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慎獨
細思卉人工夫,其效之尤著者,約有四端:曰慎獨則心泰,曰主敬則身強,曰求仁則人悅,曰思誠則神欽。慎獨者,遏欲不忽隱微,循理不問須臾,內省不疚,故心泰。主敬者,外而整齊嚴肅,內而專靜純一,齋莊不懈,故身強。求仁者,體則存心養性,用則民胞物與,大公無我,故人悅。思誠者,心則忠貞不貳,言則篤實不欺,至誠相感,故神欽。四者之功夫果至,則四者之效驗自臻一餘老矣,亦尚思少致吾功,以求萬一之效耳。
嘗謂獨也者,君子與小人共焉者也。小人以其為獨而生一念之妄,積妄生肆,而欺人之事成。君子懍其為獨而生一念之誠,積誠為慎,而自慊之功密。其間離合幾微之端,可得而論矣。
蓋《大學》自格致以後,前言往行,既資其擴充;日用細故,亦深其閱歷。心之際乎事者,已能剖析乎公私;心之麗乎理者,又足精研其得失,、則夫善之當為,小善之宜去,早畫然其灼見矣。而彼小人者,乃不能實有所見,而行其所知。於是一善當前,幸人之萸我察也,則趨焉而不決?一不
善當前,幸人之莫或伺也,則去之而不力。幽獨之中,情偽斯出,所謂欺也。惟夫君子者,懼一善之不力,則冥冥者有墮行;一不善之不去,則涓涓者無已時。漏而懍如帝天,方寸而堅如金石。獨知之地,慎之義慎。此聖經之要領,而後賢所切究者也。
注釋
此語見於儒家經典《
中庸》和《
大學》之中,是儒家的道德觀念和自我修養方法之一,而且是一種很高的境界。
《
中庸》說:“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這裡的“獨”,指個人獨處;“慎”指小心謹慎。大意是說:一個人獨處,在無人看見的地方要警惕謹慎,在無人聽到的時候要格外戒懼,因為不正當的情慾容易在隱晦之處表現出來,不好的意念在細微之時容易顯露出來,所以君子更應嚴格要求自己,
防微杜漸,把不正當的欲望、意念在萌芽狀態克制住。其要求人
戒慎自守,對不正當的情慾加以節制,自覺地遵從道德準則為人行事。
在《
大學》中又說:“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翻譯:使意念真誠的意思是說,不要自己欺騙自己。要像厭惡腐臭的氣味一樣,要像喜愛美好的顏色一樣,一切都發自內心。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一定要謹慎。
品德低下的人在私下裡無惡不作,一見到品德高尚的人便躲躲閃閃,掩蓋自己所做的壞事而自吹自擂。殊不知,別人看你自己,就像能看見你的心肺肝臟一樣清楚,掩蓋有什麼用呢?這就叫做內心的真實一定會表現到外表上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哪怕是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一定要謹慎。
曾子說:“十隻眼睛看著,十隻手指著,這難道不令人畏懼嗎?!”
財富可以裝飾房屋,品德卻可以修養身心,使心胸寬廣而身體舒泰安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一定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誠。
《
大學》提出儒家道德修養的“八條目”,即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完整統一八個步驟。在解釋“誠意”一詞含義時,用了上述的那段引文。大意是說:君子應內外一致,不自欺欺人。對於壞的東西要像厭惡腐臭那樣,將其除掉,對待好的事物要像喜歡美麗的顏色那樣,力求得到。而小人在無人監督的情況下,什麼壞事都敢幹。一旦見到有道德的君子在旁邊,馬上遮掩,偽裝良善。這樣表里不一,毫無益處。人應該意誠在內心,顯像在外表,所以君子務必在任何時候都謹慎地嚴格地要求自己,形成自覺的高尚的品質。這大概就是孔子所說的“七十而從心所欲
不逾矩”、(《論語·為政》),自覺地按照禮義的要求來指導自己的行動。
由此,在《
中庸》中強調“慎獨”,用自我道德修養方法對不正當的行為意念加以節制。而在《
大學》中,則將“慎獨”道德規範推進到一個更高的境界,不僅僅是在無人監視的情況下,能克制住不良的思想與行動,堅持做好事,不做壞事,而是把自己的思想提純到全無邪念,自覺自愿地做好事而不做壞事,使思想信念與行為舉止純然一體了。
從《
中庸》到《
大學》對“慎獨”的認識,正是一個從
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發展的思想與實踐辯證的歷程。
儒家的道德修養規範,一直是二千多年間歷朝歷代知識分子奉行的道德法典,而說之者極多,真正實踐者甚少。其中有二人的事跡比較突出:
其一,東漢人
楊震。據南朝宋范曄《後漢書·楊震傳》記載,楊震字伯起,陝西
華陰縣人。少好學,博覽經籍。五十歲以後才仕進,後來官居過司徒、太尉之要職。因遭小人誣陷,免官自殺。在他從荊州刺史遷為東萊太守時,路過
昌邑縣,“故所舉荊州
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至夜懷金十斤以遣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
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密愧而出。”他一生“公廉,不受私謁”,“子孫常蔬食步行”,也不為治“產業”,他認為“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這種遺產,最豐“厚”。“四知”和楊震卻金,成為千古佳話。他兒子
楊秉、孫
楊賜、曾孫
楊彪都官居太尉,被曹操殺的
楊修,是他玄孫。
其二,元初
許衡。據明
宋濂等撰《元史·許衡傳》記載:許衡字仲平,河南沁陽
縣人,任過集賢
大學士兼國子祭酒,領太史院事,為中央最高級的學官。他是元代三大理學家之一。他早年“家貧躬耕,粟熟則食,粟不熟則食糠 菜茹,
處之泰然”。他“嘗暑中過河陽,道有梨,眾爭取啖之,衡獨危坐樹下自若。或問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也。’人曰:‘世亂,此無主。’曰:‘梨無主,吾心獨無主乎?’”仍堅決不吃無主之梨。後來,他“財有餘,即以分諸族人及諸生之貧者。人有所遺,一毫弗義弗受也”。他一生清廉自守,堪為楷模。
楊震與許衡,一為千年前的古人,一為六百年前的古人,他們在任何條件下都能堅持操守,自覺地做一個有道德的人,確實是難能可貴的。近幾年我從各種報紙上見到被揭發出來的大大小小貪官墨吏,觸目驚心。其中不少屬於“社鼠”,仗勢作惡,危害極大,極難根除,此種現象很值得深思。
近年來社會中忽然起了儒學熱,似乎孔老夫子的話又句句是真理了,這有些太過,過猶不及,是不符合
中庸之道的。不過,儒家的有些言行,迄今仍有教育意義,仍可發揚光大。如
許衡心中有“主”,
楊震願“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的高潔言行,還是值得繼承發揚的,尤其應成為為官者的座右銘,在無人監控的情況下,其應知“君子慎其獨也”。
擴展解讀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現在的《
中庸》包括兩個部分:從第二章(以朱熹《集注》本為準,下同)到第二十章上半段“所以行之者一也”為一個部分,第一章以及第二十章“凡事豫則立”以下為另一部分。
前一部分主要談論
中庸,後一部分主要談論誠明,它們被編纂一起乃是後來的事情。所以第一章“道也者,
不可須臾離也”的“道”,不應是第二章以下的內容,而應是第二十章以下所談論的道,也即是第二十章“誠者,天之道”的道,是第二十一章“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的道,是指誠而言。“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就是要時時保持內心的誠,它與《
大學》的“誠其意”實際是一個意思。
說到這裡,大家應該明白一點了吧?這裡所講的“慎其獨”,就是要保持內心的誠。可是,又該誠於誰呢?
暫放一邊,我們來看看
弗洛伊德對於“我”的分析:人格結構由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組成。
本我即原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衝動和生命力。本我是一切心理
能量之源,本我按快樂原則行事,它不理會社會道德、外在的行為規範,它唯一的要求是獲得快樂,避免痛苦,本我的目標乃是求得個體的舒適,生存及繁殖,它是無意識的,不被個體所覺察。
自我,其德文原意即是指“自己”,是自己可意識到的執行思考、感覺、判斷或記憶的部分,自我的機能是尋求“本我”衝動得以滿足,而同時保護整個機體不受傷害,它遵循的是“現實原則”,為本我服務。
超我,是人格結構中代表理想的部分,它是個體在成長過程中通過內化道德規範,內化社會及文化環境的價值觀念而形成,其機能主要在監督、批判及管束自己的行為,超我的特點是追求完美,所以它與本我一樣是非現實的,超我大部分也是無意識的,超我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它所遵循的是“道德原則”。
“超我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這句話很有意思。超我是規範,本我是目的,自我是行動,而“慎其獨”所講的也無非就是君子言行必在規範下行動逐其目的,特別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所以,日行事必切記心須誠於己,誠於人,誠於境,方可為人也。
後記:最近看書,提到了“君子慎獨”,於是翻看了許多資料,想弄明白它的意思。可是,看了很多之後,發覺心裡更亂了。這四個字,道可說,佛可釋,官可解,民可評,且各有其因。我就明白了一點點,就是,無論在什麼時候,為人的心須誠才行。好像簡帛版《五行》裡面又是另外一種說法,建議研究一下吧^_^
君子慎獨,且說慎獨,我覺得其意指言行沒有錯,但從生活的方面來理解,更有另一層意思,“慎獨”把“獨”理解為自己一個人,也就是說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慎,思想上莫有邪念,精神上不要鬆懈。21世紀的生活中有很多誘惑,而這些誘惑大部分在自己“獨”的時候更有魔力。試想一下自己是否有時候很希望自己一個人,是否是為了某些邪念的方便才希望是一個人?答案是肯定的,所以說君子慎獨,告誡我們,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切勿肆無忌憚的洩慾或邪念橫生。記著這四個字:君子慎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默念,尤其癖好很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