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桑子·涼生露氣湘弦潤

作品原文

採桑子¹

涼生露氣湘弦²潤，暗滴花梢。簾影誰搖，燕蹴³風絲上柳條。

舞鵾⁴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⁵。朝淚如潮，昨夜香衾⁶覺夢遙。

露氣清涼，潤濕了琴弦，凝成水滴滴濕了花梢，是誰掀動了我的簾櫳?原來是燕子乘著輕風飛上了柳枝。

精巧的鏡匣，嵌刻著鵑雞舞蹈圖案，我打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打開。慵懶地調弄著胭脂，止不住淚如泉湧。想起昨夜的夢境，我思念的人哪，他在異鄉，杳無音信。

納蘭雖為男子，卻有一種獨屬於女兒家的細膩心思，所以他寫的詞才能夠動人心弦，催人淚下，單看納蘭那些閨中詞，就可以想像得出，這個男人的心思有多么獨到。所以說，納蘭愛人，必然愛得仔細溫柔，一顰一笑，他都愛得刻人心扉，這首小詞是寫女子閨中的神態，但也可以理解為是納蘭為心愛女子所寫的愛情詞。

這首詞是從閨中女子的角度寫的，描寫她清晨醒來的所見所思，空靈別致。

上闋，首句“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此描繪的是靜物。夜色將至，冰涼的露珠浸濕了琴瑟，悄聲滴落在了花枝上。

“簾影誰搖，燕蹴風絲上柳條”，此是描繪動景，眼光銳利細膩，捕捉瞬間景物情狀似在無意間，卻使詞句於此燦然生色。

“蹴”意為踩或踏，以風為鞦韆之繩，盪上柳條，其實這只是一種視角的錯覺，當時的情形實際是，風吹來絲絲涼意，忽見一隻燕子飛上了柳枝，但詞人換了一種角度來捕捉了瞬間的錯覺，可說是一個美麗的錯覺，這樣不但表現了燕來之迅捷與輕盈，還產生了無限的詩意。

下闋， “舞鷗鏡匣開頻掩，檀粉哺調”。對鏡梳妝，不由得自怨自艾起來，鏡匣打開又合上。不想梳妝，也懶得調那香粉。早晨醒來，回想昨晚美夢已去，不由得淚流滿面。

納蘭的悵然若失與李商隱“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比起來，多了幾分現實的傷痛。“涼生露氣湘弦潤，暗滴花梢。”納蘭詞的特點就是直接鋪陳，比如這其中的“涼”、“露氣”、“花梢”等等意象即將女兒家的細膩心思展露無遺，生動而貼切。

該詞的篇幅較為簡短，詞中有許多想像性的敘述。納蘭在這方面造詣頗深，他寫出了“懷春女子細膩地發現那露水垂落於花茗上，然後又看到重重簾影，風兒輕拂柳枝，小燕子獨自嬉戲著”的春思春情。

下闋承接上闋，“舞鵾鏡匣開頻掩，檀粉慵調”。反正無意相思，索性好好對鏡梳妝一番，也不算辜負這美好的春光。可是幾番打開梳妝盒後，都沒有心思去調配脂粉。最後一句：“朝淚如潮，昨夜香衾覺夢遙。”則起到以現實開篇，有以現實收尾的藝術效果，讀罷令人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