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宮闕後上執政書

《復宮闕後上執政書》是唐代楊夔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復宮闕後上執政書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體裁:散文
  • 作者:楊夔
  • 作品出處:《全唐文》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復宮闕後上執政書
子云有言曰:“琴瑟鄭衛調,俾夔因之,亦不可以致簫韶。”故董仲舒云:“琴瑟不調,甚者必改而更張也。”舜承堯禪,當太平至理之後,猶且放四凶,舉八元八愷,而後百揆四門,方克調序。當今承百王衰弊之末,繼萬法隳散之餘,皇綱不序,事無舊貫。閣下掌國之鈞,提人之柄,將循其舊而就為治乎?將擇其善而漸以化乎?將新其轍而革其弊乎?某誠不敏,粗達利病之源。常欲得布露蘊蓄於執政,以助教化。則與躅人之喜慍,隨聲而是非者,固不同其軌矣。夫廣引古事,以黷左右,蓋類庸醫,不審疾病,掊聚眾藥,合為一法,希有或中耳。況今下筆者,言登庸之善,則皋夔蕭曹,語字牧之能,則龔黃卓魯。此亦閣下飫於聽視矣。今不敢遠為征譬,請質而言之。
閣下將循其舊而就為治耶?且四海生靈,火陷密網,舉手搖足,如在桎梏。其懷革弊剗訛之政,如旱苗之待甘雨。若循其舊不為之制,信其治不為之憂。蠹不剔則壞及根本,毒不抉則疽及骨肉矣。以此知循舊之難也。閣下將擇其善而化以漸耶?且知人之道,聖哲猶難。故仲尼有以貌以言之失,則閣下所為善者,其欲詢於人乎?其欲取於言乎?取於言,言未必信。詢於人,人未必誠。蓋澆競日久,煽為朋黨,內則巧詐萬變,外則絜矩自任。同於已者,互推互挽。出於已者,擠辱如仇。訪於人有是有非,聽於人有端有曲。雖秦鑒之明,堯羊之觸,未免其撓且惑。此以見擇善之難也。閣下將欲新其轍而革其弊耶?在今日時之訛,俗之壞,況大兵久役之後,救其衰殘,未有首於此也。前車已覆,後車豈可躡而行之。固當改轍易塗,以取其不傾不蹶。道路之人,亦知此為至計,況廊廟帷幄之畫,豈不以是為急哉?然民困已久,如涸澤窮鱗,噞喁餘喘。更沃之沛澤,則有蘇活之望。若顧而哀之曰:“吾未能卒致其澤”,命貫而挈之,俟有水之地,則舍而放諸,則是魚之反不如噞喁於涸澤矣。此以見新轍之難也。
然則為政之道,固在乎人。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今大兵之後,生民陷於塗阱。九州四海,固仰首於吾君吾相,以待其脫塗出阱也。使吾君為堯為舜,固在吾相之左扶右翼。齊桓公任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任豎刁易牙,則國亂而無主,身歿而不殯。如此則匡持裨贊,繫於臣不繫於君也。今閣下蒞事以來,以為天下安乎?危乎?賈誼居漢文昇平之代,猶言今所安者,抱火而厝於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矧今日生民,首未去其壓,足未釋其縛,乃欲循常之轍以安輯還定,猶為飢仆者譚翊日之膳,將何所濟哉?夫欲安其民,則莫若擇守宰。夫欲固其本,則莫若去奢侈。夫欲官之治,則莫若為官而擇人。夫欲弊之革,則莫若限田而定賦。夫朝廷之立,在固本根。本根固則兆庶安,兆庶安則盜賊息。盜賊息則基於太平矣。欲安其兆庶,莫若擇守宰,守宰良則人民安。人民安則無逋逸,如抱沉痼者偶所親之衛養,焉肯舍其親而從疏乎?苟不精擇其守,慎選其宰,信虛聲,徇請謁,是致禍於民,而思其安,如挾彈以驅林,惡禽之驚也,決防以涸泉,怪魚之逝也。故漢宣帝詔曰:“與我共治天下,其惟良二千石乎?”故承平之代,號為得人。內外肅穆,時風一變。如是則守宰之任,其可容易乎?其可輕受乎?今遠方郡邑,民抱愁痛,嗷嗷然如嬰兒之望父母也。朝廷命牧守,選邑宰,以何道而取耶?其有忘慈惠之心,蘊聚斂之志,不思疾痛,但恣刻剝。役尪瘵以從欲,飾廚傳以邀名。天路高邈,叫訴無所。居者以遠而吞氣,行者以賂而設譽。縱使貪過桀跖,亦可高枕夷柳。如此則流毒於下,豈有既乎?故曰欲安其民,莫若擇守宰也。
夫世態驕奢,競相扇習。生民益痛,時風益訛。昔有諫舜用漆者,以其漆不已至於象,象不已至於珠玉。夫塞其源,絕其流,猶有浸漬潰防之穴,而況決其源,疏其流,其可罪諸洋溢乎?且古者車服仆隸,悉繫於位。上不得逾制,下不得僭上。故貞觀、開元之初,位至丞相,其導從不過十數人而已。迨林甫秉政,內挾邪以固寵,外托勢以立威。勝已者巧法以誅之,異已者倚公以斥之。內外畏惡,林甫亦自審其曲。由是出入嚴其兵衛,如見大敵。自後執政者,嗣其餘風,至今不衰。下至散班冗職,但力可致者,即前有驅,後有殿,固莫問於品秩矣。至於崇德雅望,亦不能復其本,縱心有所惡,皆有類聚者瞽惑,不得固其節矣。且月俸既有限,餘給既無數。以有限之入,供無度之費,俾其分一職,當一位,不掊不斂者,亦鮮矣。車服仆隸之為費,尚且如此,矧復後庭曳綺羅飾粉黛者,其費如何哉?故因賂而仕,由賄而達。牛驥皂隸,汩為一流。居外者恃內之權,恣其刻削。居內者恃外之遺,益其侈靡。耗民之生,如城之狐。蠹民之力,如社之鼠。枯骸朽皮,盡取後已。閣下其不痛心乎?其不抆泣乎?夫四方程式,自輦轂出,儻閣下克已以行。俾四海知所法,則其為革弊剗訛,不啻沃湯於砌雪也。故曰欲固其本,莫若去奢侈也。
自大駕南巡,官失其守。冀販繒織畚之伍,有安劉滅項之才。於是爛羊續貂,首尾顛倒。苟無董正,是紊國經。元宗平內難,有功者多橫行自負。姚梁公當國,引光武故事,請不任功臣以政,優其祿秩,置於散地,使不乾禁忌,無韓彭菹醢之戮,保子孫爵祿之慶。閣下不以是為慮乎?《書》曰:“官不必備,惟其人。”國家設庠序之官,藎說禮敦詩之本也。苟非其人,焉可妄授?今貴游豪胄,恥言國庠。凡受共官,意若獲譴。故朝廷職事,亦以為尋常,莫知大學為國之本。本顛則枝葉從之矣。焉有文明之代,輕易儒學,齒其位者?曾不知書之顛倒,而欲以此發明大義,闡揚大道,是猶責瞽者以元黃,語聾者以律呂。舉是一隅,則百辟其選。豈可不摭其名責其實也?故曰欲官之治,莫若為官擇人也。
今天下黔首,不憚征賦,而憚力役。明敕屢降,非不丁寧。州縣奉私,曾不遵稟。既因循未用,亦有所未盡焉。蓋僑寓州縣者,或稱前賢,或稱衣冠。既是寄住,例無徭役。且敕有進士及第,許免一門差徭,其餘雜科,止於免一身而已。今有僥倖輩偶忝微官,便住故地。毀雲前曾守官州縣,須存事體。無厭輩不惟自置莊田,抑亦廣占物產。百姓懼其徭役,悉願與人。不計貨物,只希影覆。富者稱物產典貼,永絕差科。貧者以富籍擠排,助須從役。利入私室,害及疲民。無利潤者,轉見沉淪。有膏腴者,坐取安逸。衣冠戶以餘慶所及,合守清廉。既恃其不差不科,便恣其無畏無忌。且古畫地之數,限人名田。一則量其貧富,一則均其肥瘠。今凡稱衣冠,罔計頃畝。是奸豪之輩,輻輳其門。但許借名,便曰納貨。既托其權勢,遂恣其苞囊。州縣熟知,莫能糾摘。且州縣所切,莫先科差。富貴者既黨護有人,貧困者即竄匿無路。上逼公使,下窘衣資。怨嗟之聲,因傷和氣。苟權利之路絕,請託之幸除,即民必泰,俗必阜矣。何以塞其門,杜其隧,在定其稅額而已。自一品至九品,各限其田。田有恆,即賦有限,無路廣占矣。既絕其廣占,即富者無苟免之徭,貧者無非次之役,則凋瘵何有夫不蘇,時俗何有夫不安?故曰欲弊之革,莫若隨田而定賦也。
是四者,固為政之綱也。將欲安其人,豐其俗,實未有先於此道也。復有急於是者,蓋朝廷之法也。夫法者士庶之所以其,固不以士則廢,庶則用。所以一而行之者,欲人之鮮過也。苟輕者以賂而重,曲者以勢而直,縱朝廷示於人,雖一子不為信,而況有勢有賂者,焉肯凜畏哉?今朝廷之法,不及州縣之條。州縣之條,違者必有刑,所以人知懼。朝廷之法,犯者未必罪,所以人莫畏。是以冠履雜處,首尾倒置。國君之威,不行於世。牧伯之令,反信於時。如此則風俗日已漓,國柄日已陵,不其痛歟?不其惜歟,今為政者,未嘗以此為痛,藎各急於私,不計於法。設有其行典者,悉貧而寡援。俾其受罰而興怨,蓄憤而不能訴。鬼神有知,固納其訴,則伏陰愆陽,繁霜苦雨,豈不職於此哉?且石碏殺其子,君子以為義。叔向戮其弟,仲尼以為直。今閣下當此大柄,豈有舍其義與直,而混其名與齷齪者為偶哉?
今法不患不制,而患不行。事不患不立,而患不公。苟以用法必公,不以豪強而曲直,則不出戶可以見四方之承稟,不下席可以知兆庶之休戚矣。代宗朝用楊綰為相,綰性清儉,時論推之。及為相,郭汾陽為河中節度使,憚之,妓樂減半。驗於此,即四方凜畏當國者操守耳。陳平對漢文云:“宰相者,上佐天子燮理陰陽,內親附百姓,外鎮撫四夷,使御史大夫各得其職。”今陰陽調乎?百姓親乎?四夷柔乎?內外之職各得其任乎?欲陰陽之調也,獄無滯訟,官無濫政,農桑無失時,公府無加賦則里有歌,巷有頌,和聲達於上,休氣屬於下,陰陽何有於不調哉?欲百姓之親也,不奪其力以營台榭,不劫其才以具土木,不掠其糧以給犬馬,不賦其財以資交結;聞民之病,如子之病,聞民之餒,如已之餒;百姓何有於不親哉?欲四夷之柔也,省刑罰,薄賦斂;謹庠序之教,申孝悌之義;鄉里識尚齒之敬,道路知事長之禮;然後固其關防,禁其侵掠,橐其戈革,示以恩信;四夷何有於不柔哉?欲內外之職得其任也,命各舉所知,隨材引用;不以位微而不錄其言,不以地寒而不取其行。稱文者授以文學之任,然後考其文之臧否。稱武者授以兵衛之任,然後驗其武之勇怯。稱理者授以親人之任,然後責其理之優劣。稱錢穀者授以度支管榷之任,然後課其錢之盈虛。實者升之,不副者黜之。其升黜皆及其所舉,故人不以黨而進,亦不以獨而退,則內外之職,何有不得其任乎?
自元和以降,宰相閉關不接士夫,游其門升其室者,非有世故,非有媒薦,固不可偶頃刻之語。周公一沐三握髮,公孫宏開東閣,邴吉不以吐車茵為過,而乃致理平。故太平之基,非一士之功也。借如大廈崇崇,誠柱石棟樑之力。然舍其樂櫨榱桷,此為何室哉?今天下有倒懸之急,實閣下夜以繼日籌其事,坐以待旦思其用,忘寢食以待往來,捐金帛以給貧困之秋也。某家且貧,讀書著文之餘,以漁獵奉甘滑。今閣下居密勿啟沃之地,輒以漁獵為諭焉。夫漁於澤,遍水而布罟,獵於林,被野而設罝。不遍不被,是闕其具也。及其獲魚得兔,非一日之力。今內外百執事,亦罝罟之眾目焉。焉可一一責其獲,又焉得以不獲而不設也?然能不縱其躍,不漏其走,亦足助為漁獵矣。苟或不掩其走,不蔽其躍,即捕之無虧其綱紀,則後日之漁獵,不患於遺矣。惟不以詞之繁,試一二垂省,幸甚幸甚。

作者簡介

楊夔,(生卒年不詳) 唐代文學家。池州(今安徽貴池)人。終身處士。與杜苟鶴、鄭谷等友善。其《溺賦》為文痛快淋漓,亦有文采,但教戒意味較濃。《文苑英華》編存其賦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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