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岸

麥岸

麥岸,男,本名王原君,1983年10月生於山東省莒縣,當代青年詩人、隨筆作家、文化批評者。2002年開始詩歌寫作,2005年在《詩刊》“校園詩星”欄目發表處女作組詩,2006年列印詩集《鏡中之境》,2009年自印詩集《花心街》,2011年自印詩集《中國鐵箱》,同年,獲得中國首個針對80後詩人頒發的漢江·安康詩歌獎。作品多次入選《中國最佳詩歌》、《文學中國》、《中國詩歌年選》等權威年度選本,及《山東30年詩選》《新世紀十年詩選》等重要選本,出版隨筆集《那時我年輕 滿嘴都是草莓》(陝西人民出版社)、品牌理論著作《象徵資本》(線裝書局)、品牌實戰案例著作《院子系》,現居北京。

基本介紹

  • 中文名:王原君
  • 別名:麥岸
  • 出生地:山東省莒縣
  • 出生日期:1983年10月
  • 性別:男
人物簡介,詩歌作品,別人評論,

人物簡介

麥岸,山東莒縣人,山東作家協會會員,現居北京。代表詩歌作品《青年馬克思》,《中國鐵箱》,《陌生姑娘蘇珊娜》,《海的女兒》及詩歌筆記《逼真》等。在青年一代優秀詩人中,不僅擁有“詩歌即道德”的獨特詩歌美學,其多元的文本視野和批評見識亦屬少見。
與詩人陳東東、潘維與詩人陳東東、潘維

詩歌作品

短歌
清新的少女,我的哲學導師,啟蒙私塾。
她用垂柳長發教我初春的瀑布與傾瀉的愁緒
用眼眸教我非線性的時光,教我言不盡意
用嘴唇教我愛,整冊味蕾的《本草綱目》
用肚臍教我清泉石上流,某次悠遠地攀登後
用小乳房上的星辰教我仰望,在無垠暗夜
她用秘密教我挖掘並守護另一些閃光的鑰匙
清新的少女,我的精神糧食,故國首都。

  

  
致奧斯卡·王爾德
獅子有一幅厭世的面孔
烈日下的大草原
印證過暴雨的速朽
獅子哈欠連連
表情嚴肅
“快樂是廉價的東西”
它在回味中世紀么
從來不笑
獅子一樣的頹廢主義者沒有了
獅子一樣的打獵好手也早已絕跡

  

  
青年馬克思
萊茵小青年卡爾·馬克思
用他一流的母語
寫下愛情詩
為童年的好友、終生的好同志
威斯特華倫·燕妮
假如婚後第二年
他沒有與另一位好同志相遇
他會一直是個小律師
兼抒情詩人
這不過是我的瞎猜
其實,中學生卡爾·馬克思
便以論文《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
光榮畢業
並立下為全人類而勞動的志向

  

  
中國鐵箱
社會主義的小火車
載著資本國家的好節目
封建時代的小伙子
深夜開往首都
此刻,人民安然入睡
這中國鐵箱
碾過北方平原
讓無聲擲地有聲
搭乘今晚的小火車
我路過你們的城市與喘息
像天亮前消匿的露水
陽光,曾是我們共同的背景
但內部已千差萬別

  
中秋
在大地上長滿的複製品中
有報廢的時代天使
有年輕鮮活的莊稼
秩序無能的釘子依舊
阻擋不住人群
趕去夜市採購星辰和雲朵
二十四節氣像二十四個
不同省份的姑娘
中秋大約來自山東
而月亮教會我的
像她光滑的蜜一樣多
像某年我從孤獨課堂肄業

  
深夜的革命者
乘改裝渡輪的傢伙開出碼頭
帶著步槍和《資本論》
趕去解放一個遙遠的國家
海風輕拂破碎的衣衫
他的微笑和額前的短髮
是同志們的武器
他整個等同革命化身
窮苦、堅毅、信仰
把犧牲當成最好的死
初秋的大海上月朗星稀
想起家鄉的姑娘
子彈的火藥更加充足
他曾作戰湄公河
後來又跑去哈瓦那
他到過南韓
與狄托亦有牢獄之誼
他曾迷戀史達林的鬍鬚
如今熱衷寫日記
給世界上一些人寄信
他寫道:“駛離大海
我們就是暴力的普希金”
祥和的太平洋之夜
浪漫的革命前夜
突然襲來一場暴風雨
讓一次偉大的革命泡了湯

  

  
夏天寫一首冬日的詩
我記得那些黃昏,日暮途窮的光景
坡兔躍過網羅逃回樹洞
低矮的草垛,像一堆心事
塌陷在打穀場上無人料理
老鰥夫躲進山間的草屋烤火爐
咂摸著漫長的酒鬼的一生
想起早年跟人跑掉的小媳婦
那些黃昏被一場大雪掩蓋
磨坊後的麥田被一隻烏鴉抹黑
被窩裡的女人和地窖的白菜
熹微的油燈,都讓人溫暖
河水流向自己的名字,遠山更遠
那些黃昏,南方人為雨所困
北方的人將南水北調寫入情書
孤獨的電線桿,像一個凍僵的人
像一個倔強的人,深夜也不肯回家

  
風車人
某天夜裡,噩夢和痙攣聯手包抄了破房間
清晨醒來我匍匐在床邊的地板上
那個鏡子中的怪物是誰
與我擁有同一張臉——小人物的臉
真相是我的脊樑長出一架風車
請問,你們會喜歡一個風車人么
終日躲在灰塵飄蕩的閣樓吧
取消約會,想方設法解決風車問題
我的業餘研究足以著書立說了
然而風車卻與身體更加天衣無縫
有一次,我就快要鬱悶死了
星星都不想看,一陣風吹進木窗
悲傷的風車旋轉起來,帶我回到地面
請問,你會喜歡一個風車人么
風一起他就要走了,不知降落何處
除非呆在家裡繼續風車知識考古
但什麼時候,我已愛上一陣風,下一陣風

  

  
海的女兒
有一天,她感染了小圓號的悲傷
把身子彎曲為一隻紫貝殼
在海妖出入的窗前,捂起耳朵
她忘了吹奏體內的豎琴
讓自己從一顆草莓長成荔枝
將鮮艷的水分藏在了衣櫃後面
她拒絕油彩,再次撕掉素描
畫一個沙灘男人,風一吹就不見了
在海岸他們像兩個國家的旗幟
在深夜,她站立茶几上唱歌
在北方他們扮演路邊木椅的雕塑
最終把各自遷出詞義之外
如今她是穿白吊帶裙的乖女兒
聽眾是另一個人,彼此是幸福的人

  
那次,你提到海
你說,我的句子裡包裹著大海
這發現,真讓我害臊
得承認,海我見過
兩次在日照,三次在青島
但親愛的,我保證
白紙黑字的海是乾涸的
我從沒想過要藏匿一片汪洋
甚至大江與河流
甚至湖泊和池塘
有次,我曾寫下了泡沫
沒出一個時辰它已徹底破碎
我暗自恣睢洶湧
但看上去多么風平浪靜
這偉大的表面——
這綴著露水的劉海,我正撫過

  
蜂鳥蜂鳥
有一種鳥叫蜂鳥,它是世界上最小的鳥類
它快速拍打翅膀,每秒80個來回
可以想像,它一定有大師的驕傲與疲憊
那高潮一般,每分1200次的心跳呵
蜂鳥,它以它寶石的光芒與短壽的絢麗
左右飛,向後飛,懸停在空中
它因微小,完成了眾鳥難以企及的動作
有時,它甚至狂怒地追逐大它二十倍的鳥
附著其身,啄咬它們,教訓它們
一直到它那微不足道的憤怒恢復平靜

  
低溫女孩
她松鼠的手腳冰涼,內心淒楚如神祗
所有環繞只是耳旁風
她的疼痛從雲端傾瀉而來
像下面滄桑的人民
而初具規模的溫室效應
絲毫不能撫慰她乳房裡的冬天
而我的房間沒有暖氣片
僅存的北極絲絨,正在運輸中
而我反覆的攀登
也不過是又一次深淵的旅程
我的壯烈前行
最後也不過是輕微的蠕動
而世界依舊充斥鋼板、玻璃、陌生人
而她胸中滿懷三月的屏風
通體冰涼,像示威的隊伍不遊行
她不關心歷史,隨時會下雨
而我只剩下傘柄,我帶著遍體鱗傷
涼涼的,這寒武紀遺留的溫暖
涼涼的,是無家可歸還是回家就想遠行

  
高架橋下的奶牛
沿著大河,我們走濕了帆布鞋子
走丟了一條木船和一隊蜻蜓
我們越過了釣魚的小團伙
以及一無所獲的過去式
我們走到印象中的密西西比
順便懷念了馬克·吐溫
天邊一朵雲,爬過燈塔小柵欄
在密林中遭遇醒來的大灰熊
壞心思被一片蔥地變清白
沿著大河,我們一路拍照
坐上堤壩吃掉幾塊夾心餅乾
踏遍鋪滿乾牛糞的林中小道
但見五十隻奶牛齊刷刷轉過身
緊盯你,仿佛你是一頭真正的公牛

  
我吞下鐵……
雪後的清晨,我吞下幾塊光滑的鐵
懷著硬心腸去市場掙點錢
各位老闆呵,都有一張黝黑的臉
“股市的韻律乃傷感之神”
在木板搭建的破房中買一包煙
虛構一個肺病時尚者的形象
千年已過,運河仍冒著霧氣
某些見底的局部露出特色的國情
懷著一顆臨時的黑心走出門
來到大片異域風情的街區
年輕的貴婦和她的牧羊犬
和她的精神面貌與某某日報吻合
各位女郎呵,都有一張封面之臉
“誰不想作十五分鐘的明星”
咽下的鐵,鬧得我內心沉甸甸
這蹣跚的步履,這……你瞧
“生命的意義”已被縮寫為“生意”

  

  
深山中
引領前行的神,或許正是擋道的鬼
旗幟和尿布,產自同一廠房
蘑菇,大地上星星點點的龜頭
蘑菇,被拆遷的小小四合院
這飽滿且恥辱的時代,全靠血撐著
螻蟻分泌的汁液,永不夠她吸吮
在別的鎮上,她的毒汁害苦了子嗣
有次,暗隨打水者行至山間溪畔
周圍的霧氣,真讓人想去死
想死後就化身那泉音叮咚、氤氳繚繞

  
澡雪
雪如慢鏡頭,讓粗略的一生變得意味悠長
李白則成為可以感知的隔壁鄰居
真切之事卻遙不可及,譬如那些少女
雪片自上而下,這是逐漸僵化的過程
隱喻卻從低往高,從民諺到正典
從未出離古今良工巧匠的管轄邊界
逆退兩世紀,我應在暗光中謄校《四庫》
日抄千字,度過漆柱斑駁的青春
我對雪所知甚少,天生厭倦署名字
雪後我想像孔丘與弟子圍坐一處吃火鍋
任由白銀的奢侈,流淌如當空明月
星辰、露水、經書……諸如此等非必需品
我們傾注過共同的、乘桴浮於海的敬畏
我記起仲夏時節對一場大雪的呼籲
純屬多餘;雪總在清晨蜜耀那徹夜的沉睡

  
乘桴
我有四位老師:星辰,大海,記憶,戒律
星辰是戒律的形狀,大海是記憶的倉儲
我在海上飼養著十萬隻銀白猛虎
透明的咆哮和鼾息,節拍敲擊海岬
十萬束晨光的先天柵欄環繞
十萬太小于海……
恰如人海是對自我的一次否定
恰如你滿月的乳房是對書卷的喚醒
我執迷傳統的細沙,在潮汐中不減不增
我熱衷速朽、愛情、速朽的愛情
以及對海水味道稍微的篡改
我有四位老師:童年,歷史,故鄉,少女
苦澀是所有功課的疊加,的確
從大海打撈晾曬甜蜜的詞語乃我的終生作業

  
星夜信札
拉滿乾草的馬車,沿途顛簸著溫暖的鈴鐺
天色昏暗,文森特在黃房子煮土豆
他將油畫布及半塊耳朵扔進爐灶
顏料噼啪作響,這有生之年唯一的火花
迎接無邊際的黑夜準時駕臨
桌上放著從巴黎寄來的三塊金幣
旁邊濕潤的信紙剛寫完半行
“親愛的提奧,我卷刃的鐵鍬之心……”
他想寫寫婊子的聖潔、貧瘠的富足
黎明的冰塊、正午的雜貨店
他想寫美與髒亂差的辯證關係
但現在,他最想寫一寫麵包的內在組合
以及女人銀子般的柔軟表面
“我已很久沒碰過……危險動物”
他想起在舞廳的秋日時光
和保羅一起畫《阿爾勒的姑娘》
但現在,鍋里的土豆就要熟透
“說到我的事業,我為它豁出了生命……”

別人評論

麥岸的歷史詩學
江非 (著名詩人)
如果我們承認歷史其實就是精神史、思想史的話,我們就可以說,每一個歷史時期都有它獨特的詩歌,那些詩歌就是那一時期的歷史意識,或者它們正是來源那一歷史,也可能正是那一時期的歷史精神的開始。詩歌,以它的“情操”表達,暗合歷史,也復活和形成了歷史的材料和憑證。那么,這就包含了起碼三個方面值得探討的話題:詩歌與曾前史的關係;詩歌與當下史的關係;詩歌與純粹思想的關係。這是詩歌研究可以涉足的一個方面,也是我們在面對麥岸這樣的詩人及其作品時必須涉及的一個方面。在我作為一個長期的詩歌業餘愛好者看來,他和于堅、李亞偉、殷龍龍、葉蔚然、軒轅軾軻、烏鳥鳥是中國詩歌界目前最好的幾位“詩歌史學家”,他們的“詩歌史學”也將因為一種思想與精神的歷史力量,而成為我們嚴肅系統地研究中國當下詩歌的一個重要方面。
在這幾位詩人中,按照出生年代,麥岸和烏鳥鳥生於同代,但是在同樣的詩歌“情操”之下,他卻和烏鳥鳥以及葉蔚然的“直接動力詩歌史學”有著很大的不同,也與于堅的“檔案憑證史學”,李亞偉、殷龍龍、軒轅軾軻的“語文學反諷史學”不同,麥岸的“詩歌史學”,更多的處於一種反顧之中,是一種“復活闡釋史學”,從觀察的視覺角度來說,這是一種“側面”意識,從詩歌的美學意識和歷史本身來說,這是一種處於“媒介”之中的引渡和互證。這表現在他的《塑膠旅店》、《星夜信札》、《深夜的革命者》、《陌生姑娘蘇珊娜》、《青年馬克思》、《中國鐵箱》、《蜂鳥,蜂鳥》、《我們親愛的吝嗇鬼》、《三月的花心街》、《傍晚的西西弗》、《致奧斯卡·王爾德》、《冬天的惠特曼》、《青春期》、《鴕鳥的致辭》、《春風辭》、《夏天寫一首冬日的詩》等具有濃郁史學色彩的傑出詩作中。在麥岸的這些詩作中,我們看到了歷史是人對於自我的一種比喻。看到了歷史從“眾神的作品”向“個人的作品”,甚至是向技術與貿易的作品過渡的一個清晰過程。而這其中,最吸引詩人關注的還是那些事關精神與思想本身的歷史。
在《青年馬克思》這首詩中,麥岸直接想像了一位思想家的青年時代,也復活了一段十九世紀歐洲大陸的思想史。在詩中,他寫道:“萊茵小青年卡爾·馬克思/用他一流的母語/寫下愛情詩/為童年的好友、終生的好同志/威斯特華倫·燕妮/假如婚後第二年/他沒有與另一位好同志相遇/他會一直是個小律師/兼抒情詩人/這不過是我的瞎猜/其實,中學生卡爾·馬克思/便以論文《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光榮畢業/並立下為全人類而勞動的志向”。只要對歐洲歷史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詩人在這裡所描述的,正是那個時期的一個社會現實和精神狀況的一個縮影。在那個時代的歐洲,在啟蒙運動、法國大革命與浪漫主義之後,整個歐洲也許都在面臨著在“詩人”、“律師”和“為全人類而勞動”之間做出個人決斷的選擇,面臨著是要以詩人的激情繼續宣揚人的獨立,還是以律師的身份來繼續為社會爭取法的精神,抑或是繼續在理論上為歐洲和整個人類而探索,反思過去,找到人的未來之路。在這首詩里,詩人並沒有抽象的去表述一段歷史,而是用“復活”式的形象描述,以一個代表人物的人生歷程尤其是處於關鍵選擇期的一段歷程為對象,鮮活而生動地綜合講述了作者所關注的那段歷史。這首詩,圓滿地交代了一位浪漫主義思想家的浪漫主義的個人史,明確地交待了浪漫主義作為那個時代的思想與精神特徵其為所是的實質,以及在這一實質之下的那個時期所創的歷史的鮮明浪漫主義風格。讀這首詩,我們甚至從詩行中作者所渲染的歷史氛圍中,可以想像並感受到詩中的主人翁寫作《共產黨宣言》和《資本論》時的心情和神態,想像到“共產主義”形成發生的情感源頭和精神氣質,想到思想家在他的那些作品裡的文字氣息和節奏韻律。這一切就體現在詩人筆下的“萊茵小青年”、“中學生卡爾·馬克思”、“終生的好同志”、“光榮畢業”這樣的行文之中,體現在全詩的一種歡快的語調和明朗的節奏之中。這是一首形式和內容以及題材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的詩歌。在這首詩里,作者正是以這種徹底的融合,全面真實地再一次復活並闡釋了那個時期的一段重要歷史氣象和精神軌跡。在選擇手段和方法時,作者沒有去注意波瀾壯闊的正面的宏大場景,也沒有去在意幽暗冥晦的背面的理念所藏,而是直接選取了一個活著的“側面”,以一個暗示和隱喻的雙向運動,把作者的歷史理解瞬間貫穿於正、背兩面,也把讀者的思緒帶往了這兩個方向,甚至波及更遠,讓人在“燕妮”這個人物所完成的意象的引領下,以接近一尊希臘女神雕像的聯想,上溯到了文藝復興的那個時代。一首短詩,幾乎再現了幾百年的歐洲的歷史與精神。
然而,這只不過是詩人的“歷史詩學”的一半。詩人對於歷史的這種“復活”和再現,在實質上其實是一種表現,而並不是一種憑空的行動,或簡單的回憶和重複。在“復活”中,歷史由於它的個人性選擇,已經變了,已經成了詩人的表現,一種建立在歷史當下的精神、意識的獨特表現。也就是說,這其實是或者只能是一種詩人本身的歷史,是一種當下的歷史。它不論是作為一個事件還是一個人物,都已經被在一個“側面”上改造和建設過了。這在麥岸的另外兩首詩《塑膠旅店》和《陌生姑娘蘇珊娜》中有著更為明確的顯現和明示。在《塑膠旅店》里,麥岸想起的是另一個歷史人物克魯泡特金,這位俄國的無政府主義的創始人、無政府王子,幾乎是詩人所歷史地想起的上一位思想家的一種繼承,他們大概處於同一個歷史時期,處於一個同樣的歷史問題和個人與思想的困惑之中,並且和同一個偉大的歷史事件“十月革命”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上一首詩中,麥岸捧出的是詩中的那位思想家一篇早期的《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形象地道出了歐洲在一個歷史時代中的“選擇”和“考慮”,但在這一首詩里,卻是主人翁最富盛名的《奪取麵包》,這裡已經沒有任何的態度和意識上的猶豫和“考慮”,而是一種直接的行動:“奪取”。不過,這卻是一本在詩中隱藏著的書,或者是一種隱藏著的思想:“天黑了,我們只剩下半桶餅乾/口袋裡的麵包碎屑/讓我痛恨起克魯泡特金”,作者在詩作中,並沒有直接交代書名或書中的任何情節,只是以開頭三行暗示了這本書以及這三行詩與克魯泡特金這個歷史人物的關係。詩人的這種處理方式,很快即讓我們想起了那個歷史時期的俄國,以及那個時期的俄國歷史形勢,想到在一個革命即將到來的國度,一個激進的無政府主義者必然的隱身與流亡的命運。而這個命運一旦形成,必然已經作為那個階段的歷史精神的寫照永遠存在並返照那段歷史。哪怕是幾百年以後,一個叫麥岸的中國詩人,再喚起這么一個人物,也只能把他“奪取”的精神和思想,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這一方面,是為了忠實於歷史,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更好更真實地保存那種的思想。所有的偉大思想,都必須以它合適的形式得以保存和不朽。這是詩人的思想,也是麥岸對於歷史的貫通領會之處。
然而,這卻不是這三行詩以這樣的方式在這首詩里開頭,最為主要的意義。這三行詩更為重要的是交代了一個“天黑了,我們只剩下半桶餅乾/口袋裡的麵包碎屑”的真實的當下情境。這個情境是眼下的,是基礎的,是“奪取麵包”的那種行動歷史和思想歷史得以召喚和完成的大地。這種情景與歷史互往,借詩句以表明了作者如下的史觀:歷史以它精神的活力和不朽為我們留下了諸多的直覺和可能,只要大地一旦形成,它就會復活和生長,它會生長出一個永遠符合自己但卻是新的形式;歷史永遠是新的。不但如此,在這首詩里,麥岸還交代了歷史復活的另一個途徑,這就是“翻譯”:“某年冬天我翻閱過他的自傳/譯者青年巴金/結果遺失在無政府的故鄉”。這裡,麥岸指明的翻譯者是另一個中國的無政府主義者巴金,在說明一個無政府主義者來到中國的另一個歷史情境的同時,也復活了另一段極為重要的歷史,並且說明了歷史的保存和生成就是在一種“翻譯”之中。我們都在“翻譯”歷史,“復活”的實質就是“翻譯”。“翻譯”是從“他”指向“我”的。因此,所有的歷史都是“我的”歷史。在時間上屬於當下,在空間上屬於足下。歷史是發展的,這句話所有的意義和價值就在於此。歷史的發展不是一種時間性的歷史事件的產生和發展,而是一種歷史精神的發展。這是詩人的歷史觀察,也詩人之所以要這樣完成一首詩歌的根本原因。在這首詩里,詩人續後還交代了“有次在一家小旅店/高速公路旁的俄式舊房子”、“天黑了,我們只剩下遙遠/星辰被先富起來的人/一一命名”等更為切近和緊張的歷史情境,進一步“翻譯”了“奪取麵包”和那個“無政府主義”精神,並在“世界那么安靜/大地如此冰涼/唯有主義贈予的棉花糖/天黑了,我們只剩下虛空”、“我換上一顆塑膠心/我看不慣機器芯”、“持續的暗淡中/我們只剩下25瓦的燈泡/但是,主義萬歲/天黑了,我們要自己照耀自己”等詩句之中明確地完成、澄清了一種歷史感受和新精神的生成。從這些詩句可以看出,詩人在把一種“無政府主義”的翻譯給自己和自己的時代的時候,產生了一些關於歷史的懷疑,但這種懷疑也同時產生了一種信仰的力量,在這首詩“塑膠旅館”的標題作為一個最終和最現實的歷史情境的隱喻的指示下,作者也最終呼出了“主義萬歲”和“自己照耀自己”的呼聲。這個呼聲是詩人給自己和自己的歷史的,正是給“我們”的。“我們”就是那個“塑膠旅館”和那個“旅館”里的房客,“塑膠”是我們的歷史實質性隱喻。它讓我們反省並看到了“持續的暗淡”和暗淡之中的一盞永恆的“25瓦的燈泡”。這是詩人關於歷史也是關於詩歌的一個情感和理性的雙重確認。這首詩也和上一首詩一樣,實現了在節奏、形式以及修辭術和內容的完美統一。整首詩和上一首的流暢、歡快想比,顯得有些動盪、頓挫,甚至在節奏上一度出現了故意的錯亂,這一方面也顯示了作者在完成這首詩時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暗合了一種“無政府主義”的歷史、人物必然動盪、起伏的精神本質和命運形式。關於平民歷史和歷史中的美學精神,麥岸在《陌生姑娘蘇珊娜》一詩中做了很好的詮釋,也形成了他關於歷史精神的“英雄主義”之外的普遍人道主義的補充,篇幅所限,這裡不再贅述,大家可以參照作品自行解讀。
《青年馬克思》和《塑膠旅店》兩首詩,是麥岸詩歌中頗具代表性的兩首詩作。兩首詩作在內容和形式上有著統一的連續性和一致性。前一首詩講述了一種理論上的略顯實證的浪漫主義的歷史精神,後一首詩闡明了一種行動上的現實主義的歷史精神,代表對象的選擇上也恰好保持了由一個系統化的人道主義向碎片化的無政府主義的歷史完善和自行發展,完成了一種歷史的從“日神”向“酒神”精神的過渡,而後一首也完整地補齊了上一首所未能交代的情景,告訴了讀者作者為什麼要寫那個“萊茵河畔的小青年”。這無疑表達了詩人一種“行動”和執行的渴望。但這只是麥岸的“側面詩學”和詩歌中的“歷史詩學”的一角。詩歌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文字抒情行為。從來都是一個真正的詩人關於最高理性的認識。這個認識包括了人類認識的任何一個方面。思考與不思考,思想與不思想,在具體的詩作和詩人身上,有著明顯的區別,這個區別即是界別一個詩人的最好的量尺,它形成了一種我們對待自己和認識他人的自主詩歌意識。這在於目前中國詩歌的一個詩歌批評偽“現象學”(看看新世紀以來的那些所謂的詩歌時評)和詩人自身“目錄學”(看看那些詩人部落格上的這目錄那目錄)的時代,尤為重要。正是對於這種界別的自動掌握,讓麥岸這樣的詩人,把歷史以一種完整的結構和精神帶了回來,也把真正的詩歌帶了回來,把那些在生活中散落和被在表象上拆散的東西,在人類情感和歷史的根本上統一在了一起。這個統一的場所,就是詩歌。這是詩歌的職能也是詩人的責任和能力,這樣的能力讓詩人更加接近於詩,也讓詩更好地完成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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