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閩東俱聲名
“有口無口口代口,是人非人人舞人”——蒼南
布袋戲,一個人、一雙手、一張嘴、一雙腳,這是真正的一個人一台戲。
在溫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展覽的開幕式上,一位中年藝人端坐在一個裝飾得古色古香小戲台後,身邊特製的木架上插掛著六十來個各類行當的布偶,一隻話筒垂掛在面前。他一邊對著話筒,不斷變化聲腔,或說唱或念白,一邊用腳踩擊大、小鑼,兩手各操縱著一隻布偶輕鬆自如地表演著。只見
武松在景陽岡上與白額大虎狹路相逢。兇猛的老虎時而撲騰飛躍,時而閃身甩尾。英雄
武松也不示弱,擺開架勢奮力還擊。兩手交錯,而戲台下用腳同時敲打的鑼聲也激烈地響成一片,引得觀看的市民不斷叫好。
幕後的表演者叫吳明月,54歲,祖居平陽水頭,是
布袋戲世家。從他爺爺開始從事
布袋戲表演,到他父親舉家遷到
靈溪附近,再到他這已是第三代傳人了。
自編自導又自演
布袋戲源遠流長,堪稱百戲之祖,古色古香,富有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演出形式比較靈活,語言詼諧而且通俗易懂,很多相當於順口溜,因其具有獨特的魅力,深受老百姓喜愛。俗話說,小小舞台天地寬,別看小小的
布袋戲表演,吳明月先生從學習劇目中常用的總綱、唱腔、韻調,到練雙手操縱木偶動作,每一個環節都不是易事,他不但要學會手持木偶,還要用腳敲擊小鼓或大鈸,腳、手有機配合敲打來演奏樂器。要做到手腳高度協調、密切配合,那真是“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
吳明月先生在道具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也是不少,因為
布袋戲演出不是臨場化妝,生、旦、淨、末、醜等很多不同角色都必須另外製作,固定化妝,他用的木偶的頭像、腳、手、盔帽、服裝等一切道具以及戲台設計全部自己製作,還真是一門綜合藝術呢。
吳明月先生所演劇目,既有繼承傳統的,又有自己獨立創新的。他不但是個有名的表演藝人,還是個優秀的編劇者。他將古代傳統小說內容經過字句處理,改編成唱腔或道白,然後進行表演。他演出的劇目有單場劇本、也有連續劇目,據初步統計,共有《包公判三冤》、《綠牡丹》、《麒麟袍》等14部計94場,每場演出都是演員、導演、場務等全部一個人擔當。
改革開放以後,社會發展了,
布袋戲的作用也有新變化。吳明月先生適應時代變化,學習創作、表演富於時代精神的劇目。這些現代劇目一般是正式演出前的小節目,內容大致為黨的方針政策宣傳,如計畫生育宣傳、禁毒宣傳、“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宣傳;蒼南現代化建設宣傳以及新聞、勸善文、反映改革開放新人新事新風尚等作品。
有的地方,
布袋戲已經成為水庫禁止釣魚,山區封山育林,果林禁約等的一種聚眾宣傳的手段。利用
布袋戲演出,使各種鄉規民約家喻戶曉。為了適應這種變化,吳明月先生的不少作品能記在頭腦里,每到一個場地演出,結合地方特色,隨機應變表演一些當地民眾喜聞樂見的節目。
保護將失傳漁鼓
吳明月先生在演
布袋戲之餘,還自學了漁鼓藝術。雖然沒有專門拜師學習漁鼓,但他覺得,作為一個民間藝人、一個漁鼓藝術愛好者,作為蒼南縣戲曲協會副主席,他有責任有義務對漁鼓藝術加以搶救和保護,如果漁鼓藝術在他任期內出現斷層,他將對不起古人,對不起子孫後代。他說:“八十年代,蒼南縣漁鼓藝人還有20多個,
布袋戲藝人有50多個,現在漁鼓藝人大都去世,留下來一兩個,已經無法全面繼承傳統漁鼓藝術了,可以說
蒼南漁鼓這一流傳幾百年的深受民眾喜愛的藝術將瀕臨失傳,這種民族民間傳統藝術,也許我們的子孫後代只能在書上看到了。”說到這裡,這位身高一米七二,體重八十五公斤的男子漢,竟然潸然淚下。
長期鑽研獲成就
由於吳明月先生在
布袋戲藝術方面長期鑽研並且取得突出成就,他1983年當選為溫州市曲藝家協會首屆理事、靈溪區曲藝協會主席,1988年10月當選為蒼南縣文學藝術界聯合會理事、縣戲曲協會副秘書長,1991年任縣戲曲協會秘書長,1997年至今一直任縣戲曲協會副主席。在今天的蒼南、平陽、福鼎等浙閩邊界講閩南話的地方,他的名字廣為人知,他已經成為浙閩邊界各縣市戲曲界的領軍人物,由於他的奔走相告,推動了浙閩邊界民族民間戲曲藝術的挖掘和發展。福建省文化廳、廈門日報社、溫州商報社、蒼南新聞社等單位都有記者專門採訪過他,寧夏音像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作品音像光碟,溫州電視台曾經播放過他的專題片;1999年12月,中央電視台第7套節目,專門播放他獻演的
布袋戲、漁鼓這些獨特的戲曲、曲藝節目,並對他進行了專題報導;2000年,美國坦普爾大學教授路易斯先生來華進行民俗採風期間,特意到蒼南採訪他。如今,在他的家中,保存著他與很多名人的合影照片。多年來,文藝比賽也好,文藝下鄉也罷,他上台演出不知有多少次,與文藝界人士合影的照片保留著很多很多,他把這些照片作為自己一生最貴重的東西,象傳家寶一樣保存著。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其實,吳明月先生的成長道路並不平坦。他從13歲開始學戲到21歲正式演出,恰遇文革期間,百業蕭條,他也受到政治風浪摧殘。當年他演古戲,被人誣為與政府唱對台戲,
布袋戲道具被燒,木偶頭像被打碎,有五年時間,演出被徹底禁止,他曾經幾度被抓,或被拘留或被強制進學習班,一家子女,嗷嗷待哺……期間,他傷過心,流過淚,有時甚至夜不能寐,只能借抽菸、喝酒來慰藉那顆受傷的心,但是,他始終沒有想過要放棄自己酷愛的藝術,睡夢中常常輕吟著唱詞……
回首當年路艱難
回憶當初艱難歲月,他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笑著說:“不經歷風雨,怎么見彩虹?”是啊,吳明月先生從偏僻農村一個普通孩子,發展成為浙南閩東著名民間藝術家,四十年時間一晃而過,真是“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改革開放後,文藝界百花齊放,推陳出新,他和每一位藝人一樣,過上了安心日子,恢復了對
布袋戲這門藝術的專門研究。
近年來,吳明月先生迸發出巨大的創作熱情,他曾創作漁鼓現代節目《吸毒害處多》,《礬山“標會”最害人》、《喜看靈溪奔小康》等劇目,還與縣文化館幹部聯合創作漁鼓《學習新水法》,
相聲《人多地球會踩扁》,與靈溪鎮文化站幹部聯合創作反映計畫生育的雙簧《矮子村》,與縣民協幹部聯合創作漁鼓《靈溪工業展新貌》、《愛民模範劉慶民》、《靈溪繳槍記》等,並上台表演獨唱、合唱、男女對唱、雙簧、相聲等節目,有特色地配合當地黨委政府的中心工作,廣泛深入地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取得了很好的社會效益,受到了文藝界領導和同行們的廣泛好評。
下鄉弘揚布袋戲
他曾經配合過共青團浙江省委組織的文化下鄉,到革命老區五鳳鄉等地演出,配合溫州市職業中專學校到靈溪鎮江村進行“雙千結對共建文明”文藝下鄉演出,還參加過數十次廣場文藝晚會。最近,他創作的漁鼓節目《賭禍》,應邀在溫州市第五屆曲藝匯演中亮相,並廣獲好評。如今,他已經成為一位集創作、表演於一身的多面手,一位多才多藝的民間藝術家。
不管文藝下鄉或文藝進社區,每當他在台上表演,看到成千成萬觀眾對他的節目投以熱烈掌聲時,他總是笑得象孩子一樣天真。他非常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交流研討
布袋戲以及漁鼓藝術,非常樂意把自己掌握的表演技藝傳授給年輕一代。他多次表示,希望有年輕人加入他的隊伍,使漁鼓、
布袋戲這些民族民間優秀傳統藝術得以弘揚,他說:“我還真想讓年輕人進入藝人班子,參加演出,這樣,我們的隊伍就更活躍了。”
成功離不開賢妻
一架籬笆三根樁,一人做事眾人幫。吳明月先生的成功,離不開他妻子的默默奉獻。他的妻子許翠金,屬於那種相夫教子型的傳統女人,她既是他的好妻子、也是他的好幫手,他每次到外地演出,家裡的農活基本由他妻子承擔,由於她身體不大好,重的難的農活,也有他兄弟一班人的幫助。
成名之後猶平凡
成名後的吳明月先生,生活依舊過得很平淡。演出之餘,吳先生還研究烹飪,並擁有一手較好的烹飪技術。農村紅白喜事辦酒席,經常有人請他作廚師。說起吳先生的烹飪技藝,還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常言說,習武者拳不離手,習藝者曲不離口,有一次,鄰居有人辦喜事,請他做廚師,他在炒菜過程中,心裡還想著演戲時包公角色的某段唱詞,想著想著,居然把鍋里的菜給燒焦了,後來客人反映,他才恍然大悟。
堅持藝術不為錢
其實,他演戲一年也賺不了多少錢,而且經常要出外,有時上山演出,到老少邊窮地區,甚至風餐露宿的。演出時間多數在晚上、演出一場需要二三小時,若是元宵節前後或傳統節日,效益還好些,一場演出價錢300元以上,平時每場演出只有250元左右。象他這樣著名的藝人,一年僅能演上150場左右,年收入大約三四萬元,其他的
布袋戲藝人,一般達不到這個收入。而他當廚師,一場酒席能有六到八百元收入,全年也有七、八十場,應該有五六萬元收入。要論經濟效益,他演戲當然比不上當廚師好。2002年有一天,他的鄰居們叫他不要再演
布袋戲,去當廚師算了。那時連吳明月也心灰意冷地將戲棚擱在一邊,木偶也扔到箱底,下海跟朋友做了幾年生意,後來又在縣城開了一段時間的餐館,但是,他始終無法割捨對
布袋戲的情意最終又回到了心愛的舞台。但是吳先生仍然沒有因為這些善意的勸告,而放棄他祖上傳下來的
布袋戲藝術,一如既往地走他自己選擇的路,至今已經為之默默奉獻了40年的歲月。他的好多同齡人已經買了新房,搬家到縣城來,而他還住在一個偏僻小村子裡,這跟他的同齡人相比,已經相差一大截了。吳先生自甘寂寞,獨守藝術,也許,這屬於一種境界吧。
後人傳承可堪憂
然而,隨著歷史變遷和近年經濟大潮的衝擊,
布袋戲藝術,正經受從不景氣開始走向萎縮,我縣現有的20多個布袋戲藝人,年齡多數在55歲以上,少於50歲的寥寥無幾,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拜師學習這種不好賺錢的藝術了,長此以往,這種寶貴藝術很可能銷聲匿跡。為此,吳明月先生四處奔走……
相傳,
布袋戲在明朝萬曆年間隨福建移民引入平陽和蒼南一帶,它的演出活動區域均是講閩南方言。由於
布袋戲中表演的戲偶四肢是用布縫製而成,形狀酷似布袋,民間稱之為布袋戲。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時,
布袋戲十分興旺,僅當時的平陽縣(蒼南那時候還屬於平陽)就有200多個戲班。文化大革命時期,
布袋戲走入低谷。但“文革”的結束,隨著一批新人加入,
布袋戲很快又活躍在街頭鄉間。但好景不長,隨著上世紀80年代電視的普及和娛樂方式的增多,在日新月異的科技和外來文化的挑戰下
布袋戲又只能靠邊站了。
然而,吳明月和其他藝人們仍有擔心。“現在我每年的演出保持在200場左右,收入還算可以,真正讓我擔心的是
布袋戲會不會在我們這一代手裡終結。”吳明月憂心忡忡地說。原因之一,目前看
布袋戲觀眾基本都是些老人,之二是許多年輕人聽不懂布袋戲台詞。再說,掌握布偶藝術極難,資質不高、不肯吃苦者,難以掌握這一行業;資質高者、又不屑花上若干年時間學的,又只為走街串巷營生,所以
布袋戲未來的市場和傳承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創新發展布袋戲
由於
布袋戲是方言戲,演出地區只局限在蒼南、平陽、泰順、文成、玉環以及福建的閩東等地區,此範圍之外戲路不寬。
布袋戲,要想繁榮發展,打開局面,必須改革創新。吳明月先生還為
布袋戲的發展開了一劑良方:一是在語言上進行改革,保持閩南語特色,推廣國語;二是使用電腦幻燈技術,打上字幕,讓觀眾進一步了解劇情;三是組織編劇人員,進行現代題材的
布袋戲劇本創作;四是進行表演藝術的創新,同時加強藝術評論和研究;五是加強藝人隊伍的建設,擴大藝人隊伍陣容,提高藝人隊伍整體素質等等。看來,這些都必須請行家好好研究,還必須有大量資金投入。只有這樣,
布袋戲這門古老的藝術,才能開創更加美好的前景,以嶄新的面貌走向未來,走向世界。
弘揚民族優秀文化,文化部門責無旁貸。魯迅先生說:“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為繁榮
布袋戲藝術,吳明月先生表示:“我們藝人隊伍首先要在正確的理論倡導下,積極開拓,勇於創新,做好民族民間優秀文化遺產的挖掘和保護工作,使有著濃郁地方特色的布袋戲藝術得以與時俱進、走向新生。”他同時代表
布袋戲藝人,呼籲各級文化部門,把布袋戲作為民族民間文化遺產,列入保護範圍,在政策上給予傾斜,在經費上給予支持,積極推進布袋戲藝術適應市場經濟的需要,走市場化的道路,使這種優秀的傳統藝術擁有更加美好的前景。
面對
布袋戲的發展窘境,吳明月和布袋戲藝人們沒有氣餒。他們紛紛為
布袋戲的發展出謀劃策,提出自己的構想和願望。首先要在語言上進行改革,即在保持閩南語特色的基礎上推廣國語,以此來打破語言,障礙拓寬
布袋戲市場。其次,使用電腦幻燈技術,在演出時打出字幕,讓年輕觀眾能看得懂
布袋戲。三是組織編劇人員進行現代題材的
布袋戲劇本創作。四是加強
布袋戲藝人群體的建設,培養布袋戲的新人。此次我市首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成果展的舉行,無疑也為
布袋戲的發展提供了難得的發展契機。
為了適應時代的發展,吳明月和同伴們開始下工夫對表演的軟硬體設施都進行改進。將原來長不到一米的戲棚增長到1.8米,在戲棚頂部安上了兩個高音喇叭,藝人的嘴前倒掛著一個話筒。照明設備也做了兩個改進,將原來的燈泡換成了數個小型舞檯燈。木偶也整整大了一倍,面部的雕刻和衣著的製作也都比以往精良了許多。經過藝人們不斷地推陳出新,吳明月的演出一場接著一場一年之間幾乎沒有空閒,
布袋戲似乎又再現了當年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