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初始箕子山

天元初始箕子山

1993年初《論陵川棋子山與圍棋起源》一文發表後,陵川箕子山從此引起海內外許多人們的關注。同年4月30日我國首套圍棋特種郵票發行,郵電部又特許在此設立“山西陵川棋子山”一日郵局,作為此套郵品的首發實寄原地之一(另外兩處為北京中國棋院和浙江衢州爛柯山),陵川箕子山作為歷史文化名山,由此更為世人所了解和認識。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這兩句歌謠,來自於約3000年前周初時的《詩經·衛風》之中,翻譯成現代白話,大概就是“看那 清清淇水彎彎流過,岸上竹林輕輕搖曳多么婀娜”這樣一個意思。
淇水很古。它有兩個主要源頭,一個在今天晉東南壺關縣的橋上大峽谷,另一個則在陵川縣的棋子山東麓。陵川棋子山古時又被稱作箕子山 。傳說商被周滅時,殷紂王帝辛的叔叔箕子胥余曾沿淇水西上太行隱居於此,周武王尋訪箕子也到過這裡。清以前《陵川縣誌》與《山西通志》中所言“箕子避地憩山中,及武王訪以治道,於此納履焉”,講的就是此山。箕子山古時,有巨石,石上留有巨人足印,據說這足印也是箕子當年所留。
陵川箕子山有三種東西十分特別。一種是涼爽的氣候,酷暑盛夏時節最高氣溫也從未超過29℃;二是箕子山中有所謂“謀棋嶺”,嶺上遍布一種圓潤光潔、黑白分明、形狀酷似圍棋的天然棋石;第三,陵川箕子山還有一個極其原始傳神的“爛柯”故事。
關於“爛柯”故事和爛柯山,我國許多地方歷史上也都見到過,例如浙江衢州、廣東肇慶、四川達縣、陝西洛川、河南新安和山西武鄉等等,其中浙江衢州爛柯山最為有。但是,就原始和傳神而言,以上各地均無法與陵川箕子山相比。
各地的爛柯山及其爛柯故事都與圍棋有密切關係,其歷史影響在唐宋時一直波及到了朝鮮半島和日本等地。日本人就習慣將圍棋叫作“爛柯”。陵川箕子山的“爛柯”故事也與圍棋有著深深的不解之緣,幾千年來當地民間傳說就以為箕子山的謀棋嶺原本即是神仙謀棋處。至今箕子山的仙澤洞中仍保留著一塊清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的祈雨碑,碑文里有“邑東有山曰謀棋山”字樣,講的就是這箕子山上的謀棋嶺。
箕子山上不但有謀棋嶺,而且還有箕子洞。箕子洞中原來有很大一股泉水,泉水西流一直流到近百華里外的丹河之中。“大躍進”時期人們想把泉源開得大一些,就用炸藥炸,一下子連洞口保存的石質古棋盤也給炸沒了。現在箕子洞的頂壁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許多灰白色圓點,形狀如圍棋一般,或者說更像一幅古代星象圖。這可能也與箕子有關,因為人們傳說箕子當年就是在這洞中與梅伯或是微子下棋的,然而箕子其人在殷商王朝的專職則是觀測天象並授時制歷。我國先秦經典文獻《韓非子》中曾記述過一個小故事,講商紂王在朝歌(今河南淇縣)宮中整日整夜地尋歡作樂,弄得連時辰也搞不清了,問身邊的人,誰也說不明白,只好派人去問箕子。為什麼問箕子,因為只有箕子懂陰陽四時之事。《尚書》中有所謂《洪範》篇,說的也是周武王請教箕子時箕子大講天道五行的事情。1400多年前南北朝時范曄寫《後漢書》,將天象觀測和陰陽卜筮稱作“箕子之術”,還是這個道理。
陵川箕子山位於太行山脈南部主峰位置,海拔近1700米。太行山古時又稱五行山。《淮南子》一書中有 “武王欲築宮於五行之山”的記載,這個記載與陵川當地關於周武王尋訪箕子於此是相吻合的。古史專家認為 箕子所封之地即“方”,或又稱“箕”。又《禮記·王制疏》引《鄭志》中話說:“微子箕子,畿內采地之爵,夫畿外治民之君。”也就是說箕子所封的地方應該離京城很近。陵川箕子山距商都(今河南安陽殷墟)和商陪都朝歌的距離均不出70餘公里,無疑應屬“畿內”範圍。當代商周史學家李學勤先生也認為:“從文獻看,山西,至少是東南部,本來是商朝王畿的一部分。從文獻記載,商朝在這裡有幾個封國,最主要的是箕子的箕。微子的微還有爭論,箕沒有人說是在山西以外。”李學勤先生這段話,應該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證明了陵川箕子山一帶即是箕子封地方的可信性。
1993年夏天,從一位名叫牛有福的老人那裡聽到那個有關陵川箕子的“爛柯”故事。
話說箕子山往西5華里古有葦水村,村中先有李姓人家,後來又有郎、牛二姓遷入。李家老祖中曾有哥倆,兄名李齋,弟叫李懺。有年秋天,李懺這日去到村東箕子山去砍柴,他順泉水走著走著突然感覺有點迷迷糊糊,不知不覺就躺在了玉皇廟下一塊大石頭上。朦朧中他又覺得有兩朵蓮花在泉水中逆流而上朝箕子洞漂去,兩隻彩蝶隨著蓮花上下翻舞。李懺不禁也隨蓮花而去。到了箕子洞前,彩蝶不見了,低頭再看蓮花,也已不在洞中。此時卻見兩位白須長者在洞中下棋,李懺就靜靜站在旁邊觀看。不一會兒,其中一位長者說:“時間太長了,別下了吧。”另一位說什麼也不答應。於是兩人吵了起來,最後把棋盤也掀翻了,棋子兒撒了一地,許多滾到了洞外(據說後來謀棋嶺上滿山遍野的黑白棋石就是兩位白須老者的棋子變的)。吵架的老者發現了李懺,說:“別看了,快回去吧。回去後如果家中沒人認識你了,就來東邊石門清風圍來找我們。”李懺猶疑著去摸腰間的柴斧,誰知斧把兒早已朽成了木渣子。李懺急急回到村中,果然村中早無人認識他了,問人家,人家說知道早些年村中李家曾有過個李懺,但傳說出去砍柴多年未歸,可能是在外面老死或讓虎狼吃了。李懺傷心得很,只好去清風圍找那兩位老者。可是誰知李懺翻山越嶺剛進清風圍的廟門,正要回答廟中人的詢問,卻突然倒地氣絕而死。廟裡人說這人絕非凡人,於是立即為他塑像立在大殿中。再後來葦水村有人去清風圍進香見到了李懺的扁擔與塑像,才知李懺已是神仙。據知從此以後葦水村就有了一個風俗,即每隔四年村上就要派八個人(其中李姓四人,郎姓與牛姓各二人)去到清風圍祭奠李懺其人,村人都稱他為“李家老爹”。這風俗一直堅持到“文化大革命”發生前才當“四舊”破掉。
從陵川箕子山到清風圍實在並不算遠,頂多也就40公里左右,中間經過風光奇特的崑山、王莽嶺、錫崖溝等幾處風景區,崑山的萬仙洞更是誘人。加上箕子山和清風圍,等於是五個風景區連結成了一條人見人贊的絕佳旅遊風景線。1993年以來,作為中國圍棋起源地的陵川箕子山已在國內外漸有名氣,創造了二十世紀人間奇蹟的錫崖溝連同錫崖溝的壯麗景色更是蜚聲於世界。大約500餘年前,明代陵川縣曾有一位叫武思明的舉人寫過一首七律《箕子山》,詩中有“憑靈望遠坐箕山,萬壑千峰似環。泉石歲華聞羅草,町畦村落杳塵寰” 這樣的句子,他像是在讚美箕子山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又似在感慨箕子山當時的寧靜與寂寞。而500年過後的今天,我們則可以說,箕子山將擺脫寂寞。這座歷史名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時代的舞台。
大約是在1987年的時候,筆者就嚮往能親自到陵川箕子山去看一看。在謀棋嶺上拾一些天然黑白棋石當然是最愜意的事情,況且箕子山所在的“太行第一峰”一帶,據知自古還有“三九”天桃子成熟的奇事。當地人稱其為“雪桃”或“寒桃”。少年時代在陵川僑居過的大詩人元好問就寫過一篇《陵川人祈仙》的筆記,文中記述當時陵川冬產櫻桃與銀杏諸物。當時的祈仙之人曾問:“盛冬安得有此?”又說:“此土之冬,非他境之夏乎?”真是奇異之地,怪異之事,不由你不想去。
可是,1989年5月當實現了親去箕子山的宿願之後,筆者的思路卻一下子轉到另外的一些問題上。黑黑白白的天然棋石倒也拾了不少,對箕子山夏天的涼爽和寒冬結桃也已懶得再去細琢磨。從1989年夏到1992年秋,整整三年多的時間,就一直把眼睛盯在了四個漢字上--第一個是“棋”字,箕子山上有“謀棋嶺” ;第二個是“箕”字,箕子山是“箕子”的隱居地或封地;第三個是“淇”字,古箕子山東麓即“淇水”的源頭;第四個是“方”。
真讓人納悶,當年那位造字的倉頡老人,怎么會把四個帶“其”字的漢字一股腦兒地都傳送到了陵川這一塊山地中 呢?
古文字學的知識告訴我們,“其”字應該是“棋、箕、淇、”四字的母本字。其實“其”這個字在甲骨文中已是常用字。說到“其”字的本義所指,東漢時的許慎認為“其”即簸箕。但是,筆者以為這可能不確,許慎未能趕上發現殷墟甲骨卜辭的好時候,這是他的局限。“其”字在甲骨文中的寫法為“凶”,它的本義最初應該是指時間,亦即古代先民對天體時間初有認識與理解後的原始抽象概括。這正如甲骨文中的“田”字決非我們今天所說的耕地,而應該是古人對大地空間初有認識後所作的原始抽象概括一樣,“凶”字中的“ㄨ”形與“田”字中的“+”形兩種圖案,事實上在此分別代表了天體運行的四時位置所指和大地原野的四方位置所指。也就是說,“ㄨ”已包涵了“二分二至”(卻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的“四進”指認意識在其中,“+”則包涵了“東南西北”的“四方”指認意識在其中。後世直至近現代的時鐘環周刻度以及地圖經緯分野,實際上它們均發端萌生於“ㄨ”與“+”這兩種遠古先民發明創造的象徵天體時間和大地空間的最基本的原始圖符框架。
約在商末周初時,我國歷史上出現了一種專門用於對天地萬物作占卜預測的卜筮器具,這種卜筮器具的形成應該也源於“ㄨ”與“+”兩種原始圖符的相疊和組合。它就是我國後來沿用了幾千年的羅盤,或稱占盤。司馬遷的《史記》則稱它作“旋式正”。目前考古工作者在西漢古墓中發現的古代占盤都分上下兩層,上為圓形天盤,下為方形地盤。天盤中心大多繪有北斗七星圖案。司馬貞《史記索引》解釋“旋式正”的形狀及操作方法為“旋,轉也。 之形上圓象天,下方法地,用之則轉天綱加地之辰,故之旋式。”應該說明的是,旋式正形成初始時,其主要功用曾經是用以紀時或制定歷、法。“圍棋”,二字,在我國古代也曾長期寫作“圍”,把圍寫作“圍棋”當是二十世紀中葉以後的事情。應該說,圍之“”正是來自旋式正之“”。可能也正由於此,我國歷史上天文紀時和曆法術語中有“小劫”、“大劫”、“萬劫”、“億劫”、“劫初”等概念,所以在今天我們仍然使用的圍棋術語中,也就有諸如“開劫”、“粘劫”、“補劫”“應劫”等等。我國古代天文紀時曆法術語中又有“投暮”、“斷 梅”、“修飛”、“回提”等辭例,圍棋術語中所以也就有“分投”、“斷點”、“小飛”、“提空”等內容。在此,我們自然想到了當代老一輩華裔棋聖吳清源先生說過的一段話。他說:“圍棋發祥之初,並不是為爭奪勝負,而是為了觀測天文。在尚無文字的時代,棋盤與棋石是觀測天體運行、占卜陰陽的工具。”他還說:“所謂國手,在中國相當圍棋名人之地位。在古代,國手原是指占卜陰陽、觀測天文、諳知曆法、指導農業生產等活動中擔當‘領導國家之手’重任的人。據說,圍棋原是作為占卜天文陰陽的工具而發祥,所以‘國手’即操縱圍棋的人。嗣後,圍棋逐浙演變為一種賭鬥勝負的競技,但‘國手’這一稱號卻依然保存下來了。”
1993年初,筆者終於斗膽發表了那篇題為《論陵川棋子山與圍棋起源》的習文拙作。不久,筆者從江盛久女士賜贈的吳清源回憶錄中讀到了本文以上引用的吳先生的那兩段話。顯然,箕子正是殷末國中專事占卜陰陽以及觀測天文而且諳熟曆法,並以此指導國中農事漁牧甚或出征討伐活動的“國手”樣的重要人物,而陵川箕子山則自然就應該是箕子當時藉以觀測天象以便授時制歷的方之地了。筆者以為所謂“箕子”並不一定就是人名,它應該是有商以後貴族中專管天象觀測及其授時制歷的世襲職務或爵位之稱。殷商從湯立國至紂亡國總計500餘年,加上湯以前的先商時期時間就更長。據說從契封商開始經湯直到盤庚遷殷(即今河南安查),商的都城遷徙共有13次之多,這可能還未包括朝歌在內。湯以後的商王共30代,箕子也可能有許多代;商代的都城多次遷徙,用以觀測天象的箕子封地也可能同步遷挪。晉、冀、豫、魯各省歷史上都曾有過箕子山或箕山,可能道理即在於此。如在山西的太谷、榆社、左權、平陸等縣就發現有箕山。山西以外,則山東聊城和鄄城、河北行唐及河南登封也有箕山。有趣的是,這許多箕山或箕子山的分布區域竟與歷史記載及民間傳說中商都多次遷徙的基本地域十分吻合。如左權近“邢”、“聊城近“奄”、平陸近“毫”等等。陵川箕子山距殷和朝歌皆近,應是末代箕子胥余觀象授時的地方;而箕子山謀棋嶺上的天然黑白棋石,應該也就是吳清源先生講的那種先用於天文占卜布而後發展成圍棋棋具的物體。圍棋棋盤上有所謂“九星”、“四射”之位,當也可以證明這個問題。
1993年初《論陵川棋子山與圍棋起源》一文發表後,陵川箕子山從此引起海內外許多人們的關注。同年4月30日我國首套圍棋特種郵票發行,郵電部又特許在此設立“山西陵川棋子山”一日郵局,作為此套郵品的首發實寄原地之一(另外兩處為北京中國棋院和浙江衢州爛柯山),陵川箕子山作為歷史文化名山,由此更為世人所了解和認識。現在,規劃建設工作正在陵川箕子山加緊進行。未來的陵川箕子山,將會成為兼具圍棋起源紀念地、避署度假地、森林公園、箕子紀念地、風景名勝區和圍棋賽事中心等多種功能於一身的一處名山觀光度假單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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