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解讀
所謂假語文是指利用假工具、假面具、假道具,杜撰合力作用下的語文課,讓學生透支了情感,扭曲了價值判斷,偏離了分析問題的正確軌道。語文課,亟需去偽存真、返璞歸真。
詳細論道
放縱情感
連日來,在奔波於各地講評、培訓公開課之餘,年逾古稀的教育專家
賈志敏又多了一項事業——以活動總顧問的身份,在各地推廣“真語文”活動。
這項活動開始於2012年底,旨在提倡教真語文、教實語文、教好語文。
賈志敏介紹,“真語文”的概念是為了區別與課堂教學中那些“假”的東西:那些不引導學生思考、只圖表面熱鬧而又不關注學生實際閱讀能力、寫作能力、聽說能力、精神境界和智慧型水平提升的語文教學。
作為活動的發起者,前教育部發言人、語文出版社社長王旭明對“假語文”曾有過激烈的表態。
王旭明在即墨聽一位來自河北的年輕女教師在公開課講《
斑羚飛渡》。老師邊放音樂,邊用PPT放映老斑羚捨棄自己的生命救下小斑羚的場景。接著,老師滿懷深情地朗誦:它們展現了多么崇高偉大的愛啊!
在現場微博牆的一片叫好聲中,王旭明“發了飆”,當著來自全國各地的500多名中學語文教師的面,他點評到:“老師無節制放縱情感……在音樂和畫面的烘托下,鬧極。這是當下時髦而虛偽的語文課,真的假語文!”
自2000年《九年義務教育全日制國小語文教學大綱(試用修訂版)》中首次提出“語文教師應努力掌握和運用現代教育技術,提高教學質量和效率”以來,伴隨著教育現代化的推進,中國小開始鼓勵教師開發、製作教學課件輔助教學。在此過程中,多媒體使用出現泛濫傾向。
以某國中語文老師上傳到網路的《斑羚飛渡》課件為例,她的授課過程是:課前3分鐘,播放韓紅的歌曲《天亮了》,渲染氣氛。之後,在課堂上她還會播放3個卡通片段講一群螞蟻火海求生的故事和斑羚飛渡的場面,以及另外涉及課程內容的19張幻燈片。
“現在很多學校必須要用多媒體,這樣的做法是可行的,但不能太多,否則就沖淡了課文。比如說《曹劌論戰》,有的老師按照多媒體來講,出示魯莊公和曹劌兩張人物形象畫。整篇文章的理解和把握來講沒什麼意義,反而使得語文游離於本身的框架。”青島市政府專職督學牛錫亭在聽過多堂公開課後,對此有了自己的感觸——不能為了課件而課件,為了視頻而視頻。
多媒體手段濫用的問題同樣引起了語文教育專家溫儒敏的注意。溫儒敏曾撰文,直言“多媒體濫用給語文教學帶來災難。”他認為,多媒體雖然很直觀,但會把課文講解和閱讀切割得零碎,擠壓了學生對文字的感受力和想像力。
肢解語文
從某種意義上說,真語文活動是對現有語文教學的一種“糾正”和“回歸”。而在“糾偏”這條道路上,一些更為先鋒的行動者走得更遠。他們認為,語文課應該引領孩子閱讀經典、表達自我、塑造美好情操;不單單只是識字造句、劃分段落、應付考試。
原杭州外國語學校語文老師郭初陽就是其中的一個。他把語文課堂的目標定為培養有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敢於表達的公民。在這個問題上,他用一個形象而生動的比喻——語文就像一隻船,我們不是為了造船而造船,而是為了乘著它去遠洋。
在他看來,語文課堂以語言為媒介,讓孩子們獲得對學習對象更為準確的理解,“教師有點像媒婆,起的是牽線搭橋的作用,介紹學生和真正的經典相遇。千萬不要成為學生和文本之間的障礙。”
郭初陽所說的“障礙”是指傳統教學中,機械地“劃分段落大意、提煉中心思想、分析文章手法”,而不把文章交給學生自己體悟的現象。
在《
裝在套子裡的人》的課堂上,他把未經刪減的原文印了足足兩大張紙發給學生,並讓學生分組探討。一位同學讀後用“剔肉斷筋”來形容自己的感受,“課文就好像把這個人給解剖了,把肉剔掉了,剩下了骨頭,只拎出了這篇文章的主體。”接著,郭初陽引導學生從被刪去的人物和細節再度分析主人公的性格形成,並就隱去的性愛等話題進行了討論。
2008年,郭初陽從體制內跳到體制外,與友人開設一家獨立教育機構越讀館,教授學生經典閱讀和寫作、思考。5月份學生的閱讀書目是《霍比特人》,課上老師帶著七嘴八舌的學生梳理了各派人物,有學生很快發現,要寫出讓人過目不忘的外貌非常簡單。
為了啟發學生的問題意識,郭初陽開設了《如何給南方周末投稿》的課程,引導學生關注生活中的問題,並形成文字。“這個暑假學生寫作熱情很高,給《
南方周末》投去一百多封讀者來信,忙壞了編。”
語文教育上越來越多的“出格者”開始被大家熟知,比如上海堅持人文公益講座的老師樊陽、自編教材的作家葉開等。他們的共同特點是,更加強調學生人格培養的“大語文”觀念。
在作家葉開眼裡,中國傳統的國文教育注重修辭和交流,以此形成個人道德觀和社會人生觀。而語文教育則跟外語教育一樣,偏重語法,與實際生活、審美培養和情操薰陶分割。語文課不僅違背了語言規律,而且“極其乏味,肢解了整個語文教學的整體性思考”;在肢解了語文的同時,也讓孩子在文化和價值觀習得上變得“分裂”。
有感於女兒受語文教育的影響,他甚至表示“語文教育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並專門著書《對抗語文》,同時自己編寫了一套名為《這才是中國最好的語文書》的教材。
閱讀變味
不過,在一些教育專家看來,這種“動不動視當下教材為垃圾對抗語文的思路還是有些極端了。”
“對於那種鼓吹要‘對抗語文’顛覆一切的思路,以及‘翻燒餅’的做法,是不可行的,也不能解決問題。”溫儒敏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認為,更為切實可行的一種做法是面對現實,務實一點,回到樸素的立場。
事實上,像郭初陽一樣,一線的教師也為語文閱讀感到困惑。
青島開發區實驗國中初一語文老師厲希華非常強調閱讀、寫作對學生成長的重要作用。但是這種影響最為深遠的課程在教學實踐中卻往往被忽視或者操作失當。
“很多語文課堂,老師為了保險,預設性的問題太多,學生原汁原味的閱讀幾乎看不到了。老師在牽著學生的鼻子走。這是很糟糕的事情。”厲希華說,在備課時,很多語文老師會把對課文結構、重點句的賞析和解讀寫進去,講課再向學生出示出來,讓學生研究討論、起來說說,由老師再總結總結。這種“對號入座”式的解讀最終把文本解讀的支離破碎,失去了語文的本真。
這個問題也引起了青島市市政府專職督學牛錫亭的注意。“功利性的考試讓老師不願意花時間去朗讀。有的語文課一上課就分析文本。有的即使朗讀了,也僅僅讓學生隨意的跳讀,不提任何要求。有的只是形式上閱讀,給的時間長度遠遠不夠,草草收場。”在他看來,閱讀教學變了味,傳統的讀書聲在語文教學中日趨淡化。這是當前語文教學課堂的一種失誤。
有感於這種現象,厲希華和同事慢慢開始一些嘗試,希望重拾語文教學中這個最為重要的部分。
語文組首先打通了教材中課文的排序,“比如寫親人的文章,我們把《
背影》、《我的母親》、《台階》、《我的第一本書》組合在一起,老師通過精講一篇,橫向對比其他幾篇文章,多角度啟發學生閱讀,文本的局限性也得到規避。學生則利用小組合作對略講的課文進行自己的展示。”
同時在課外,鼓勵學生擴展閱讀面,讀好書、多讀書,擴展知識面、感悟力和審美能力。
讓厲希華印象深刻的一個細節是,在《
濟南的冬天》展示課上,主講學生按照慣例梳理了文中的寫作手法,在他講到“樹尖上頂著一髻兒白花,好像日本看護婦”時,班上一位同學在下面問:“為什麼要把樹比作日本看護婦呢?”這讓沒有深入考究的主講學生面露窘色,後來另一位同學站起來給大家介紹了她眼中的日本看護婦形象,從髮飾服裝到站立形象,“讓大家很驚喜”。
與其他學校不同,開學的前兩個星期,包括厲希華在內的開發區實驗國中的初一語文老師不會急著給學生們上課,而是和學生交流閱讀的方法性問題,幫助學生由國小學習的識記思維向自主閱讀思維轉變。
他以朱自清的《春》為例向記者詮釋了他如何引導學生自主閱讀:“先看題目,引導學生想像之前學過的與‘春’有關的詩詞、成語。如果去寫開發區的春天的話,會寫哪些景、用哪些手法去表達。課文分三層解讀。第一層,讓學生查字典熟悉生詞,做到閱讀暢通;第二層,梳理文章的脈絡;第三層,欣賞文章的寫作技巧。”在正式的課堂講解中,由學生展示自主閱讀的收穫。表達力差的可以上台去談第一層次,水平中等的去談第二層次,優秀的講一講在思維和寫作上有何意義。“老師起的作用是對學生講不透的地方進行補充。”厲希華說,在這個過程中,完全由學生自主領悟、解讀,“不受任何人的干擾。”
問題根源
不得不承認的是,郭初陽、厲希華等人的課堂,在很多語文老師眼裡是“又羨慕又無奈”的存在。
“在現有的體制內,還是可以做嘗試的,”郭初陽認為,很多時候枷鎖來自老師自身,“老師不能完全依附於教學計畫,把目標認準確,不要南轅北轍。”
“其實大多數一線教師都有自己的想法,有一番教學理想。在遭遇多次碰壁之後,在周圍的壓力下,最終選擇了沉默和妥協。”北方某縣級中學的語文老師張麗華說。
從師範學校畢業四年的張麗華曾被郭初陽的課堂實錄“引誘”,在給高二學生上《雷雨》這堂課時,專門從“寶貴的課時”里騰出兩節課來讓學生們排演話劇。這樣的行為引來了同事們包括語文組組長“怪怪的眼神”。
“在一些大城市還好,到了我們區縣一級、鎮一級的學校,行政干預的力量也越明顯。”張曉華告訴記者,為了提高學生成績,校長監督教學進度。如果跟不上進度,所有的評獎也不用考慮了。校長給出的理由是,學生的語文基礎太差,需要笨鳥先飛,加快進度講完課,可以比其他學校多複習幾輪。
“第一遍扎紮實實地學習其實很重要。”張麗華說,雖然明知道來自學校領導的指示並不符合教育規律,但如果不跟著學校的步伐走“又很危險”,最終的結果是,一線語文教師在教學上的靈活發揮受到制約。
郭初陽也坦言,自己之所以能在學校的課堂上自由發揮,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所帶的班級是免試直升班,沒有中高考壓力。而對一般語文老師而言,嚴格的考評讓老師對課程創新知難而退。
根據北大語文教育研究所課題組關於內蒙古59所中國小的語文課改調查,課改雖然進行多年,一些先進的教學理念開始得到認可,但實際上收效有限。課題組經過調研發現,最主要原因在於“評價體系與課改不同步”,以考試為主要方式的終端評價,始終是制約整個教學流程、抑制課程改革的瓶頸。
正方觀點
語文課不是思想品德課
“從理論上來說,假語文就是違反語文教學規律的現象。”王旭明說。
“語文課應先以語言文字為主,其他為輔,就《斑羚飛度》來說,通常老師都把教學重點放在了老斑羚犧牲自己來成全小斑羚飛躍懸崖的這種無私、偉大的母愛上,讓學生去學習老斑羚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這就完全偏離了教學規律。不能每一篇有思想內涵的文章我們都要去挖掘,那是思想品德課的工作。”王旭明對羊城晚報記者說。
王旭明認為,國外沒有專設思想品德課,所以可以通過其他形式來傳播。而我們國內教育從國小到大學都有專門的思想品德課,所以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再在語文課上挖掘文章的思想內涵。“語文學習應該就是讓學生把一個個的道理通過詞語、句子、方法、邏輯等等寫出來,但是我們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得相當薄弱。這就是假語文的一個重要表象。”
王旭明還反對形式上的“假”。“我堅決反對‘搖頭晃腦’,反對在語文課上的表演,特別是集體表演。”
王旭明到處講一個語文表演的典型——“某老師講董存瑞捨身炸碉堡,激情昂揚,他在講台上提前設下機關,講到炸碉堡時,老師一跺腳,台上轟隆巨響電光石火煙霧繚繞,台下聽課的老師和學生以為是地震,全嚇跑了。”
王旭明認為,上語文課時配樂,課堂上讓學生無節制地活動,也屬於假語文,“我們需要的是安靜讀書”。
官員語言水平讓人著急
“假語文”會帶來哪些方面的影響?
王旭明認為,最大的影響是中國人不會運用語言。
“我剛剛到德國參加了法蘭克福書展,中國的一些出版集團也帶著自己的圖書在書展亮相,對外進行推介。在台上發言的時候,我方的發言者說出的話,句子繁雜冗長沉悶,在他們的發言中,沒有舉例子、講故事、排比、誇張等修辭方式,而是一套具有官場語言特徵的套話、長話、空話,誰也聽不懂,誰也記住不,翻譯都不知該怎樣翻。”在“真語文”系列活動成都站的開場白中,王旭明面對幾百名國小校長和語文老師,上來就是一頓“炮轟”。
“看到一些人在論壇上的表現,我恨不能衝到台子上去替他們演講,我想用更豐富、生動的表達告訴外國人,我們有好書,同時我們也會講話,會表達。”王旭明說。
王旭明比較“著急”的還有大量官員的語言水平。
王旭明告訴羊城晚報記者,他卸任教育部新聞發言人之後,還經常對全國各級各類官員、企事業人員等群體進行應對媒體的培訓。“幾乎所有的人都不會運用語文的基本知識、手段、技巧去表達本身想表達的事情。”王旭明說,在培訓過程中,他會要求學員做一些訓練,比如要用舉例子和講故事的方法來說明一個道理,例如“第一次來網站做客很緊張,但是不要很直白地說出來我很緊張,如何換一種說法表達自己的情感?”但現場學員的表現卻讓他失望,“我的要求很明白,但課堂上常常沒有一個人能夠答上來”。
王旭明說:“我現在倍感整個漢文化成了我們國人當中的一個缺失,這種缺失是慢慢漸進的過程,這就導致了文化軟實力的一種下降,甚至崩潰。”
真語文強調回歸傳統
“通常來說,假語文往往在語文教材、語文教師、語文考試、語文教學四個領域存在著,起決定性作用的是語文考試和語文教材。我的理想是四個領域齊頭並進,語文教學才能得到根本改觀,但是教材和考試都是牽動面積很廣的事,我並沒有那么大的力量,所以只能從語文教學上尋找突破口,希望能夠牽動整個改革。”王旭明說。
王旭明所說的語文教學突破,是指在2012年底他倡導開展的真語文教學活動,並鮮明提出:真語文就是語文;真語文強調回歸傳統,找回本真。
王旭明親自撰寫發表在《光明日報》上的文章“這個時代需要真語文”,稱“真語文”基本要求是:以語言為核心,以語文活動為主體,以語文綜合素養的提高為目的;語文課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然、健康的表達習慣,一定要培養學生自由、個性的心理品質,一定要培養學生獨立創造的人格特徵;語文課要讓學生具備一定的邏輯思維能力,讓學生熱愛祖國文化,了解國學知識。
王旭明說,“真語文”主張要慎用、儘量不用PPT。“語文課不是音樂課,不能一上課就放音樂,就唱歌。”同樣,王旭明也在多種場合呼籲,語文課也不是德育課不是政治課,不是體育課。
周杰倫歌詞寫進課文
王旭明聲稱不敢在教材上動,但實際上,擁有語文教材“牌照”的語文出版社還是動作不斷。從“周杰倫的歌詞進教材”到棄用“誰是最可愛的人”,都引起過不小的爭議。
王旭明說:“現在的這套教材在全國有兩千多萬學生使用,這套教材儘管存在一些問題,但從實踐教學中來看,與同類教材相比還是有其明顯特色的。”
王旭明所說的特色是:這套教材古文、古詩占的比例比以前要重。以前的教材,中學是25%左右,國小則是20%左右。
“去年,通知我參與教材修訂,我抓住了教材修訂的時機,塞進去了很多東西,有50%的篇目都做了更換調整。我要求每一個練習題都要有它的標準答案、關鍵字,我們語文學習最大的問題在於兩個極端,一個是學生漫無邊際地去說,老師也不指導,怎么說都對,還有一個極端就是標準化太嚴重,只能按老師給出的標準去答題,反之就是錯誤的。在我的這套練習當中,儘量避免這兩種極端,走中庸路線。”
王旭明介紹,關於這套教材,國小增加了傳統文化的比重,每一個單元都增加了傳統文化的學習,每一個單元最後都有要背誦的古詩,加起來達到30%,而中學更是達到35%。
對於教材的更改,比如周杰倫的歌詞寫進課文,有沒有引起內部的爭議呢?
王旭明說:“我們經過了一系列的討論,中間有很多磨合的過程,得到大家的認同要有一個過程。我是非常有信心的,這兩本教材很多方面都體現了我真語文的理念。”
反方觀點
假語文是一道偽命題
不可否認,在當下語文教育教學過程中,確實存在一些違背語文教育教學規律的現象,把語文課上成了表演課、音樂課,偏離了語文教育教學的軌道。但是,就此把這種現象誇大為“假語文”,進行炮轟,推行所謂的“真語文”,筆者以為不符合語文教育的實際,也是對中國小語文教學一線廣大語文教師成績的否定,這種說辭本身就是一種“假語文”,是對語文教學一線實際狀況的不了解。
從一線語文教學實際來看,絕大多數語文教師能夠按照語文教學規律上語文課,上的就是“真語文”,只有極少數語文老師在極少數時候上“假語文”。主要原因還不是語文教師不懂得語文教學規律,只是沒有把握好道具和教學手段使用的度,犯了教條主義錯誤,是照抄照搬教科書和過度重視技術手段的結果。另一方面,語文老師把語文課上成“假語文”,基本上只是在炮轟“假語文”人士面前,是在上公開課的時候才會把語文課上成“假語文”。因為只有語文教師弄“假語文”,把一堂正規、科學的語文課弄成了一場表演秀,才能符合教育行政主管部門劃定的條條框框,才能符合脫離語文教育教學規律的考評要求和量化標準,這才是“假語文”的禍根。換言之,存在背離語文教育教學規律的現象,但還沒有達到形成“假語文”的程度,“假語文”的說法是一種誇大的說法,是道偽命題。
語文課,歸根結底,在本質上與英語課等其他外語課一樣,都是語言文字課,有屬於自己的教學規律。但是,這並不等於語文教學就不可以使用PPT,不可以在課堂上使用音樂、表演等道具和教學手段,關鍵是任課教師要把握好度。只要教學技術把握得好,運用得適度,與課堂教學融為一體,達到了教學效果,那么對於上語文課來講是加分,這也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結果。反之,才是減分,才會淪為“假語文”。所以,從這個角度說,不能把老師在教學中使用音樂、圖片等教學技術和道具,作為判定“假語文”的證據,這本身背離了教育教學的規律。
總之,炮轟和批判背離語文教育教學規律的現象確有必要,但應當建立在實際情況基礎之上,要實事求是,不能為了炒作和製造噱頭,就誇大這種現象,搞“假語文”與“真語文”之爭,這對在語文教學一線奮戰的廣大語文老師來講是負擔,而不是促進和撥亂反正。
沒思想的語文更可怕
確實,語文課不是思想品德課,不能只為了挖掘思想而學習。那么語文是什麼?難道僅僅是“語言文字課”?果真如此,那這樣的語文課堂也就成了一碗白開水。
王旭明舉了一個例子:就《斑羚飛度》來說,老師都把教學重點放在了老斑羚犧牲自己來成全小斑羚飛躍懸崖的這種無私、偉大的母愛上,這樣講解,就偏離了教學規律。那么我想請問,如果讓王旭明來當教師,如何講解這篇課文?僅僅告訴孩子們這篇課文有多少生字生詞的好句需要學會?
語文的最大魅力是什麼?就是用語言文字來創作有思想意境,或傳播科學道理的文章。任何人的寫作,都不可能只是語言文字的運用。
當然,語文挖掘中心思想,不應該走極端。我們不能為了教育孩子,就把中心思想“挖地三尺”,非要生硬地去牽連。但是,在語文課上,我們除了要讓學生知道語言的運用,也要讓他們通過文章懂得常識,明白事理。如果只是研究語言、學習生字,還需要寒窗苦讀10年嗎?
是的,我們確實有專門的思想品德課,但是這門課已經淪落成了什麼,想必王先生本人也是知道的。在應試教育指揮棒之下,思想品德課也僅僅是個擺設。好在還有語文補缺。
社會深思
那么,什麼是真語文?對真語文比較早開展理論研究的吳忠豪教授說,長期以來我們對語文任務的認知一直處於左右搖擺猶豫不定的狀態中。語文是人文性和工具性的課程。問題是兩者之間怎樣平衡,一直難以找到平衡點。
吳教授認為,真語文對於語文課程進行深刻反思,認為語文課程是學習運用語言文字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作為套用教學的語文課程,就要讓學生學會溝通交流。這樣對語文課程性質的準確把握,為語文課程改革指出了新方向。語文課從原來的以學習課文思想、圍繞課文思想內容的理解來組織教學,轉變為對語言文字的理解和套用。吳教授的一番話可以說點透了真語文的核心和本質,應當為全國的語文老師們所深思。
國小、中學、高中乃至大學語文課堂教學普遍存在的假語文現象令人憂慮,令每一個真正熱愛母語的語文工作者痛心。因此,我呼籲全國語文學界和有關領導機關正視這樣的現象,首先在語文教學中開展一場什麼是真語文的大討論,進而在語文教材、語文教師、語文評價的學校、語文教育的各個方面全面融入真語文
理念,使我國語文教育回到正常軌道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