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事系御史台獄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二首》是宋代詩人蘇軾創作的七言律詩組詩作品。第一首主要是表達對蘇轍的懷念。第二首主要是詩人表達對妻子兒女的思念以及對自己的傷懷。這兩首詩出自肺腑,無暇雕琢,而有感人的力量。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予以事系御史台獄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二首
- 創作年代:宋代
- 作品體裁:七言律詩
- 作者:蘇軾
- 作品出處:《東坡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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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原文
予以事系御史台⑴獄獄吏稍見侵⑵自度不能堪⑶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二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二首
其一
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滿先償債⑷,十口⑸無歸更累人。
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⑹獨傷神。
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⑺。
其二
柏台⑻霜氣夜淒淒,風動琅璫⑼月向低。
夢繞雲山⑽心似鹿⑾,魂驚湯火⑿命如雞。
眼中⒀犀角⒁真吾子,身後牛衣⒂愧老妻。
百歲神遊⒃定何處,桐鄉⒄知葬浙江西。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御史台:朝廷的監察、彈幼、審理機構,即“鳴台”。
⑵見侵:自料。
⑶堪(kān):忍受。
⑷償債(cháng zhài):還債。
⑸十口:十人,指遺留的家屬。
⑹夜雨:指“夜雨對床”之約。
⑺未了因:此生尚未了結的因緣。
⑻柏台:即御史台。《漢書·朱博傳》“御史府中列柏樹,常有野鳥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 號曰朝夕鳥。”故世禰御史台為柏台。 宋代御史台是糾察審處官吏的地方。
⑼琅璫(láng dāng):即鋃鐺。古代鎖系犯人的鐵索。漢以後罪人不用縲紲,以鐵為連環不絕系之謂之鋃鐺。
⑽山:家鄉,家山。
⑾心似鹿:內心如小鹿般驚跳不安。
⑿湯火:刑場。
⒀眼中: 眼前。
⒁犀(xī)角:“鼎角匿犀”之略。《後漢書·李固傳》:李固“狀貌有奇表,鼎角匿犀。”是形容頭骨突露,隱於發下的樣子。
⒂牛衣:用草編成的草簾蓑衣,覆於牛背為牛禦寒。漢代王章貧病,曾臥牛衣中與妻訣別。
⒃百歲神遊:言死後魂魄的歸宿。
⒄桐(tóng)鄉: 《漢書·朱邑傳》朱邑長期在桐鄉做官,死時囑咐兒子:“我故為桐鄉吏,其民愛我,我死,必葬我桐鄉。”這裡的意思是說浙西就是蘇軾的“桐鄉”。
白話譯文
其一
當今皇上就是上天使萬物如春,小臣愚昧昏暗使自己性命難保。
自己死前所負的債務由蘇轍先予償還,死後更有無家可歸的妻兒要拖累蘇轍。
我時候只要埋在有青山綠水的地方就可以了,想起與兄弟的就約就只能暗自傷神了。
我與你生生世世為兄弟,來世再了結此生尚未了結的因緣。
其二
御史台的霜氣,在夜裡更加淒涼,風吹著月光下的鋃鐺。
夢回自己的家鄉,內心如小鹿般驚跳不安,魂嚇得如同在刑場,命就同雞一樣貧賤。
眼前頭骨突露非常頹廢,身上穿著用草編成的草簾蓑衣。
死後魂魄的歸宿到底會是何處,浙西就是我最希望的歸宿了。
創作背景
宋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四月,蘇軾從徐州知州調任湖州知州。由於他一直對當時王安石推行的新法持反對態度,在一些詩文中又對新法及因新法而顯赫的“新進”作了譏刺,於是政敵便彈劾他“作為詩文訕謗朝政及中外臣僚,無所畏憚”。這年八月,蘇軾在湖州被捕,押至汴京,在御史台獄中四月,審訊他的諫官喝力羅織罪名,多方株連,必欲置他於死地。由於當時一些元老重臣如吳充、范鎮等上書營救,以及神宗祖母太皇太后曹氏出面干預,神宗才下令從輕發落,於這年十二月責授蘇軾為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結副使,在州中安置,不得簽署公文。因和他有詩文往來而受株連的大小官員有張方平、王詵、司馬光和他的弟弟蘇轍等二十餘人。這就是當時震驚朝野的“烏台詩案”,宋朝開國以來,因文字批評朝政而被系獄的,蘇軾是第一人。蘇軾在獄中時,估計自己不能生還,於是寫下這兩首與蘇轍訣別的絕命詩。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第一首主要是表達對蘇轍的懷念。首聯:“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這是一種對自己遭受的巨大不幸的號慟之音。詩人想到,由於自己的過錯,不僅自身和家庭將遭可怕的災禍,並且還要連累弟弟和許多朋友,這時,他除了祈求聖主的恩赦,懺悔自己的罪過以外,也不能說些什麼了。下一聯:“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他自想必死,想到以後一家都將連累弟弟照顧,更覺心頭沉重。事實上這時他在湖州的家室已由蘇轍接往商丘同住了。第三聯“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是說本來人死以後,到處的青山都可埋葬,但留下弟弟一人,倘逢空山夜雨之時,就會獨自傷神,他想到這裡,情不能堪。蘇軾早年與弟弟在旅驛讀書,一次讀到唐人韋應物的一首贈人詩“那知風雨夜,復此對床眠”一聯,彼此十分感動,就相約將來入仕後儘早退隱以享受“風雨對床”的閒居之樂。後來蘇軾中舉後赴鳳翔任判官,蘇轍從汴京一直送到鄭州才分手,蘇軾在馬上作詩贈弟,有“寒燈相對記疇昔,夜雨何時聽簫瑟”之句。“夜雨”所指就是昔日的約定。可是此時一切都已太晚了。他這一生已矣,願吉他生未了之緣。“與君世世為兄弟,再結來生未了因”,這是十分深摯的兄弟之情。杜甫的摯友鄭虔因罪被貶台州司戶參軍,杜甫餞別贈詩:“便與先生應永訣,九重泉路盡交期。”歌頌的是永不背棄的友情;而蘇軾在這裡歌頌的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之情,深摯感人。
第二首主要是詩人表達對妻子兒女的思念以及對自己的傷懷。“柏台霜氣夜淒淒,風動琅璫月向低”,這二句描繪出月光下御史台監獄陰森的側影。漢代御史台多種柏樹,所以又稱柏台(見《漢書·朱博傳》)。詩人在不眠的寒夜,想到自己在劊子手屠刀的陰影之下,心中充滿了驚駭之情。“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驚湯火命如雞”,心如鹿撞,命運似雞,就是這種心情的寫照。據當時人記載,蘇軾被捕時,押送他的獄卒“顧盼獰惡”,入獄時獄卒問他“五代有無誓書鐵券?”即祖先有無功勳可以使子孫享受犯罪免死的待遇。這照例是對死囚提出的問題。在獄中,獄吏“詬辱通宵不忍聞”,也就是他在詩題中所說“獄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獄中不得一別子由”的實際情況。“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二句,上句思念兒子,說他天庭飽滿,逗人喜愛;下句言愧對妻子。牛衣,給牛禦寒的草蓑。西漢王章少時貧病交迫,冬夜臥牛衣中,感傷而泣,與妻子訣別,妻子鼓勵他不要氣餒,努力讀書。後來王章官至京兆尹,一次向皇帝上書,彈劾外戚權臣王鳳,妻子勸止他,說:“做人要知足,你忘記了牛衣涕泣時么?”王章不聽,果然因上書得禍,下獄而死(見《漢書·王章傳》)。這裡蘇軾既以王章表示對妻子的愧疚,也以王章的忠義敢言自剖對朝廷的忠誠。最後二句:“百歲神遊定何處?桐鄉知葬浙江西。”作者在這裡自注說:“獄中聞杭湖間民為余作解厄道場者累月,故有此句”。當年蘇軾由京官外放,首先就到杭州任三年通判,在任期間,大有功德於杭州人,因此杭州人民思之不已,為他作道場累月,這給了他很大的精神安慰。他說,死了以後,相信杭州人一定會把他埋葬在那裡,正像當年西漢朱邑在桐鄉做官時為邑人做了許多好事,死後葬於桐鄉並建祠奉祀一樣。
這兩首詩是獄中“絕命詩”,出自肺腑,無暇雕琢,而自有感人的力量。蘇軾反對新法,這是他認識上的局限。但執政者對持不同意見的人大興文字獄,這即使在當時,也被一般人視為不公正。“烏台詩案”給北宋後期的政局帶來了明顯的消極後果,士大夫多以不恤民命,諱言國事,自保身家為得計,以致元祐(1086~1094年)、紹聖(1094~1098年)年間,新法一反一復,元氣大傷,國事終至不可收拾。蘇軾這兩首詩是這一歷史悲劇的生動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