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從軍行七首
其一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秋。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
其二
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其三
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雲沙古戰場。
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其四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其五
大漠風塵日色昏,紅旗半卷出轅門。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其六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葉城西秋月團。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
其七
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⑴從軍行:樂府舊題,屬
相和歌辭平調曲,多是反映軍旅辛苦生活的。
⑵獨上:一作“獨坐”。海風:從邊地沙漠瀚海吹來當風。
⑶羌笛:羌族竹製樂器。關山月:樂府曲名,屬橫吹曲,多為傷離別之辭。
⑷無那:無奈,指無法消除思親之愁。一作“誰解”。金閨:對女子閨閣當美稱,借指家庭。
⑸新聲:新制的樂曲。
⑹關山:邊塞。舊別:一作“離別”。
⑺撩亂:心裡煩亂。邊愁:久住邊疆的愁苦。聽不盡:一作“彈不盡”。
⑻關城:指邊關的守城。榆葉:榆樹葉。嫩者可食,亦可入藥。疏黃:指葉子稀疏枯黃。
⑼雲沙:像雲一樣的風沙。
⑽表請回軍:上表請求撤軍。表,上表,上書。掩塵骨:掩埋陣亡將士的遺骨。掩,埋。
⑾龍荒:荒原。後泛指荒漠之地或處於荒漠之地的少數民族國家。龍,指匈奴祭天處龍城。荒,謂荒服。
⑿青海:指
青海湖,在今青海省。唐朝大將
哥舒翰築城於此,置神威軍戍守。長云:層層濃雲。雪山:即祁連山,山巔終年積雪,故云。
⒀孤城:即玉門關。玉門關:漢置邊關名,在今甘肅敦煌西。一作“雁門關”。
⒁破:一作“斬”。樓蘭:漢時西域國名,即
鄯善國,在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鄯善縣東南一帶。西漢時樓蘭國王與匈奴勾通,屢次殺害漢朝通西域的使臣。此處泛指唐西北地區常常侵擾邊境的少數民族政權。終不還:一作“竟不還”。
⒂前軍:指唐軍的先頭部隊。洮河:河名,源出甘肅臨洮西北的西傾山,最後流入黃河。
⒃吐谷(yù)渾:中國古代少數民族名稱,晉時鮮卑慕容氏的後裔。據《
新唐書·西域傳》記載:“吐谷渾居甘松山之陽,洮水之西,南抵白蘭,地數千里。”唐高宗時吐谷渾曾經被唐朝與吐蕃的聯軍所擊敗。這裡泛指來犯之敵。
⒄胡瓶:唐代西域、吐蕃等地製作的一種金屬瓶子,似為工藝品,亦可作貯水器。落:指纏絡於肩膊。紫薄汗:紫色蕃馬
⒅明敕:明白地訓示或告誡,此指接到皇帝的命令。星馳:像流星一般飛馳.,形客速度很快。封寶劍:指帝王將寶劍賜給有功的邊將,即“尚方寶劍”。
⒆山嶂:指直立像屏障一樣的山峰。
⒇依:倚靠。遠戍:遠方邊防駐軍的營壘。火:邊防報警的烽火。
白話譯文
其一
在烽火台的西邊高高地聳著一座戍樓,黃昏時分,獨坐在戍樓上任憑從湖面吹來的秋風撩起自己的戰袍。
此時又傳來一陣幽怨的羌笛聲,吹奏的是《關山月》調子,無奈這笛聲更增添了對萬里之外的妻子的相思。
其二
軍中起舞,伴奏的琵琶翻出新聲,不管怎樣翻新,聽到《關山月》的曲調,總會激起邊關將士久別懷鄉的憂傷之情。
紛雜的樂舞與思鄉的愁緒交織在一起,欲理還亂,無盡無休。此時秋天的月亮高高地照著連綿起伏的長城。
其三
邊城榆樹的葉子早已稀疏飄落,顏色發黃了,傍晚時分,一場戰鬥剛剛結束,環視戰場,只見暮雲低合,荒丘起伏。
將軍向皇帝上表奏請班師,以便能把戰死沙場的將士屍骨運回故土安葬,不能讓士兵們為他鄉埋葬自己的戰友而傷感痛哭。
其四
青海湖上蒸騰而起的漫漫雲霧,遮得連綿雪山一片黯淡,邊塞古城,玉門雄關,遠隔千里,遙遙相望。
黃沙萬里,頻繁的戰鬥磨穿了守邊將士身上的鎧甲,而他們壯志不滅,不打敗進犯之敵,誓不返回家鄉。
其五
塞北沙漠中大風狂起,塵土飛揚,天色為之昏暗,前線軍情十分緊急,接到戰報後迅速出擊。
先頭部隊已經於昨夜在洮河北岸和敵人展開了激戰,剛才還在交戰,現在就傳來俘獲敵軍首領的訊息。
其六
將軍臂膊上綁縛著胡瓶,騎著紫薄汗馬,英姿颯爽;碎葉城西的天空中高高地懸掛著一輪秋月。
邊境傳來緊急軍情,皇上星夜傳詔將軍,賜予尚方寶劍令其領兵殺敵;將軍辭京奔赴前線,很快就大獲全勝。
其七
玉門關周圍山巒層層疊疊,像重重屏障護衛著王朝的西北邊防;烽火台遍布各個山頭。
人們戍邊要依靠烽火來傳遞訊息;而那裡山深林密,馬兒跑過一會兒就看不見蹤影了。
創作背景
盛唐時期,國力強盛,君主銳意進取、衛邊拓土,人們渴望在這個時代嶄露頭角、有所作為。武將把一腔熱血灑向沙場建功立業,詩人則為偉大的時代精神所感染,用他沉雄悲壯的豪情譜寫了一曲曲雄渾磅礴、瑰麗壯美的詩篇。《從軍行七首》就是王昌齡採用樂府古題寫的此類
邊塞詩。
作品鑑賞
整體賞析
第一首詩主要寫戍邊將士濃郁的思鄉懷親之情。前兩句敘事兼寫景,但情含其中。“百尺樓”突兀於沙漠戈壁中,四顧無垠,再兼秋日“黃昏獨上”,“海風”凜冽,已有空寂孤獨,悲風襲人之感。第三句再以聞“羌笛”吹奏述征戍之苦的《關山月》名曲,以聲寫情,句首冠一“更”字,使主人公的思鄉之情倍增不堪,故逼出最後一句:“無那金閨萬里愁。”此結語之妙,不僅不著痕跡地由景入情,而且宕開一筆,反以妻子思“萬里”外親人之語,襯出自己之愁情,兩面俱到,更顯二人心心相印之深情。此詩雖寫愁緒,但融景於情,境界壯闊。在詩人筆下,“百尺”高樓、迢迢“海風”、“萬里”“關山”,無不盡染愁緒,充分體現了主人公悲塞天地的巨大張力和強烈的感染力。
第二首詩亦寫戍邊將士辭家別親的怨愁,但末句翻以豪語結之,表現了戍邊將士忠勇報國的坦蕩胸懷。前三句極寫邊愁。隨著舞蹈的變換,“琵琶”又奏出新的曲調,但不管怎么變換,在內心充滿思親懷故愁緒的人聽來,似乎“總是”在彈奏出“關山”別離的悲歌苦調,徒增心中紛亂的“邊愁”和“不盡”的“別情”。詩歌至此,已將愁說盡,不能自已,再深掘愁思,已無餘地。如何作結,更見功力。王昌齡不愧是“七絕聖手”,結語施以奇筆,突奏異響,以“高高秋月照長城”的雄偉壯闊之景,將征人濃郁的邊愁一筆撇開,而翻出豪宕情懷。此句雖為景語,但詩人融情於景,在秋風朗月的廣漠背景下,遙望長城萬里的壯麗河山,使征人由對其熱愛而意識到自己保衛河山的神聖職責,個人的區區“邊愁”就不足掛齒了,從而使征人忠勇愛國的高曠情懷在壯麗之景的展示中得到完美體現。此詩構思新穎,多次轉折,前三句與結句是一大轉折,其中“換新聲”與“舊別情”為一小轉折,“總是”二字狀愁緒的強烈,亦頗傳神。這不僅使詩歌奇想層出,亦表現出詩人“緒密而思清”(《新唐書·王昌齡傳》)的藝術特色。
第三首詩通過對冷寂荒涼的古戰場景象的描繪,表現了詩人反對過度開邊之戰,對廣大士卒的悲慘境遇表示了深刻同情。前兩句以“榆葉早疏黃”寫塞外之寒。一個“早”字,突出了塞外物候與內地的不同,內地榆葉尚青,而塞外卻“早”已枯黃凋落。再加之“日暮”昏暗,“雲沙”瀰漫的戰場苦景的渲染,它折射出戰況的慘烈和士卒的巨大犧牲。故三、四句請求撤軍掩骨,“莫教兵士”在遙遠的“龍荒”之地作無謂的犧牲。“龍荒”二字含意頗深,它說明戰場已深入千里,遠遠超出自衛範圍,可見其反對開邊戰爭的態度和人道關懷精神的鮮明和強烈,感情悲憤至誠。此詩前兩句寫景,景中含情;後兩句說理,但以“掩塵骨”“哭龍荒”兩個生動情節的描繪,使反對開邊之理顯得有據可依,理直氣壯,而詩人的關愛之情亦潺潺流出,從而達到“情理兼至,聲意兩峻”(
周珽《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的境界。
第四首詩通過對塞外遼闊的戰場景象和激烈征戰生活的描寫,抒發了誓死報國的壯烈情懷。前兩句以“青海”“長雲”“雪山”“玉門關”等塞外相距遙遠的地名和壯闊意象,勾畫出氣勢恢宏的邊塞場景。其中再以“暗”“孤城”“遙望”等詞語,點出蒼茫荒寒的塞外地理特徵,使人不難體會到一股悲慨之氣已撲面而來。第三句以“黃沙百戰穿金甲”寫征戰,語言極為精練、剛健。大漠風沙的惡劣環境,身經“百戰”的慘烈經歷,“金甲”磨穿的艱苦卓絕,不僅未使主人公鬥志頹喪,而是歷練得更為堅強,鬥志更加高昂,故第四句以“不破樓蘭終不還”的豪邁誓言作結,就顯得水到渠成,滿篇生輝。此詩以戰場的苦寒、征戰的艱險反襯豪壯的英雄本色,對比鮮明,形象生動;以塞外博大壯闊之景驅昂揚豪邁之情,珠聯壁合,情景照人,不愧為“盛唐氣象”的傑出代表之一。
第五首詩寫唐軍前後齊出,夜戰殲敵的過程,頌揚了唐軍所向無敵的聲威。首句寫景。“大漠風塵”遮天蔽日,故白晝“昏”暗,這雄渾蒼茫之景,既展示出戰場惡劣的氣候,又襯托出軍情的緊急。第二句寫人。在這飛沙走石的天氣里,唐軍不畏風沙之烈,揮師疾進。“紅旗半卷”,狀風沙肆虐,四面橫吹,致使旗難全張,形象十分生動。詩思之奇在第三句的突轉,詩人放下頂風疾進之旅不說,一下跳躍到傳來“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的戰鬥捷報,結果乾淨利落,出人意料。至此乃知前兩句所寫為後出之增援部隊,詩人正面寫增援部隊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的戰鬥精神,乃為“前軍夜戰”“生擒”敵首張目,三、四句寫“前軍”雖是側面著筆,但有前兩句後軍形象的烘托,表現出了“前軍”高昂的士氣,戰鬥的激烈和決戰決勝的勇猛。將一場大戰壓縮到一首絕句之中,寫得如此壯懷激烈,如此搖曳多姿,如此含蘊深厚,真不愧為“千秋絕調”(
胡應麟《
詩藪》內編卷六)。
第六首詩通過描寫一位征戰萬里,不辱使命,一戰成功的英雄形象,謳歌了唐朝將士的神勇無敵。首句以洗鍊之筆,勾畫出一個肩背胡瓶,身跨戰馬的將軍形象,第二句雖為景語,但人在景中。將軍在一輪“秋月”的照耀下,巡行在遙遠的“碎葉城西”,碧空如洗,月華晶瑩,信馬而行中透出幾分鎮定悠然。第三句氣氛急轉,皇帝開戰的詔書和授予軍權的“尚方寶劍”如流星一樣迅疾送達前方。第四句寫將軍辭謝君王的信任,連夜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輕取“樓蘭”,果不辱使命。此詩弛張有度,前兩句節奏舒緩,有閒庭信步之感;後兩句寫輕鬆天,有星流擊之威,寫景、敘事、抒情有機結合,使“始如處女”“後如脫兔”(《
孫子兵法·
九地篇》)的人物形象特徵十分生動鮮明。
第七首詩寫玉門關一帶遼闊荒遠的博大之景,襯托出戍邊將士不畏艱險的征戰生活。前兩句以“幾千重””總是烽”大筆勾勒出玉門關一帶重密疊嶂,烽火遍布的自然環境。“幾千重”的山上”總是烽”,即除了烽火台之外,別無它物,荒涼之景中又透射出戰場的肅殺之氣。後兩句寫將士們的戍邊生活。“人依遠戍須看火”,寫戰士們駐守在烽火台上,但由於關山阻隔,相距遙遠,一有敵情,只能舉火報警。“馬踏深山不見蹤”寫將士們一見烽火,馬上出發迎敵,但由於“深山”林密,峰迴路轉,很快就隱沒在峰谷之間,不見蹤跡。此詩寫景的突出特點是大小對比,使大者更大,小者更小,將塞外的博大渾浩之景展現得無以復加。寫山動輒“幾千重”,寫烽則“山北山南總是烽”,寫人卻十分渺小,甚至隱晦。要么憑著烽火的升起,依稀可見“遠戍”之人,要么一進“深山”便蹤跡全無,既是對比,又兼反襯。以小襯大,則境界愈大;以大襯小,則人物更顯。詩中征人的艱苦生活,對敵鬥爭的神速果敢,縱橫馳騁的英雄之態,盡在這大小之辨中放射出奕奕神采,故其“山高月小”的美學效果十分震人。
名家評價
宋顧樂《唐人萬首絕句選評》:《從軍》諸作,皆盛唐高調,極爽朗,卻無一直致語。
朱寶瑩《詩式》:自第一至第四章(指其一、其二、其四、其五),章法要自井然。(品)雄渾。
其一
陸時雍《
唐詩鏡》:“烽火城西百尺樓”一絕,“黃昏獨坐”一絕,“海風秋”一絕,“更吹羌笛關山月”一絕,“無那金閨萬里愁”一絕,昌齡作絕句往往襞積其意,故覺其情之深長而辭之飽決也。法不與眾同。
黃白山《
唐詩摘鈔》:當黃昏蝕坐之時,鄉思已自“無那”,豈意羌笛更吹《關山月》之曲,聞之使人倍難為情矣。
朱之荊《增訂唐詩摘鈔》:己之愁從金閨之愁襯出,便為情深。
黃叔燦《唐詩箋注》:曰“更吹”,曰“無那”,形出黃昏獨上之情,極纏綿悱惻。
李鍈《詩法易簡錄》:不言己之思家。而但言無以慰閨中之思幾,正深于思家者。
張文蓀《唐賢清雅集》:氣骨高古,末轉從金閨說邊思,兩面俱到,妙。只有輕筆,便有餘味。
潘德輿《
養一齋詩話》:詩之妙,全以先天神運,不在後天跡象。如王龍標“烽火城西百尺樓”云云。此詩前二句便是笛聲之神,不至“更吹羌笛”句矣。
王闓運《王闓運手批唐詩選》:高響,是絕句正格。
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編》:詩之佳處,在末句“無那”二字,用提筆以結全篇。海風山月,都化綺愁矣。
其二
郭濬《增訂評註唐詩正聲》:“總是”二字轉接得有力。忽說月妙。
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奇想層出。周敬曰:意調酸楚。
黃白山《唐詩摘鈔》:前首以“海風”為景,以“羌笛”為事,景在事前;此首以“琵琶”為事,以“秋月”為景,景在事後。當觀其變調。
朱之荊《增訂唐詩摘鈔》:首句言琵琶當起舞時換新聲也,是縮脈句法。下“總是”字,見得非獨於琵琶也,故三句雲“聽不盡”。聽已不堪,況所見又是秋月,其愁為何如乎?末句是進步法。
吳煊、胡棠《唐賢三昧集箋注》:有淒絕之音。
黃叔燦《唐詩箋注》:跟上首來,故曰“換”,曰“總是關山離別情”,即指上笛中所吹曲說。“繚亂邊愁”而結之以“聽不盡”三字,下無語可續,言情已到盡頭處矣。“高高秋月照長城”,妙在即景以托之,思入微茫,似脫實粘,詩之最上乘也。
宋顧樂《唐人萬首絕句選評》:此首第二句已斬絕矣,第三句轉得不迫,落句更有含蓄,愈嘆其妙。
王闓運《湘綺樓說詩》:此篇聲調高響,明七子皆為之時不厭人意者。《王闓運手批唐詩選》:以“新”、“舊”二字相起,有無限情韻,俗本作“離別”,便索然矣。
劉永濟《唐人絕句精華》:第二首琵琶之新聲,亦撩人之怨曲,滿腹離緒之人何堪聽此,故有第三句。末句忽接寫月,正以見邊愁不盡者,對此“高高秋月”但“照長城”,愈覺難堪也。句似不接,而意實相連,此之謂暗接。
其四
唐汝詢《唐詩解》:(末句)言冒風沙而苦戰苦矣,然不破樓蘭終無還期,悲何如耶?
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李夢陽曰:語亦悲壯。
沈德潛《
唐詩別裁》:“不破樓蘭終不還”句,作豪語看亦可,然作歸期無日看,倍有意味。
黃白山《唐詩箋注》:玉關在望,生入無由,青海雪山,黃沙百戰,悲從軍之多苦,冀克敵以何年。“不破樓蘭終不還”,憤激之詞也。
張文蓀《唐賢清雅集》:清而莊,婉而健,盛唐人不作一淒楚音。
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編》:首二句乃逆挽法,從青海回望孤城,見去國之遠也。後二句謂確斗無前,黃沙可戰,金甲都穿,見勝概英風。
朱寶瑩《詩式》:首句長雲迷漫,雪山亦暗,有不甚明見之意。二句惟見有孤城,遙而望之,系玉門關雲,起勢遠甚。三句在黃沙之地已經百戰,終穿上金甲,轉得突兀。四句不破樓蘭不還,如順流之舟矣,結句壯甚。
劉永濟《唐人絕句精華》:第三首(指其四)又換一意,寫思歸之情而曰“不破樓蘭終不還”,用一“終”字而使人讀之悽然。蓋“終不還”者,終不得還也,連上句金甲著穿觀之,久戍之苦益明,如以為思破敵立功而歸,則非詩人之本意矣。
其五
唐汝詢《唐詩解》:江寧《從軍》諸首,大都戍卒旅情,獨此有獻凱意。亦樂府所不可少。
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周珽曰:戰捷凱歌之詞。末即殲厥巨魁之意,謂大寇既擒,餘不足論矣。橫逸之氣,壯烈之志,合併而出。旲山民曰:健。陸士鈨曰:跌宕。
朱寶瑩《詩式》:首句大漠之鄉,風塵迷霾,日色慾昏,蓋已近暮天。先寫塞外情境,此為凌空盤旋起法。二句言風起塵揚,紅旗難以全張,故半卷也。出轅門,出戰也。前軍所指,連夜接戰,地在洮河以北,先已擒得吐谷渾。曰“前軍”,則全軍尚未齊至。曰“已報”,有不待全軍至而己獲勝者。“夜”字應上“昏”字,“已報”應上“前軍”二字。
俞陛雲《詩境淺說續編》:此詩總結前數章,故言掃老上之庭,飲黃龍之府,以告武成。為塞下曲之淒調悲歌別開面目也。
劉永濟《唐人絕句精華》:第四首(指其五)但寫邊軍戰勝之事。
作者簡介
王昌齡,唐代詩人。字少伯,京兆長安(今陝西西安)人。一作太原(今屬陝西)人。開元十五年(727)進士及第,授汜水(今河南滎陽縣境)尉,再遷江寧丞,故世稱王江寧。晚年貶龍標(今湖南黔陽)尉。因安史亂後還鄉,道出亳州,為刺史閭丘曉所殺。其詩擅長七絕,邊塞詩氣勢雄渾,格調高昂;也有憤慨時政及刻畫宮怨之作。原有集,已散佚,明人輯有《
王昌齡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