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介紹
- 中文名:露西·莫德·蒙格瑪麗
- 外文名:Lucy·Maud·Montgomery
- 別名:莫德
- 國籍:加拿大
- 民族:加拿大人
- 出生地:加拿大的愛德華王子島的克利夫頓(新倫敦)
- 出生日期:1874年11月30日
- 逝世日期:1942年4月24日
- 職業:作家
- 畢業院校:夏洛特敦威爾斯親王大學
- 代表作品:《綠山牆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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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經歷
1874年11月30日,露西·莫德·蒙格瑪麗(Lucy Maud Montgomery,1874~1942)出生於加拿大的愛德華王子島的克利夫頓(現在的新倫敦)。兩歲時,母親克拉拉·伍爾納·麥克內爾·蒙哥馬利(Clara, Ann woolner, McNeil Montgomery)死於肺結核,作為商人的父親休·約翰·蒙哥馬利(John Montgomery)不久便再婚並搬離了愛德華王子島,後定居於加拿大的西部地區,小露西則交由外祖父母撫養。從小與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在卡文迪許村一所老式的四周都是蘋果園的農舍里,參與各種農活的小露西,接受著外祖父母嚴厲和無情的教育。可幸的是,愛德華王子島是加拿大最美麗的省份之一,它培育了小露西對大自然的終身熱愛,這一點在她的作品中得到了強烈的詩意表現。自幼喜愛文學的她,九歲時開始寫詩,十五歲時寫的一篇作文獲全加作文競賽三等獎,並發表了自己的第一首詩。1890年,露西被送到薩克其萬的亞伯特王子城與父親、繼母一起生活,然而在一年後,她便又返回了外祖父母的家,再度與他們一起生活。1893年,露西在卡文迪許完成了學業後,她僅花費了一年的時間便在夏洛特敦威爾斯親王大學完成了一個預計需要2年才能完成的課程,而且獲得了教師職照。在1895年與1896年間,她在新斯科細亞哈利法克斯市的戴爾豪斯大學研習文學。在幾個愛德華王子島上的學校擔任教職之後,露西於1898年回到外祖父母位於卡文迪什的家,不過當時她的外祖父已經去世了。1901年與1902年間,她在哈利法克斯的先鋒報(Chronicle)與回聲報(Echo)工作了一段時間。其間,她的兩次熱戀經歷雙雙不快告終。在1902年,露西為了照顧外祖母,所以再度回到卡文迪許。在這段時間開始寫下她的第一部著作——《綠山牆的安妮》。這部處女作在遭到五次退稿後,終於在1908年被美國波士頓的佩奇出版社慧眼相中,並一躍成為暢銷書,一年中重印六次,第二年英國版也印刷了十五次。1906年,露西秘密地跟不久就要去蘇格蘭進修的牧師埃文·麥克唐納(Ewan Macdonald)訂婚,在1911年7月5日,也就在她的外祖母去世不久之後,兩人結婚。因為麥克唐納任職於安大略利斯克代爾(Leaskdale,位於歐克斯橋地區內)的聖保羅長老會教堂,所以他們舉家遷移到安大略。婚後,他們總共有3個兒子:切斯特·卡麥隆·麥克唐納(Chester Cameron Macdonald,1912年-1964年)、史都華·麥克唐納((Ewan) Stuart Macdonald,1915年-1982年)與休·亞歷山大(Hugh Alexander,1914年)。最小的兒子休·亞歷山大於生產時死亡,這件事可能成為了女作家書中安妮的第一個孩子死亡(《夢中小屋的安妮》)的靈感。她在利斯克代爾的牧師住宅中創作了接下來的11本著作。這棟牧師住宅後來被賣給教會,成為了露西·莫德·蒙哥馬利博物館(Lucy Maud Montgomery Leaskdale Manse Museum)。在1926年,蒙哥馬利全家搬到了位於安大略荷頓山地區的住所(現蒙哥馬利紀念花園,可以從7號公路看到這個花園)。1942年4月24日,露西因冠狀動脈血栓症病逝於多倫多,享年68歲。喪禮於長老會的教堂舉行,在綠山牆農舍守夜之後,被葬於卡文迪許社區公墓。一年後,她丈夫也在此伴之長眠。
露西的小說處女作《綠山牆的安妮》俘虜了眾多女孩子的心,千百萬崇拜者的信如雪片般飛到愛德華王子島的女作家家裡,希望知道“小安妮後來怎么樣了?”有趣的是,大文豪馬克吐溫的金貴文字也擠在成堆的信件中,老吐溫晚年虛弱淒涼,安妮的故事照亮了他的苦境。他激動快樂地寫道:“安妮是繼不朽的愛麗絲之後最令人感動和喜愛的兒童形象。”在讀者的鼓勵和支持下,露西認真地一本一本地把安妮的故事寫成了系列。作為妻子和母親的露西,除了負責一切家務事外,還擔當起牧師太太的所有“社會工作”,如主日學校、聖誕演出、與各種各樣的人談心……在忙碌操勞的漫長歲月里,她每天還堅持擠出幾個小時來閱讀與寫作,一輩子耕耘成果纍纍,共創作了二十多種長篇小說,以及許多短篇小說、詩歌、自傳,還有十卷尚未出齊的私人日記。包括沒有被出版的作品在內,露西一生的著作總共超過500部,她主要的著作被收藏在安大略的圭爾夫大學。從1980年代開始,她的所有日記逐漸由牛津大學出版社所出版。
個人作品
小說
1908年:《綠山牆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les)
1909年:《少女安妮》(Anne of Avonlea)
1910年:《果樹園小夜曲》(Kilmeny of the Orchard)
1911年:《說故事的女孩》(The Story Girl)
1913年:《黃金歲月》(The Golden Road)
1915年:《女大學生安妮》(Anne of the Island)
1917年:《夢中小屋的安妮》(Anne's House of Dreams)
1919年:《彩虹幽谷》(Rainbow Valley)
1921年:《壁爐山莊的麗拉》(Rilla of Ingleside)
1923年:《新月的艾米莉》(Emily of New Moon)
1925年:《艾蜜莉的詩樣年華》(Emily Climbs)
1926年:《藍色城堡》(The Blue Castle)
1927年:《艾米莉之戀》(Emily's Quest)
1929年:《瑪麗哥爾德的魔術》(Magic for Marigold)
1931年:《糾纏的命運》(A Tangled Web)
1932年:《銀色森林的芭特》(Pat of Silver Bush)
1935年:《芭特姑娘》(Mistress Pat)
1936年:《風吹白楊的安妮》(Anne of Windy Poplars)
1937年:《山丘之家的簡》(Jane of Lantern Hill)
1939年:《壁爐山莊的安妮》(Anne of Ingleside)
短篇故事集
1912年:《安妮的友情》(Chronicles of Avonlea)
1920年:《安妮的阿馮利記趣》(Further Chronicles of Avonlea)1974年:《永恆的安妮・雪麗》(The Road to Yesterday)
1979年:《醫生的戀人》(The Doctor's Sweetheart)
1988年:《安妮!與我同行》(Akin to Anne: Tales of Other Orphans)
1989年:《海濱戀曲》(Along the Shore: Tales by the Sea)
1990年:《Among the Shadows: Tales from the Darker Side》
1991年:《After Many Days: Tales of Time Passed》
1993年:《Against the Odds: Tales of Achievement》
1994年:《At the Altar: Matrimonial Tales》
1995年:《Across the Miles: Tales of Correspondence》
1995年:《安妮的聖誕節》(Christmas with Anne and Other Holiday Stories)
著作非小說
1934年:《Courageous Women》
詩
1887年:《蒙哥馬利詩集》(The Poetry of Lucy Maud Montgomery)
1916年:《夜巡警衛》(The Watchman & Other Poems)
自傳
1917年:《險峻的道路》(The Alpine Path: The Story of My Career)
1889年~1942年:《蒙哥馬利日記選集》(The Selected Journals of L.M. Montgomery)
作品相關建築
綠山牆農舍
綠山牆農舍坐落在卡文迪許村,它原是《綠山牆的安妮》的創作背景,現建成博物館,室內再現了安妮、馬修、瑪麗拉的房間,仿佛他們是真實存在過的人物。女作家的墓在西邊不遠的地方,墓碑與綠山牆農舍遙遙相望,小說中令人神往的“情人的小徑”、“鬧鬼的森林”都圍繞在墓地周圍。入夜,可以聽到“鬧鬼的森林”的呼嘯和“紅色的海濱”的濤聲。每年都有數以千萬計的遊客慕名而來,其中不少是來驗證自己讀小說時所留下的深刻印象的。一個作家在逝世後如此受人愛戴,一個作家的故鄉能因為他筆下人物、景物的迷人魅力而成為一個聞名世界的旅遊勝地,這在外國文學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尋訪露西
作者:李文俊(外國文學專家)
一九八七年我寫過一篇介紹一位英國女翻譯家的文章,並且套用了一篇流行小說的題目,起名為《尋訪康斯坦司·加尼特》。其實我也僅僅是在文字材料上追蹤,並沒有進行實地考察。一九八九年的六月,我倒真的有了一次尋訪一位女作家的機會。這次走得還真夠遠的,一直去到大西洋西北角聖勞倫斯灣的一個海島上。這一次我要尋訪的是加拿大兒童文學作家,《綠山牆的安妮》(Anne of Green Gables)一書的作者露西·莫德·蒙哥馬利(Lucy Maud Montgomery)。
回想起來,我之所以選中蒙哥馬利女士作為我考察的對象,很有一點出自打抱不平的動機。我最早知道這位作家的名字,還是得自一九八六年中國某份報紙上的一篇報導。那篇“渥太華來訊”里說:“加拿大青年導演凱文·沙利文將加拿大著名女作家露西·蒙哥馬利的名著《綠山牆的安妮》改編為電視連續劇,該劇在加拿大廣播公司電視台播放,收看人數達五百五十萬,超過了其它電視片。”報導里還提到:小說《綠山牆的安妮》發表於一九〇八年,寫的是一個孤女的故事。馬克·吐溫讀了這部小說後曾說“安妮是繼不朽的艾麗絲(指卡羅爾的《艾麗絲漫遊奇境記》中的小女主人公)之後最令人感動與喜愛的兒童形象。”我記得,看到馬克·吐溫的這句評語後我曾停下來沉思片刻。馬克·吐溫死於一九一年,他說這句話當然是在《安妮》一九〇八年出版之後,當時他已垂垂老矣,心情也不好,但是卻如此推崇北方鄰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青年女作家的處女作,可見這本書里總是有不同尋常之處。我也曾翻閱過吐溫的文藝論文集與自傳、傳記,未能查出這句話的出處,直到後來讀了蒙哥馬利的傳記,才知道這是吐溫寫給她的一封信里的話。老吐溫的書簡與千百封兒童崇拜者的信件一起涌到蒙哥馬利在愛德華王子島村舍二樓的小書房裡,這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一九八八年的夏天,我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安妮》一書的中譯本,馬愛農譯,中國文聯出版公司出版,不是在書店的櫥窗里,也不是在圖書館的新書架上,而是在一次會議的議事桌上。中國封面設計者筆下安妮的臉出現在一大堆裸露肉體的圖像中間。如果有一天我會寫自傳,大可誇耀生平也曾救過風塵,因為在那次會上我站起來走過去把《安妮》從那堆精神鴉片中撿出來,告訴有關的人這一本絕對不是黃色小說。我看了看《安妮》的著作權頁,知道這本一九八七年八月出版的書印數為一萬九千九百冊,而稍後出版的《玫瑰夢》與《情場賭徒》印數分別為十萬冊與二十二萬冊。
我也曾注意過一些書評報刊,卻從未見到有文章提到《安妮》的中譯本,哪怕是一句。中譯本像一片雪花落在初冬的泥地上,落下時是無聲無息的,落下後馬上就消融了。小安妮在中國的遭遇太可憐了。要知道這本書不但在英語國家是一本歷久不衰的暢銷書,而且被譯成數十種文字,拍攝成無聲、有聲電影,搬上舞台,又改編成音樂喜劇。難道只有等同名電視劇在中國螢屏上連續播出①,人們才會知道安妮·雪莉這個名字嗎?我一直為安妮在中國的命運感到不平,正因如此,在一次加方資助的學術考察活動中,我報了去蒙哥馬利故鄉參觀並寫介紹文章的計畫。不久之後,加方同意了我的計畫,我又一次踏上了分別三年的土地。
也許我應該先用些筆墨介紹這位女作家的生平。為了給我的考察活動作些準備,我動身之前仔細閱讀了莫利·吉倫(MollieGillen)所著的蒙哥馬利的傳記《事務的輪子》(The Wheel of Th-ings,一九七六)一書。下面的敘述基本上都取材於這部著作。
蒙哥馬利出生於一八七四年十一月三十日。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邱吉爾成了大名人後,蒙哥馬利有點得意地告訴友人,她的生日與這位英國首相的不但同年同月,而且還是同一天!她出生的地點是加拿大最小的省份愛德華王子島北部一個叫克利夫頓的小村子。她的父親是個商人,經常在加拿大中部經商,母親在小莫德(她不喜歡別人叫她露西,寧願用當中的名字,我後面也將這樣稱呼她)二十一個月的時候就去世了。莫德只得與外祖父母一起生活,她來到卡文迪許,這也是一個小村莊,離她出生地只有幾英里。莫德後來寫道:“我的童年與少女時代都是在卡文迪許一所老式的農舍里度過的,我家的四周都是蘋果園。”莫德對大自然的熱愛貫穿了她的一生,也在她的作品中得到強烈的表現,這是與她在海島上度過的童年生活分不開的。
母親早逝,父親經商在外,她沒有兄弟姐妹(後來父親續弦,又生了幾個孩子,可是她們與她不親),無疑有些孤獨,她有時會對著碗櫃玻璃門上自己的影子訴說心事。不過外公兼任村郵務所的所長,學校就在路的對面,她並不缺乏小遊伴與觀察社會的對象。外婆是個樸實的農婦,也很愛她,但是不理解兒童,喜歡用僵硬的宗教信條來約柬天真活潑的心靈。莫德後來說:“在物質方面外公外婆對我是很寬厚的,我也是深深感激的,可是在別的方面他們對待我的態度是不聰明的。”她記得有一次她幹了一件小小的淘氣事情,外婆罰她跪下祈求上帝原諒,要她承認自己是一個壞女孩。這件事使莫德非常反感。在國小校里,莫德也挨過老師的鞭子,原因是她用了“by the skin of my teeth”這個說法,老師認為她不該用粗俗的口頭語。莫德後來發現,早在《舊約》的《約伯記》里這個說法就已經出現了②。她為自己遭到這樣不公正的待遇而感到氣憤。
小莫德九歲時開始寫詩,用的是外公郵務所里廢棄的匯單。她把寫成的一首詠秋的詩獻給父親。父親看了以後說這不太像詩。莫德喊道:“這是素體詩!”“是夠素的。”她父親說。
莫德十五歲時寫的一篇《馬可·波羅號沉沒記》在一次全加作文競賽中得到三等獎。這是她根據親眼目睹的一次發生在海島北岸的沉船事故寫成的。一八九〇年八月,莫德由外公帶著來到父親經商的艾伯特王子城,繼母要她幫著帶孩子。她不能上學,自然覺得很痛苦。但是她能通過寫作把痛苦化解掉。她寫了一首四行一節共三十九節的長詩,投稿後居然被一家報紙頭版一整版登出來。當時她還不到十六歲。她繼續投稿,報紙上當時已稱呼她為“lady writer”(婦女作家)了。不久,她的短篇小說又在蒙特婁得獎。一八九一年,父親把她帶回到故鄉,此後,在父親一九〇〇年去世前的幾年裡,父女很少見面。莫德幼年喪母,又得不到父親的撫愛,她作品中經常出現孤兒形象與孤兒意識,便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了。
莫德回到愛德華王子島後進了首府夏洛特敦的威爾斯王子學院,一八九四年畢業,得到二級師範證書。在島上教了一年書後,她又進了哈利法克斯的達爾胡西大學學文學。在大學念書時,她仍不斷投稿。有一個星期她一連拿到三筆稿費。
一八九五年七月,莫德得到一級師範證書,她教了兩年書。一八九八年三月,外祖父去世,莫德為了不使外祖母孤獨地生活,回到故鄉。從這時起除了當中不到一年在哈利法克斯一家報館裡當編輯兼記者兼校對兼雜差,直到一九一一年外婆去世,她都過著普通農婦的生活,管理菜園、果園,制牛油燭,做家務事——地里的活由一個表兄幫著乾,同時還協助外婆做郵務所的事,如今外婆接班當了郵務所長(至今傳記辭典她的辭條里還記載著她擔任過“助理郵務所長”這一職務)。但是不管在什麼情況下,莫德都沒有停止寫作。她仍然不斷向加、美各刊物投稿。有時,發表了一首詩只拿到兩元錢。有時,編輯會寄給她一幅畫,讓她根據畫意“配”一篇小說。但是她投稿的“命中率”不斷提高。
一九〇七年五月二日,莫德在給友人伊弗雷姆·韋伯寫的一封信里說,秋冬寫了一本書,在兩個月的懸念等待之後總算得到波士頓的佩奇公司的答覆,說是願意接受出版。
其實莫德開始創作這本後來廣為人知的《綠山牆的安妮》還是在一九〇四年的春天。它原來是莫德寫的一個短篇小說,她把它擴展為一部篇幅不大的長篇小說(合中文二十四萬字),到一九〇五年的十月,莫德完成了這一工程。她一次又一次地把它寄給出版社,前四次都只收到一張印好的退稿條,第五次總算收到一封信,裡面說審稿者發現作品有一定的價值,“但是並不足以保證能得到讀者的歡迎”。莫德沮喪極了,便把手稿扔在壁櫃裡一隻舊帽盒裡。她準備閒暇時再把它壓成最初總共只有七章的規模,投給某個刊物連載,好換回三四十塊錢。
可是一年之後她無意間找出這本手稿,跳著讀了一些篇章,覺得寫得不算太壞,便重新投寄出去。這一次稿子終於被接受了。
說起《安妮》之所以能寫成,還得歸功於莫德的記事本,她平時看到什麼想到什麼,就喜歡往本子上塗上幾行。有一天她翻記事本,看到兩行不知何時寫下的字:“一對年老的夫妻向孤兒院申請領養一個男孩。由於誤會給他們送來了一個女孩。”這兩行字啟發了她,使她開始寫小孤女來到一個不想要她的陌生家庭的故事。莫德把“一對夫妻”改成“兩個上了年紀的單身的兄妹”,因為單身者脾氣總是有點孤僻,這樣,與想像力豐富、快言快語的紅頭髮、一臉雀斑的小姑娘之間的衝突就益發尖銳了。小說的第一、二、三章的標題都是“×××大吃一驚”,使讀者莫不為小孤女的遭遇捏了一把汗。小安妮也確實因為性格直率、不肯讓步與粗心大意吃了不少苦。但是最終的結局還是令人寬慰的。兒童文學作品總不能沒有一個“快樂的結局”嘛。
《安妮》在一九〇八年出版,很快就成為一本暢銷書,到九月中已經四版,十一月底六版。到一九〇九年五月英國版也印行了十五版。一九一四年,佩奇公司出了一種“普及版”,一次就印了十五萬冊。以後的印數就難以統計了③。
在這樣的形勢下,讀者都想知道“小安妮後來怎么樣了”,出版社看準了“安妮系列”是一棵搖錢樹,蒙哥馬利自然是欲罷不能了。其結果是她一共寫了八部以安妮與其子女為主人公的小說。它們按安妮一家生活的年代次序(而不是按出版次序)為:《綠山牆的安妮》(一九〇八年出版,寫安妮的童年)、《阿馮利的安妮》(一九〇九,寫安妮當國小教師)、《海島上的安妮》(一九一五,寫安妮在學院裡的進修生活)、《風楊村的安妮》(一九三六,寫安妮當校長時與男友書信往來)、《安妮的夢巢》(一九一八,寫她的婚姻與生第一個孩子)、《英格爾賽的安妮》(一九三九,寫她又生了五個孩子)、《虹谷》(一九一九,孩子們長大的情景)、《英格爾賽的里拉》(一九二一,寫安妮的女兒,當時在打第一次世界大戰)。這樣的創作方式自然會使真正的藝術家感到難以忍受。出了第一部“安妮”之後莫德就在給友人的信里說:“這樣下去,他們要讓我寫她怎樣念完大學了。這個主意使我倒胃口。我感到自己很像東方故事裡的那個魔術師,他把那個‘精怪’從瓶子裡釋放出來之後反倒成了它的奴隸。要是我今後的歲月真的被捆綁在安妮的車輪上,那我會因為‘創造’出她而痛悔不已的。”
儘管莫德自己這樣說,她的“安妮系列”後幾部都還是有可取之處,其中以《海島》更為出色。作者筆下對大自然景色的詩意描寫,對鄉村淳樸生活的刻劃,對少女的純潔心態的摹寫,還有那幽默的文筆,似乎能超越時空博得大半個世紀以來各個階層各種年紀讀者的歡心。這樣的一個女作家不是什麼高不可攀的哲人與思想家,而像是讀者們自己的姑姑、姐妹或是侄女甥女。給莫德寫信的除了世界各地的小姑娘之外,還有小男孩與白髮蒼蒼的老人,有海員,也有傳教士。兩位英國首相斯·鮑德溫與拉·麥克唐納都承認自己是“安妮迷”。一位加拿大評論家在探討“安妮”受到歡迎的原因時說,這是因為英語國家的人民喜歡小姑娘。不說英語的民族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人們在生活與藝術中對天真幼稚避之惟恐不及。但是率直的天真,不扭扭捏捏的天真,卻又是一種難以企及的美的境界了。凡人都有天真的階段,當他們處在這個階段的時候莫不希望早日脫離,避之惟恐不及;但是一旦走出天真,離天真日益遙遠,反倒越來越留戀天真,渴求天真,仰慕天真了。也許正是基於這種心理,連城府極深的政壇老手也希望能有幾分鐘讓自己的靈魂放鬆放鬆?也許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七十一歲的馬克·吐溫給三十四歲的蒙哥馬利寫去了那樣的一封“讀者來信”?
美學家們對這樣的現象可能早已有極為透徹的論述,還是讓我回到蒙哥馬利生平上來吧。她的外祖母於一九一一年逝世,莫德不願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裡,搬到幾英里外另一個村子去與親戚一起住,不久便與埃溫·麥克唐納牧師結婚。他們戀愛已有八年,訂婚也已有五年了。僅僅是因為外婆不願離開舊居,莫德又不肯把她一個人留在那裡,她的婚事才一拖再拖。結婚時她已經三十七歲了,埃溫也四十一歲了。(當地的一個居民後來回憶說:“我聽說他們訂婚的事之後,心裡就明白了。我原來一直嘀咕牧師幹嘛沒什麼事老是坐在郵務所門前的長凳上。”)婚禮上,親朋們為新郎新娘唱起了“那聲音響徹在伊甸園的上空”, 和我翻譯的《喧譁與騷動》里凱蒂結婚時唱的是同一首歌。婚禮後,麥克唐納到英國去度蜜月,專誠拜訪了和莫德通信多年的蘇格蘭人喬治·麥克米倫。回到加拿大後,莫德來到離多倫多五十英里的利克戴爾,住在教堂附近的牧師住宅(即所謂manse)里。除了做妻子和母親(她生了三個兒子,活下來兩個)需要做的一切家務事外,她還要擔當起牧師太太的一切“社會工作”,諸如主持主日學校、義賣、聖誕演出,和各種各樣的人談心,鼓勵他們,安慰他們,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健康還是有病,不過這也是深入生活的一種方式吧。在利克戴爾住了十五年之後,牧師被調到多倫多西面的諾伐爾,莫德又在那裡繼續忙碌,她還能擠出時間做挑花活兒——圖案是她自己設計的,她還因挑花圖案設計獲得過全加拿大展覽會上的一等獎呢。在完成這一切的同時,莫德還要做她的“正業”,她每天都要擠出幾個小時來閱讀與寫作。她的小兒子埃溫·斯圖爾特後來回憶說:“她總是在大清早寫作,深夜讀書。在我的記憶中她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有時候六個小時。她書讀得很雜,也很快。她反覆閱讀英國文學的經典作品,記性好得出奇,所以能隨便引用莎士比亞、華茲華斯、拜倫和所有著名詩人的大部分作品,不過她也讀新出版的書籍、雜誌和報紙,並且還一天要翻讀一兩本偵探小說。”
除了八本“安妮系列”之外,蒙哥馬利還寫了自傳性很強的“埃米莉”三部曲,即:《新月村的埃米莉》(一九二三)、《埃米莉登攀》(一九二五)與《埃米莉的追求》(一九二七),其中《新月》評價最高。接下來出版的是兩本為成年讀者寫的小說:《藍堡》(一九二六)與《纏結的網》(一九三一)。較後的作品有《燈籠山的吉恩》(一九三七)。當然,還有其他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集和詩歌、自傳之類的作品——我在後面還要提到她的日記。從這份不完全的目錄可以看出,莫德筆耕是夠辛勤的。更何況她的丈夫二十多年來患有精神憂鬱症,她千方百計為他這個地方上的精神領袖掩飾,真可謂用心良苦。直到一九三五年牧師退休。一九三七年,埃溫竟失去了記憶。但是他比操勞過度的莫德還多活了兩年。莫德是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四日去世的。丈夫和兩個兒子把她的遺體送回到卡文迪許小小的公墓,她的墓碑與如今已成為“蒙哥馬利博物館”的“綠山牆房子”遙遙相望。她又重歸心愛的海島,夜深時,可以聽到濤聲。“閃光的湖”、“鬧鬼的林子”……,這些《綠山牆的安妮》里寫到的景色如今都回到了她的身邊。
過去出版的辭書都只說她是兒童文學家,可是新版的《加拿大百科全書》(一九八八,第二版)里卻稱她是“作家與日記作家”,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大百科裡她名下的辭條里這樣寫道:“她逝世時留下了十卷(超過五千頁)未發表的私人日記(一八八九——一九四二)——這是對社會歷史與一個傑出婦女的生活的一份出色的記錄。這些日記如今正在編輯中;第一卷已於一九八五年出版,第二卷亦於一九八七年出版。”
我順著這個線索又到渥太華市立圖書館去找蒙哥馬利的日記——這時我已經來到加拿大,渥太華在我的日程里是第一站。在《日記》的出版說明里是這樣寫的:
“在L.M.蒙哥馬利生命即將結束時她表示了這樣的意願:手寫的日記絕大部分將來都可以出版,但是要在適當的時間之後。她把她的日記交給她的幼子埃·斯圖爾特·麥克唐納醫生,希望他精心保管,並且按他認為最好形式最終讓它們出版。麥克唐納醫生一九八二年死前不久把多卷他母親手寫的日記、一份經過大大壓縮的她親自打字的稿本、若干剪貼本、照相冊、帳簿、出版記錄以及她個人藏書二百六十四本,還有各種紀念品一齊獻給了圭爾夫大學。”
我離開渥太華之後,在魁北克市與蒙特婁市盤桓了數日,初步領略了法語城市與天主教文化的風光。然後,在煙雨中來到海港城市哈利法克斯,一到市里便買了去夏洛特敦的來回長途汽車票。找到住處後,我扔下行李獨自在哈市的街頭與碼頭附近漫步。莫德當記者的時候,也就是在這一帶活動,也就是在這裡眺望煙波浩渺的大西洋,懷念她的海島的吧。
此後便是我去“綠山牆的房子”朝聖的日子了,不過我不用懷著虔誠的心情,大作家讓人敬畏,小作家使人感到親切,契訶夫說大狗小狗都有權利吠叫出自己的聲音,信哉斯言。
小安妮坐過的火車早已不開了,鐵軌卻還留嵌在地上。紅土路還有,高低參差的喬木和灌木風姿也還依舊。島是東西狹長的,因此過不了多久總能瞥見蔚藍的大海與紅色的燈塔。車行一個小時我們來到卡文迪許,著名的“綠山牆房子”便在這裡了。不過有一點必須搞清楚,這幢村舍既不是莫德的出生地(那是在更西面的新倫敦)也不是莫德住過多年的外祖父母的故居(那是在北面半公里,如今房子已拆,只剩下一個地窖),而是莫德的表親戴維和瑪格麗特·麥克尼爾的房子。莫德經常來這裡,也在這裡住過。據說她寫《綠山牆的安妮》時是以這幢房子為背景的。
“綠山牆的房子”不算大,呈曲尺形,兩層,每層也就有四五個房間。我們聽完講解員的話便拾級而上,到樓上去看“小安妮的臥室”。房間裡沿牆放著一張硬板床,旁邊是一隻茶几。老太太們看見茶几肚子裡放的東西都掩住嘴吃吃地笑了起來。原來這裡有一件她們久已乎未曾親近的寶貝——那就是Chamber pot(夜壺)
蒙哥馬利就葬在西邊不遠的地方。小說里寫到的“情人巷”、“閃光的湖”和“鬧鬼的林子”也都在附近。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遊客慕名而來,其中不少是來驗證自己讀小說時所留下的印象的。一個作家在死後如此為人愛戴(一九四二年莫德去世時報上登的訃告裡正是把她稱為“受人愛戴的(beloved)加拿大作家”的)這裡總有些值得我們研究與探討的因素。
果不其然,如果說過去的文學批評家僅僅把蒙哥馬利的作品看成是小姑娘們愛讀的暢銷書,居高臨下地夸上幾句然後一筆帶過的話,那么,七十年代以來,人們在她的作品裡發現了新的“時代精神”。弗洛伊德的門徒把安妮與其他女主人公作為實例細細解剖,用以證實他們的理論;女權主義者又把這些人物用來說明女子為保持完整的個性曾付出何等巨大的代價。也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綠山牆的安妮》可貴之處在於用純真的兒童這面鏡子映照出成年人社會的荒誕與悖謬,在那個社會裡,違反天性的條條框框已習以為常,個性強的兒童不願接受反倒被視作叛逆行為。以上這種種說法都有對的一面,但也有偏頗之處。比較客觀的觀點是認為《安妮》一書寫一隻“醜小鴨”通過堅持自己認為是正確的主張,通過自己的良好行為(自我犧牲、勇於救人,等等),逐漸為周圍的人所接受,人們開始看出這是一隻“美麗的天鵝”。《綠山牆的安妮》也就是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露西·莫德·蒙哥馬利是一個傑出的女人,不過仍然是一位普通的鄉村女教師和牧師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