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散文《我的房東》,選自《冰心精選集》。
講述了”我“和”房東“的故事。
基本介紹
- 中文名:我的房東
- 作者:冰心
- 類型:散文
- 叢書系列:《冰心精選集》
概要
原文
L也是一個單身漢,我們走出站來,無“家”可歸,叫了一輛汽車,直奔拉丁區的北京飯店。我們挑了個座位,對面坐下,叫好了菜。L一面擦著筷子,一面說:“你的條件太苛,挑房子哪有這么挑法?地點要好,房東要好,房客要少,又要房東會英語!我知道你難伺候,誰叫我答應了你呢,只好努力吧。誰知我偶然和我們的大使談起,他給我介紹了一位女士,她是貴族遺裔,住在最清靜高貴的貴族區——第七區。我前天去見了她,也看了房子……”他搔著頭,笑說:“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這位小姐,絕等漂亮,絕等聰明,溫柔雅澹,堪配你的為人,一會兒你自己一見就知道了。”我不覺笑了起來,說:“我又沒有托你做媒,何必說那些‘有緣’‘相配’的話!倒是把房子情形說一說吧。”這時菜已來了,L還叫了酒,他舉起杯來,說:“請,我告訴你,這房子是在第七層樓上,正臨著拿破崙殯宮那條大街,美麗幽靜,自不必說。只有一個房東,也只有你一個房客!這位小姐因為近來家道中落,才招個房客來幫貼用度,房租一伙食是略貴一點,我知道你這個大爺,也不在乎這些。我們吃過飯就去看吧。”
我們又談了些閒話,酒足飯飽,L會過了帳,我提起箱子就要走,L攔住我,笑說:“先別忙提箱子,現在不是你要不要住那房子的問題,是人家要不要你作房客的問題。如今七手八腳都搬了去,回頭一語不合,叫人家攆了出來,夠多沒意思!還是先暫存在這裡,等下說定了再來拿吧。”我也笑著依從了他。
一輛汽車,馳過寬闊光滑的街道,轉彎抹角,停在一座大樓的前面。進了甬道,上了電梯,我們便站在最高層的門邊。L脫了帽,按了鈴,一個很年輕的女傭出來開門,L笑著問:“R小姐在家嗎?請你轉報一聲,中國大使館的L先生,帶一位客人來拜訪她。”那女傭微笑著,接過片子,說:“請先生們客廳里坐。”便把我們帶了進去。
我正在欣賞這一間客廳連飯廳的陳設和色調,忽然看見L站了起來,我也連忙站起。從門外走進了一位白髮盈顛的老婦人。L笑著替我介紹說:“這位就是我同您提過的×先生。”轉身又向我說:“這位是R小姐。”
R小姐微笑著同我握手,我們都靠近壁爐坐下。R小姐一面同L談著話,一面不住的打量我,我也打量她。她真是一個美人!一頭柔亮的白髮。身上穿著銀灰色的衣裙,領邊袖邊繡著幾朵深紅色的小花。肩上披著白絨的圍巾。長眉妙目,臉上薄施脂粉,也淡淡的抹著一點口紅。歲數簡直看不出來,她的舉止顧盼,有許多地方十分的像我的母親!
R小姐又和我攀談,用的是極流利的英語。談起倫敦,談起羅馬,談起瑞士……當我們談到羅馬博物館的雕刻,和佛勞倫斯博物館的繪畫時,她忽然停住了,笑說:“×先生剛剛來到,一定乏了,橫豎將來我們談話的機會多得很,還是先帶你看看你的屋子吧。”她說著便站起引路,L在後面笑著在我耳邊低聲說:“成了。”
我的那間屋子,就在客廳的後面,緊連著浴室,窗戶也是臨街開的。陳設很簡單,卻很幽雅,臨窗一張大書桌子,桌上一瓶茶色玫瑰花,還疏疏落落的擺著幾件文具。對面一個書架子,下面空著,上層放著精裝的英法德各大文豪的名著。床邊一張小几,放著個小桌燈,也是茶紅色的燈罩。此外就是一架大衣櫃,一張搖椅,屋子顯得很亮,很寬。
我們四圍看了一看,我笑說:“這屋子真好,正合我的用處……”R小姐也笑說:“我們就是這裡太靜一些,馬利亞的手藝不壞,飯食也還可口。哪一天,你要出去用飯,請告訴她一聲。或若你要請一兩個客人,到家裡來吃,也早和她說。衣服是每星期有人來洗……”一面說著,我們又已回到客廳里。L拿起帽子,笑說:“這樣我們就說定了,我相信你們賓主一定會很相得的,現在我們先走了。晚飯後×先生再回來——他還沒去拜望我們的大使呢!”
我們很高興的在大樹下,人行道上並肩的走著。L把著我的臂兒笑說:“我的話不假吧,除了她的歲數稍微大一點之外!大使說,推算起來,恐怕她已在六旬以外了。她是個頗有名的小說家,也常寫詩。她挑房客也很苛,所以她那客房,常常空著,她喜歡租給‘外路人’,我看她是在招致可描寫的小說中人物,說不定哪一天,你就會在她的小說中出現!”我笑說:“這個本錢,我倒是撈得回來,只怕我這個人,既非兒女,又不英雄,沒有福氣到得她的筆下。”
午夜,我才回到我的新屋子裡,洗漱後上床,衾枕雪白溫軟,我望著茶紅色的窗簾,茶紅色的燈罩,在一圈微暈的燈影下,忽然忘記了旅途的乏倦。我赤足起來,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歌德詩集來看,不知何時,朦朧睡去——直等第二天微雨的早晨,馬利亞敲門,送進刮鬍子的熱水來,才又醒來。
從此我便在R家住下了。早飯很簡單,只是麵包牛油咖啡,多半是自己在屋裡吃。早飯後就到客廳坐坐,讓馬利亞收拾我的屋子。初到巴黎,逛街訪友,在家吃飯的時候不多,我總是早晨出去,午夜回來。好在我領了一把門鑰,獨往獨來,什麼人也不驚動。有時我在寒夜中輕輕推門,只覺得溫香撲面,踏著厚軟的地氈,悄悄地走回自己屋裡,桌上總有信件鮮花,有時還有熱咖啡或茶,和一盤小點心。我一面看著信,一面吃點心喝茶——這些事總使我想起我的母親。
第二天午飯時,見著R女士,我正要謝謝她給我預備的“消夜”,她卻先笑著說:“×先生,這半月的飯錢,我應該退還你,你成天的不在家!”我笑著坐下,說:“從今天起,我要少出去了,該看的人和該看的地方,都看過了。現在倒要寫點信,看點書,養養靜了。”R小姐笑說:“別忘了還有你的法文,L先生告訴我,你是要練習法語的。”
真的,我的法文太糟了,書還可以猜著看,話卻是無人能懂!R小姐提議,我們在吃飯的時候說法語。結果是我們談話的範圍太廣,一用法文說,我就詞不達意,笑著想著,停了半天。次數多了,我們都覺得不方便,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說:“算了吧,彆扭死人!”從此我只顧談話,把法語丟在腦後了!
巴黎的春天,相當陰冷,我們又都喜歡爐火,晚飯後常在R小姐的書房裡。向火抽菸,閒談。這書房是全房子裡最大的一間,滿牆都是書架,書架上滿是文學書。壁爐架上,擺著幾件東方古董。從她的談話里,知道她的父親做過駐英大使——她在英國住過十五年——也做過法國遠東殖民地長官——她在遠東住過八年。她有三個哥哥,都不在了。兩個侄子,也都在上次歐戰時陣亡。一個侄女,嫁了,有兩個孩子,住在鄉下,她的母親,是她所常提到的,是一位身體單薄,多才有德的夫人,從相片上看去,眉目間尤其像我的母親。
我雖沒有學到法語,卻把法國的文學藝術,懂了一半。我們常常一塊兒參觀博物院,逛古蹟,聽歌劇,看跳舞,買書畫……她是巴黎一代的名閨,我和她朝夕相從,沒看過R小姐的,便傳布著一種謠言,說是×××在巴黎,整天陪著一位極漂亮的法國小姐,聽戲,跳舞。這風聲甚至傳到國內我父親的耳朵里,他還從北平寫信來問。我回信說:“是的,一點不假,可惜我無福,晚生了三十年,她已是一位六旬以上的老姑娘了!父親,假如您看見她,您也會動心呢,她長得真像母親!”
我早可以到柏林去,但是我還不想去,我在巴黎過著極明媚的春天——
在一個春寒的早晨,我得到國內三弟報告訂婚的信。下午吃茶的時候,我便將他們的相片和信,帶到R小姐的書房裡,我告訴了她這好訊息,因此我又把皮夾里我父親,母親,以及二弟,四弟兩對夫婦的相片,都給她看了。她一面看著,很客氣的稱讚了幾句,忽然笑說:“×先生,讓我問你一句話,你們東方人不是主張‘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嗎?為何你竟然沒有結婚,而且你還是個長子?”我笑了起來,一面把相片收起,挪過一個錦墩,坐在爐前,拿起銅條來,撥著爐火,一面說:“問我這話的人多得很,你不是第一個。原因是,我的父母很摩登,從小,他們沒有強迫我訂婚或結婚。到自己大了,挑來挑去的,高不成,低不就,也就算了……”R女士凝視著我,說:“你不覺得生命里缺少什麼?”我說:“這個,倒也難說,根本我就沒有去找。我認為婚姻若沒有戀愛,不但無意義,而且不道德。但一提起戀愛來,問題就大了,你不能提著燈籠去找!我們東方人信‘夙緣’,有緣千里來相會,若無緣呢?就是遇見了,也到不了一處……”這時我忽然憶起L君的話,不覺抬頭看她,她正很自然的靠坐在一張大軟椅里,身上穿著一件淺紫色的衣服,胸前戴幾朵紫羅蘭。閃閃的爐火光中,窗外陰暗,更顯得這爐邊一角,溫靜,甜柔……
她舉著咖啡杯兒,仍在望著我。我接下去說:“說實話,我還沒有感覺到空虛,有的時候,單身人更安逸,更寧靜,更自由……我看你就不缺少什麼,是不是?”她輕輕的放下杯子,微微的笑說:“我嘛,我是一個女人,就另是一種說法了……”說著,她用雪白的手指,挑著鬢髮,輕輕的向耳後一掠,從椅旁小几上,拿起絨線活來,一面織著,一面看著我。
我說:“我又不懂了,我總覺得女人天生的是家庭建造者。男人倒不怎樣,而女人卻是愛小孩子,喜歡家庭生活的,為何女人倒不一定要結婚呢?”R小姐看著我,極溫柔軟款的說:“我是‘人性’中最‘人性’,‘女性’中最‘女性’的一個女人。我願意有一個能愛護我的,溫柔體貼的丈夫,我喜愛小孩子,我喜歡有個完美的家庭。我知道我若有了這一切,我就會很快樂的消失在裡面去——但正因為,我知道自己太清楚了,我就不願結婚,而至今沒有結婚!”
我抱膝看著她。她笑說:“你覺得奇怪吧,待我慢慢的告訴你——我還有一個毛病,我喜歡寫作!”我連忙說:“我知道,我的法文太淺了,但我們的大使常常提起你的作品,我已試著看過,因為你從來沒提起,我也就不敢……”R小姐攔住我,說:“你又離了題了,我的意思是一個女作家,家庭生活於地不利。”我說“假如她能夠——”她立刻笑說:“假如她身體不好……告訴你,一個男人結了婚,他並不犧牲什麼。一個不健康的女人結了婚,事業——假如她有事業,健康,家務,必須犧牲其一!我若是結了婚,第一犧牲的是事業,第二是健康,第三是家務……”
——寫到這裡,我忽然憶起去年我一個女學生,寫的一篇小說,叫做《三敗俱傷》——她低頭織著活計,說:“我是一個要強,顧面子,好靜,有潔癖的人;在情感上我又非常的細膩,體貼;這些都是我的致命傷!為了這性格,別人用了十分心思;我就得用上百分心思,別人用了十分精力,我就得用上百分精力。一個家庭,在現代,真是談何容易,當初我的母親,她做一個外交官夫人,安南總督太太,真是僕婢成群,然而她……她的繪畫,她的健康,她一點沒有想到顧到。她一天所想的是丈夫的事業,丈夫的健康,兒女的教養,兒女的……她忙忙碌碌的活了五十年!至今我拿起她的畫稿來,我就難過。噯,我的母親……”她停住了,似乎很激動,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勉強的微笑說:“我母親的事情,真夠寫一本小說的。你看見過英國女作家,V, Sackville—west寫的All Passion Spent (七情俱淨)吧?”
我仿佛記得看過這本書,就點頭說:“看過了,寫的真不錯……不過,R小姐,一個結婚的女人,她至少有了愛情。”她忽然大聲的笑了起來,說:“愛情?這就是一件我所最拿不穩的東西,男人和女人心裡所了解的愛情,根本就不一樣。告訴你,男人活著是為事業——天曉得他說的是事業還是職業!女人活著才為著愛情;女人為愛情而犧牲了自己的一切,而男人卻說:‘親愛的,為了不敢辜負你的愛,我才更要努力我的事業’!這真是名利雙收!”她說著又笑了起來,笑聲中含著無限的涼意。
我不敢言語,我從來沒有看見R小姐這樣激動過,我雖然想替男人辯護,而且我想我也許不是那樣的男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緒,她笑著說:“每一個男人在結婚以前,都說自己是個例外,我相信他們也不說假話。但是夫妻關係,是種最嬌嫩最傷腦筋的關係,而時光又是一件最無情最實際的東西。等到你一做了他的同衾共枕之人,天長地久……啊!天長地久!任是最堅硬晶瑩的鑽石也磨成了光彩模糊的沙顆,何況是血淋淋的人心?你不要以為我是生活在浪漫的幻想里的人,我一切都透徹,都清楚。男人的‘事業’當然要緊,講愛情當然是不應該拋棄了事業,愛情的濃度當然不能終身一致。但是更實際的是,女人終究是女人,她也不能一輩子,以結婚的理想,人生的大義,來支持她睏乏的心身。在她最悲哀,最柔弱,最需要同情與溫存的一剎那頃,假如她所得到的只是漠然的言語,心不在焉的眼光,甚至於尖刻的譏諷和責備,你想,一個女人要如何想法?我看的太多了,聽的也太多了。這都是婚姻生活里解不開的死結!只為我太知道,太明白了,在決定犧牲的時候,我就要估量輕重了!”
她俯下身去,揀起一根柴,放在爐火里,又說:“我母親常常用憂愁的眼光看著我說:‘德利莎!你看你的身體!你不結婚,將來有誰來看護你?’我沒有說話,我只注視著她,我的心裡向她叫著說:‘你看你的身體吧,你一個人的病,抵不住我們五個人的病。父親的腸炎,回歸熱……以及我們兄妹的種種希奇古怪的病……三十年來,還不夠你受的?’但我終究沒有言語。”
她微微的笑了,注視著爐火:“總之我年輕時還不算難看,地位也好,也有點才名,因此我所受的試探,我相信也比別的女孩子多一點。我也曾有
過幾次的心軟……但我都終於逃過了。我是太自私了,我扔不下這支筆,因
著這支筆,我也要保持我的健康,因此——
“你說我缺少戀愛嗎?也許,但,現在還有兩三個男人愛慕著我,他們都說我是他們唯一終身的戀愛。這話我也不否認,但這還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到得一處的緣故?他們當然都已結過了婚,我也認得他們溫柔能幹的夫人。我有時到他們家裡去吃飯喝茶,但是我並不羨慕他們的家庭生活!他們的太太也成了我的好朋友,有時還向我抱怨她們的丈夫。我一面輕描淡寫的勸慰著她們,我一面心裡也在想,假如是我自己受到這些委屈,我也許還不會有向人訴說的勇氣!有時在茶餘酒後,我也看見這些先生們,向著太太皺起眉頭,我就會感覺到一陣顫慄,假如我做了他的太太,他也對我皺眉,對我厭倦,那我就太……”
我笑了,極懇摯的輕輕拍著她的膝頭,說:“假如你做了他的太太,他就不會皺眉了。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任何男子,有福氣做了你的丈夫,還會對你皺眉,對你厭倦。”她笑著搖了搖頭,微微的嘆一口氣,說:“好孩子,謝謝你,你說得好!但是你太年輕了,不懂得——這二三十年來,我自己住著,略為寂寞一點,卻也舒服。這些年裡,我寫了十幾本小說,七八本詩,旅行了許多地方,認識了許多朋友。我的侄女,承襲了我的名字,也叫德利莎,上帝祝福她!小德利莎是個活潑健康的孩子,廿幾歲便結了婚。她以戀愛為事業,以結婚為職業。整天高高興興的,心靈里,永遠沒有矛盾,沒有衝突。她的兩個孩子,也很像她。在夏天,我常常到她家裡去住。她進城時,也常帶著孩子來看我。我身後,這些書籍古董,就都歸她們了。我的遺體,送到國家醫院去解剖,以後再行火化,余灰撒在賽納河裡,我的一生大事也就完了……”
我站了起來,正要說話,馬利亞已經輕輕的進來,站在門邊,垂手說:“小姐,晚飯開齊了。”R小姐吃驚似的,笑著站了起來,說:“真是,說話便忘了時候,×先生,請吧。”
飯時,她取出上好的香檳酒來,我也去拿了大使館朋友送的名貴的英國紙菸,我們很高興的談天說地,把剛才的話一句不提。那晚R小姐的談鋒特別雋妙,雙頰飛紅,我覺得這是一種興奮,疲乏的表示。
飯後不多一會,我便催她去休息。我在客廳門口望著她遲緩秀削的背影,呆立了一會。她真是美麗,真是聰明!可惜她是太美麗,太聰明了。
十天后我離開了巴黎,L送我到了車站。在車上,我臨窗站到近午,才進來打開了R小姐替我預備的筐子,裡面是一頓很精美的午餐,此外還有一瓶好酒,一本平裝的英文小說,是AIIPassionSpent.我回國不到一月,北平便淪陷了。我還得到北平法國使館轉來的R小姐的一封信,短短的幾行字:
×先生:
聽說北平受了轟炸,我無時不在關心著你和你一家人的安全!振奮起來吧,一個高貴的民族,終久是要抬頭的。有機會請讓我知道你平安的訊息。
你的朋友 德利莎
我寫了回信,仍托法國使館轉去,但從此便不相通問了。
三年以後,輪到了我為她關心的時節,德軍進占了巴黎,當我聽到巴黎冬天缺乏燃料,要家裡住有德國軍官才能領到煤炭的時候,我希望她已經逃出了這美麗的城市。我不能想像這靜妙的老姑娘,帶著一臉愁容,同著德國軍官,沉默向火!
“振奮起來吧,一個高貴的民族,終久是要抬頭的!”
(原載散文集《關於女人》,1943年,重慶天地出版社)
這篇小說用細膩優雅的筆法寫出一個聰慧女子的心靈世界的真善美,寫出一個女單身主義者的善良與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