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作品原文,注釋譯文,詞句注釋,白話譯文,創作背景,作品鑑賞,整體賞析,名家點評,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卻登高文
玉斝澄醪,金盤繡羔,茱房氣烈,菊芝香豪。左右進而言曰:“維芳時之令月,可藉野以登高,矧上林之伺幸,而秋光之待褒乎?”
余告之曰:“昔時之壯也,意如馬,心如猱,情槃樂恣,歡賞忘勞,悁心志於金石,泥花月於詩騷,輕五陵之得侶,陋三秦之選曹,量珠聘伎,紉彩維艘,被牆宇以耗帛,論邱山而委糟,年年不負登臨節,歲歲何曾舍逸遨;小作花枝金剪菊,長裁羅被翠為袍。豈知萑葦乎性,豈知忘長夜之靡靡,宴安其毒,累大德於滔滔?”
“今予之齒老矣,心淒焉而忉忉,愴家艱之如毀,縈離緒之鬱陶。陟彼岡矣企予足,望復關兮睇予目。原有鴒兮相從飛,嗟予季兮不來歸,空蒼蒼兮風淒淒,心踟躕兮淚漣洏,無一歡之可作,有萬緒以纏悲。於戲噫嘻!爾之告我,曾非所宜。”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卻:拒絕,推辭。登高:指農曆九月初九日登高的風俗。南朝梁人吳均《續齊諧記·九日登高》:“汝南桓景隨費長房遊學累年。長房謂曰:‘九月九日汝家中當有災,宣急去,令家人各作絳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飲菊花酒,此禍可除。’景如言,齊家登山。夕還,見雞犬牛羊一時暴死。長房聞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日登高飲酒,婦人帶茱萸囊,蓋始於此。”
②玉斝(jiǎ):玉制的酒器。斝,商代盛行的青銅酒具,似爵而較大,三足、兩柱、一鋬,圓口平底。這裡用以形容玉質酒杯的典雅。澄醪(láo):泛指清醇的美酒。醪,汁渣混合的酒,又稱濁酒,也稱醪糟。
④芳時:花開時節,良辰。令月:吉月。
⑤藉野:在野外席地而坐。以:與。
⑥矧(shěn):況且。上林:即上林苑,古宮苑名。秦舊苑,漢初荒廢,至漢武帝時重新擴建。故址在今西安市西及周至、戶縣界。這裡指代可供遊獵的山林。伺幸:盼望君王駕臨。
⑦待褒:等待褒揚。
⑧意如馬,心如猱(náo):意謂心猿意馬,心思流蕩散亂,如猿馬之難以控制。猱,獸名,猿類,身體便捷,善攀緣。
⑨槃:同“盤”,快樂。恣:放縱。
⑩悁(juàn)心志於金石:謂用心於寫作。悁,耗費。一說鬱結。金石,古代鐫刻文字、頌功紀事的鐘鼎碑碣之屬。這裡泛指刻於金石之上的文字。
⑫輕五陵之得侶:意謂以得知交遨遊繁華之地為尋常之事。五陵西漢五個皇帝陵墓所在地,亦即五縣: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均在渭水北岸,今陝西威陽附近。漢元帝以前,每立陵墓,輒遷徙四方富豪及外戚於此居住,令供奉園陵,稱為陵縣。這裡指代繁華的遊樂場所。
⑬陋三秦之選曹:意謂視在京城地區做官為淺陋。三秦,秦亡以後,項羽三分關中,封秦降將章邯為雍王,司馬欣為塞王,董翳為翟王,合稱三秦。因其地在長安一帶,故後泛指京城地區。選曹,官名主銓選官吏事。
⑭量珠聘伎:花費巨資聘買歌妓。量珠,唐代劉恂《嶺表錄異》卷上:“綠珠井,在白州雙角山下。昔梁氏之女有容貌,石季倫為交趾採訪使,以真珠三斛買之。”後因以“量珠”為買妾的代稱。
⑮紉彩維艘:意謂使用彩繩來栓系遊船,炫耀其豪華。紉,搓,捻。維,系,拴縛。
⑯被牆宇以耗帛:意謂耗費絲帛裝飾房屋,這裡在顯示奢侈。牆宇,指房屋。
⑰論邱山而委糟:意謂丟棄的酒槽堆積如山。這裡在顯示縱情飲樂。委,丟棄。邱山,一作“丘山”,泛指山。
⑱萑(huán)葦:兩種蘆類植物。兼長成後為萑,葭長成後為葦。蒹、葭都是價值低賤的水草,亦常用作謙詞。
⑲長夜之靡靡:指酗酒無度。商紂曾作靡靡之樂,長夜之飲,後用以指放縱亡國的歷史教訓。
⑳宴安:指逸樂。
㉑累:損。大德:生命,也指君子品德。《周易·繫辭下》:“天地之大德曰生。”
㉒齒:這裡指人的年齡。
㉓忉忉(dāo dāo):憂思貌。
㉕鬱陶:憂悶於懷。
㉖陟彼岡矣企予足:意謂登上山岡葛起腳盼望兄弟歸來。企足,踮起腳跟。《詩經·魏風·陟岵》:“陟彼岡兮,瞻望兄兮。”
㉗望復關兮睇予目:意謂縱目遠望兄弟所在的地方。語出《詩經·衛風·氓》:“乘彼垝垣,以望復關。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復關即重關的意思,在近郊設重門以防異常。此借為指心中關切的兄弟所在。睇目,縱目。睇,視,望。
㉘原有鴒(líng):比喻兄弟之情。鴒,即鶺鴒。《詩經·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後以“鶺鴒”比喻兄弟,以“鶺鴒在原”比喻兄弟友愛之情。
㉙季:兄弟姊妹排行最小的,後泛指兄弟姐妹中幼小的,這裡指鄧王。
㉚踟躕:徘徊。一作“躑躅”。漣洏(lián ér):亦作“漣而”,淚流貌。
㉛於戲(wū hū):嘆詞。於,嘆詞。戲,同“呼”。噫嘻:嘆詞,表示慨嘆。
㉜宜:應該。
白話譯文逐句全譯
玉杯清酒,金盤繡糕,茱萸氣濃,菊花飄香。左右進言說:“良辰美景,正可野外登高。更何況山林正等待大王遊獵,而秋光也正等待大王欣賞呢?”
我告訴他們說:“我年輕時候,心猿意馬,縱情歡樂,游賞忘疲。寫心中感想於文章,賦風花雪月於詩篇。視五陵結伴遨遊為尋常,三秦做官為淺陋之事。量珠買妓,彩繩拉船,耗費絲帛裝飾房屋,丟棄酒槽堆積如山。年年參加登臨節,歲歲不捨選樂游。輕剪金菊頭上戴,羅長我作青。豈知人性如萑葦一樣卑賤,忘記了放縱亡國的歷史教訓;逸樂如同毒藥,使德行修養付諸東流?”
“現在我年歲已老,內心淒涼,為父親去世而哀傷,為兄弟離別而憂愁。登上山岡踮起腳尖,縱目遠望尋找手足。鶺鴒在原相從而飛,可是我的兄弟還沒有歸來。天蒼蒼風淒淒,心中難受淚流滿面。無一絲歡樂可作,有萬縷悲絲纏上心頭。唉!唉!你們要我做的,實在不合適。”
創作背景
此文作於開寶五年(972)或六年(973)的九月九日重陽節。開寶四年(971),李煜派其母弟李從善如宋朝貢,去唐號,稱江南國主,改印文為“江南國印”,完全成為宋朝的藩國。宋太祖封李從善為泰寧軍節度,兗、海、沂等州的觀察使,留之於京師,賜甲第汴陽坊,不讓其返國。與此同時,又不斷地命從善貽書後主,督促李煜入京朝見。李煜自然不敢,於是便寫信給宋太祖求從善歸國。宋太祖以疏示從善加恩慰撫。李煜愈悲,每憑高北望,泣下沾襟,由是歲時游宴多罷不講,並在重陽節眾人勸其登高時,寫下這篇《卻登高文》。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李煜在這篇文章中,極力表達的是對過去奢靡生活的追悔之情。李煜寫這篇文章時,縈繞在心中的不僅有思念兄弟之情,更多的是對國事的憂威,即所謂“愴家艱之如毀”,只不過懼於當時的情勢,不敢言明而已。
在這篇文章中,李煜以主客問答的形式,表述了自己手足不得相見的悲傷之情,以及對年輕時候兄弟們奢侈享樂生活的懷念:“量珠聘伎,紉彩維艘。被牆宇以耗帛,論邱山而委糟。”他感覺到,如今的手足分離,和當年這種不思振作的生活恐怕不無關係。“原有鴒兮相從飛,嗟予季兮不來歸。空蒼蒼兮風淒淒,心那用兮淚漣滿。無一歡之可作,有萬緒以纏悲”可謂此文名句。就在當年的三月,李煜繼續派自己的弟弟李從謙如宋進貢珍寶器用金帛、並買宴錢,數量加倍。
文章以“爾之告我,曾非所宜”為結束,呼應開頭的“左右進言”,說明在國破家亡與兄弟離索的悲痛心情下慶祝節日並不合適。
名家點評
湖北大學教授蔣方《李璟李煜集》:“豈知忘長夜之靡靡”,“累大德於滔滔!”這裡的“長夜”與“大德”都是用典,而且都是儒學經書的教訓,作為國君,李煜以此責備自己,大有悔不當初、以至於此的沉痛。
作者簡介
李煜(937—978),南唐末代君主。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鐘隱。李璟第六子。國破降宋。後為宋太宗毒死。李煜在政治上雖庸駑無能,但其藝術才華卻卓絕非凡。工書法,善繪畫,精音律,詩和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被譽為“千古詞帝”,對後世影響亦大。其詞主要收集在《南唐二主詞》中。現存詞可確定者三十八首,存詩十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