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去是位於距榕江縣西約45公里的計畫鄉,在計畫鄉群山環抱的大山之巔,月亮山腹地。“加去”苗寨,最為著名的是每13年舉行一次的牯髒節。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加去
- 位於:距榕江縣西約45公里的計畫鄉
- 屬性:苗寨
- 特點:大山之巔,月亮山腹地
- 人數:約一百多萬
地理環境,傳統節日,旅遊特色,古儀與禁忌,
地理環境
加去古鎮位於榕江,加去人是“黑苗”中的一支,黑苗是苗族中一個強大的支系,人數約一百多萬,主要分布在黔東南的清水江和都柳江流域的“苗疆腹地”。因為他們平日裡喜歡穿黑色的衣衫,而且藏住在高山之巔,也有人把他們稱作“高山苗”。加去是位於距榕江縣西約45公里的計畫鄉,在計畫鄉群山環抱的大山之巔,月亮山腹地。“加去”苗寨,最為著名的是每13年舉行一次的牯藏節。
傳統節日
加去苗寨的牯髒節持續13天,牯髒頭將是整個節日中的靈魂人物,牯髒頭的推舉也有嚴明的規矩。牯髒頭家的房頂角插一面紅旗和一條綴滿白色羽毛的竹枝。牯髒頭身穿絳紫色的對襟衣,上包同色頭帕,然後由他的妻子把乾魚用麻繩串紮好,捆在頭帕上。乾魚必須用體健形美的河魚晾曬而成,這種來自江河的魚,是他們與祖先溝通的信使。把乾魚綑紮在頭帕上,表示他們的祖先曾居住在大江邊,以捕魚為生;麻繩則寓意著長壽健康。加去牯髒節中的牯髒頭和祭師一切準備妥當,晚飯後,15個祭師也身著與牯髒頭相同的打扮,懷抱砍牛刀,滿臉肅穆地和牯髒頭夫婦一起圍坐在火塘邊。一位年長的祭師抱刀坐於簸箕旁邊,口中念念有詞,祭詞平和舒緩,四字一句,尾聲有拖音,這聲音源源不斷地從牛角上那精美的古樸的花紋中升起,那花紋是魚、是龍、是水,那聲音帶著他們的祖先潮溫的情感,穿透千年的歲月,流出來,流出來……
下
午,三聲鐵炮聲響過後,在牯髒頭家旁邊的空地上,一年老的鬼師包紅色頭巾,身穿橙紅色的長袍,雙手持4個銅鈴,上握兩束芭茅草,伴著他左右搖晃的舞步、銅鈴響三聲後,盛裝的苗族小伙子也和著節奏,邊舞邊吹起了蘆笙。緊接著,芒筒吹起,聲音雄厚低沉,高音低音在剎那間融為一體。他們這樣在山間吹著、舞著,一直到了蘆笙坪。就好像回到久遠的過去——一支綿延的隊伍,在雄壯的行進聲中,有披甲持刀的武士,有環佩銅鈴的少女,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眼睛烏亮的孩子,他們以同一種步調遠涉千山萬水,濁水(黃河)過去了,清水(長江)遠去了,但他們堅韌的步伐一直在走,走過千年歲月的悲和喜,走過萬里征途的雲和月,走進悠遠的鄉愁,走進亘古寂寞……
天漸漸黑了,月亮悄悄地升起來,人們開始對唱《牯髒歌》了。古歌的前半部分是一部史詩,主要講述戰爭,遷徙和開闢疆土的悲壯歷程,旋律凝重而憂傷,在原始拙樸的節奏中,卻流淌著堅強的意志。正是這種堅強,才使這個苦難深重的民族渡過無數滄桑和歲月,像楓樹一樣頑強的生長。後半部分是相互讚美,相互祝福的歌謠,充滿對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嚮往。
隨著三聲炮響,雄壯的樂聲響起,鬼師帶著蘆笙隊、芒筒隊、鑼手、祭師隊,沿著曲折的山路魚貫而下。由牯髒頭家的牛帶頭,按每家買牛的先後順序,率眾開始旋堂。走在前面的是近
十個青壯年男子,他們簇擁著牯髒牛,有的牽鼻子,有的抓犄角,有的扯尾巴;後面是穿戴整齊的女人,用長長的竹竿挑著嶄新的對襟衣、精美刺繡的盛裝和花花綠綠的被面、毛毯,還有家庭富足的男子擔著米和豬腳。把這些物品拿起來祭祀逝去的親人,讓他們能用上自己心愛之物。
凌晨,三聲鐵炮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表示牯髒頭家已經開始砍牛了。人們點起火把,把牛牽出來,牛頭朝著東方,按在“抵”上,楓木桿落下,幾人緊緊地用楓木桿壓住牛頭,舅佬正對著牛頭,舉起手中的利斧……
上午,幾十個牛頭按上下兩寨集中擺放,牯髒頭家的牛戴著紙紮的鳳凰,位列第一,隨後的三個是在鬥牛戰鬥中最為驍勇善戰的牛,其它則依次列隊排開,所有的牛頭都必須朝向東方。這樣,牯髒頭家的牛,將帶著全寨的祭牛,浩浩蕩蕩地奔向寨民們魂牽夢縈的東方去了。
旅遊特色
伸手摘下月亮的地方
加去
寨屬計畫鄉,"計畫"是苗語的音譯,意思是"我們弟兄住在一個神秘遙遠的地方"。那"神秘遙遠的地方"就藏在月亮山脈的深處。
月亮山,位於黔東南自治州的榕江、從江以及黔南自治州的荔波、三都四縣交界處。這裡山高谷深,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綿延數百里,覆蓋 黨送坡、孔明塘坡等十幾座海拔高度千米以上的高峰。"站在山頂上,伸手可以摘下月亮哩。"月亮山因此而得名。
加去
沿月亮山山脈環繞著一條安靜極了的流水——都柳江,江水被無邊無際的竹林、杉樹林和根系發達的榕樹擁抱在懷裡,無數的溪流悄悄潛入江中。高雅溪是其中一條美麗的溪水,她從月亮山麓流淌下來。經過加去寨的時候,把那裡的故事讓溪水帶到了遠方。千百年過去了,加去人的歷史隨著高雅溪默默流淌的河水,成為逝去的秘密。
加去人是【黑苗】中的一支,黑苗是苗族中一個強大的支系,人數約一百多萬,主要分布在黔東南的清水江和都柳江流域的"苗疆腹地"。因為他們平日裡喜歡穿 黑色的衣衫,而且藏住在高山之巔,也有人把他們稱作"高山苗"。
加去
加去所在的月亮山地區過去被稱為"生苗最眾"的地方。【生苗】是明清
時代漢人對苗族的稱謂,明清封建王朝把他們當做未開化的民族,曾多次圍追剿殺,後來又採用"羈縻制"試圖使苗民就範。"羈"是牛韁繩,"縻"是牛鼻子,用韁繩穿住牛鼻子,那牛不就可以乖乖地被牽著鼻子走了么?
加去這條牛可不是那么聽使喚!加去人只聽祖先的話,照祖先安排好的規矩辦。加去人的祖先來自哪裡,今天已經不得而知,人們只是從古歌里知道,加去人的祖先飽經戰亂、遷徙無常。古歌這樣唱 :"日月向西走,江河往東行。我們的祖先啊!順著日落的地方走,跋山涉水來西方。西方萬重山,山峰頂天,好地方就在山那邊,好生活就在山那邊。"
加去
"侗家住水邊,漢家住平壩,苗家住山巔"。當初,加去人的老祖先來到月亮山區時,就照苗家人的規矩,在群山環抱的大山之巔建起自己的家園,高高俯視 周圍的群山峻岭。幾百年過去了,加去發展成有140戶人家,700多人口的中等苗寨。吊腳樓依山而建,儼然一座木頭城堡。
陡峭的山坡、深邃的河谷,構成了加去令人生畏的生存空間。月亮山和都柳江是天然的屏障,將加去人與外界隔離開來。在崇山峻岭間,覆蓋著茂密的松杉和各種闊葉樹,在廣袤的林間草叢,生長著各種珍禽異獸、名貴藥材和香菇木耳。清澈見底的高雅溪里,加去女人三五人相約,挽了褲腳並排站在水裡,放竹籠下去,那黃臘丁呀、角角魚呀,就跳跳蹦蹦鑽進籠子裡來。多年以來,加去人上山可採集狩獵,下水可捕魚撈蝦,田間坡上種植水稻雜糧,蓋屋建房有取之不盡的木料。莽莽蒼蒼的月亮山腹地,成為加去人安居樂業的世外桃源。
悠久習俗
〖沒有牛,死了的人就回不到祖先的家〗
加去人相信,人死之後有三個靈魂,一個回家看守子孫;一個留守墳;還有一個回到祖先的發祥地去。那個地方叫做"歐有孔"。住在那裡的祖先,吹笙擊鼓、歡樂無比。
加去人不能忘記祖先,因為祖先們在經歷了戰爭、遷徙和險惡的生存環境之後,積累了許許多多的生存智慧和生活經驗。他們是寨子的保護神,在災害疾病等惡鬼侵擾加去人的時候,只有祖先能護佑子孫。所以,照祖先定下的規矩行事,敬奉祖先,使祖先滿意,是加去人,也是所有苗族人生活中頂頂重要的頭等大事。
在那吊腳樓里,在火塘邊,永遠是敬奉祖先的神聖地方。他們始終不能忘懷祖先渡過渾水河、清水河、黑水河,從遙遠的東方輾轉遷徙的歷史。"每飯不忘祖",吃飯的時候,人們在火塘邊加一張木 ,讓祖先一起進餐;每逢節日或有酒有肉的時候,一定要灑些酒飯菜肉在地上,請祖先享用。
吃牯儀式
【吃牯】又稱“剽牛”、“椎牛”、“鼓社祭”,是苗族以“江略”(一種鼓社聯盟的血緣氏族)為單位,十三年一次祭祀祖先的古老儀式,有‘喊祖先’、‘旋牛塘’、‘踩鼓’、‘砍牛祭鼓’、‘藏鼓’等程式。砍牛為的是讓牛的魂靈,與魂歸東方的先祖為伴。祭鼓,源於苗族對女性始祖楓樹媽媽的崇奉。苗族先民認為人死後靈魂只是一種轉移,而楓木牛皮製成的木鼓就是祖先魂靈的歸宿。敲擊木鼓,可以喚來祖先鬼
魂。因此,砍牛祭鼓是最為隆重神聖的民族大典。
這個儀式的起源還有許多傳說:有個叫昂的青年,一年秋天,他乘船順都柳江而下,走村串寨行歌吹笙,途中遇到風暴不幸喪生,家裡殺了一頭豬料理喪事。因為沒有水牯牛陪葬,昂到不了祖先那裡,於是化作一隻鳥在家裡的房檐上叫了幾天,可是家人沒有理會。後來昂的母親生病,久治不愈,就請勾撒(鬼師)作法,昂就藉勾撒轉告說:"要為我補辦一次葬禮,殺一頭最大的水牛作為祭品,還要踩歌堂、吹蘆笙。"家人照辦了。後來,昂母親的病果然就好了。從此,苗家人認為必須在特定的時日殺水牛祭祀宗親,才能消病祛災。千里苗疆,還流行一種傳說,認為是諸葛孔明教苗族人吃牯的。
〖為了加去的榮譽,他們高高舉起砍刀和牛角〗
古□的冬月初一,“諾格剎”的那天,加去人割完最後一畦田的禾,捆上一大束母禾,從田裡挑回家來,掛在禾晾的第五根橫樑上,就聽見陽鳥在房檐上吵鬧,老人們說,“哎哎,該祭祖先了哩。”
加去
按照古老古代傳下來的規矩,吃牯在同一【鼓社】內部的寨子中輪流舉行,十三年一次。加去寨跟擺貝、加兩、計畫等寨同屬一個"鼓社",各寨輪換。因為吃牯是一次規模盛大、花費巨大的酬神儀式,主持儀式的寨子每次砍牛少則三四十頭,多則二三百頭,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據說砍了四百多頭牛。祭祀完畢之後,吃牯的村寨往往元氣大傷。這悲壯之至的祭祀犧牲,可不是每個村寨都承擔得起的。所以,每次吃完牯,只有最勇於犧牲、家底最厚實的村寨敢於接過旗幟,主持下一次
吃牯。接過了旗幟的寨子在鼓社內受到普遍尊敬,而寨人們就得咬緊牙關承受隨之而來的經濟重負。 加去寨上一次吃牯是在公元1947年,算起來已經整整過去了53個年頭。53年間每逢吃牯都因為寨子窮,不敢接旗。去別的寨子吃牯,又覺得自己矮人三分。就說上一次在加兩寨吃牯吧,分簸箕飯的時候,加兩人就對加去的寨老、寨主余志成說:"你們加去是不是不敢接旗呀?"為了維護加去人的尊嚴,他們當下高高舉起手中的砍刀和牛角,勇敢地接過了下次吃牯的旗幟。回到寨子裡說完緣由,加去人群情激憤憋足了勁咬緊了牙關:“古□庚辰年我們要好好吃一回牯,叫他們看看加去人是怎么辦事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牯節】是禮儀繁複的節日,準備工作至少三年,有的村寨甚至會準備了五年到七年。頭等重要的事是精心挑選祭祖用的水牯牛。按照祖傳下來的苛刻條件:牛頭要方正,頸項粗壯,眼大而鼓突,鼻腔大而空,四肢粗大,身體壯碩,木碗蹄,牛的兩角要對稱,呈月芽形,頭上的毛旋越多越好。如果能挑到生有五個毛旋的牛,就是千金難買的好牛了。
祭祖用的水牯牛享受特殊的
待遇:從不犁田幹活,每日有專人上山割嫩草混在稀飯中餵養,它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參加"大翻牯",即角斗。經過若干次鬥牛比賽,牯牛練得勇猛無比。那些鬥牛場上屢戰屢勝的英雄,會被再裝上一副鐵角。三年中,加去養出了許多驍勇善戰的牯牛,個個都有一個與自己的英雄業績匹配的稱號:大碰王、矮碰王、霹靂王、飛天王……
【牯頭】是吃牯的靈魂人物。他被寨民們按照古代傳下來的古老規矩嚴格推選出來。他必須是加去祖先的嫡系後代,子女雙全,家庭富裕,德才兼備。加去的牯頭叫余老你,37歲,妻子韋老丫跟他同歲,生有一兒一女。余老你當選牯頭並不容易,除了那些必備條件之外,還要取卦看是否合祖先的意願。考察祖先意願的方式是解草標。鬼師花爸忙用巴茅草打成結,交給幾個跟余老你一起入選的候選人,結果,只有餘老你一人解開了草結,表明祖先喜歡的牯頭是他。今後的儀式中,余老你就成為溝通神鬼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關鍵人物。從此,他就必須為寨民們承擔更多更難的考驗。兩年前,余老你買來了牯牛,養得膘肥體壯。可惜這頭牛打架從未打贏過,余老你甚是遺憾。
古儀與禁忌
初八下午,【牯師】花爸忙帶領14個"溝橫",來到牯頭家。牯師可不是一般人能擔任的,他必須精通牯節期間所有的牯辭,而且要順誦如流,不會顛倒錯亂。牯師在苗語中稱為"神東",經過"破蛋"、看卦之後被選中。
【溝橫】是牯師的助手,也是按祖先規定經草卜擇定的祭鬼師。余老你和老婆穿上盛裝,戴上銀飾,頭帕外面捆著幾條幹魚,象徵著苗家祖先來自大江大河的那邊。再將雙手端端正正放在膝蓋上,低垂了眼坐在火塘前,儼然是國王和王后。從此以後,夫妻倆五天五夜不許說
話,不許睡覺,更不許同任何人說話。他們負有神聖重大的責任,要盡心盡意地代表加去人與祖先神交。幾位寨老和老奶輪流換班陪伴 或說是監視 他們。這期間,有專人為他們送飯菜,大小便也可以出去解決一下,但必須迅速回到火塘邊靜坐。天黑了,牯頭和他的妻子以及寨老們默默地圍坐在火塘邊,堂屋昏暗一團,柴火在火塘里噼啪作響,把牯頭的眼睛映得閃閃爍爍的。糯米飯在鐵鍋里蒸 ,香氣混著蒸汽瀰漫在堂屋內。祭禮需要蒸七斤糯米飯,寓意一個家庭中父母健在、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既有人耕田又有人織布,這是加去人豐衣足食的美麗夢想。
蒸好的糯米飯打成牯粑放在簸箕里,上面放五條幹魚、一雌一雄兩隻牛角。都是老古老代傳下來的,重大儀式才能啟用。雄角裝燒酒,雌角盛甜酒,直直地插放在牯粑上,另加一塊兩三斤重的豬肉,和一個裝 生米的竹簡以及一把麻。簸箕旁放了一張小木 ,上面整整齊齊放摺好的新衣服。用藍靛染過了十幾遍,火光下映出藍幽幽的光彩。整個節日期間,這些衣物飯食牛角酒就一直尊貴地敬奉在那裡,供祖先享用。
牯頭像個擺設,全由牯藏師指點行動,所有的儀式都將從他家開始。不知是害怕出錯,還是本來就性格內向。余老你三十多歲的人,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么肅穆、尊嚴的事情,他緊緊閉上嘴巴,目光有些凝滯。牯師花爸忙唱起了【祭鬼辭】,那聲音緩緩地,遙遠地飄過來:
祖宗啊!你們的後代拿來一對魚,
交給我牯師,
又拿來了一壺酒兩根麻,
敬供你們,
同時迎接你們來家……
祭鬼辭的一個重要任務是請各位祖先,所以唱了很長時間。唱畢,牯頭家便殺了一頭豬。一個"溝橫"將肉砍成均勻的小塊,用竹篾條串成140串,全村每戶一份,叫做"分串串肉"。
【分串串肉】似乎是苗族古儀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環節。這個環節在苗族其他的重大儀式中也普遍使用,例如"掃寨"、"趕火殃鬼" 等,最大的忌諱是不平均。自從吃下串串肉,就要開始遵循許多禁忌:忌食任何蔬菜,說話只能用吉祥詞或隱語,如吃飽了叫"滿倉",上廁所叫"存錢",身上有泥得說"身上有金子",吃飯叫"嘆囔"(即吃草),喝酒叫"秋行"(即清溝)。據說這樣的話語只有祖先的鬼魂能聽懂,野鬼惡鬼聽不懂,就不會趁機搗亂。
凌晨三時,一聲悠長的雞鳴劃破了夜空。剎那間,轟然的雷鳴從山中隆隆滾過,那是牯師花爸忙擂響了牛皮木鼓。這木鼓原先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只在牯節期間才能使用。村寨里湧起一種神秘、躁動的聲息.溝橫們迅速站起身來,手持松明、懷抱砍牛刀,消失在鼓聲隆隆的暗夜中。他們今夜很忙碌,挨家挨戶唱祭鬼辭打牛角卦,為各家召喚祖先。牯師花爸忙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因為他的法力最大,能請來所有的祖先,所以他要走遍每一家。
〖搭起祖先回家的橋〗
初九的清晨,濃霧從山腳下迷漫著升上來,寨子變得迷迷濛蒙的。身著藍衣的女人穿過霧靄,沿著濕漉漉的石板路,下山到井邊擔水。她們先打個草標投到水裡,說聲"驚擾了",這才把木桶放進水裡。
初九是迎客的日子,各家各戶忙著殺豬辦飯。親戚朋友們擔著稻禾、米酒、炮仗,挑 雞、鴨、豬從四里八鄉趕來慶賀。迎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山寨。按老規矩,客人必須在日落之前趕到。送禮也有許多規矩:姑媽家因為最親,要送一頭牛、一 酒、一籃糯米飯及一隻鴨;舅家也最親的,要送一頭豬、兩籃子糯米飯和數量不等的雞鴨。年輕的女人用竹籃提 亮晃晃的銀飾、刺繡精美的衣服,走過彎彎曲曲的山路趕來參加盛會,踩歌堂是女人們展示自己的刺繡挑花技藝的好機會。各家都聚集了上百的客人,加去熱鬧起來。天黑以前,客人們都到達了,有人在村寨前後的路口豎起了幾個茅人草標——封寨了。牯節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出寨子,那些孤魂野鬼也不能進來騷擾。
加去
要砍牛的人家,在門口擺放上從前吃牯留下的牛角。按古老古代的規矩,你家殺幾頭牛,就擺放幾個牛角。老支書韋國強家要砍兩頭牛,他家門前就擺放了兩具牛角。
初九也是祭蘆笙的日子。大大小小的蘆笙、莽筒在牯頭家堆了滿滿一屋子,調音師為它們一一調音。
牯頭余老你夫婦默默地坐在火塘邊,雙手仍好好放在膝蓋上,他們看上去有些疲倦,畢竟兩晝夜沒睡覺,陪伴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初十下午,三聲鐵炮沖天而起,牯頭家旁邊的空地上,領舞鬼師余故交出場了。他的本領是在吃簸箕飯、旋牛塘、跳蘆笙舞的時候,跳古老古代傳下來的舞蹈,據說,用這樣的儀式就能喊來祖先。
余故交是全場裝扮最特殊的人,他身穿橙紅色的長袍,頭包紅色頭巾。只見他兩手執著牛鈴和巴茅草,高高舉過頭頂,搖晃了三次之後,大聲呼喚起來:"喔--哈--",身體便晃晃悠悠地扭動起來。一群身百鳥服的小夥子們跟在余故交後面,跳起蘆笙舞。
因與擺貝同屬一個“鼓社”,加去也有百鳥衣,百鳥服是加去祖先傳下來的服飾,據說是中國最古老的服飾,是照鳥的身體製作的,綴白色的羽毛。小夥子們旋轉起來像一隻只翩翩飛翔的鳥兒。百鳥服上繡 苗家獨有的圖騰:有雞龍、鳥龍、魚龍、牛龍……還有蚩尤、姜央以及蝴蝶媽媽的故事。那是“繡在服飾上的史詩”,加去的歷史都隱藏在裡面呢。
蘆笙隊猶如一支軍樂隊,旋律雄壯又清晰。苗家的舞蹈永遠是圍成一個圓,象徵著四季的輪迴,以及族群的團結一致。歷史與當下就在這旋轉中永恆地交融 …… 還有酒和大塊的肉,以及圍觀的人群。
〖奴嘎榜與旋牛塘〗
十一日是【奴嘎榜】,也就是敬客飯的日子。午後,全寨人抬著簸箕飯,在花爸忙、余故交、溝橫們以及蘆笙隊的引領下,拿著牛角酒杯列隊前往牯坪。隊伍莊重地旋堂三周,表明祖先已經到來。寨老余志成宣布,按十人一組,大家分享簸箕飯。余志成,50多歲,前鄉人大主席,牯節的行政總指揮,當過兵,見過世面,是加去說話最響的人。今年他家要砍三頭牛。來他家的客人送來了百來斤重的豬、活鴨、魚和稻穀,還有一條小牛崽。
140份簸箕飯齊齊放在田壩上,宛如一桌天地之間的盛大宴席。男人們手執牛角開懷痛飲,盛裝的苗族女子伴著蘆笙舞蹈起來。女人的服飾也有祖先留下的圖騰印記,那是一棵樹,樹上開滿鮮花,銀鳥拖著長長的尾巴,隨著女人身體的扭動上下飛舞。
月亮從山後升起來,吊腳樓里古歌響起來,井邊有青年男女在跳蘆笙舞。
陽光明媚的十三日是旋牛塘的日子。
【旋牛塘】在山寨下的老井旁,山腳坡頂到處站滿了人,這裡約有兩畝地大,是吃牯的專用地,自古以來不許耕種。三聲銃炮響過,牯師花爸忙領先,蘆笙隊、芒筒隊、鑼手、溝橫們緊隨其後,曲曲折折的繞著山路來到旋牛塘。余志成手中拿 《牛排隊名單》,大呼小叫地把69頭牛分成十組,旋牛開始了。
各家的牯牛出來了,數十個青壯男子,抓的抓牛鼻子、拽的拽牛犄角,還有扯牛尾巴的,推牛屁股的,前呼後擁地簇擁 牯牛來到旋牛塘。人們帶 敬獻給祖先的花花綠綠的被面毛毯新衣服,帶上當年祖先用過的獵槍、鳥籠,魚簍、鋸子。旋牛塘的日子也是讓祖先們梳妝打扮,用上自己的心愛之物的日子。
蘆笙舞跳起來,鞭炮聲四起,震耳欲聾,濃濃的硝煙罩住了旋牛塘的隊伍。牯牛轉了幾個圈後,慢慢地平息下來,一男子把兩隻銀項圈套在牛角上,再用青白相間的頭帶把項圈打結系住,象徵將牛敬送給祖先。有人把泥土抹在牛背上,再抓一把米撒在泥土上。據說這樣做是因為怕牛膽小害怕,走不了路,用泥土給牛一種力量,讓牛能走到東方,回到他們祖先那裡。
一切都照千年前的古訓按部就班地進行 。這些儀式過程是那么的神聖,人人誠惶誠恐,不敢造次。它又是那樣的平凡和隨意,是一場幽默、詼諧的神聖的全民遊戲。加去人真真實實地感受著祖先的存在,與祖先的魂魄在溝通交流。他們向今天到來的祖先陳述自己對死亡對疾病對災難對禍殃的恐懼,表達對祖先的敬畏、熱戀和祈求保佑的希冀。
【舅佬】是砍牛的操刀手
旋牛塘的日子裡,砍牛人家的舅佬們紛紛上山砍楓樹,要做一個"柢",砍牛的時候,牛的頭將被綁縛在"柢"上。"柢"須用楓木做成,當然是因為楓樹媽媽的緣故。當他們找到了合適的楓樹時,便用麻繩系一條幹魚捆在樹上,喊一聲"喔哈,祖先,我們要砍牛了哩。"口中念著祭鬼辭,然後將樹砍倒。
加去
那些準備敬獻給祖先的牛,在井邊沐浴,又美美地享受了一頓嫩草與稀飯。牛發紅的眼神中充滿了憂鬱,似乎已經知道它將擔負的使命。
午夜子時,溝橫們還在各家各戶,一遍又一遍誦念 祭鬼辭請祖先,一遍又一遍打牛角卦,直至卦象陰陽契合,證明歷祖歷代的先人們允諾前來吃牯。祭鬼辭一念畢,有一個人就緊張起來,這人就是舅佬。舅佬端 牛角站在堂屋門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聽得鬼師大喊一聲"喔哈",說時遲那時快,那舅佬撒腿就跑,主人家揮舞 竹鞭緊追不放。為了躲避鞭打,舅佬不得不跑得飛快。直跑到"柢"前,拿牛角去和"柢"相碰,據說這樣"角"、"柢"相碰,就能跟祖先的魂靈接通了。舅佬之所以要飛快地跑,是為了避免那些孤魂野鬼來把牛搶了去。主家人在後面呼叫著驅趕舅佬,舅佬在"柢"與堂屋間來回奔逃了三次,拿牛角撞"柢"三次,儀式才算結束。
已經是下半夜,掛在樹梢上的幾顆星星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風聲呼呼地划過山林。火塘中的木炭燒得疲倦,剩下星星點點的火花。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倒在稻草上睡了,鼾聲如雷,圈裡的牛還在嚼草……
只有牯頭余老你跟妻子沒有睡,他們依舊雙手放在膝蓋上在火塘邊默默地坐 ,已經整整坐了五天五夜。十五個溝橫們各自抱了法器也圍坐在旁邊。牯師花爸忙的頭上插滿了乾魚,這是他幾天來為各家各戶祭鬼得到的饋贈。花爸忙的目光凝視著遠處,那眼神穿越時空,透視著另一個世界。
這些負有神聖責任的人們正在緊張地等待那神聖時刻的到來……
一隻紅頸雄雞高高站立在木鼓上,不時扭過頭來俯視眼前的一切。這雄雞在砍牛祭祖的儀式中將負有重要任務。
黑夜似乎凝固了。
突然,一聲悽厲的雞鳴劍一般劃破夜空。卯時到了,這是砍牛的時辰。
等候在牯頭家的幾個人,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衝進了牛圈。他們將牛拉到院子裡,冷冷的月光下,牛頭被緊緊地綁在柢上頭,牯牛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並不反抗,任由人們將它捆綁。有人死死地壓住牛頭。牯頭余老你家的舅佬高高舉起利斧,連砍三下,那聲音很沉悶。鮮紅的血從牛的頭頂流了出來,牛悄無聲息地倒下了。這三斧子砍得很利索,是大吉哩。舅佬彎下腰,從那已經獻給祖先的牛的嘴裡,將牛舌拽出來,用一根竹籤子猛穿過去,這樣一來,牛就不會到祖先那裡告狀了。
家裡人迅速拿出大紅的被面,蓋在牛身上,再用楓木枝葉掩住傷口,牛的靈魂回到祖先的居住地去了……
就在牯頭家牛頭被砍下的一瞬間,鞭炮聲響起來了,靜寂的夜空中,那聲音清脆地響徹月亮山麓,緊接 ,加去上下兩寨的69頭牛,在短短的12分鐘內,全部倒下了。
牯師唱起《開禁歌》:
黑夜過去,清晨來臨,太陽金光燦爛地照在加去人家的屋頂上,院子裡。
外寨來的客人都分得了牛肉,內臟和脖子下面的最好的肉獻給牯師和溝橫們。舅佬、姑媽得了帶牛尾巴的後腿,牛頭被分給那些殺不起牛的人家。"我們都是一個祖先的後代呢",人人都應該分享祖先的福分。牛頸子上的一塊牛皮被用來熬成牛膠,給女人們染布用,用牛膠膠過的布料會發出紫色的亮光,變得堅挺。
砍牛的第三天是【送牛儀式】。天空細雨霏霏,寨子裡濃霧瀰漫、蒸騰 ,房屋、樹木都顯得恍恍惚惚的。砍下的牛頭朝著東方被依次排好,列隊形成一個威武的陣勢。牯頭余老你家的牛排在最前面,大碰王、矮碰王、霹靂王、飛天王依次排在後面。上寨余家的那頭大碰王幾乎每次鬥牛都拿冠軍,它是牛中的鬥士,頭上裝了三副鐵角。可惜大碰王家的主人沒能成為牯頭,大碰王只好帶著遺憾到祖先那裡去了。
這次吃牯,加去上寨砍掉40頭牛,下寨砍掉29頭,總共砍牛69頭。牯師花爸忙在祭壇上倒了12杯酒,為每一頭牛念指路經。他一邊抽打牛頭一邊念指路經:"你們此去要五萬世才轉,六萬劫才回……",完了,說聲"上路吧",那些牛的魂靈就順著指引的路徑回到各自祖先那裡去了。接下來,人們割下牛鼻子,帶回家去,待到第二年開耕播種時再敬祖先。
加去人吃過牯後,擺貝寨接過了下次吃牯的旗幟。
日月向西走,江河往東流。加去的苗族說,祖先是從東方來的,好地方就在月亮山的那邊。祖先們經歷了戰爭、遷徙和險惡的環境積累了許多的生存智慧和經驗。只有他們才能護佑子孫。因此,敬奉祖先,使祖先滿意,是所有苗人生活中頂頂重要的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