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歌》是宋代詩人張耒的一首七言古詩,所寫的是出賣苦力的勞工的艱難生涯。前四句寫暑天長期無雨,雲頭塵土飛揚,深堂揮汗如雨,乾旱酷熱。中四句言“負重民”,身冒酷暑,奔走長街,衣不蔽體,彎腰負重,承受著慘重的勞累,換錢來養活兒女。後四句以富人家的牛馬來與勞工對比,牛馬能在高樹下乘涼避暑,勞工哪有這種福氣。全詩取材貼近現實,出語平易曉暢,字裡行間充溢著對下層勞工的同情。
勞歌①張耒
暑天三月元無雨②,雲頭不合惟飛土③。
深堂無人午睡余,欲動兒先汗如雨。
忽憐長街負重民,筋骸長彀十石弩④。
半衲遮背是生涯⑤,以力受金飽兒女⑥。
人家牛馬系高木,惟恐牛軀犯炎酷⑦。
天工作民良久艱⑧,誰知不如牛馬福。
①勞歌:樂府舊題,見《樂府詩集·雜歌謠辭》。
②暑天三月:夏季的三個月。
③合:合攏,指雲陰覆蓋。
④骸:骨。彀:張滿弓弩。石(dàn):古代的重量單位,一百二十斤為石,十石,極言費力之大。
⑤衲:縫補,這裡指縫補過的破衣服。
⑥以力受金:猶言下苦力掙錢。
⑦犯炎酷:指因炎熱而受擾或被曬傷。
⑧天工:一作“天公”,指造物者。作民:作育人類。
三個月來沒有下雨,只見飛土不見雲陰。廳堂清靜原想小歇陰涼,稍稍動彈便大汗滿身。突然想起街上苦工最慘,骨瘦如柴,背上壓著一百多斤。一輩子就靠半件坎肩遮陽擋雨,為了養兒活女不管火熱水深!有錢人的牛馬系在樹蔭歇息,只怕牛馬曬病,不能開耕。老天的子民卻如此遭罪。牛馬不如,實在令人心驚。
張耒出身貧寒,從政後又一直沉淪下僚,對廣大人民的窮苦生活有所體察和了解,在蘇門四學士中,他是最關懷民生疾苦的,也寫過不少反映人民疾苦的詩篇,這首《勞歌》是他的“古樂府歌詞”之一。它以樸素明快的語言,通過對“負重民”勞動神態的刻畫,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勞動人民的悲慘命運。
詩的開頭四句刻意渲染暑天之熱。一二兩句寫天氣:說“雲頭不合”,則可見烈日當空;說“惟飛土”,既呼應了上句“三月元無雨”,又強調了氣侯炎熱乾燥,塵土飛揚。三四兩句寫詩人自己:盛夏赫赫,驕陽似火,深堂高臥,想動身而未動身,就汗如雨下,這表明炎熱已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這四句對“熱”盡情渲染,為後面寫“負重民”勞動的艱辛,作了有力的鋪墊。
“忽憐長街負重民”,下一“忽”字,筆鋒陡然一轉,結上開下,中間四句進入對“負重民”的正面描寫。詩人由己及人,對於苦力的勞動強度,生活境況,不發抽象議論,也不作全面介紹,而是巧妙地通過兩個典型細節的刻畫,把“憐”的感情交織進去,含蓄地表現出來,這種手法是很高明的。“筋骸長彀十石弩”,一個青筋暴出,骨瘦如柴,身負重物,移步艱難的苦力形象,令詩人心碎。這一細膩描繪,不僅具有強烈的真實感,而且逼真地點明物體之重已遠超過人所能承受的限度。“以力受金飽兒女”,苦力的區區報酬得來十分不易,其中滲透著很多血和汗。這就深化了主題。“半衲遮背是生涯”一句,使文意層層逼進。烈日曝曬,“負重民”儘管衣不蔽體,卻全然不顧。因為他們已被剝削得一無所有,除出賣苦力外別無“飽兒女”之法。“負重民”是家中直接掙錢者,從事的又是如此費力的勞動,尚且是“半衲遮背”,那么完全可以推斷,所謂“飽兒女”,充其量也只不過勉強活命而已。這兩個典型細節的刻畫,不僅逼真感人,使文勢跌宕,而且含意深長,從中也引發了一個問題:“是誰把“負重民”推向了苦難的深淵?”詩中體現了作者觀察的深刻,剪裁的精當。
最後四句,變換韻腳,筆鋒一轉,向更深的意境開掘,以人與畜相比。牛馬都有人愛護,拴在樹下乘涼,唯恐其“犯炎酷”,而“負重民”如此艱辛,卻無人憐惜,人還不如牛馬。這樣的強烈對比,更可看出“負重民”是生活在人間地獄,更能激起讀者的深切同情。此外,作者有意換了入聲韻,更表現出這是“悽厲蕭殺”之音。
這首詩之所以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首先是因為詩人對勞動者有很深的感情,其次是因為成功地運用了多種描寫技巧,刻意經營,發揮了藝術獨創性。
《勞歌》通過作者自己的切身體驗,反映勞動人民的痛苦生活。全詩取材貼近現實,出語平易曉暢,不用一個典故,也沒有一個怪字,字裡行間充溢著對下層勞工的同情和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