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和治河始末

劉天和，湖廣麻城人，正德進士。黃河決口南徙，劉天和任右副都御史，總理河道，疏浚汴河及山東七十二泉，不三月訖工，為當時的經濟命脈----漕運奠定了基礎。本文系統闡述了其治河理念、工程組織、技術措施、工程概算、綜合成效，以及各方評價。

基本介紹

• 中文名：《劉天和治河始末》
• 作者：明 楊旦

標題

《劉天和治河始末》

作者

楊旦，明朝工部都水郎中，郾城人。

原文：

我皇明建都上游，挽漕東南以給京師，舉由江淮經徐兗，導汶建閘浮衞以達，謂之運河。所慮為運河之害者，則惟黃河而已，乃於開封下及曹單八百里，間循河北岸築堤卷埽以御之。是以永樂間，故元會通河之淤，景㤗弘治間，張秋之累決，先後命文武大臣，於淤則浚之，決則塞之，而己不復引河，且用財累億計而不敢以為費，役夫至累歲而不敢以為勞也。

洪武二十四年，河南徙決陽武東南，由陳穎入淮，而會通河淤。永樂九年，宋尚書禮役夫一十六萬五千浚之，凡九月而成。正統十三年，河決滎陽，沖張秋，石尚書璞、王侍郎永和、王都御史文相，繼塞弗績，都御史徐武功有貞，役夫五萬八千塞之，凡十有八月而成。弘治年，河決金龍口，沖張秋，侍郎白康敏昂，役夫二十五萬塞之。弘治五年，複決，陳侍郎政塞弗績。六年都御史劉忠宣大夏役夫十二萬有奇塞之，凡二年而成。

正徳己巳，河東決沛縣飛雲橋入運。嘉靖戊子，治水者，乃疏開封趙皮寨口，導河南由亳泗歸宿，分流入淮，以殺東流水勢。已醜庚寅間，飛雲橋之流，北徙魚台之谷亭，勢將及濟寧矣。舟行閘面，一時順利而潰決堤岸，沖廣河身，廢壞閘座阻隔泉源，識者憂之，乃嘉靖甲午冬十月，趙皮寨河南向亳泗歸宿之流驟盛，東向梁靖之流漸微，梁靖岔河口，東出谷亭之流遂絕，自濟寧南至徐沛，數百裡間，運河悉淤，閘面有沒入泥底者，運道阻絕，朝野憂虞，於時有引黃河，浚漕河二議，莫能決。總理河道右副都御史劉公天和曰：吾誰適從哉，吾惟審地形，相水土之宜，計工役，權利害輕重，任勞省費，以求無負於國，無病於民，爾吾何容心哉。乃博採群議，躬行相度，自趙皮寨東流故道，凡百二十餘里，而至梁靖河底，視南流高丈有五尺，自梁靖岔河口東流故道，凡二百七十餘里，而始至谷亭已悉為平陸。日：道遠費廣，河不可復道矣。

引黃河幾四百里。浚丈有五尺者，百二十里余。浚二丈以上者，二百七十里余，功倍費矣。浚閘河兼浚南旺築曹單長堤幾三百里，通融約計浚深丈許，功倍省矣。兼慮如歐陽修所謂故道，雖復，旋復淤塞。修之，言日：黃河已棄之故道，自古難復，蓋河流既久，底岸皆高，水行漸壅，自不能行，乃棄而他徙，非若人力堵塞之，河渠道猶存也。是捐費財力，而且以其勞貽後人也。公之言日：“引河勞費倍於浚淤，一也；且非數月可畢，上誤國儲營建之需，二也；京師百萬軍民仰給，公私匱絕，三也。縱力引而至，旋必復於目前，億萬之費徒捐，而浚淤修閘之勞，與費卒不可免，非忠於謀國，吾何忍耶？況引之不至，至將即淤，吾何敢耶“。況孫渡新河之覆轍當監耶。孫渡在今滎澤，正統間，全河從此南徙。弘治二年淤，弘治六年至今凡十餘浚矣，費幾百萬緡，卒莫能通。嘉靖癸已秋，浚百五十里，甲午夏水大漲，一淤而平，此已棄故道，難復之，明驗也。嘉靖戊子，沛縣廟道口，淤三十里，舍漕河而開新河，費二十餘緡，卒於中，正仍浚漕河以通舟，此漕河不可輕變之，之明驗也。

乃議，惟浚淤修閘，以復先朝成憲為便，而時已寒凍，舟且至期限逼甚。是時，非惟運期逼近，營建木漆之且至矣，非若永樂正統景㤗弘治間之役，可以遠期一二年，近至八九月也。乃測淤淺深、度河廣狹，淤以尺計、工以日計。役巨期迫，公乃完測諸閘，自水面至淤，自淤至閘底之淺深，而後逐里逐段止測水之淺深，即知淤之淺深矣。淤之淺深，自數尺以至丈有九尺，通融計算各淤深一丈一尺九寸，議止浚一丈為準。復度河中心至岸，廣狹自三十餘步至四十五步，一以四十五步為準。復置方斗，深廣各一尺，取泥實之秤重一百四十斤，毎一筐以泥百斤為準。浚河則以面廣十丈，底廣五丈，通融折算七丈五尺為準。浚河工，毎長一尺廣七丈五尺，即得泥一千五十筐為準。復計春月毎日可行百里許，抬泥止以往還五十里為準，余為休息。以毎里三百六十步，計之二人，毎日可抬泥二十筐，然四人抬泥，即一人取泥，五人總計各得泥八十筐，仍減十筐，止計七十筐，一人用工兩月內以一月為陰雨，及泥水妨工，止計實工一月，是一人可抬泥二千一百筐，即該分工二尺。先是群議，以前會通張秋，近 年新河之役計之，非役夫數十萬，不可蓋彼，肯用工久，而茲役止兩月故也。公曰：“審如是，民不堪命矣”。乃竭心思，規畫既定，而夫役勞費大省。

定番休以節夫勞，兼雇役以省民力，複議浚南旺淤淺，以免盤剝。南旺毎二年一大浚，役萬六千人，群議姑置。公曰：“運道不可尋丈淺阻，乃用前計工法，日六千人足矣”，委郡君元吉督之，浚倍深倍遠，且完修河堤，自南旺至長溝六十里植柳，自長溝至濟寧亦六十里，蓋群䇿畢効雲。

築曹單長堤以防衝決，復沽頭管閘部屬及諸閘官胥役夫。公手自籌算，甫旬日而議定，謀協纖悉、詳備區畫、程度先後、條列以聞，上深用嘉納，賜勑有竭誠體國之褒，南北畿輔、山東、河南文武監司而下，悉聽節制許一切便宜，役事乃申令戒期分工畫地。初令下郡縣編夫，公日：“守令應朝無在者興工期逼甚，即郡縣總事後期奈何“，乃令編夫一以均徭銀數為準，即優免無預矣，且逐里順編滿五十人即為一隊，至即分工十丈，故始編可省吏奸，而至工絕管工者放免之。植廬舍以便居，處給醫藥以療疾病，用是大小臣工，罔敢弗協。淤深泥䧟不能著足之工，則雜施土草、截河築壩、縱橫填路，下施新制兜杓、方杓、杏葉杓，魚貫以浚之。泥最稀䧟最深者，則用木筲，柳斗下取，猿臂傳遞登岸。瓦礫之土則用鍬钁，溜沙之土則用兜杓，姜石之土則制鋸齒鐵義，尺寸鑿之。泥䧟者，施槅子法，毎州縣各截河為數橫壩，壩之內則縱橫填路，如井字然，兜杓者以鐵為方口，系布為兜，以取泥，幾至斗許。泥稀及溜沙，用之方杓者，以鐵為平底，而周遭各高寸許，泥稍堅者用之二杓，俱前有如鋸齒，及鐵又皆創製也，杏葉杓者舊有之，而加廣厚，泥最䧟者，用斗子法，塗泥為坎，自下倒斗於上，出水堤外。浚深泉涌之土，則先擇泉，分番役夫，車戽併力急浚，而後將泉深者，倒水施工。浚淤甫數尺，泉即湧出，盡日車戽，一夕復滿，莫能措手。乃併力番休，先將下壩，徹夜取水，歷數坎而始達堤外，水盡即急浚之淤，盡河成方，將上壩倒水急浚如前法，浚河之工莫難於此。浚已既深工已垂就，而河廣淤深所在，隨浚隨墮者，則倍給夫值増雇，夫役以重浚之。河廣淤深，及黃河舊口所沖之處，上為風日所暴，僅可勝足，尺寸之下悉為極稀油泥，隨浚隨墮，無復止極，浚河之難，尤莫甚於此，夫役愁苦。公乃躬行，撫諭，日：吾増爾少值，且令爾鄉爾族助爾，少費爾不堪勞，即以之雇役以畢此工，毋重困爾也。於是眾皆感悅，至有泣者，相率竭力底績雲。

凡閘座之頹廢者，悉増葺而修復之蓋。合木土金石之工，而為工甚巨，為力甚難。若河之廣狹，視上流之南旺慮過廣則水易散也。魯橋以下，運河黃水沖洗，大廣浚，河底廣五丈，或病其狹者，公曰：南旺水源也，河底僅四丈許，下流愈廣則愈淺矣，如久旱泉微，何吾不敢徒為觀美也，是嵗自夏秋不雨，幾四月而舟行無阻。培閘面之低者，以齊高下，俾水不易泄也。運河諸閘，悉前元及我朝永樂至弘治間，先後所建，以故高低不一，如下閘過低，則上閘易涸。公乃逐閘測其閘面至水面之高下，一以棗林閘為準，低者培而平之，自閘板水面至閘石面，各以三尺為準；其下閘底過低者，則量留底板，自是諸閘一律水不驟泄，而下留底板則閘上之水益深，運舟可直達上閘，免中途淺閣，真利及久遠。

用平準，以測浚之淺深，俾舟行無滯也。水平法，用錫匣貯水，浮木其上，兩端各安小橫板，置於數尺方棹之上，前豎木，表長竿，懸紅色橫板，而低昂之，必與匣上橫板平準，以測高下，凡上下閘底高低，及所浚河底淺深，悉藉此以校之。公躬親測量，暴露風日，行泥淖中，遍歷諸閘，人不堪其疲勞，而公弗恤也。

復施植柳六法，以護堤岸。六柳，日：臥柳、低柳、編柳、深柳、漫柳、及高柳也。

浚月河，以備霖潦，建減水閘，以司蓄泄。湖陂之利，堙廢至是，雙龍硯，瓦雞鳴台金溝口留城馬塲南旺諸減水閘座，皆議屯工復置，以備乎蓄泄也。

築縷水堤，以防衝決，置順水壩，以束漫流。河直則水潰，故堤以縷之，河廣則水散，故堤以束之。

且禁鞭撻，問疾苦，躬撫慰，勞飲食。役初興，公即禁各屬，不得輒施鞭，撲違者即償其責，人心大悅，豎旗升降，以時其飲食，節其勞佚，時薪木騰貴有以為言者，公弗應，且榜諭，一依時值不少減抑，於是商販輻輳終役無匱乏，而價大省，每州縣委醫一人，隨夫調治，公猶慮其未精，乃齋沐焚香，躬制錠藥數萬，每郡複選醫之明者四人，官之勤者二人，分攜藥餌，逐營遍問，病即療之，日一往回，神人胥相罔弗效者，且常值之外時榮以飲食焉。

宣諭上徳曉以國計，至重役民為不得已之故，於是眾心和悅群力畢效，徹水者夜以繼日，重浚者至再至三，鹹忘其勞，百工告成，運道復通，萬艘畢達。績聞，天子嘉悅，晉公工部右待郎，兼左僉都御史，仍理河道。部屬方面而下勞最者，遷官進秩，賞賚有差。方役之初興也，內外遠近鹹以為難就，京師百貨騰貴饋餉不至，至有議復海運者，惟仰賴我天子明聖，委任責成以故，公等鹹感激思奮，攄忠報國，身親督理，野處河濵，隨事經畫，博採郡䇿，竭其心思智力，以期於必成。公處谷亭鎮廢菴中，隘室毎集眾計事，和顏溫語，俾各盡言，片善即納，且揚於人。人日，巡考工，隨見指授郎署監司而下，悉廬於村舍，水濵朝夕督視，雖顏面黧變，形體瘠損弗恤也。

蓋維計工以定役，故為力甚簡。視徭役之成數，以調役吏胥，無所容其奸，故不擾雇值。惟計工不計日，故為費甚省。畫地分工，完即散遣，故人自為力。廬舍、飲食、器具、醫藥、勞勉周至，故民不知勞，尤仰賴我天子神聖，川靈效順雨。時若疾疫不作，民命獲全，鹹前所未有也。是役也，凡浚河三萬四千七百九十丈，築長堤縷水堤一萬二千四百丈，修閘座一十有五，順水壩八，植柳二百八十餘萬株，役夫一十四萬有奇，白金七萬八十餘，緡木以根計一萬七千四百餘，稍草以束計一十九萬五千餘，鐵以斤計六萬五千九百餘，麻灰、磗石之。稱是役始於乙未春正月中旬，迄於夏四月初旬，財力不多費，而功倍於昔人，時日不久曠而效收於三月，亦前所未有也。直隸山東河南，若漕運都御史馬公卿、巡撫都御史唐公胄、管公楫、簡公霄，若巡按監察御史郭君圻、陳君表、蔡君靉、曹君翀、徐君九臯，鹹協心共浚，馬公且躬詣相度於有成，分董其役者為工部郎中郭敦、鄭鋼、李仁、塗揵，主事張鏜、邵元吉，山東布政司左叅議王●，按察司副使呂陶、查應兆，僉事謝蘭，河南按察司副使胡宗明，鹹躬親督理，協心極力，必期底績，若郡縣衞所庶官同知孫廷相而下，凡六百二十員，雲旦至而功甫成，獲聞，公經畧之詳，元吉則分任其事，親承指授者乃相與詮次備釋於左，以求諸立言君子，以記來者垂，休美於無窮雲。

注釋

乃:nǎi，與乃同，語辭也。又汝也。又始也。

埽sào：治河時護堤堵口的器材，用樹枝、秫秸、石頭等綑紮而成。sǎo同掃。

會通河：元代的會通河，自安民山至臨清，共250里。其自任城至安民山共150里，為初開之濟州河也，至明代重加疏浚，始統稱會通河。

張秋:古鎮位於魯西陽穀縣，是大運河與金堤河、黃河的交匯處。鎮域有景陽岡。

洪武二十四年：即1391年。

徙：xǐ，遷移。

陽武：古縣名，在今河南原陽東南，治所唐移今原陽。

陳穎:古地名，屬古陽武縣。

宋禮：字大本，河南永寧人,永樂時任工部尚書、太子太保。

石璞：石璞，字仲玉，臨漳人。官至兵部尚書，南京左都御史。

正徳己巳：即1509年。

嘉靖戊子：即1540年。

緡：讀mín，繩子的一種，用於將物品串聯起來。本義為:古代穿銅錢用的繩子或者釣魚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