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其一,其二,作品賞析,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其一
解縱梟鴟啄鳳凰,天心似此亦難詳。
但知斬馬憑孤劍,豈為摧車避太行!
得者折腰猶下列,失之垂翅合南翔。
不如長揖塵埃去,同老逍遙物外鄉。
其二
半通官職萬人才,卷蓄經綸未得開。
鸞鳳托巢雖枳棘,神仙定籍已蓬萊。
但存漆室葵心在,莫學荊山玉淚哀。
倚伏萬端寧有定,塞翁失馬尚歸來。
作品賞析
孔平仲同其兄孔文仲、孔武仲“皆以文聲起江西,時號三孔。”(《宋史·孔文仲傳》)經父是大哥孔文仲的字。張繢是一位才識兼美之士,孔文仲曾屢以詩寄他。此詩大約是宋神宗熙寧年間(1068-1077)和兄長之作。孔平仲弟兄都和蘇軾友善。孔文仲死後,蘇軾指著他的靈樞說:“世方嘉軟熟而惡崢嶸,求勁直如吾經父者,今無幾矣!”張繢和孔文仲交好,正是蘇軾所表彰的“勁直”一流的人物。
這兩首七律對張繢剛正不阿的精神和未得施展的才學,熱情讚譽,並作了慰勉和勸誡。第一首對張繢同權貴勢不兩立,因而在仕途上遭到挫折的身世,深表同情。第二首則欽佩張繢才華出眾,經綸滿腹,相信他雖暫屈下僚,終將長材得展。
第一首首聯引申《莊子·秋水》“鴟得腐鼠”,而“嚇”“鵷雛”之意,之“梟鴟”得“解縱”,“鳳凰”被剝“啄”,比喻小人逞凶,君子遭害。世局如此,自無天理可以推“詳”的了。次聯讚揚了張繢的崢嶸風骨。上句稱張繢就像漢代朱雲那樣,只知道憑藉“尚方斬馬劍”,誓“斷佞臣”之頭(《漢書·朱雲傳》),決不妥協。下句化用曹操《苦寒行》詩意,說他不肯因為太行山艱險,可能摧折車輪,而迴避不前。這兩句把兩個著名典故精心組合,成為孔平仲詩中的佳聯。張繢的凜凜風骨,在詩行中閃出了光彩。三聯則評議了朝政的污濁,也從政治得失上為張繢作了分析。上句說:軟媚者雖然卑躬“折腰”於小人之前,仍然屈居“下列”,所得幾何?而潔身自愛者雖然“垂翅”,但終將振翅南飛,又算什麼“失”呢?這兩句把陶潛“不為五斗米折腰”和《後漢書·馮異傳》的“始則垂翅回溪”,“終能奮翼澠池”的名言加以提煉,構成一聯對句,以形象說理,極具啟發性。末聯“不如長揖塵埃去,同老逍遙物外鄉”,在析理的基礎上,對張繢提出建議:你的立身大節既已確定,對出與處的兩種可能又都深有了解,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看來,不如長揖塵世,同老於“物外”之鄉,去做“逍遙遊”,才真正適意呵!這裡的“長揖塵埃”,“逍遙物外”,化用了《莊子》語意,對污濁政局表示了厭棄。
第一首在讚譽中帶有不少安慰的口氣,第二首則於推崇中滲入了一些勸勉的成分。重點還在第二首。
第二首首聯對張繢備極推崇,而又深表惋惜。他是“萬”中選一的人才,卻“官職”未“通”;他有“經綸”天下的滿腹學問,卻“卷蓄”而不得展用。次聯以兩個比喻,指出張繢不會久困“下列”,終將重返朝廷。上句是化用《後漢書·仇覽傳》“積棘非鸞鳳所棲”的話,說鸞鳳雖暫時“托巢”於“枳棘”之上,終能棲息在梧桐之顛,正如神仙,雖也有謫降,畢竟已在蓬萊三山“定籍”。三聯對張繢既有勉勵,也有勸誡。上句用《列女傳》魯穆公時漆室女憂念國事,倚柱而歌的故事。下句用《韓非子》卞和獻璞玉被砍足,抱璞哭於荊山的故事。兩句一氣呵成,意思是說,只要存著漆室女的耿耿之心,定有施展抱負之一日,無須學卞和抱璞而哭,因為世事本是倚伏不定的,否極終將泰來。於是引出尾聯的寬緩語。尾聯化用《老子》“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詞意,以及《淮南子》“塞翁失馬”的故事,對張繢作了鼓勵。詩人指出:張繢在政治上雖然暫受挫折,只要此心不渝,定有禍去福歸之一日。
《宋史·孔平仲傳》說:“平仲長史學,工文詞,著《續世說》……諸書傳於世。”這兩首詩可正是表達了孔平仲對人生的信念。詩中多次引用歷史人物來說明現實生活中的政治與人事關係,不只有的放矢,而且饒有詩意,頗能發人深思。有的詩句由於對仗工巧已經成為名聯流傳,如“但知斬馬憑孤劍,豈為摧車避太行”,“但存漆室葵心在,莫學荊山玉淚哀”,表現了古代“勁直”之士除惡犯險,無所畏避的精神。在現代還有借鑑意義。
這兩首詩的一個顯著特點,是把說理與抒情有機統一。兩者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造成割裂。但詩人熟練地掌握了寫詩技巧,使之結合自然。如第一首的一、四聯,第二首的四聯,一再化用《莊子》中《秋水》、《逍遙遊》和《老子》、《淮南子》中的詞意與典故;第一首的三聯節取漢代、晉代兩朝的成語,說理成分都較濃厚。然而這些說理的內容,不僅與形象結合,而且發之肺腑,從而具有抒情色彩。在喻人以理的同時,還能起到感人以情的作用。這就避免了抽象、空洞地述說道理之弊。
這兩首詩的中間兩聯把一些為人處世的生活準則,反覆進行藝術綜合,最後概括成精彩偶對,構思過程頗費推敲。如第一首次聯以“斬馬憑孤劍”對“摧車避太行”,“斬馬劍”三字經他一分為二,“斬馬”與“摧車”,便成了工對。又在“劍”前綴一“孤”字,以與“太行”成對,這“孤”字很能表現出持劍人的膽氣。再通過“但知”、“豈為”這樣旨意確切的詞語加強表現力。主人公張繢的勁直氣骨,便鮮明地突現出來。又如第二首三聯以“漆室葵心”對“荊山玉淚”,句首的“但存”、“莫學”,傾向性都很明顯,表現出兩種不同的納忠方式,而十分推許前者。“玉淚”二字更打破了比擬婦女淚水的一般用法,而換上卞和抱璞玉哭於荊山的內容,頓時異彩煥發。由於詩人在中間兩聯的寫作上狠下了功夫,在醞釀一、四兩聯時,又儘可能地發揮他運用散行句式的特長,這就使他的七律作品能成為宋詩中的優秀詩篇。“平仲之才,不第優於二孔,實堪高出一時。”(《靜居緒言》)從此詩可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