,談到狹就說河裡容不下小船;談到多就說子孫無數,談到少就說周朝的百姓死得不剩一個。《尚書》裡面講到洪水包圍丘陵,就有淹沒天空的說法;講到殷王的士兵叛歸周人,就有殺得流血可以浮起舂米槌的記載。這些雖不免過甚其辭,但對於所要表達的基本意義卻並無妨害。再如貓頭鷹的叫聲本來是難聽的,怎能真像<詩經·魯頌·泮水》中說的,因為它棲在泮水邊的樹上而變得好聽起來了呢?苦菜的味道本來是苦的,怎能真像《詩經·大雅·綿》裡面說的,因為生長在周國的平原上而變得糖漿似的甜呢?實在因為作者有著深刻的讚揚的意圖,所以在文義上有所誇飾。偉大的聖人將它採錄下來,作為後世的典範。因此孟軻曾說過:“解說《詩經》的人,不要因為拘泥於辭藻而妨害了對詩句的理解,也不要因為拘泥於詩句本身而誤解了作者的原意。”
〔注釋〕
1形而上:成形以前,也就是抽象的東西。形:形體。
2形而下:成形以後,也就是具體的東西。以上兩句是借用《周易·繫辭上》中的話:“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孔疏:“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之稱。凡有從無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後形,是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外已上者,謂之道也;自形內而下者,謂之器也。”
3神道:神妙的道理。摹:模寫。
4追其極:徹底表達出來。極:終極。
5喻:說明。
6以降:以後。
7豫:干預,參預。
8被:及,到達。
9《詩》:指《詩經》。《書》:指《書經》,即《尚書》。
10風:教化。格:法則。這裡的“風格”二字,和我們今天所說的藝術風格不同。
11過:超過,這裡有誇大的意思。
12峻:高。嵩(sōng松):也是高。《詩經·大雅·崧高》:“崧(同嵩)高維岳,駿極於天。”
13舠(dāo刀):小船。《詩經·衛風·河廣》:“誰謂河廣,曾不容刀。”刀:即舠。
14子孫千億:《詩經·大雅·假樂》:“乾祿百福,子孫千億。”《論衡·藝增》:“言‘子孫眾多’,可也;言‘千億’,增之也。夫子孫雖多,不能千億,詩人頌美,增益其實。”
15靡:沒有。孑(jié節):單獨。《詩經·大雅·雲漢》:“周余黎民,靡有孑遺。”《論衡·藝增》:“而言‘靡有孑遺’,增益其文,欲言旱甚也。”
16襄(xiāng香):上。陵:大的土山。滔:水漫。目:稱說。《尚書·堯典》:“湯湯洪水方割(害),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
17倒戈:倒轉武器進攻原來自己所屬的一方。戈:兵器。杵(chǔ楚):舂米的槌。《尚書·武成》:“罔(無)有敵於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敗),血流漂杵。”《論衡·藝增》:“《武成》言‘血流浮杵’,亦太過焉。死者血流,安能浮杵?……言血流杵,欲言誅紂,惟兵頓士傷,故至浮杵。”
18鴞(xiāo消):貓頭鷹。
19泮(pàn判):指春秋時魯國的泮宮(學校)。《詩經·魯頌·泮水》:“翩彼飛鴞,集於泮林,食我桑黮(shèn甚),懷我好音。”黮:同葚,桑樹的果穗。
20荼(tú徒):苦菜。
21周:周國,在今陝西中部。原:平原。飴(yí宜):糖漿。《詩經·大雅·綿》:“周原膴膴,堇荼如飴。”膴(wǔ武):肥美的樣子,堇(jǐn僅):野菜。
22矯飾:即誇飾。《荀子·性惡》中說:“古者聖王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正,悖(bèi被)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製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矯:矯正,這裡引申為改變的意思。
23大聖:指孔子。
24垂:留傳下來。憲章:法度。
25孟軻(kē科):孔子學說的主要繼承者,他的弟子記載其言論為《孟子》七篇。這裡所引的話見《孟子·萬章上》。
26說:解說。文:文采。辭:指詩句本身。
27意:《孟子》作“志”。原文是:“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
(二)
自宋玉、景差1,誇飾始盛。相如憑風2,詭濫愈甚3。故上林之館4,奔星與宛虹入軒5;從禽之盛,飛廉與鷦鷯俱獲6。及揚雄《甘泉》7,酌其餘波8;語瑰奇則假珍於玉樹9,言峻極則顛墜於鬼神10。至《東都》之比目11,《西京》之海若12;驗理則理無不驗13,窮飾則飾猶未窮矣14。又子云《羽獵》15,鞭宓妃以餉屈原16;張衡《羽獵》17,困玄冥於朔野18。孌彼洛神19,既非罔兩20;惟此水師21,亦非魑魅22:而虛用濫形,不其疏乎?此欲夸其威而飾其事,義暌剌也23。至如氣貌山海24,體勢宮殿25;嵯峨揭業26,熠耀焜煌之狀27,光采煒煒而欲然28,聲貌岌岌其將動矣29:莫不因夸以成狀,沿飾而得奇也。於是後進之才,獎氣挾聲30;軒翥而欲奮飛31,騰擲而羞跼步32。辭入煒燁33,春藻不能程其艷34;言在萎絕35,寒谷未足成其凋36;談歡則字與笑並,論戚則聲共泣偕37。信可以發蘊而飛滯38,披瞽而駭聾矣39。
〔譯文〕
從宋玉、景差以後,作品中運用誇張手法開始盛行起來。司馬相如繼承這種風尚,又變本加厲,怪異失實的描寫越來越嚴重。他寫到上林苑中的高樓,便說流星與曲虹好像進入了它的窗戶;寫到追逐飛禽的眾多,竟說龍雀、焦明等奇鳥樣樣都能捕到。後來揚雄作《甘泉賦》,繼承了司馬相如的流風餘韻;他為了描寫的奇特,就借重玉樹這一珍寶;為了形容樓閣的高聳,就說鬼神也要跌下來。還有班固在《西都賦》里談到了比目魚,張衡在《西京賦》中談到了海若神等等。這些說法在事理上既難於查考,在誇張上又不算竭盡能事。此外如揚雄的《羽獵賦》,裡面說要鞭撻洛水的宓妃,要她送酒菜給屈原等人;張衡的《羽獵賦》又曾說,要把水神玄冥囚禁在北方的荒野。可是,那姣好的洛神,既不是什麼鬼怪;而這水神玄冥,也不是什麼妖魔;他們這樣不切實際地任意描寫,不是過於粗疏了嗎?這樣寫不過要想增加聲勢,便把事情寫得誇張一些,卻顯然違背了義理。但這些作品在描繪山海的狀貌和宮殿的形勢上,都能充分表現出那種宏偉高大、光輝燦爛的壯觀;色彩的鮮艷有如融融的火光,樓台的高聳富有飛動的氣勢:所有這些,都是依仗誇張手法來表現出事物的形狀,藉助修飾文采來顯示事物的奇特。因此,後來許多才人發揚了這種風氣,憑藉著這種聲勢。他們振翼高舉,勢將奮飛;踴躍奔騰,恥於緩步。他們如果寫繁盛,即使是春日麗景也不如這般鮮艷;如果寫衰萎,即使是荒涼的寒谷也沒有這樣蕭條。寫到愉快,文字好像帶著歡笑一齊來到;寫到悲傷,音調好像和哭泣同時並至。這的確可以把深藏內心而不明顯的東西表達得十分鮮明而生動,簡直能使盲人睜開眼睛,聾子受到震驚。
〔注釋〕
1宋玉、景差:都是戰國時期楚國的著名作家。宋玉的作品今存<九辯》等篇,景差的作品大都亡佚。
2相如:司馬相如,字長卿,西漢文學家,下文講到的《上林賦》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風:指誇飾之風。
3詭(gǔi軌):反常。
4上林:漢天子的園林,為他們遊獵之所。
5奔星:流星。宛虹:彎曲的虹。軒:窗。《上林賦》中說:“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拖於楯軒。”李善註:“奔,流星也,行疾,故曰奔。”
6飛廉:龍雀,傳為鳥身鹿頭。鷦鷯(jiāoliáo交遼):一作“焦明”,形似鳳凰的鳥。《上林賦》中曾寫到“椎蜚廉”、“揜焦明”。蜚廉即飛廉。椎:用椎擊。揜(yǎn掩):取。
7揚雄:西漢末年辭賦家。《甘泉》:《甘泉賦》,載《文選》卷六。甘泉是秦漢時帝王的離宮。
8酌:斟酌、挹取,這裡有學習、繼承的意思。
9瑰奇:珍貴奇異的事物。玉樹:相傳是以珊瑚為枝,碧玉為葉的樹。
10顛墜:下落。揚雄《甘泉賦》:“翠玉樹之青蔥兮。”“鬼魅不能自逮兮,半長途而下顛。”
11《東都》:應作《西都》。班固的《兩都賦》有《東都》、《西都》兩個部分。比目:比目魚,又叫偏口魚,兩眼都在頭部的一側,故名。《西都賦》中曾寫到:“揄文竿,出比目。”揄:引。
12《西京》:張衡《二京賦》的一部分。《西京賦》載《文選》卷二。海若:海神名。《西京賦》中曾寫到“海若游於玄渚”。
13不驗:當作“可驗”。
14未窮:指尚未窮盡誇張之能事。
15子云:揚雄的字。《羽獵》:《羽獵賦》,是揚雄的代表作之一,載《漢書·揚雄傳》。
16宓(fú扶)妃:相傳是伏犧的女兒,溺死洛水為神。餉:進酒食。揚雄在《羽獵賦》中曾說:“鞭洛水之宓妃,餉屈原與彭胥。”彭胥:師古註:“彭,彭鹹;胥,伍子胥。皆水死者。”
17張衡:東漢著名科學家、文學家。《羽獵》:張衡的《羽獵賦》,今不全,《全後漢文》卷五十四輯得部分殘文。
18困:拘留。玄冥:水神名。朔:北方。現存《羽獵賦》殘文沒有“困玄冥”的內容。
19孌(luán欒):柔順,美好。
20罔(wǎng網)兩:水怪。
21水師:指水神玄冥。
22魑魅(chīmèi吃妹):鬼怪。
23暌(kuí奎)、剌(là臘):都是違背。
24氣:氣概。貌:形狀。
25體勢:與“氣貌”意義相近。
26嵯峨(cuóé搓陽俄):山高的樣子。揭業:即揭孽,也是高的意思,張衡《西京賦》、司馬相如《上林賦》、王延壽《魯靈光殿賦》等,都曾用到類似的描寫。如《魯靈光殿賦》:“嵯峨嶵嵬,……飛陛揭孽。”嶵嵬(zuìwéi罪維):山勢險峻的樣子。
27熠(yì意)耀:光明的樣子。何晏《景福殿賦》:“光明熠爚。”爚:同耀。焜煌(kūnhuáng昆皇):也是光明的樣子。傅玄《舞賦》:“鋪首炳以焜煌。”
28煒煒(wěi委):光輝。然:即燃。
29岌岌(jí吉):高聳危險的樣子。
30獎:鼓勵。氣:風氣。挾:依以自重。聲:聲勢。
31軒翥(zhù注):高飛的樣子。
32騰擲:跳躍。跼(jú局)步:小步。跼:拘束。
33煒燁(yè夜):光輝盛明的樣子。
34春藻:指春天的美麗景色。程:計量考核。
35萎絕:枯死。
36寒谷:劉向《別錄》中說:“燕有谷,地美而寒,不生五穀。”(《全漢文》卷三十八)凋:零落。
37戚:優傷。偕:共同。陸機《文賦》:“思涉樂其必笑,言方哀而已嘆。”
38蘊(yùn運):積聚含蓄的意思。滯:不通暢。
39披:打開。瞽(gǔ古):盲人。枚乘《七發》:“發瞽披聾而觀望之也。”
(三)
然飾窮其要,則心聲鋒起1;誇過其理,則名實兩乖2。若能酌《詩》、《書》之曠旨3,翦揚、馬之甚泰4,使夸而有節5,飾而不誣6,亦可謂之懿也7。
〔譯文〕
如果誇飾能夠抓住事物的要點,就可把作者的思想感情有力地表達出來;要是誇張過分而違背常理,那就會使文辭與實際脫節。假如在內容上能夠學習《詩經》、《尚書》中深廣的涵義,在形式上避免揚雄和司馬相如辭賦中過度的誇飾,做到誇張而有節制,增飾而不違反事實,這就可以算是美好的作品了。
〔注釋〕
1心聲:和下句“名實”相對應,指表達作者心意的語言。揚雄《法言·問神》:“言,心聲也;書,心畫也。”這裡即取其意。鋒:鋒銳。
2乖:不合。
3曠:廣大。
4揚:揚雄。馬:司馬相如。泰:過多,指不恰當的誇張。
5節:節制。
6誣:歪曲。
7懿(yì意):美好。
(四)
贊曰:誇飾在用,文豈循檢1?言必鵬運2,氣靡鴻漸3。倒海探珠,傾昆取琰4。曠而不溢5,奢而無玷6。
〔譯文〕
總之,誇張手法的運用,難道必須遵循一定的規則嗎?誇張的語言應該像大鵬矯健地高飛,而不要像鴻鳥著陸那樣氣勢緩慢。作家選擇這種語言時應該像翻倒大海去尋寶珠,推垮崑崙山去求美玉。標準在於誇張得不過分,增飾得不出毛病。
〔注釋〕
1檢:法式。
2鵬:大鳥。運:運行,相傳大鵬鳥一飛就是幾千里。
3鴻:水鳥。漸:緩進。
4昆:崑崙山,相傳崑山產玉。琰(yǎn演):一種美玉。
5溢:過多。
6玷(diàn電):美玉的缺點。
當代讀解
劉勰《文心雕龍》中有《誇飾篇》,這是文學史上第一篇系統論述和肯定誇張修辭法的專文。劉勰首先指出:“神道難摹,精言不能追其極;形器易寫,壯詞可得喻其真。才非短長,理自難易爾。故天地以降,豫入聲貌,文辭所被,誇飾衡存。”這裡是說,“道”是抽象的,再精粹的語言也難以摩寫出它內在的妙處;“器”是具體的,用誇張的語言就可以摩寫出它真實的形象。文學創作,總是或情或理,或事或物,有抽象,有具體。文字有限,情致無窮,事物的變化無窮,誇張的使用當然也就自來並存,永遠不廢。
事物被誇張了,當然有很多虛的成分。但是,巧妙的誇張,永遠使人感到“事雖虛而不感其虛,彌覺其妙。”(《冷廬雜識》)。它可以藉助於豐富的想像,突出事物的某些特徵,以加強表達效果,提高作品的感染力。用清代學者黃侃的話說:“傳難言之意,省不及之文,摩難寫之狀,得言外之情。”(《文心雕龍札記》)
《詩》、《書》這樣典雅莊重的著作要用誇張,其他諸子也不例外。《孟子》曰:“王之不王,非挾泰山以超北海之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梁惠王上》)荀子說:“無置錐之地。”(《非十二子》)韓非子總是板著面孔說話,但也少不了要用誇張。如“三美加焉,而終不動其脛毛。”(《五蠱》)。
歷史紀實著作,本應以事實為主,但文論家指出,在氣氛的渲染,人物的刻畫,景物的描寫,感情的表達等諸方面的細節描寫中,允許增溢其詞,以提高表達的效果。《史記》在“事核”的基礎上,也巧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如說樊噲“嗔目視項王,頭髮上指,目呲盡裂……與一生彘肩,復取盾於地,拔劍切而啖之。”(《項羽本紀》)譯作白話文即:“樊噲睜圓眼睛怒視項王,頭髮根根豎起,兩邊眼角都要睜裂了。項王伸手握住寶劍,挺直身子,問:“這位客人是乾什麼的?”張良說:“是沛公的護衛樊噲。”項王說:“真是位壯士!賜他一杯酒!”手下的人給他遞上來一大杯酒。樊噲拜謝,起身站著喝了。項王說:“賜他一隻豬肘!”手下的人遞過來一隻整豬肘。樊噲把盾牌反扣在地上,把豬肘放在上面,拔出劍來邊切邊吃。”這種對樊噲的描寫,以重彩添抹的不實之詞,非但沒有影響作品的內容,反而使人物形象更加鮮明,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此可見,誇張在任何的文學創作中,都具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