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介紹
阿萊杭德娜·皮扎尼克(Alejandra Pizarnik,1936-1972),阿根廷女詩人。
巴黎不了情
皮扎尼克17歲完成高中學業時,已能寫出一手漂亮的文章,文風自由俏皮,多少帶有一些波希米亞風格。1945年,18歲的她進入阿根廷最高學府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學習哲學和文學,成為切·格瓦拉的校友。但,巴黎才是皮扎尼克自從青春期開始以來夢中嚮往的地方。1960年的一個早晨,她乘坐一艘客船從布宜諾斯艾利斯港出發,開始了她夢寐以求的橫渡大西洋的旅行,那也是那個年代大多數的南美知識分子要走的路線。
巴黎最初給皮扎尼克的印象非常美好,她時常一個人或與朋友一起在塞納河邊徜徉,到羅浮宮或其他美術館消磨時光。皮扎尼克在大學時便師從一位名師學畫,並一直堅持創作,她的畫作受到超現實主義的影響,尤其是瑞士畫家保爾·克利。與出版過畫冊的美國女詩人畢曉普相比,皮扎尼克的繪畫更為抽象和現代。
皮扎尼克在所留學的索邦大學選修了幾門課程,同時很快結交到了一批來自拉美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其中包括阿根廷小說家科薩塔爾。科薩塔爾1914年出生於布魯塞爾,1951年移居巴黎。作為拉美“文學大爆炸”的主將之一,他的代表作包括有兩種閱讀方式的開放小說《跳房子》。科薩塔爾在寫作和生活上都對皮扎尼克有很多幫助,感情上也毫無保留,他曾在一篇文章里,津津樂道地談論她所使用的奢華的紙和鉛筆,而在一首獻給皮扎尼克的激情奔放的詩中,又把她的突然出現比喻成引人致幻的寶石。
對皮扎尼克來說,更多的時候,巴黎是一艘失控的船隻,一塊與外部世界隔絕的土地,皮扎尼克在這個孤獨的領地里自由栽種,有時一整天不吃飯不外出,關在屋子裡寫作或閱讀,直到天明,陪伴皮扎尼克後半生的失眠症大概就是從馬時候開始的,想好那時皮扎尼克住在巴黎的中心聖日耳曼區,靠近聖米歇爾廣場,附近街道和店鋪的名字令人著迷,尤其是一家叫花兒的咖啡店。正是在這家咖啡店裡,皮扎尼克被一雙美麗的藍眼睛給迷住了,那雙眼睛歸一位叫喬治·巴特勒的年輕畫家所有。可惜這段感情好景不長。
人物經歷
1964年,皮扎尼克返回了闊別4年之久的布宜諾斯艾利斯。與巴黎活躍的先鋒派藝術氣氛相比,她的故鄉更像是一個布爾喬亞社會,其時英國甲殼蟲樂隊的歌聲正飄揚在這個城市上空,姑娘們變得大膽放肆了,超短裙街頭時隱時現,時髦女郎和模特驕傲地把大腿展露,可是,在文學,戲劇和繪畫領域,新精神只是露了個臉,尚無法與巴黎相比?
皮扎尼克返回比宜諾斯艾利斯是因為父母的再三要求,在母親看來,她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原先,她一直把小女兒當成一個男孩子來看待,沒想到文科教育和巴黎也沒有將她高造成淑女。從皮扎尼克回家那天,婚姻的壓力就使她喘不過氣來。而她的父親眼光更為敏銳,發現女兒不僅沒有拿到新的文憑,神態里已經有了為詩歌獻身的跡象,這使他身為憂慮和憤怒。
無論是在巴黎,還是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以後,皮扎尼克內心深處充滿活力和敏感的那一小部分一直沒有長大,明顯屬於有著“遲緩的童年”那類人。這些有著“遲緩的童年”的人,如同安東尼奧·阿爾托在評論梵谷時所說的,既是墮落的天使又是有洞見力的人,既是瘋狂的人又是孩子,既是智慧的人又是殺手。
自從青春期以來,皮扎尼克就患上一種讓她無法擺脫的周期性憂鬱症。據說中學時父母就帶她看過心理醫生。憂鬱症發作期間,皮扎尼克通過寫作或與朋友聊天來緩解病情,她羞於在公共場所露面,但卻喜歡出席小型的朋友聚會,有時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手持一朵紅玫瑰,發表一些讓人捧腹大笑的誇張謬論,製造出一種輕鬆神秘的氣氛,或即興或有預謀。
皮扎尼克巴黎時期的一個朋友評論說,初次看見她時,覺得她長相平平,但當她開始說話,她就顯得迷人了。這個迷人的女子懂得巴黎的時尚和社交禮節,曾被葉甫圖申科盛讚為“奢華一族”。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接近皮扎尼克的人,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男人還是女人,都會被她吸引。
迷戀皮扎尼克的除了科薩塔爾、葉甫圖申科這類才子以外,還有《南方》雜誌出資人的妹妹、才女西爾維娜。曾經追求過西爾維娜的博爾赫斯後來樂於承認,這位貴族小姐個性極強,難以駕馭。巧合的是,博爾赫斯和皮扎尼克是《南方》雜誌的兩個主要作者。
西爾維娜在繪畫和文學創作方面都很有成就,據說風姿綽約的西爾維娜30歲那年與博爾赫斯和另一位青年卡薩雷斯同時相識,這兩名男子常陪她一起作夏日旅行,並無數次地在布宜諾艾利斯最貧瘠的街道上滿布,最後西爾維娜卻嫁給了比她小8歲的卡薩雷斯。
當皮扎尼克遇見西爾維娜時,西爾維娜雖已年過花甲,卻風韻猶在。兩人年齡相差30歲。顯而易見,在西爾維娜身上也有“遲緩的童年”,她倆的關係維持了終生。當然,西爾維娜和卡薩雷斯的關係也維持了終生。
愛比死更冷
1966年,皮扎尼克的父親去世了,父親去世那晚,儘管悲痛籠罩著她,皮扎尼克仍用一雙少女的眼睛觀察儀式上的細節。但第二天,她就認識到父親之死意味著她的童年真正結束了。還是1966年,皮扎尼克獲得布宜諾斯艾利斯市“年度詩歌獎”一等獎,而博爾赫斯無論是詩歌還是小說都只得過二等獎。諾貝爾獎得主、墨西哥詩人帕斯認為,皮扎尼克的詩歌是混合了情慾的失眠和冥想的清醒之後的詞語的結晶體。
失去父親,皮扎尼克更憂鬱了,失眠的症狀也越來越嚴重,在那些漫無邊際的黑夜,她經常處於死亡的邊緣。可她的創造力仍然十分旺盛。1968年和1971年,《瘋狂的石頭》和《音符的地獄》相繼出版,這兩部集子中分行的詩歌和散文詩各占有一定的比例。從標題中的“瘋狂”和“地獄”可以看出,詩人的內心有多么痛苦和狂躁。
《瘋狂的石頭》出版後不久,皮扎尼克認識了一位女攝影師,她可以提供給她所需要的殘酷的愛的形式。第一次,她與一個女人有了穩定的關係,有了家的概念,加上書籍的出版、古根海姆基金的獲得、重返巴黎的旅行以及造訪紐約等,她的情緒在憂鬱與欣快之間交替進行,可好景不長,這樣的關係僅僅維持了兩年,她們便分手了。1970年,皮扎尼克第一次自殺未遂。她在服下過量的Seconal後下意識地打電話向母親、醫生和奧羅斯科求救,被救護車從昏迷中搶救了回來。
在皮扎尼克生命的最後一年,她的愛情和友誼又有了新的體驗,兩個叫安娜的內部還成為她的好友,直到她生命的終點,她還與一個年輕女子確立了戀愛關係,如同皮扎尼克自己所說的,“把她帶入天堂的地獄”,因為不久,那個女孩得到美國一所大學給的獎學金後走了。可以肯定,她的離去使皮扎尼克陷入絕望,失眠和憂鬱再也無法控制了。皮扎尼克告訴朋友,她永遠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寫作了K淙荒杲?6歲,她的詩歌已經完成。
1972年9月25日,皮扎尼克在郊外一家精神病診自殺,她留下了遺言:“死亡是一門藝術,就像別的事物一樣。”
(原載《南方的博爾赫斯》蔡天新著,花城出版社,2007年1月版)或(《萬象》雜誌 2006年10-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