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廈門機場大廳,候車的士在我的記憶間焦灼著排成長隊。我拖住灰色行李箱在排隊等待的間隙舉目望向天空
基本介紹
作品簡介,作品原文,
作品簡介
作品名稱:陀藍色的小情歌
作品原文
1
自從踏離故鄉,每到一座陌生城市,仰望天空是我腦袋重複所作的動作。
我是笨拙的人,血液里流淌著別人察覺不到的不安和偏執,也無法經營貌似正常的生活。
鷺城的天空明亮乾淨,色澤幽藍,有海風和大朵雲團流轉。
正是仲夏時分,源自海洋表層雜作的熱風在日光炙烤之下散發著鹹澀氣息,像誘人的血腥。我沉睡兩天之後裹一件薑黃長裙行走廈門。
九月的南國像龐大的烘箱,綠色行道樹看過去拖沓冗長,像一首沉悶的敘事詩。諾大的街上,只有汽車和疲於奔命的人。
六點一刻,街上的汽車和行人愈加多起來。
我從廈大附近某條散落著小書店、小咖啡館,綴著碎花的小樹和幾間小甜品店的街巷走出來,南風打我行走的小巷路過,揚起纖弱的馬蹄蓮花碎和我的薑黃裙擺。泛紅的落日映在我的臉頰,西天的雲霞漫捲,並且愈加黯淡,陌生的海島逐漸撕下她浮動的面紗,以一種曼妙示人。
我突然想起這人生,夕陽蘋果樹下發獃的少年,十九歲獨自越過車窗搭乘春運的列車北上,大三時候遭遇積雪至膝的象牙塔愛情聖誕,二十六歲籍著某種緣由結成的婚姻……
在北方的小城,一枚棄置陰溝待放的玫瑰,散發著頹靡的腐爛氣息。
現在,這南方的島國,寂寞的三角梅花悄無聲息著懸垂在半空的某戶人家,藉由凋零行使一場艷色的莊嚴祭奠。我拐進去一處街巷,滿眼是店鋪、什物及女人形色各異的面容,我沒有多餘的錢,所以必須見他一面。我打車回去酒店。
最後一次簡訊留言,我用一些拳頭巴掌的代價結束我和一個男人的婚姻和我的一段人生。
2
我究竟做過些什麼,在課堂上,我立在逼仄的講台之上,共有五十雙眼睛目不轉睛著睹視我,因為他們看不見我躺在浴缸裡面落寞的模樣。他們看不見我,我看見高貴的魚群逼近死亡,雲絲一般的血液在她們身體的掙扎間漸漸暈成花瓣,腥紅色的花海漫過我的頭顱、模糊不清的視線和我赤-裸的上身。
我看見張大眼睛死亡的魚群和一個沐浴而歌的人。
我把這些話說給他們聽,孩子們失魂落魄。
有幾個乾脆跑出去,然後段長進來,然後是校長,緊接著幾個家長,包括我的丈夫。那個人在一個冬天下雪的日子跟我結婚,並在婚禮的席位上揚言有多愛我,我忍不住狂笑不止,我的笑令所有人都錯愕,事實上參加我婚禮的人並不多。除了錯愕,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包括媽媽。
我們在一張床上睡覺,裹著同一張紫色蓬鬆暖和的棉被。我在他的身子底下,不管他多么用力我都無動於衷,他看上去有些沮喪。
他說,“小藤,你不要總是買書,晚上不要總是煮排骨,他說蛋湯也有營養,他說一個肉包子才五毛錢,他說你做不了肉包子沒關係我不怪你,我們要慢慢省錢才能在縣城蓋一套大一點的房子”。
他跟我在床上乏味著交-配時說著這些,他是個過日子的好人。
我說我要離開,要和一個叫宋虞的南方男人,我沒有騙他。
他說“你來,我一直在。”
我撕爛紅色的結婚證書,存摺和一些印著領袖頭像的錢。
他很絕望,絕望的騎士憤怒著騎在我的上半身用他有力的拳頭擊打我的頭部和臉頰,鬆軟的大床上面散落著我的一些鼻血。他沮喪著蹲在臥室的牆角哭泣,我和他在那間屋子一共生活四十幾天。
我覺得心安,我可以安心離開。
宋虞發過來無數條信息,不一樣的時間,相同的內容,“曉藤,你在哪兒?”
他擔心我在他的城市生不自保。
“你不來我會流離失所”。 我在廈門的速8酒店304打電話給宋虞。
“我即刻到。”我是話少的人,他喜歡聆聽。
我映著刺白燈光在臉頰仔細鋪染液體粉底,好使那裡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受過傷。鏡子裡果然映出蒼寂面容和乾裂綴染艷色的唇部。牆體上貼著二三十年代某張的美麗女子畫像。幾十年後,我也會向她一樣死掉,鮮活的生命像雲一樣化作烏有。
我那天穿一件米色窄裙,腿部肌膚曝在外面,因為裙裝緊緊裹覆我的身體,我的身體裹挾著絕望血液的河流穿過心臟。所以我幾乎不能呼吸。
3
大概從少年時候開始,我突然會想到生命的無常和無望。
身邊的女同學要么讀書,或者穿衣打扮,我不屬於她們,我不屬於她們中的任何一類,我沒有歸屬,我是個沒有歸屬的人。於是我把寥寥無幾的錢花在一本又一本寫滿虛妄和欺騙的愛情小說。數學、語文,所有充滿力氣的課堂,我都在潛心閱讀。
高姓班主任跟我和母親談了無數次話後終於忍無可忍,打電話給千里之外打油井的爸爸,爸爸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卻知道他決然不會因為我看愛情小說的緣故趕回來跟高姓班主任面談,爸早就沒有愛給媽媽了,當然也不會告訴他除去小女兒和我他還有另一個孩子,以及他另外一個女人和家。
他很久不回家,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最末一次回來是取自己的身份證和家裡的戶口本,他慷慨捨棄了他的房子,妻子和女兒們。
我覺得爸爸和父愛在與不在都算不了什麼,決定離開的人,他在又能怎么樣呢?孩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死亡,所有的過程比起死亡都是微不足道的。
多少年前,在北方四季鮮明的黃河邊城。
媽媽在娘家全村人的嘖嘆聲中出嫁給在油田上班的爸爸。我出生一個年頭,我們就有了自己的房產,並因為房產的緣故落了媽媽和我高貴的城鎮戶口。我想媽媽那時候一定嘴上含笑,她是因為好媒人和相貌出眾才嫁給父親,貌若如花的媽媽比她的同伴們都幸運。
後來交一些罰款,母親偷偷生下小惠,我的小妹,她像我和媽媽一樣明眸皓齒、貌若如花。
惠兒的降生令爸很是失望,卻也無礙,畢竟都是他的親生。雖然想要弟弟,他是家裡的單傳,也沒了再生一個的打算。
我們在那小城,背靠混濁的黃河支流,媽媽接替奶奶工作,成為一名在編的清潔工人。我不想說當時有多幸福,我們只是平凡的小城人家,爸一個月時間在油田做工,間歇回家,回家時候替他的女人清掃大街。那時候他是屬於我們的,我十一歲,惠兒滿周歲,我們照全家福。背景是一堵淒白的牆壁,我手上拿著一隻夾竹桃,每個人笑靨如花。
妹妹一周零六個月時候,仍然不會講話,也走不成路,媽媽坐立不安,懷抱惠兒四處投醫。說是缺了鋅,我也覺得缺了心的妹妹可憐。她說無礙,說補了薪就會康復,說補了薪的惠兒就會講話會走路,像其他健康孩子。
惠兒五周,我十五歲,惠兒依舊只是依呀學語,走路要藉助或譬如牆壁、柵欄、連綴的樹樁等重的依託物,比起城市,鄉下似乎更適合她生存,她果然是不會走路也不能講話。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後悔沒有及時處理掉妹妹還是心疼,於是常常夜間哭泣,生活的磨礪沒有把她培育成強大的人,她經常夜間哭泣並變得暴躁不安,爸已經兩年多沒有回家,有人捎話給她說他已經和另外一個女人有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