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是唐代龐嚴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對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體裁:散文
- 作者:龐嚴
- 作品出處:《全唐文》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對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策
問。皇帝若曰。蓋聞舜禹之有天下也,起於側微。積德累勤,多歷年所。未經盛聖之慮,豈有遺哉!然猶好問察言,勤求賢士。蓋以承天之任重,憂人之志深也。況朕長於深宮,涉道日淺。奉列聖之鴻緒,撫萬宇之矜人。夙夜嚴恭,不敢有懈。實懼燭理未究,省躬未明。所以詳求讜言,以補不逮。子大夫是宜發所蘊畜,沃予虛懷。當極意正詞,勿有所隱。昔王政之興,必臻於康泰;霸道所立,猶致於富強。我國家提封溢於三代,酌憲兼於百王,無堯湯之災,積祖宗之理。而人未蕃庶,俗尚雕訛,家無蓋藏,公闕儲蓄。卒乘之數,貨幣之資,統而校之,莫繼前代。豈率土生殖,變於古歟?將阜時政令,戾於今歟?固已揣摩,必窮利病。明徵末失之漸,具陳興盛之謨。且文武兼學以成身,士農迭居以豐業。故家給足以固本,才周足以應時。近古各循一端,不相資用,致令從事異心,難於成課,去秩無守,輕為惰游。指明共貫之方,訴合二途之利。永言化理,期酌厥中,施為或差,得失斯遠。將修睦勸善,則在下難知;將任數馭情,則人心益偽。思聞指要,得合誠明。精別比周之情,敷詳忠厚之道。知人則哲,從古攸慎。九征恐泥,五事難精。或望可服人,而才非周物;或言皆詣理,而行或乖方。宜陳取捨之端,用彰真偽之辨。至於朝廷之闕,四方之弊,詳延而至,可得直書。退有後言,朕所不取。子大夫其勉之。
對。臣言:臣少從師學,講論載籍,為皇為帝為王為霸之所行,理亂興衰之所由起。迨壯歲而以身處窮賤,又得農桑工賈之利病,人情風俗之厚薄,思願一發於明天子之前,鬱抑於中無因自致。乃月正日,陛下有事於南郊回,御丹鳳樓赦天下,臣與百姓鹹觀,列在大陸之南。祥風北來,時聆德音,乃聞有直言極諫之召,私自快喜,得進所志於今日也。今蒙陛下親策於赤墀之下,懼以燭理未究,省躬未明,乃使臣極意正詞,勿有隱諱。臣其敢不直不極,而有闕陋哉!臣生三十年,實沐唐化,恨無以自效於日月之下。乃逢昌運,獲進箴言,願增天高,以益地厚。懇迫激切,不知所裁。謹昧死上對。
制策曰:“昔王政之興,必臻於康泰;霸道所立,猶致於富強。國家提封溢於三代,酌憲兼乎百王,無堯湯之災,積祖宗之理。而人未蕃庶,俗尚雕訛,家無蓋藏,公闕儲蓄。卒乘之數,貨幣之資,統而校之,莫繼前代。豈率土生植,變於古歟?將阜時政令,戾於今歟?固已揣摩,必窮利病。明徵末失之漸,具陳興盛之謨。”臣聞以道化者皇,以德教者帝,以禮樂刑政理者王。夫以處天下之尊,舉四海之力,為皇為帝,為王為霸,致之一也,猶反掌之易。而況人之誠偽,時之厚薄,必由上而下者乎!帝王之道,高不降於天,厚不取於地,遠不致於四夷,師友輔弼而已矣。師友輔弼,豈有他求哉!賢哲忠信而已矣。是以古之聖帝明王,念天地之無全功也,不自尊其德;仰日月之有薄蝕也,不自是其明。必求賢哲,置諸左右,然後德尊而益至。臣日獻其謨,君日行之;臣日聞其過,君日改之。其始也,一善出於臣;其終也,百善歸於君。以為皇者師,帝者友,卒未聞師聖於皇,而友明於帝。後之王者,其或不然。臣有所獻,或慮乎美歸於下,是以主言有所不聽;臣有所替,或慮乎惡彰於己,是以過有所不去。然則曰:“諫我之曲,彼必正乎?”曾不知疾之在身,必飲醫工之藥,而醫工未必免病也。飲其藥者,或有效焉。必待其筋力異於人,顏色殊於眾,而後飲其藥,則疾之根本,得不為深乎!今陛下邁皇帝之聖,輔弼有師友之賢,所謂聖賢相逢,而上古之理可得而致。猶慮乎人未蕃庶,俗尚雕訛,則理不優於三王,德不超於五帝,其致之哉,誠有道焉。臣願陛下詳觀典圖,舜、禹所以待夔、契者何如哉?殷之成湯,周之文武;所以臣伊、呂、周、召者何如哉?貞觀所以任房、杜者何如哉?開元所以用姚、宋者何如哉?其所以致堯、舜、成湯、文、武之名,貞觀、開元之理何如也?今陛下自即位以來,舜禹之心,已刑於四海矣。陛下尊敬師傅,拔用忠良,謫棄奸貪,發散滯積,皆舜禹之心也。臣願陛下尊敬之不廢其道,拔用之不廢其言,謫棄之今復用之,散發之今勿斂之。《夏書》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陛下能終之,又何憂蓋藏不瞻於下人,儲蓄有闕於公府。鑄鋒銷鏑,卒乘之數可減於後時;薄賦節用,貨幣之資可益於前代。末失之漸,莫甚於賢不任而政不修;興盛之謨,莫先於復開元而履貞觀。則三代之康泰,可翹足而致,彼五霸富強之術,安足為陛下道哉!
制策曰:“且文武兼學以成功,士農迭居以豐業。故家給足以戀本,才周可以應時。近古各循一端,不相資用,致令從事異心,難成考課,去秩無守,輕為惰游。指明共貫之方,訁斤合二途之利”者。臣以為文武之道雖不同,士農之業雖各異,而要歸於修其職業而濟於時也。今之所謂文者何哉?文采而已。所謂武者何哉?騎射而已。欲求兼學,其可得乎?經緯古今,文之業也;用之於武,武之德也。禁暴戢兵,武之業也;用之於文,文之輔也。不修其本而事其末,欲求其備,其可得乎?今苟各視其才以授其任,亦可以濟天下之務矣。是以仲尼有四科以廣其道,漢高有三傑以成其功。所以不求備於人,故能創業於前代,垂教於無窮者也。士農迭居以豐業,今所以輕為惰游者,國家自幽、薊兵興,人無土著,士者農者,遷徙不常。慕政化則來,苦苛暴則去。祿有厚薄,在桑土不均,則知去秩者無守,不為惰游者,何所歸乎?陛下端心克己於上,任賢使能於下,則文武各得其任,士農各安其業矣。寧慮家有不給,才有不周之患乎?
制策曰:“永言化理,期酌厥中,施為或差,得失斯遠。將修睦勸義,則在下難知;將任數馳情,則人心益偽。思聞旨要,得合誠明。旌別比周之義,敷詳忠厚之道。”陛下以修睦勸義為念,而以難知益偽為慮,豈耳目之臣未盡得賢乎?何憂嘆之深也。自中代已降,淳樸既漓,賢不肖混淆,莫能酌辨。臣以為天下之事,統而計之,善而不可以為惡者,十一二焉,惡而不可以為善者,十一二焉。其間六七之多,率中人也。法令修明,則賢人多也;懲勸不精,則貪冒眾也。必在上有所施行,而在下有所承流者乎?且陛下左右惟賢,所進惟賢,則四目明,四聰達,不難知矣。陛下左右非賢,所進非賢,則偽行堅,偽言辨,心益偽矣。今陛下必擇忠賢,居之左右,以為耳目,以為腹心矣,任忠賢所進者,復何疑乎?誠若是,則管夷吾、鮑叔牙友,進之不為比;祁奚、祁午父,進之不為私。是在陛下有所任之而已。
制策曰:“知人則哲,從古攸慎。九征恐泥,五事難精。或望可服人,而才非周物;或言皆詣理,而行則乖方。宜陳取捨之端,用明真偽之辨”者。陛下清問及此,非念切求賢取士之道乎?夫求賢取士,所以備官也,設官所以分理眾務也。夫得一尺之木,將斫以用之,必使匠者;有一塊之土,將埏而器之,必使陶者。今陛下選人以仁,天下皆歸於仁矣;選人以義,天下皆歸於義矣。夫理天下者,必以仁與義矣。今朝廷用人不以仁,而憫默低柔;進人不以義,而因循持疑。言有不符於行,才有不足於用矣。陛下雖欲精五事,五事何術而精?雖欲法九征,九征焉得而法?若是求眾務之理者,是以材與陶,以土與匠,而求器用之得也,不亦難乎?今朝廷開取士之門,不為不廣,其中選擇精詳,望為俊彥者,通於進士,中外之重,擢清秩選於是者十八九,誠有才有器,亦盡萃於中。然而所采者浮華之名,所習者雕蟲之技。是以主教化者不道皇王之術,官牧守者不知疾病之源。豈其有任事之才而無任事之智乎?蓋藝非而職異也。臣聞古者有豢龍之官,夫龍神妙不測,變化無窮,而能節其嗜欲,察其動息,擾而制之,無所不得者,蓋代襲其官,述修其業也。楚人之操舟,冀人之乘馬,豈盡性哉?必習而善矣。今縱未能大更其事,苟明殿最考績之科,驅天下之人於修效飭行之地:假如任某官著某行,立某事,舉某善,雪某冤,必擢而遷之;又能著某行,立某事,舉某善,雪某冤,又擢而遷之。蔑然無聞,不待罪而黜之。則下無蔽善黨惡之情矣,下無蔽善黨惡之情,則賢者不進於朝廷,復何往也?安有言行相乖,才望不稱者乎?
制策曰:“至於朝廷之闕,四方之弊,詳延而至,可得直書。退有後言,朕所不取”者。臣陳帝王之道於前矣,陛下又垂問以朝廷之闕,四方之弊,豈不欲躋人於善道,補政之闕遺哉!臣又陳取士任賢之道矣,陛下誠能任賢於上,待人於下,朝廷豈有闕而不修,四方焉有弊而不去?何必備繁細之事,以乾聰明者矣。夫有天下者,莫不欲使人富,使人壽,使人遷善,使人無惡,統四夷於荒外,正百事於朝廷。夫欲人之富,莫若厚耕殖;欲人之壽,莫若和陰陽;欲人遷善,莫若明勸賞;欲人無犯,莫若慎刑罰;服四夷莫若修文德;正百事莫若任忠賢。忠賢不任,雖日親眾務,百事莫得而正;文德不修,雖日致干戈,四夷莫得而服;刑罰不慎,雖日殺千人,奸盜莫得而止;勸賞未明,雖日爵千人,禮樂莫得而修;冤濫未盡雪,陰陽莫得而和;浮屠未盡去,耕殖莫得而厚。此六者,政之大端也,伏惟陛下念之,
抑臣又聞非知之艱,行之惟艱。陛下懼化之未光,懼德之未洽,懼一物之失所,懼眾政之有乖,訪遺闕於下臣,張條目於清問。凡前強對者,莫不備陳所得,則陛下知之不難矣,在行之何如耳。臣又以天下之事,小大萬端。陛下深居九重,廣有四海,安得勞心神于思慮之外,極聖明於視聽之表。臣願陛下為一事必師於古,行一道必法於天。明日月之光,正星辰之位,降雨露之澤,振雷霆之威。內得夔、龍,掌萬機之務;外選方、召,視百事之成。利於上者必慮於害人,懌於志者必求諸非道。則天下之望慰,微臣之志塞矣!謹對。
作者簡介
龐嚴(生卒不詳) 唐中期官員。字子肅,壽春(今壽縣)人。元和(806--820)年間進士。長慶元年(821),應制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拜左拾遺。聰慧絕人,文章峭麗。翰林學士元稹、李紳引為知己。次年,召為翰林學士,歷左補闕、駕部郎中、知制誥。四年,宰相李逢吉排擠李紳,受牽連,出為江州刺史。大和二年(828),任太常少卿。五年,代理京兆尹。以強幹、不阿權貴著稱,然嗜利成性。因醉卒於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