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參黃龍

呂祖參黃龍

三教中內道獨尊,上古原是天地根;生人生仙生世界,立玄化釋定乾坤。

呂祖曾作《題鳳翔天慶觀》詩自辨曰: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斬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貸烏金混世流。

《冬夜箋記》考證出:“俗傳呂洞賓戲妓女白牡丹,乃宋人顏洞賓,非呂洞賓。”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呂祖參黃龍
  • 玄一子:呂祖參黃龍事質疑
  • 攖寧子:呂祖參黃龍事考證
  • 攖寧子:呂祖參黃龍事疑問
簡介,玄一子之質疑篇,攖寧子之考證篇,攖寧子之疑問篇,攖寧子之平議篇,

簡介

早中期的內丹理論自有其邏輯體系,一開始並不受佛教思想的直接影響,甚至是相互抵悟的。道家歷來有理論與實踐並重之風氣,當時的各派道教學者亦早以形神俱妙、與道合真為自家宗旨,非由禪宗而來。
愚僧《嘉泰普燈錄》中捏造了“呂洞賓參黃龍”等故事,意圖抹黑道教,編撰具有相當的技術含量:此故事雖寓有“貶低他人抬高自己”之意:
呂岩真人,字洞賓,京川人也。唐末三舉不第,偶於長安酒肆遇鐘離權,授以延命術,自爾人莫之究。嘗游廬山歸宗,書鐘閣壁曰:“一日清閒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尋道,對境無心莫問禪。”未幾,道經黃龍山,睹紫雲成蓋,疑有異人。乃入謁,值龍升堂。龍見,意必呂公也,欲誘而進。厲聲曰:“座傍有竊法者。”呂毅然出,問:“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龍指曰:“這守屍鬼。”呂曰:“爭奈囊有長生不死藥。”龍曰:“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呂薄訝,飛劍脅之,劍不能入。遂再拜,求指歸。龍詰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呂於言下頓契。作偈曰:“棄卻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戀水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囑付凡流著意尋。”
《嘉泰普燈錄》中,緊接著呂洞賓參黃龍故事後又有北宋道教內丹家張伯端(張平叔)參佛書,推崇禪宗的故事:
張用成真人,字平叔,天台人也。熙寧己酉至成都,有授以丹砂者,久之功乃成。且曰:吾形雖固,而本源真覺之性有所未究,豈宜自怠。遂探佛書,讀傳燈有省,著悟真篇警於世。嘗作禪宗歌頌其自敘曰:此恐學道之人不通性理,獨修金丹,於性命之道未備,則運心不普,物我難齊,又焉能究竟圓通,迥超三界。故首楞嚴經言:十種仙皆是人中煉心堅固,服餌壽千萬歲。不修正覺,報盡還來,散入諸趣。彌勒菩薩金剛經頌有云: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故。此悟真篇,先以神仙命術誘其修煉,次以諸佛妙用,廣其神通,後以真如空性遣其幻妄,而歸於究竟空寂之本源矣。(近有黃冠謂呂公見黃龍初無是說,乃釋輩欲神其禪宗耳。苟以平叔方之,則呂公參問,可見古今服藥鍊形之士,不為不多。獨二公不以功成自居,回心祖道,殆出三界其下於二公者,為如何哉吁?)。

玄一子之質疑篇

《呂祖參黃龍事質疑》 玄一子
俗傳呂祖師曾參黃龍一段公案,不佞聞之,不能無疑也。嘗讀呂祖書中,略謂「呂祖道成之後,雲遊經黃龍山。值黃龍晦堂禪師升座。禪師問:台下何人?呂祖曰云水道人。禪師曰云盡水絕如何?呂祖曰:旱殺和尚。禪師曰:黃龍出現。呂祖曰:飛劍斬之。禪師曰:此固不可以言語辯論也。遂問呂曰:爾有何道?呂祖答曰:一粒黍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江。禪師曰:這守屍鬼耳。呂祖曰:爭奈囊儲不死藥,安知與佛有參差。禪師指鐵禪杖云:饒經百萬劫,總是落空亡。呂祖悟而吟詩曰:棄卻飄囊碎卻琴,大丹非獨水中金,自從得見黃龍後,囑付凡流著意尋。」云云。
但讀伍沖虛真人手著之原版「合宗」,第九十八頁中,又是一說。今亦錄之於後。
仙佛合宗曰:「佛家人見呂翁言仙佛同一覺照,遂誑言曾參黃龍禪師。然我昔常究此,而見為謗仙之惡口,自知仙佛決可兩從,亦欲與眾謫之,令知可兩從故。按呂翁以唐德宗貞元十二年四月十四日生,於唐文宗開成二年丁巳舉進士,時年四十二歲也,為德化縣令。出城游廬山,周異人,自言是鐘離權,共話有契,呂遂棄職,隨之七八年,後修成道。於六十四歲五月二十日,在黃鶴樓前,飛升虛境,超出天地五行之外,世人皆知,不可昧者。
若黃龍者,乃豫章南昌府,寧州東鄉,黃龍山寺僧晦堂和尚,一語言僧俗耳。與黃庭堅居鄰,為言語文字友。並其徒號死心者,皆宋季人也。豈有已經大定出陽神,而神通能歷過五百餘年不死之呂,反問五百餘年後之不能大定出神,而有死之愚僧以學死耶。呂翁屢屢顯聖度人,由已得定出定,不落生死輪迴者,而後能之。若黃龍則死後以至於今,獨不能顯聖如呂翁之度人。反誣謂能顯聖之仙,曾不能顯聖之凡僧。雖則毀謗上真,然黃何足榮?呂何足辱?細觀黃在未死前,不能神通如呂。已死後,又不能復出現於世如呂。此乃死後墮入輪迴久矣。所誚『終是落空亡』,正指此輩言也」云云。
以上二條,各有一說。吾人識淺,固不得而判決。爰為錄出。以待高明者考而正之。

攖寧子之考證篇

《呂祖參黃龍事考證》 陳攖寧
本刊第61 期,有玄一子投稿,標題為《呂祖參黃事質疑》。蓋因坊間《呂祖全書》中載有此事,而《仙佛合宗》中又說此事是偽造的,不可信以為真。故疑莫能決,遂投稿於本刊,希望大家公開研究,得一結論。意甚善也! 吾人生在千年以後,而欲判斷千年以前事跡之是非真偽,談何容易。姑就餘力所能及者,勉成此篇,以供眾覽。
茲先蒐集材料如後:
《指月錄》第 22 捲雲:呂岩真人,字洞賓,京川人也。唐末三舉不第,偶於長安酒肆遇鐘離權,授以延命術。自爾人莫之究。嘗游廬山歸宗,書鐘樓壁曰:一日清閒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尋道,對境無心莫問禪。( 寧按:此詩首二句與別本不同,想亦有傳聞之誤。) 未幾,道經黃龍山,睹紫雲成蓋,疑有異人,乃入謁。值龍擊鼓升堂。龍見,意必呂公也。欲誘而進,厲聲曰:旁有竊法者。呂毅然出,問: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 龍指曰:這守屍鬼。呂曰:爭奈囊有長生不死藥。龍曰: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呂薄訝,飛劍脅之,劍不能入。遂再拜,求指歸。龍詰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 呂於言下頓契,作偈曰:棄卻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龍囑令加護。( 本篇全錄,一字不遺。)
《呂祖年譜》引《五燈會元》云:呂真人嘗游廬山歸山寺,未幾,道經黃龍山,值黃龍禪師升座。呂問: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江山,且道此意如何? 龍指曰:這守屍鬼。呂曰:爭奈囊儲不死藥,安知與佛有參差。龍曰: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呂恍然大悟,再拜求指歸,言下頓契。
《呂祖年譜》引《道緣匯錄》云:鹹通七年,呂祖金丹已成,不覺洋洋自喜( 寧按:呂祖心中事,做書的人如何能知道) ,乃復繼游廬阜。至黃龍山,值誨機禪師升座。呂祖登擂鼓堂聽講。師詰座下何人? 呂祖曰云水道人。師曰云盡水乾何如? 呂祖曰旱殺和尚。師曰黃龍出現。呂祖曰飛劍斬之。師大笑曰:咄,此固不可以口舌爭也,因問汝功夫如何? (寧按:機鋒已畢,何必又問功夫,未免畫蛇添足。) 呂祖曰: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中煮山川。師曰這守屍鬼耳。呂祖曰:爭奈囊儲不死藥,安知與佛有參差。師指鐵禪杖云: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呂祖豁然大悟,乃留一偈云:棄卻瓢囊槭碎琴,大丹非獨水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囑咐凡流著意尋。遂拜禮辭去。
《呂祖年譜》引《仙佛同源》云:黃龍誨機者,乃商山四皓之一夏黃公所化也。初引鐘離祖師見東華帝君王玄甫,繼托跡於廬山黃龍寺,架箭張弓,以俟呂真人。(寧按:一派神話,皆無稽之談。)其慈悲可謂至矣。其所啟發者,正復不少。則呂祖之受益於黃龍,黃龍之傳燈於呂祖,使其集大成歸神化者,豈淺鮮也哉? (寧按:趙緣督《仙佛同源論》中,無此說,不知其何所據而云然?)
《呂祖年譜》引《草堂自記》云:鹹通中,予感黃龍之示,更窮萬仞之功。北登醫吾閭山,了卻歸空大道。自此則神滿太虛,法周沙界,度人心事,無岸無邊。( 寧按:呂祖自己讚美自己,真大笑話。)
《呂祖全書》云:呂祖至武昌黃龍山,值誨機禪師升座。祖登擂鼓台聽講,師詰座下何人? 祖曰:雲水道人。師曰:雲盡水乾何如? 祖曰:旱殺和尚。師曰:黃龍出現。祖曰:飛劍斬之。( 原注云:世因此語作為傳奇,有飛劍斬黃龍之事。柳真人曾辯此事,謂答機鋒。信然。寧按:自從淨土法門盛行後,打機鋒就無人重視了。) 師大笑曰:咄,固不可以口舌爭也。遂與指明大道。祖因呈偈曰:棄卻瓢囊槭碎琴,大丹非獨水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囑咐凡流著意尋。末句《全唐詩》作“始悔從前錯用心”。祖師證圓通佛果,蓋本於此。
《呂祖匯集》云:參黃龍機悟後呈偈一首,道書全集未載,照《全唐詩》錄入。詩曰:棄卻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戀水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如今不戀”,《神仙鑒》作“大丹非獨”;末句作“囑咐凡流著意尋”。) 清朝禮部尚書王文貞公《崇簡春夜箋記》云:俗傳洞賓戲妓女白牡丹,乃宋人顏洞賓事,非呂純陽也。
《呂祖聖跡紀要》云:呂帝經鄂州之黃龍山,睹紫雲成蓋,知有異人,乃人。值誨機禪師升座,意必呂公也。欲誘而進,厲聲曰:座旁有竊法者。呂帝毅然出問曰: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里煮山川,且道此是何意? 龍曰: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帝君薄訝,飛劍脅之。不能入,遂再拜。龍曰:座下何人? 答曰:雲水道人。龍曰:雲盡水乾時如何? 帝君未及對。龍曰:黃龍出現。帝君恍然悟,求指歸。龍詰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 帝君於言下大徹,呈偈曰:棄卻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戀水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消盡平生種種心。龍囑令加護。 同文書局石印《全唐詩》第 32 卷第62 頁“呂岩詩”錄如後:
參黃龍機悟後呈偈 ( 原註:第二句缺一字)
棄卻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戀口中金;
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原集首附有作者略歷,其文如後:呂岩字洞賓,一名岩客,禮部侍郎渭之孫,河中府永樂縣人( 一雲蒲峻縣人) 。鹹通中,舉進士不第,游長安酒肆,遇鐘離權,得道,不知所往。詩 4 卷。
《指月錄》第 21 捲雲:鄂州黃龍山誨機超慧禪師,初參岩頭,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頭曰:你還解救糍么? 師曰:解。頭曰:且救糍去。後到玄泉,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泉拈起一莖皂角曰:會么? 師曰:不會。泉放下皂角,作洗衣勢。師便禮拜曰:信知佛法無別。泉曰:你見什麼道理? 師曰:某甲曾問岩頭,頭曰你還解救糍么,救糍也只是解粘,和尚提起皂角,亦是解粘,所以道無別。泉呵呵大笑。師遂有醒。( 幻寄曰:玄泉若無後笑,幾乎帶累岩頭。黃龍一笑下脫卻毛角,尚未免牽犁拽耙。) 問:急切相投,請師通信。師曰:百尺竿頭五兩垂。問:毛吞巨海,芥納須彌,未是學人本分事,如何是學人本分事? 師曰:封了合盤市里揭。師將順世,僧問:百年後囊缽子什麼人將去? 師曰:一任將去。曰:裡面事如何? 師曰:線綻方知。曰:什麼人得? 師曰:待海燕雷聲,即向汝道。言訖而寂。( 以上皆《指月錄》原文,一字不遺。學者欲知黃龍為何人,並其程度到何地步,請研究此篇可也。)
《指月錄》第 17 捲雲:鄂州岩頭全蔑禪師。(中略)唐光啟之後,中原盜起,眾皆避地,師端坐宴如也。一日賊大致,責以無供饋,遂停刃焉。師神色自若,大叫一聲而終。即光啟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 攖寧按:岩頭雖與本題無關,然欲知黃龍誨機是何時之人,不能不看此段記載。因為黃龍年代不可考,但黃龍曾經參過岩頭,必與岩頭同時,間接的可以得到一點線索。所謂光啟三年者,乃唐僖宗年號,即是民國紀元前 1025 年。於此可以確定黃龍誨機亦是光啟以前的人。呂祖是唐朝人,但其生年亦人各異說。或言貞觀丙午生,或言天寶十四年生,或言貞元十三年生,或言貞元十四年生。今從《呂祖年譜》斷為貞元十四年生,即是民國紀元前 1113 年。)
《指月錄》第 28 捲雲:太史山谷居士黃庭堅,(中略) 既依晦堂,乞指捷徑處。堂曰:只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為隱乎? 吾無隱乎爾者。太史居常如何理論? 公擬對。堂曰:不是不是。公迷悶不已。一日侍堂山行次。時岩桂盛開,堂曰:聞木樨花香么? 公曰聞。堂曰:吾無隱乎爾。公釋然,即拜之曰:和尚得恁么老婆心切? 堂笑曰:只要公到家耳。久之,謁死心新禪師,隨眾入室。心見,張目問曰:新長老死,學士死,燒作兩堆灰,向什麼處相見? 公無語。心約出曰:誨堂處參得的使未著在。後左官黔南,道力愈勝,於無思念中,頓明死心所問,報以書曰:謫官在黔南道中,書臥覺來,忽而尋思,被天下老和尚瞞了多少。惟有死心道人不肯,乃是第一相為也。( 攖寧按:此段公案與呂祖黃龍皆無干涉。此名誨堂,彼名誨機;此是宋朝人,彼是唐朝人。《仙佛合宗》認為誨堂即是黃龍誨機,恐不免有誤。)

攖寧子之疑問篇

《呂祖參黃龍事疑問》 陳攖寧與解答
余所蒐集呂祖參黃龍這件公案的材料,雖不能說完全,大概可以十得八九。若再有出此範圍之外者,都是些齊東野語,可以不論。 余等生於千載之下,而欲判斷千載以上之事,本極困難。況且又是方外的事,歷代以來士大夫都不屑注意,縱有所聞,亦一笑置之,誰肯浪費筆墨,加以考證。故爾人異其說,說異其辭。佛教徒則烘雲托月,推波助瀾,惟恐呂祖不做和尚,惟恐呂祖不跪倒在黃龍面前。道教徒則咬定牙關,一概否認,說是佛教徒偽造出來的,惟恐呂祖名譽弄壞了,惟恐道教被佛教壓倒了。另外更有一種在家人,非僧非道,亦仙亦佛,調和三教之流。他們雖承認有這么一回事,卻又不承認呂祖是輸。他們說呂祖慈悲,為度眾生故,所以示現如此。亦等於維摩居士,本來無病,為度眾生故,示現有病;文殊菩薩,久已成佛,為度眾生故,示現而在佛座下求法。並非呂祖真有錯誤,後學不可執著跡相,致礙圓通。
總括起來,全國中人,對於呂祖參黃龍公案,有三種派別:
第一種肯定派 認為這件事是鐵案,絲毫不可移動,如佛教徒是;
第二種反對派 認為這件事是佛教徒偽造的,後來以耳為目,弄假成真,全不足信,如道教徒是;
第三種調和派 認為這件事雖不能說子虛烏有,但是呂祖故意示現如此,不可誤會呂祖真不悟性,不可誤會呂祖真被黃龍所折服,或又謂呂祖經過一番悔悟,因此證了佛果,如在家居士們、乩壇弟們皆是。
以上三派,都被他們占盡了,叫我歸哪一派呢? 若入肯定派,是為盲從;若人反對派,是為武斷;若入調和派,是為騎牆。盲從與武斷,固然不是學者的態度,而騎牆派之模稜兩可,亦失卻研究家的精神。我只得自成一派。其派如何? 即懷疑派是也。
所謂懷疑者,因為這件事有許多可疑之點,難以令人相信,若仔細推敲,便要露出馬腳。今試舉種種疑問如下:
第一問 《指月錄》云:飛劍脅之,劍不能入。請問呂祖用的是什麼劍? 桃木劍? 鐵寶劍? 還是一條白光劍呢?
第二問 劍如何能飛? 用手中之力拋出去呢? 用丹田之氣吹出去呢? 還是口中念念有詞祭出去?
第三問 劍何故不能入? 黃龍有金鐘罩鐵布衫功夫么? 身上穿了盔 甲么? 他的劍術勝過呂祖么? 或是像現代紅槍會、大刀會之類,槍子打 不入么?
第四問 黃龍之師岩頭和尚,遇到亂賊,不肯逃避,被賊殺死,大叫一聲而終。雖然他有視死如歸的定力,到底沒有刀槍不入的功夫,何故黃龍忽然有這樣大本領?
第五問 普通人在世俗上辯論是非,遇到意見不合時,結果只有 拂袖而去。若無切膚利害,決不至於動武。呂祖是個得道的人,自 然比普通人更加心平氣和,豈可因一言不合,就要飛劍傷人? 幸而劍 不能入,未曾撞禍。假使當日劍入黃龍之身,後事何堪構想? 請問呂 祖何以蠻不講理如此?
第六問 呂祖參黃龍詩,一共不過四句。歷代相傳,已經有許多不同的樣式。即如第二句,《指月錄》作“如今不戀水中金”,《呂祖全書》作“大丹非獨水中金”;又如末句,《指月錄》作“始覺從前錯用心”,《呂祖年譜》、《呂祖全書》、《神仙鑒》皆作“囑咐凡流著意尋”,《呂帝聖跡紀要》作“消盡平生種種心”。請問哪一句是真? 哪一句是假? 或是全真? 或是全假?
第七問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此意比較“於 一毛端,現寶王剎,坐微塵里,轉大法輪”之意,是異是同? 若說是 異,異在何處? 若說是同,為什麼出在呂祖口裡就是守屍鬼? 出在釋氏 口裡就是佛菩薩?
第八問 《指月錄》所載呂祖參黃龍詩末句云:始覺從前錯用心。 請問錯在何處? 是否從前學長生術就算大大錯誤? 呂祖當日既然痛悔 前非,何不就把斬黃龍的那口劍回過來,斬了自己,以表示從今而 後不再做守屍鬼,倒也乾淨。何故仍舊要活在世上,仍舊著書立說, 將這些長生法術一代一代流傳到現今? 自己已經誤了,又要貽誤後人, 未卜呂祖是何心理?
第九問 若依據《呂祖年譜》及《呂祖全書》所載,似乎飛劍之 說不是實有其事,乃是答機鋒的。既然講到機鋒,當然不能離開口 舌言語,為何黃龍又說“此固不可以口舌爭也”這句話? 請問答機鋒 不用口舌用什麼? 是否要學那不開口的機鋒,如眼睛翻上翻下,腳步 三進三退,畫個圓圈,豎個指頭,拍兩拍,扭幾扭,種種捏怪? 這些 才算是機鋒么?
第十問 《呂祖年譜》引《仙佛同源》,謂黃龍誨機者,乃商山 四皓夏黃公所化云云。這些神秘奇怪之歷史,向來沒有見過記載。 請問做《仙佛同源》的人,從何處得到這個訊息? 是否能免杜撰之嫌?
第十一問 《呂祖年譜》引《草堂自記》云云。呂祖是唐朝人,《草堂自記》到清朝才出現於世,請問此書是否呂祖親筆所作? 若說真是呂祖自己做的,請問呂祖肉體是否尚在人間? 若說是呂祖陽神所作,請問呂祖何故不肯把陽神消滅,偏要保留一千多年? 是什麼意思? 豈非由守“屍”鬼一變為守“神”鬼么? 豈非仍舊不能免貪戀長生之罪過么?
第十二問 俗傳呂洞賓三戲白牡丹,是否可信? 《冬夜箋記》說, 此乃宋人顏洞賓事,誤加於呂祖身上。然則飛劍斬黃龍故事,是否 亦為宋人顏洞賓事( 宋朝亦有黃龍)? 這兩件事,久已被小說家寫作傳 奇,弄得全國皆知。說假都是假,說真都是真。你們若說戲牡丹故 事是誤,則斬黃龍故事安知不誤? 請問呂洞賓與顏洞賓是一是二?
第十三問 學仙的人叫守屍鬼。守屍鬼不是好東西,我們已經領教了。請問學佛的人叫做什麼鬼? 拋屍鬼、棄屍鬼、爛屍鬼、滅屍鬼、無屍鬼,這些名字能用么? 守屍鬼是壞鬼,不守屍的是好鬼么?
第十四問 學仙的人經八萬劫,終落空亡,我們已經領教了。釋迦牟尼,活到80 歲,就入涅盤。這種現象,是否不落空亡? 若說是落,他的程度,比修仙人的差得遠了。一個能經八萬劫,一個不過 80 年而已。若說不落,請問拿什麼作證據? 設若沒有證據,難道不怕修仙的人反唇相譏么?
第十五問《指月錄》載:黃龍擊鼓升堂,呂祖入謁,龍見,厲聲曰:旁有竊法者。請問“竊法”二字作如何解釋? 黃龍當日既然是擊鼓升堂,必定是公開演講,決不是嚴守秘密。而呂祖既稱人謁,必定是經過號房通報,或是先到客堂,由知客師引導,再至講堂聽講,決不是私自溜進去的。如何輕易把一個“竊”字加於呂祖身上? 以竊賊視來賓,未免太不合禮。就算呂祖沒有正式通報姓名,直撞進去,也不能說他是竊。因為和尚們講經說法,向來是公開的,無論何人,不管認識與不認識,都可以進去聽講。自古及今,已成慣例,為什麼黃龍獨要改變這個例子。再者,提起“法”字,必須要有方法可以教人,並且這種方法,只有黃龍曉得,普通人皆不曉得,才配稱得起一個“法”字。請問黃龍所說之法,是什麼法? 若說是佛法,其法能出三藏教典範圍之外乎? 佛家藏經,既已公開,何故黃龍依經說法偏要守秘密?《金剛經》云:“若人言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無法可說,是名說法”;“法尚應舍,何況非法”。照《金剛經》的意思看來,釋家是以無法立教,不是以有法爭奇。既是無法,如何能竊? 可知“竊法”二字簡直不通,若非妄語,便為戲論。
第十六問《呂祖全書》云:呂祖呈黃龍偈末句,《全唐詩》作“始悔從前錯用心”,祖師證圓通佛果,蓋本於此。請問呂祖證佛果有什麼光輝? 不證佛果有什麼恥辱? 呂祖何必定要證佛果? 何必定要把神仙資格取消,鑽到釋門中去? 何故情願降低自己身份?何故學世間凡夫一般的見識?
第十七問《呂祖全書》云:遂與指明大道。請問這個“道”字,是就道家而言呢,還是就釋家而言? 若謂就道家而言,無論什麼大道小道,乃自己本分事,呂祖豈有不知,何必要和尚們指明? 若謂就釋家而言,普通和尚們都叫做“說法”、“傳法”,不叫做“說道”、“傳道”。假使和尚能講“道”,豈不變成道士么? 若謂“大道”二字本是借用,以代替佛法二字,請問呂祖既修仙學道,又要佛法作什麼? 若謂佛法勝過仙道,所以呂祖要改變方針。此等語言,出於和尚口裡,並不奇怪,若出於修仙學道人口裡,真有點頭腦不清,自相矛盾。做《呂祖全書》的人,也犯了這個毛病。

攖寧子之平議篇

《呂祖參黃龍事平議 》 陳攖寧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千載以前的事,誰也不能判斷他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徒費唇舌;若是真的,乃等於一幕電影,早已一閃過去,不留痕跡了。我們今日為這件事,居然大開辯論,呂祖黃龍有知,豈不笑煞? 這都是玄一子惹出來的是非,令我欲罷不能。
將來,是科學實驗時代,空談的哲學與玄學,已經感覺根本動搖,何況再夾雜許多神話,如何能令人心悅誠服? 仙佛兩家,立場不同,各人有各人的志願。雖不必捨己從人,亦不必強人就己,更不可貢高我慢,輕視外教。
論到究竟地步,長生就是不死,不死就是不滅,不滅自然不生,不生就是無生,無生自然無死,無死就是不死。不死豈非長生么? 黃龍執著一邊之見,不識究竟之理,於五分別中強為分別,隨意亂下批評,謬說流傳,至於今日。普通佛教徒,見解更不及黃龍,偏喜拾取黃龍之餘唾,動輒以“守屍鬼”、“落空亡”等語,動搖學仙者之志願。一般學仙的人,腳跟欠穩,常常被他們引誘到釋氏門中去了。一入釋門,任你翻十萬八千里筋頭,也跳不出他們的圈套。此等人,仙家視為可憐憫者。
在我眼光中看來,黃龍並不見得怎樣高明,那幾句機鋒,也是老生常談,無什妙義。呂祖當日何以如此欽折,不能令人無疑。 或問:陳攖寧若處呂祖地位將如何? 答曰:抱定宗旨,永不改變。慢說什麼黃龍,即使釋迦牟尼復生,也不能令我屈服。若沒有這種毅力,在今日佛教風靡全國的時候,尚敢於開口提倡神仙學說么? 或問:陳攖寧的程度,超過呂祖么? 答曰:不敢。呂祖智慧勝常,故能言下頓悟;我是個愚笨人,永遠沒有悔悟的日子。呂祖禮敬黃龍,是呂祖功夫深,有涵養。我器量太小,不能學呂祖那樣謙虛。“無明”這個東西,在我是永遠要保存,絲毫不許破的。別人家要想破我的無明,請他們先破一破自己罷。我不願講三教一貫,更不願講仙佛同源。當年印度釋迦牟尼,他就不懂中國神仙家的法門,何況後世佛教徒? 呂祖參黃龍事,設若是假,固不足論,就算是真,亦只可說偶然遊戲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結論:這件公案,是假的,殊無研究之價值,勸諸君留點有用精神,做實修實證事業,將來到了相當程度,自然就能徹底明白。犯不著因為這些類似小說家的故典爭論是非。敢盡我最後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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