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人生美的熱情歌者——讀高興的散文
- 作者:劉振凱
- 刊載媒體:中國作家網
- 作品體裁:文學評論
內容摘要,原文賞讀,
內容摘要
劉振凱認為,高興的多篇上好散文,把平淡寫得不平淡,寫得饒有情趣,具有平中顯奇的思想藝術力量。作家用自己富有個性的語言精確地還原了生活的本真狀態,並且巧妙地觸動了讀者的感情共鳴點,才能取得如此動人的藝術效果。
他指出,高興散文的美感,是一種隱秀、柔美。敘述語言細膩、平實,從容不迫,不事張揚,不求顯山露水;行文針腳綿密,好像要更多地著意於繡出一幅淡雅寧靜的生活的水墨畫來。至於作家在作品中對生活的細微精到的描摹,這顯然來自作家對生活細微精到的觀察和對生活的深刻理解與體味。
原文賞讀
人生美的熱情歌者
——讀高興的散文
從《高興自選集》里,我們可以看到高興文學創作成就的概貌。他是一個多面手,能寫散文(包括對一些歷史問題深入探究的大散文),能寫小說,能寫電影文學劇本,也能寫詩。在對多種文學樣式的操練過程中,他逐漸走向成熟。就目前的創作狀態看,其優勢顯然還在散文方面。
《自選集》上編“讀史札記”共有九篇,其中七篇涉及新疆史事,另兩篇分別寫清人曾國藩、唐人王世充。深入研讀史料,近距離地觸摸歷史人物,高興付出了很大心血,有時近乎痴情於此:“上世紀80年代末的一天晚上,因一部書的緣故,我突然地失眠了,而書中牽動我的情愫的,是一位曾經在新疆近代史上產生過一定聲望且為後人毀譽不一的人物——楊增新。”(《夢魂縈繞覓舊蹤》)他對楊氏真熟悉得可以,“長時間地研讀一個人的文稿,可以說,我對於在我出生30年前即已辭世的楊增新的了解,遠遠超過了我對目下同時代的一些人的熟悉與了解,甚至他的一顰一笑,他的面對某一事的心態……即便與楊同時代的人,倘若沒有機會來做這種研究的話,也是難以避免以偏概全的。”(《高興自選集·後記》)對歷史的這般熱情,是難能可貴的。溫故而知新,置身今天而了解昨天是十分要緊的。史識,即歷史的眼光,具有不具有這種素養對一個人來說是多么的重要,對於一個作家來說又是何等的重要。高興的這種“歷史癖”對於其文學創作具有長遠的重要意義,對於其人生也是受用無窮的。它使你觀察事物具有歷史感,具有歷史的自覺意識,亦即擁有唯物史觀。當我們讀海內李國文、梁衡、李存葆諸家的散文作品時,就會感受到這種東西的存在。我們從高興多種文學樣式的作品中,也越來越清晰地領略到了這種東西的存在,它增加了作品的深度和厚度,且對創作的發展趨勢會起到引領作用。這些,對高興的創作來說都是好訊息。
“讀史札記”里的諸篇再加上“紅色記憶”里的《一封上疏的解讀》,足以看出作家高興的歷史觀,也表現了他頗為高超的敘述技巧。在對新疆近代史中的某些問題的研究中,具有開創性的意義。
我們更多關注的還是人們通常視為相對狹義的那些散文,即中編“紅色記憶”里的那些篇章。其中最為感人的是寫鄉愁、親情、友情的那些文字。《立體的鄉愁》寫的是永遠割不斷的故鄉情結,這似乎是人類通有的戀母情結的表現之一。這裡寫到老家聊城、寫到祖父的創業發跡之地兗州,也寫到天山北麓的S城——作家在新疆的家,寫到母親、父親、祖父,還寫到大姑,寫到“父親的一部少年成長史,也就是祖父在兗州的一部發家創業史”,時空跨度很大,母親的賢惠,父親的倔強,祖父的矢志不移,先輩的品格深深地影響著作者成長中的生命,於是,他“用記憶來織成一張網,網羅起所有的那些逝去的一樁樁,一件件……”啊,鄉愁啊,鄉愁,鄉愁深似海。《一九六一印象》今日讀來,也許你會啼笑皆非,但那是一個千真萬確的飢餓的年代。一個四歲的男孩坐在門檻上,對媽媽的歸來翹首以待,等來的是幾顆水果糖和一頓菠菜玉米飯。終於,他“肚子像個小鍋似的扣在身上”。“這時,我不敢再看我的肚子,也不敢用手去觸摸它。它像個打足了氣的氣球,似乎一觸動就會爆炸似的。”“媽媽慌了,趕緊攙我到床上躺下,我仍一個勁兒地哭。”心理上對於飢餓的無限恐懼和生理上對於過飽的無法承受,導演了這一出悲喜劇,我們真不該忘記那種飢餓的滋味,真不該忘記推崇“窮”社會主義的愚昧,真不該忘記糧食安全的簡單含義,真不該忘記那幾個關於“三農”問題的一號紅頭檔案。《往事瑣憶》里依然是對故鄉的美麗回憶,對於集後高這個村莊的追憶,對濟南、曲阜的追憶。《便當》寫作為父親對兒子的舐犢之情。父親因為遺忘了自己對兒子關於便當的許諾而幾乎鑄成大錯。善解人意的空姐終於成全了這位父親,使他得以為兒子踐諾。此時,愛似乎得到了更多的延伸與擴展,父親的懺悔與對空姐的讚揚也就顯得更加美麗。“憐子如何不丈夫”和魯迅的另一篇文字《怎樣做父親》,也許對我們理解父親二字有所裨益。《我的兩位姐姐》里二姐和弟弟的“鬥爭”在持久地進行著,童趣盎然,情趣盎然,表面上是“對手”,骨子裡是親情,既“見不得”,又“離不開”,這就是生活的原生態。從《阿牛》里可以看到八歲兒子阿牛由於課業負擔重造成的那種狀態,視力出現問題,負荷與年齡極度不協調。字裡行間洋溢著父母對兒子的疼愛,人們也不得不思考當今教育之弊端。作家高興九歲時就承擔起全家人吃水的重任,那時他用的是曾經裝過漆的薄鐵條桶,沒有多久,“方桶漏得好像是一個在大路上隨意撒尿的頑皮孩子。”18歲時下鄉在準噶爾承擔的任務仍然是挑水,《一隻水桶》寫的就是這個挑水的故事。一隻破水桶承載著一個人成長過程的艱辛、快樂和尷尬。當年那個挑水的九歲孩子現在已經有了九歲的兒子,這新一代的九歲兒童與水桶之間又會有何種關係,這又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長夢悠悠》里潤懷叔回膠東尋父的幾十年來的悠悠長夢終未能圓,這對於一個懂孝道、講情義、重然諾的山東漢子來說,無疑是一個永遠的遺憾。《同窗》一位女同學、女同事,曾經在相處中可能有過的一點小誤會並不能減弱若干年後對這段情誼的懷想。同學情,同事情,還有師生情,一位教師面對囚車上的囚徒,他曾經是自己的學生,不知此時的教師作何感想?高興的這些散文,都是性情文字,能夠感動讀者的除了感情,還是感情。
《阿山之旅》、《走在新疆的大地上》兩篇旅遊散文也寫得很有特色。喀納斯湖三日,盡享湖光山色的天然之美、明麗之美、靜謐之美。《走在新疆的大地上》這篇千字文,從王維的送別詩說起,涉筆賽里木湖、阿爾泰山的樺樹、交河故城、塔里木河古渡口、喀什噶爾的杏園、博斯騰湖、準噶爾的田野,激情揮灑,傾注了對新疆無限的愛。《傘·簫·舟·月》是一篇散文詩,把它編入散文集,我們似亦可呼之為詩散文,因為二者的疆界實在是不好劃分的。它具有散文的形式、詩的風骨,有詩的品格,即情勝、韻美,能夠駕馭好這種樣式,是需要藝術上的多方面積累和磨練的。
高興的多篇上好散文,寫的並非人們常說的重大題材,表現的亦非人們常說的重大主題,而往往是尋常小事,比如幾件往事,一隻水桶,一頓“飽”飯,姐弟“矛盾”,還有說不盡的關於母親的故事。把平淡寫得不平淡,寫得饒有情趣,具有平中顯奇的思想藝術力量。作家用自己富有個性的語言精確地還原了生活的本真狀態,並且巧妙地觸動了讀者的感情共鳴點,才能取得如此動人的藝術效果。
高興散文的美感,是一種隱秀、柔美。敘述語言細膩、平實,從容不迫,不事張揚,不求顯山露水;行文針腳綿密,好像要更多地著意於繡出一幅淡雅寧靜的生活的水墨畫來。我們讀他的散文,有時和讀女作家張潔的散文名篇《揀麥穗》的感覺一樣,情不自禁地與作品在心靈上溝通,甚至默默應許著什麼。至於作家在作品中對生活的細微精到的描摹,這顯然來自作家對生活細微精到的觀察和對生活的深刻理解與體味。
哲理性在高興散文中是得到初步顯露的一個特點,這是作家讀懂生活後的一種認識上的升華和提煉,沒有生活閱歷是談不上這個問題的。它應該是作家描寫生活時的一種自然流露,而不是離開作品的情境強加上去的點綴或贅瘤。
語言幽默、機智,也是高興散文的一個特色。《我的兩個姐姐》里把“我”與二姐之間的“戰爭”寫成“國”與“國”之間的較量,趣味橫生,讀來令人忍俊不禁。《阿山之旅》、《一隻水桶》、《素燒茄子》里也有不少俏皮、詼諧的語言,讓人讀得很輕鬆。
高興好學多思,毫不自滿,腹笥見豐,閱世漸深,我們期待著他在創作上有新的飛躍。
(高興,散文家,著有散文集《立體的鄉愁》、《高興自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