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這是一本龍永圖、白岩松的思想合論。 一位是經濟學家,一位是主持人,兩人以各自人生經歷和改革觀察來現身說法:評點經濟、談論信仰、憶青春、道幸福…… 本書既是個人成長的存證,又是中國近30年改革發展的鮮活體驗史。相似的經歷、不同的視角,有共鳴,更有大碰撞。
——談政府:好政府什麼樣?壞政府什麼樣?
——談企業:哪些企業是中國經濟的血與肉?
——談經濟大勢:中國,再啟動
——談改革新常態:老百姓的日子會更好過?
——談創業:既需要理想主義,也需要現實主義
——談國民性格:不要事事“擺平”的江湖氣
——談人生智慧:處理好人生中的“三大關係”
——談未來中國:中國距離領導世界還有多遠?
——談信仰:不要把成功的調子定得那么高
——談青春:誰的青春不迷茫?
——談幸福:幸福需要慢慢談
——談足球:恆大淘寶隊能不能多幾個?
作者介紹
龍永圖:貴州衛視《論道》節目嘉賓主持。前國家外經貿部副部長,中國入世談判首席代表,博鰲亞洲論壇前秘書長。
目 錄
序一我們都來自遙遠的小地方·龍永圖
序二中國龍·白岩松
第一章 再啟動:談判與改革
2014 年很像 1994 年
談判的苦與樂
談判僅僅是討價還價嗎?
入世給中國帶來了什麼?
入世與中國的汽車工業
多談規則和方法
重建我們的格局
規則提供的是發展平台而非束縛
民營經濟的春天
政府放權還需要一個過程
第二章 在現實中追求信仰
關於信仰
無信仰,不幸福
人生,需要一個好心態
請慢一點,再慢一點
不要把成功的調子定得那么高
學會做一點沒用的事
創業需要理想主義,也要現實主義
讀書讀久了,你總會信仰些什麼
第三章 人生的艱難
經歷艱難,才懂得人生
一輩子,加減乘除下來後都一樣
蝸居和北漂
什麼是好工作?
“逃離北上廣”
不爭第一
第四章 與青年談青春不易
時代的焦慮
不要用浪漫的方式勾勒未來
什麼是幸福?
無尊重,不幸福
無艱難,不青春
幸福是談判談出來的
永遠保持興奮和好奇心
那時生活艱難,目標簡單,但很開心
就業必須和人生掛靠在一起
在不如意中創造快樂
第五章 做媒體與講真話
最好的媒體就是把最重要的東西傳播出去
跳槽不是一個虛擬動作
外不圓時,內更要方
媒體的專業與講真話
記者永遠是社會這艘大船上的瞭望員
當新聞媒體成為新聞
第六章 從大到小的種種關係
“關係”其實不應是個貶義詞
人與財富的關係
從“三個關係”談什麼是有文化的人
第七章 發展的代價
環保、公平、道德問題的解決都要靠發展
貧窮是最大的污染源
效率是金錢,公平是生命
政策應該順應人性而動
第八章 沉重的足球
給中國足球多一些正能量
恆大模式不可複製
球迷的忠誠從哪裡來?
中國足球是鍋夾生飯嗎?
附 錄 不死的阿里巴巴——對話馬雲
書 摘
中 國 龍
2014 年,我認識龍永圖先生整整 20 年。
認識他,是在國外,遙遠的日內瓦。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國,公差,去採訪正在日內瓦進行的中國復關談判,龍永圖先生是其中的重要一員。
復關談判,是中國漫長入世談判的上半場,那個時候,還沒有WTO,只有 WTO 的前身:關貿總協定。由於 1995 年 1 月 1 日起,關貿總協定變身 WTO,於是,中國希望搶在這個日期前爭取恢復自己關貿總協定締約國的位置,而不是 WTO 成立後,以新成員的身份再申請加入,當然最終未果。
不過也因如此,我 1994 年,居然春天和冬天兩次去日內瓦採訪相關內容,使龍永圖先生們的工作終於可以通過電視螢幕走進中國的千家萬戶。
龍永圖先生一開始還不是代表團內最大的領導,但沒用幾天,我就明白,他是代表團中最重要的一員,不僅因為業務精深,還因為:對外談判,他負責進攻;對內面對各行業的自我保護,他又得防守。毫無疑問,這是一個不好乾的苦差。
可我見他總是幹得精氣神十足。有一天早上,電梯旁,他的一句話讓我明白了原因:小白,你知道我為什麼願意幹嗎?不能讓中國的改革開倒車啊!融入世界,我們的改革就不可逆 !
時隔多年,我依然記得他說這番話時的表情,也從那一瞬間起,在我的內心,不再把他當作一個採訪對象,而是當成一位值得尊敬的師長。因為,從他的心裡,我看到一種久違的理想主義和責任感。
於是,我慢慢和他建立起一種忘年的交情。當然,於我,這情誼的背後,依然是一種不會改變的尊敬。因為我們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是他談判工作的受益者,而他自己,也是這種辛苦與投入的受益者。他只是一個副部長,但他在中國的改革史中,擁有了遠遠超過副部長級別的影響力和百姓的尊重。
一個不把“官”當官做的人,注定也不存在功成身退。龍永圖先生如同一個老兵,永遠不會退出戰場,只會優雅而執著地老去。可沒想到,他連老去,都是如此地緩慢和難以察覺。離開副部長的位置,他做博鰲論壇的秘書長,又做與 20 國集團相關的工作,即便已如此繁忙,他又在故鄉貴州的電視台,開了一檔《論道》的電視欄目,讓各路高人,在他遙遠而親近的故鄉,去議論、觀察最廣闊的世界。
從一開始,我就認定,這是太適合他幹的一件事。因為我們應該多聽他說,聽他的內心,聽他的理想,聽他的愛與憂慮。
可沒想到,他高抬了我,也給了我上《論道》的機會,而且不是一次兩次。終於有了這本書,這本我原本不該出的書。但就像他邀請我參加《論道》,我從不能說“不”一樣,尊敬,就是順應師長的召喚,哪怕自己力不從心。
白紙黑字,記錄下我們 20 年的忘年之交,也記錄了我們共同的夢想與失望。不過,最有價值的,一定是龍先生的表達。就像多年前在日內瓦,每當他在大會上要發言,原本空蕩蕩的會場,會立刻擠滿了人,因為外國朋友常常對同伴說:中國龍,去聽聽!可見龍先生的吸引力和魅力。
我為能有機會結識“中國龍”感到榮幸,學習的收穫與心得,都在這本紀念我們友情的“論道”之書里。
白岩松
2014 年 10 月 23 日
我們都來自遙遠的小地方
1994 年 3 月,中央電視台首次派人到我們中國復關入世談判最前線日內瓦採訪。岩松參加了這次歷史性的採訪,到今年,我和岩松認識整整 20 年。這 20 年我也和岩松成了忘年之交。能成為忘年之交,說明我們總有些共同之處。我倆雖然差了 25 歲,不算是一代人,但是我們確實經歷過很多相同的事兒,也都吃過很多苦,我還挨過餓,所以我們有很多一樣的人生經歷,使我們在一些重大的問題上常常產生共鳴,形成一致的看法。
我和岩松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相似之處,我們都是從非常遙遠的小地方來的。岩松是從呼倫貝爾一個小鎮過來的,我是從貴州的山裡面走出來的。我們一定都受過很多委屈,受過很多“歧視”,這可能激發了我們以雙倍的努力來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說起來很巧,我們的一些經歷簡直有驚人的相似之處。白岩松告訴我第一次在中央電視台上鏡的時候,他的“處女秀”穿的是借來的一套高級西裝,這也使我想到我的關於西裝的往事。
1978 年前後我在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工作,當時國內做的衣服都是中山裝。1980 年開始,我到聯合國任職,成為聯合國的官員,我不能再穿中山裝了,得穿西裝,但是我當時連一套像樣的西裝都沒有。那個時候的人是不知道抱怨的,怎么辦?到聯合國上班總不能穿中山裝去吧?可能很多人都想像不到,我也從沒跟人家講過,我到聯合國上班的前半年穿的西裝是在紐約的地攤上買的。我還記得那是一身咖啡色的西裝,穿著很不合身,我現在還留著一些那時候的照片。不知道有人注意到沒有,我以後再也不穿咖啡色的西裝,那時的記憶讓我覺得我穿那個顏色太難看。
作為一個記者,岩松有敏銳的觀察力,後來他跟我說,在日內瓦時,他注意到後來我參與的談判非常多,每一次談判回來都要把西裝好好地打理打理,生怕有褶皺。其實我是個並不在意生活細節的人,但西裝太少,在外國人面前是絕不能丟人的。
有一次回國,吳儀部長看見我老穿一身西裝,就打電話給天津的外經貿委主任,把他請到北京,部長當面跟他講,天津和皮爾·卡丹合資了一個西裝廠,你給龍部長做兩身西裝,這是“工作服”,我當時挺感動的。所以岩松第一次上鏡的西裝是借來的,我到聯合國工作穿的西裝是地攤買的,這事兒現在年輕人想都不能想。
白岩松到耶魯大學演講的時候,介紹自己 1988 年 20 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喝可口可樂,其實我也有相似的經歷。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到北京,當時大學畢業分到北京是 22 歲,第一次喝到北冰洋的汽水,那種往鼻子和喉嚨裡面衝擊奔涌的感覺,至今我還記憶深刻,當時簡直不想再喝下去了,但是想想花了一毛五總不能扔掉吧,就硬著頭皮喝下去了。
我們從非常遙遠的小地方來到北京,最後取得一定的成功,有一種自豪感,用現在話講,就是有一種實現了我們自己的中國夢這種感覺。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或者說我們這幾代人,能夠從遙遠的地方,從普通的平民家庭走到今天,是很不容易的。但是正因為這樣,我們對自己取得的成功感到由衷的高興。我看到 2008 年岩松在耶魯大學的演講,講到最自豪的就是他主播了奧運會的開幕式,而且我看到岩松從來沒有這樣激動過,說他自己從來沒有想像過一個來自遙遠的小鎮裡的年輕人,竟然能作為一場全世界最盛大的節日的電視主播,把自己的歡樂帶給全世界。我自己感到最自豪的事當然是能代表中國,參與了一場能夠改變中國命運的談判,正是這場談判,使我和岩松能夠走到了一起,而且一直保持著真正朋友的關係。
2007 年,貴州電視台辦了一個對話欄目《論道》,請我做嘉賓主持,定位為“論發展之道,論和諧之道”,目的是增強中國的軟實力。這個節目已堅持了七年多。節目製片人總是“濫用”我和岩松的友誼,多次請他來參加對話。岩松幾乎是有求必應,這才有這本我與岩松對話的小書,希望大家能從中得到一點啟發。
龍永圖
2014 年 10 月 20 日
永遠保持興奮和好奇心
◎白岩松
《道德經》里有一句話:“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當天下都知道美之為美的時候,就知道了什麼是醜。很慶幸我1985年填志願的時候沒填國民經濟管理和法律,當時我們班只有兩個人填了新聞,結果,我們一個上的是人大新聞系,一個是廣播學院新聞系。去年教育部新聞系排名中,這兩個新聞系並列第一。很慶幸沒有選擇最熱門的東西,包括我們就業。中小企業,它的成長會是什麼?你現在畢業就想去蘋果,你也錯過當賈伯斯的機會了。因此觀念的改變非常重要。
要改變的觀念,是對未來要充滿好奇。這是我到46歲的時候切身的感受。我有的時候不客氣,我說很多的弟弟妹妹90後,你張嘴10句話不到我就能看到你爺爺的影子,你很年輕,但是有一些殘留的思維很老氣。比如說面對變革,你是什麼心態?我認為在談到就業的時候,我對未來以及變化永遠是充滿好奇而不是恐懼,因此,我喜歡開疆拓土。我們那兒很多第一個欄目都是我做的,因為我好奇,人類的歷史往往是被好奇改變的,恐懼不會改變。但是我發現身邊絕大多數人對變動充滿了恐懼,哪怕這個變動是向更好的方向轉變,但是由於變動打破了他穩的感覺,他就產生了恐懼,甚至躲避,甚至成為阻擋列車前行的人。在人生當中你是不是也如此?學會對未來充滿好奇,人的一生很長,你就是一個體驗者。為什麼不多看一些風景呢?
我跟我的孩子經常會有這樣的交流,吃飯的時候點一個新菜。比如說一家同樣的飯店,這次點了五個菜覺得蠻好吃,下次保留三個好吃的,再點兩個新的。但是我兒子不斷地說不吃,我吃我愛吃的,我就要告訴他,嘗試。我點了,而且這是很火的菜,一定有它的道理。我兒子於是將信將疑地嘗試了一下,百分之六七十說是挺好吃的,他好吃的概念在逐漸拓寬。但是人們有一種惰性,是認可自己習慣的好吃,如果只停留在好吃的菜,永遠不嘗試沒有吃過的菜,你怎么知道天下有那么多美味呢?不會的,人生的感受也同樣如此,對將要到來的東西充滿一種興奮性的好奇。因此,我從來不恐懼,我總覺得60歲一定還有60歲最美麗的風景,我欣賞眼前每一處風景,但是我不沉迷過去,或者活在將來,到來的時候自然面對,但是我對未來充滿好奇,這樣就敢於變革,就會成為獲益者。
我在帶學生的時候不斷強調,他們的文章里只要一寫比如說這本書我不喜歡,就會不斷地提醒我。我說好的老師就是要教會孩子很多不喜歡的東西,喜歡的已經不用我教你了,說明它是你的知識體系,它會長久地陪伴你,但是好的老師要擅長把現在年輕人不知道的和不喜歡的東西變成他喜歡的,哪怕他不喜歡也沒關係,變成他的知識體系。教育是要不斷地給人添加未知的、不喜歡、變革的東西,而不是順著他,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工作也如此,人生也是如此。幾十年的職業生涯,一上來就先把自己的故事結局寫了,有意思嗎?我們政策、環境要發生相關的改變,才會使我剛才說的那些不至於全是空話。因為現實利益,大家都願意有更好的工作,我也祝願你有更好的工作,但是帶著有更好工作的心給自己一個不好的工作,來了我也接受,並且充滿好奇地改變它。我的歷程就是這樣的。
有的時候經常遇到一段時間覺得不行了,你敢不敢放棄。我曾經在2001年的時候,整整一年把自己扔掉了,我去研發新節目,我對已經熟了的東西不好奇,沒興奮感了,雖然沒成,但那一年重重地改變了我。我也不能保證三五年以後我還在中央電視台。我依然對50歲新的職業生涯充滿好奇,也許在網際網路,也許在手機上,其實無所謂,在70英寸的螢幕上主持和在5英寸的螢幕上主持一樣,我充滿好奇。
因此,如果你足夠強,你就會通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的台階逐步向前去走,而且要留15%給上帝,給佛,給真主,給說不清的事情。還有15%充滿好奇地面對我們無法掌控的東西,但是我永遠是用好奇去面對的。
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心情非常沮喪。有一天忽然豁然開朗,我看到了自己的問題。很多年前有一部話劇叫《等待戈多》,在我之前那么多年裡,我對未來都是耐心等待,充滿好奇,甚至有一點興奮,可是最近突然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和興奮,憑什麼46歲就不能有了?那一天我告訴自己,56歲的時候我依然有等待的興奮和好奇。
無信仰,不幸福
◎白岩松
每天打開電視或上網看新聞,常看到:“航班延誤遊客圍攻機場工作人員”“機場爆炸”“商場砍人”“孩子被摔”“城管打死人”……社會時常顯出濃重的戾氣。我們不能只簡單譴責這一戾氣橫生的現象,也不能指望肇事者被懲罰就萬事太平,此刻,更需要思考的是這些戾氣的根源在哪裡。
我覺得三個因素可以涵蓋中國目前的很多問題。
第一個,來自不信任。現在中國龐大的信任危機是焦慮產生的重要因素。飛機飛不了,如果說是空管原因或是天氣原因,可能沒有乘客會相信。他拿起電話一打,一聽說北京天氣好著呢,就急了,說北京天氣好著呢,你怎么撒謊?我無意替中國的航空公司解釋,的確,它的服務有時會讓我非常難以忍受。但是我仍要替它申述一點,中國的空中空間給民航的比例只有17%,剩下的全被拿走了。民航也有它非常委屈的一面,因此,有時候不得不撒謊。撒謊,公眾不信任,所以就會焦慮,如果要信任的話就會心平氣和得多。
第二個,我覺得來自中國人的“怕吃虧”。人太多了,所以都怕吃虧。我買了票你不讓我走,那我不冤死了。
第三個,最重要的是,中國人已經非常習慣直奔目的,乾什麼事都是直奔目的,過程往往被忽略了,尤其是旅遊。舉一個我自己的例子,我從來不習慣那種直奔目的地的旅遊。有一次在廈門鼓浪嶼,98%~99%的遊客,甚至100%的遊客,一到鼓浪嶼就會直奔日光岩,到了那兒,爬幾步照完相轉身就走。而我離開日光岩不到100米,走進鼓浪嶼的巷子裡,突然看到另一個鼓浪嶼,最美的鼓浪嶼在巷子裡。其實很多風景都在意外當中,但是大家都直奔目的地了。有個外國人寫了一篇文章《跟著中國旅遊團游歐洲》,他跟了一個中國的旅遊團,八天十國旅遊。八天十國旅遊,這在國外是沒有的,只有我們中國有。我們還有世界公園,一個公園裡邊有50多個國家的典型建築,一天就能游完。我們太想直奔目的地了。
這就是過去匱乏所導致的一種急於擁有的心態。但是要忍受它是一個過程,慢慢地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離開這種生活方式,離開這種節奏。機場上安靜的人會多起來,我們會看到越來越多的人一聽“延誤”,心平氣和地轉身拿出一本書。有的時候他可能突然還會“感謝”,幸虧今天飛機晚點了,我能把這本書認真地讀完了。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們有越來越多的人是這種心態就會好得多。
每個人的幸福和焦慮與大環境有關,但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都是原告也都是被告。賣豬肉的人用自己夾著瘦肉精的豬肉掙來的錢,興高采烈地出來買了饅頭,沒想到被別人染了色。然後賣了染色饅頭的人,興高采烈地出來去給孩子買奶粉,結果裡頭有三聚氰胺。我們每個人都在害別人,而每個人又都是受害者,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怎么去建立一個良性循環?
我想有三個詞可以概括,那就是公平、民主和信仰(或者叫希望)。
第一,沒有公平就不可能讓大家覺得我可以選擇屬於我自己的生活。不公平就會有憤怒就會有焦慮,用一句形象一點的話來說,我希望全中國人民都成為“富二代”。當所有的人都成了“富二代”的時候,財富就沒那么重要了。要知道真正敢拋棄財富的人一定是富裕的人。就像大畫家董壽平,他後來之所以成為大畫家,是因為他們家太富了,他就喜歡畫畫,把財產全扔了,一心畫畫成了大家。如果他家庭不富裕他能扔掉財富嗎?他會成為大畫家嗎?當中國人都成了“富二代”的時候,生活會靜下來,這需要公平,規則的公平,各方面的公平。
第二,是民主,只有民主才能讓全社會的信任建立起來,因為我參與其中了,就像陪審團。中國現在也慢慢開始讓民眾的意見參與進來,你參與其中了,最後你才會擁有更大的信任感。大家別把“民主”當成敏感詞,十七大報告裡頭兩個章節都在大談民主。
最後一個,就是信仰(或者叫希望)。有信仰就會有敬畏,就會有變好的衝動與行動,就會有自覺對惡的克制,個體與社會就會美好一些。
我覺得中國有很大的焦慮痛苦,來自我們的確是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度,中國只有1億多人有著各種各樣的信仰,剩下的都是臨時抱佛腳。中國人進廟裡或者到觀裡頭目的非常明確。什麼事?沒孩子,那去找觀音。什麼事?病了,進藥王殿。什麼事?缺錢,拜財神爺。指向特別明確。另外,中國還發明了“許願”和“還願”這一說,全是臨時的,千百年來就這樣。
當然,必須強調,在中國,信仰可不一定與宗教有關,但一定與我們內心的充實有關。我們內心要建立一種信仰,就是要有敬畏。改革開放30年,欲望面前,信仰的核心是敬畏。敬畏是兩個詞,尊敬什麼,畏懼什麼。因此,我一直把它比喻成一條大河兩邊的河堤,這邊是敬,那邊是畏,河的堤壩足夠高,不管河流怎么波濤洶湧,都不會泛濫成災。但問題是,這100多年信仰的崩塌,敬畏的河堤不在了,或者變低了,因此欲望的河流奔騰泛濫,帶來無數災禍。
人一定是活在希望之中,只要有希望有信仰,人就不會那么焦慮。
尋找信仰,我覺得這是中國最大的命題。
中國改革頭20多年,要解決人和物質之間的關係,“溫飽”“小康”“翻兩番”,全是物質的概念。經過20多年,我們物質達到了一定程度,提出了“和諧社會”,“和諧社會”不就是要解決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嗎?進入到這樣一個發展階段,一個新的挑戰來了,一個13億的國家怎么解決人和自己內心之間的關係?
幾千年走過來,中國人的信仰在哪裡?它在一種雜糅了的中國文化里,在你姥姥給你講的故事裡,在你看的戲裡,在國小課本、唐詩宋詞里,這些糾纏在一起,養成了我們骨子裡的信仰。比如中國人講究對長輩的尊敬,對孩子教育捨得投入,懂得節儉,還有敬畏天地。
但過去我們有的一些信仰,幾千年來對中國人起到支撐作用的東西被徹底毀掉了。中國傳統信仰是八個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八個字是根基,可現在信的人也不多,如果還有人信,三聚氰胺、瘦肉精等也不至於那么嚴重。不信這八個字,是一個根源。因此在20世紀80年代初的時候曾經提出“信仰危機”,那時候提的“信仰危機”跟現在我說的尋找信仰是不一樣的。那時候“信仰危機”指的是對內心的挑戰,而現在我們真的要尋找屬於中國人的信仰,它是什麼?它不一定是宗教,但應該是把中國人被摧毀掉的信仰鏈條重新接上。如果一個人活著沒有任何畏懼,他會讓整個社會感到不安。
也有人質疑說,現實中有很多的問題與障礙,可一下子把未來與目標推到了虛無縹緲的心靈與信仰上面,是不是逃避?是不是面對現實難題的一種無能並無奈的潰敗?我想並非如此,正是因為這些難題,我們才更需要有清晰的信仰做攻堅的武器,更何況,我們都得知道,我們打算往哪兒走。
每一個個體,都有自己的路。富裕之後,必是人們的主動選擇。你總該信一些什麼,比如真誠,比如友情,比如適可而止,比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讓自己安寧,也讓周圍的人被感染,沒信仰恐怕就無幸福。
幸福是談判談出來的
◎龍永圖
大家都有一種感受,實際上忙的人比閒的人幸福感多一點。忙的人會有一個奮鬥的目標,或大或小,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明確的方向。人過得充實,生活目的明確,就會感到幸福。
我們可能都有這個體會,其實奮鬥的過程是非常幸福快樂的,反倒是達到目標以後那種幸福感會很快消失。比如說我們那時候談判,一共有500多頁的檔案要逐一談,每次一個段落結束,敲錘子定下來的時候我就特別高興,因為又前進了一步,就想一共是500多頁,現在有400多頁已經過了,快了,最終目標就要實現了。但到最後真正簽字的時候我快樂不起來了,我覺得任務已經完成了,前面好像沒有什麼東西了,再沒有爭吵和激情了。
所以我覺得快樂存在於追求目標的過程當中,要享受這個過程,現在很多人都在提享受奮鬥過程這個話題。如果你不享受這個過程,只是一門心思盯著那個目標,很容易變得急功近利,這會讓你焦慮不安,患得患失。奮鬥的過程當中充滿了成就感以及其他一些美妙的東西,要去細心感受這些東西,這樣你收穫的就不僅是最終的成功。所以,不要浪費了這個過程。
我經常引用基辛格講的一段話:一個人追求自己的目標但沒有達到,也許他是很悲哀的。但是一個人在達到目標之後,卻發現這個目標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他就會更加悲哀。確實是這個樣子,有些人覺得買大房子是最大的快樂,結果把房子買到以後,背了很多債,欠了很多人情,最後他發現自己並不是很快樂。
所以對於整個人生價值的追求,我覺得還是要有一個積極的態度,總是打麻將、曬太陽這種思想至少對現階段的中國人來講是很不合時宜的。我覺得我們中國還是要提倡奮鬥的精神,在奮鬥當中來追求人生的快樂,這個應該成為我們主流的價值觀,而不是說我們大家都曬太陽去。當你曬太陽的時候,肯定有一部分人在辛苦地工作,這樣才能彌補你曬太陽所損失的那些東西。
這是奮鬥中的幸福,那么當奮鬥的進程遭遇挫折怎么辦呢?
如果確實是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困難和逆境,要學會和它和諧地相處。
真正的幸福是一種內心的感受,這種感受只能自己去平衡,自己從外在的、內在的、情感的、精神的或者是物質的等各種因素去平衡,尋找到一個很好的平衡點,這是非常重要的。
我在書房掛了一首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憂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特別喜歡。
每個季節都有它最美麗的風景,每一個階段都有它最有價值的東西,不要老是把煩惱放在心裏面,這是一種非常好的心態。我就希望我們每個年輕人在面對這個社會的時候,都有一個非常良好的心態。
不同處境,要有不同的態度,當面對困境的時候,可能就需要一種積極的“妥協”。
妥協的目的就是贏,而且是雙贏。你要使人家得到一點東西,自己也得到一點東西,這樣才能夠幸福。在一個家庭裡面只有一個人是幸福的,這個家庭是不可能幸福的。所以這絕對是一個互相妥協的結果。
妥協就是雙方給予對方選擇。比如當談判越來越深入的時候,我們越來越清楚我們的方向,也知道了自己談判的底線,就能設計出第一、第二方案,然後把各種選擇提供給對方。
給對方提供選擇會傳遞給談判對手兩個信息:第一,你是有誠意的,你願意妥協;第二,你是專業的,懂得妥協。因此,當你給對方提供選擇的時候,對方也會給你各種選擇,這樣大家就有了繼續談判下去的空間和可能性。
所以很多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相信還是有一些灰色的地帶,是大家能夠妥協、形成雙贏的地帶,這是對雙方都好的。頑固地堅持非黑即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只能帶來更激烈的衝突,很容易就導致兩敗俱傷的結局。學會談判和妥協,追求幸福的過程沒必要那么劍拔弩張。
幸福,還是要靠每個人自己去理解,去感受,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