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人物
劉寶瑞(1915-1968)是中國著名的相聲藝術大師,尤以單口相聲為長,師從張壽臣,被譽為“單口大王”。他勇於探索,擅於借鑑吸收獨角戲、評話、電影、戲劇等姐妹藝術的優點,大膽革新創造,形成了聲、容、情、神兼備的獨特藝術風格。
作品內容
在
清代的時候,通州附近有一個廟,這個廟可是個廟。那位說,這不是廢話嘛!我還沒說完哪,是個天王廟。在廟裡住著一個教書的先生,姓白,外號叫白吃先生。教著幾個小學生。有一天,正教著書哪,張老員外派人來請白吃先生。他要跟人家打官司,讓人給寫個呈子。白吃先生跟學生們說:“你們要好好念書,我去給老員外寫個呈子,馬上就回來,不好好念,回頭背不下書來,我可挨著個兒打。”
可是,老師走了,幾個小孩兒就不念啦。(學小孩兒說話)“這天兒怎么這么熱呀,別念啦,咱們出去涼快涼快去吧。”到廟門外頭,這個就說:“哎,咱們玩兒吧。”那個說:“咱幹嗎玩兒呀?”“咱們藏蒙哥兒吧!”正玩兒著哪,過來一個賣
涼粉兒的,這么一吆喝:“酸辣涼粉喲!”小孩跑得也熱了。有一個小學生就跑過去了:“嘿!賣涼粉的,我來一個錢的。”“一個錢不賣,四文錢一碗。”“哎,我就一文錢,嘿,你有沒有?”那小學生說:“我也有一文錢。”這個說:“我也有一文錢。”有一個最小的說:“我也有一文錢,咱們買。”四個人湊了四文錢買了一碗。這個學生歲數較比大一點兒,他是個大學長,也不過十五歲,把這碗涼粉兒就端起來了:“告訴你們,咱們是念書的人,應該遵聖道,書上寫得明白,‘長者先,幼者後’,我比你們歲數大,我先喝。我喝三口,然後你們再分。”那三孩子一聽就急了:“什麼,你喝三口?一口就沒了,我們小,應該讓我們先喝。”那個說,不行,我先花錢了,我得先喝。這個說我先喝,那個說我先喝。四個人連吵帶鬧打起來了。正在這時候,教書的先生回來了。“乾什麼哪?”“嗐!老師,我們喝涼粉兒哪。”“喝涼粉為什麼打架?”“我們一人湊了一文錢,四個人買了一碗涼粉兒。我們大師哥他說,‘長者先,幼者後,’他先喝三口,然後再給我們分。你想,這涼粉兒又好下去,忒兒婁一口就沒了,因為這個我們打起來了。”老師說:“胡說!讓你們好好念書,不念書,出來買東西吃,買涼粉兒嘛,還要打架!再說回來了,小孩子家,也不能喝涼粉兒呀!喝涼粉兒鬧肚子。給錢了沒有?”“給了。”“給了也不能喝,你們不要喝,拿來,我喝。”忒兒婁,他喝下去啦。“來,回去念書去!”
您想,涼粉兒讓他喝啦,念書誰還念得下去呀!大學長念《論語》。頭一句是:“子曰,學而時習之。”子曰學而記著哪,往下全忘了。“子曰:‘學而……’子曰:‘學而……’”先生說:“學而時習之。”“子曰學而時習之,買了涼粉先生吃……”先生說:“哪兒有這么一句呀?都別念了,放學啦!”怎么放學啦?他也有點兒害臊了。
四個孩子出來就埋怨:“倒霉倒你身上啦,我先喝三口剩下你們分多好。這一下子讓老師全喝了。”那個說:“你喝了,我們也照樣喝不著。”“這老師也不對呀!他全給喝了。乾脆咱們罵他解解恨!”這個說:“罵完了,你上學,他還不打你?乾脆,咱們四個人一個寫一句話罵他得了。”“寫在哪兒呀?”“就寫在這影壁牆上。”紅影壁牆,裡邊可有石灰。這個小孩就在缺口裡邊摳了一塊白灰。大學長說:“誰先寫呀?”最小的那個學生才九歲,別看小,人可機靈。“誰先寫,那還用問嗎?‘長者先,幼者後’呀!”大學長沒辦法,拿石灰在影壁上寫了四個字。做詩應該是五言或是七言詩,他怎么會寫四個字?您想,那小孩也沒有學問。無所謂詩,就是溜口轍,寫的是:“兄弟四人。”“你寫!”把白灰遞給了那小孩兒,那小孩兒寫了四個字:“共湊四文。”“該你寫了!”這個寫了四個字,是“買碗涼粉。”“小不點兒,該你寫啦!”小不點兒噘著嘴:“我沒法寫呀?”“寫四句罵老師,你們寫的‘兄弟四人’,‘人湊四文’,‘買碗涼粉’,這三句都沒有老師的事情;剩我這一句啦,我怎么寫?”“不管那個!一句你也得寫。”小不點兒急了,這一著急,急出詞兒來了。“我寫!”他寫了四個字,是:“先生獨吞”。行了,四個人湊在一塊兒像話了,是:“兄弟四人,共湊四文,買碗涼粉,先生獨吞。”“行了行了,咱們走吧。”
四個小學生剛走,可巧又來了四位趕考的舉子,這是親哥兒四個,到這廟裡參觀參觀。看完了,剛要走,老三說:“大哥、二哥、老四,先等會兒走。你們看這四大天王多大威風呀!咱們給他留個紀念吧。一人寫一句詩,表示對這四大天王的尊敬。”老大說:“往哪兒寫呀?”“就寫在這影壁牆上吧。”“沒有筆呀?”“給您這石灰。”剛才小孩把這牆摳一個大窟窿,露出來很多的石灰。老大接過石灰來,在影壁牆上寫了七個字。寫的是:“天王廟神大法身”。老二寫的是:“身穿鎧甲似龍鱗”。“老三該你啦!”老三寫的是“腦袋倒有麥斗大”。老二說:“好,身量高,腦袋就得大。”您想,這樣寫合情理。說書的也是這么說呀:“來將身高丈二,頭如麥斗。”您聽這多好聽。您要這么說就不行了:“來將身高丈二,腦袋這么點兒。”那成了蒜頭兒了。“老四該你寫啦。”老四小時候吃涼藥吃多了,說傻不傻,說話可又有點傻味兒。“是,是,是,我寫不了。”“你怎么寫不了?”“天王廟社大法身,身量高你們寫了。身穿鎧甲似龍鱗,你們把衣裳給寫了。腦袋倒有麥斗大,腦袋大你們都寫了,我還寫什麼?”老二說:“不管那個,反正你得寫!”“是,是呀。我怎么寫?身量高,腦袋大呢?想必他是吃得多。可是吃得多就得拉得多。”哎,他有詞兒啦!寫了七個字:“一泡大糞十五斤。”老三說:“這像話嗎?人拉一回屎有拉十五斤的?”“不管那個,我就這詞兒。”老大說:“甭管他啦,咱們走吧。”
這四個人剛走,教書的先生打屋裡出來了,自言自語地說:“哎呀!這天氣太熱啦,大概是要下雨。”忽然間往影壁上一看,“討厭!什麼人在這牆壁上劃些白道子?”因為這先生的眼睛不太好,當白道子了。臨近一看:“哎呀,不是白道子,是字。一行、二行、三行、四行……哎呀,還是詩。”再數一數幾言詩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喔!十一言詩。”其實不是這么回事。四個趕考的舉子是大人,身量鬧,寫的七言詩在上邊;剛才那四個小孩寫的是四言詩,他們身量矮,寫得靠下邊了。可巧寫對了趟兒了,其實也不算對趟兒,還歪著一點兒哪。先生這眼神兒要命,他不是近視眼,是斜視眼,讓他一瞧正對趟兒了。“喔,我來念一念:‘天王廟神大法身兄弟四人。’對!魔家四將嘛,魔里青,魔里紅,魔裏海,魔里壽,好。”再念第二句,他納悶了!“‘身穿鎧甲似龍鱗共湊四文’,嗯?四大天王湊四文錢乾什麼呀?”一念第三句更新鮮了:“‘腦袋倒有麥斗大買碗涼粉’,大腦袋吃涼粉這是什麼意思?噢,這兒還有一句哪!‘一泡大糞十五斤先生獨吞!’我吃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