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邊的古鎮(3)沉沙》是作者花費十多年時間走訪長江沿途古鎮的記錄,作者通過實地採風,將現實採風與歷史典故相結合,記錄了這些古鎮的風土人情以及民歌、工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記錄了古鎮在時代變遷中的命運。許多第一手歷史和人文資料,具有很高的現實意義和文化價值,適合於閱讀兼收藏。《長江邊的古鎮(3)沉沙》為該系列的第三本,收錄作者幾年後重訪沿江系列古鎮的紀行。與前兩本書相比,《沉沙》的字裡行間中,展現了作者更深入的探討和思索。“只想憑真心與思念,穿越生死,去尋找故人。”他尋找的不僅僅是故人,更是已故之城,已故的歲月;以此來銘刻和祭奠歷史,以求給後人以靈魂的指引。再次沿江尋訪古鎮,作者聆聽著已逝生命的足音,撫慰正面對著風霜雪雨的靈魂。長江邊的這些古鎮,正如在無辜歲月中逝去的年輕生命,他們曾經頑強地抗爭,即便被命運無情地拋擲下,卻依然寄寓來者以樂觀從容和無限希望。“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這也是書稿命名為“沉沙”的旨意所在。
基本介紹
- 書名:長江邊的古鎮:沉沙
- 出版社:灕江出版社
- 頁數:236頁
- 開本:16
- 品牌:灕江出版社上海出版中心
- 作者:王以培
- 出版日期:2012年8月1日
- 語種:簡體中文
- ISBN:9787540756451
基本介紹
內容簡介
作者通過實地走訪,記錄下沿江古鎮原生態的民生民情,聽老人暢談長江流過的滄桑歲月,與中年人談古鎮的歷史和當下,深入孩子的生活飽含深情地透視著古鎮的未來。在回訪中,高唐觀的前世今生,白帝城的何去何從,都在作者的筆下,流露出深深的追古之思和緬懷之情,“慎終追遠”的主旨貫穿全文,展現出長江古老文化的延續;與此同時,書稿中保留了大量原汁原味的當地俗語民諺,讀起來極具人文感染力。
作者簡介
圖書目錄
第一章 夏祭
第二章 船過魚嘴
第三章 木洞梁木
第四章 涪陵白鶴梁
第五章 長壽青藤
第六章 獅子灘
第七章 藺市一日
第八章 餘音
第九章 忠
第十章 艾家岩
第十一章 新田廢墟
第十二章 雲陽雲
第十三章 夜泊巫山
第十四章 黛溪的愛情
第十五章 獻辭
文摘
一根竹兒嫩悠悠,
長在青山竹林頭。
青絲綠葉大如斗,
狂風一吹葉落溝。
有朝一日落在平公的手,
砍回家中把筋抽。
外面去把青皮打,
裡面又把隔板毆。
操一副板兒遍地走,
哪裡好耍哪裡游。
好耍不過重慶府,
買不出來都買得出——
還是老船工方應洪在唱,他就在身邊不是么?還在藺市,只是從老街搬到新街——新舊有什麼區別?只要聽見這樣的歌,坐在老朋友中間。
回想昨晚,應洪師傅對我說:“現在茶館搬到高頭去了,你明天有空來么,裡面儘是些老傢伙。”我來了,我找到了。所謂“茶館”,其實就是一條露天小巷,裡面果然“儘是些老傢伙”,而坐在他們身邊,不上船也在船上,何況應洪師傅站在船頭繼續唱道:
朝天門大碼頭,迎官接聖;
翠微門掛彩緞,五色鮮明。
千廝門花包子,白雪如銀;
洪崖門廣船開,殺雞敬神。
通遠門打鑼鼓,看埋死人;
臨江門開木廠,樹料齊整;
南紀門菜籃子,湧出湧進;
鳳凰門川道拐,牛羊成群。
儲奇門藥材幫,醫治百病;
金紫門恰對著,鎮台衙門。
太平門老鼓樓,時辰報準;
仁和門火炮響,總爺出巡。
定遠門校場壩,舞刀弄棍;
福興門溜跑馬,快如騰雲;
東水門河對面,古廟涼亭……
而抬頭望,小巷綠肥紅瘦,恰似古廟涼亭。晨光照在老木桌上,古鎮歲月,周而復始。
我又坐在藺市的早晨,“老茶館”里的老人們中間。旁邊的一桌年輕人正在那裡談生意,我和老人們還在這邊擺龍門陣。兩張茶桌,相隔幾個朝代。
我不去多想,只專注眼前,與同桌的老船工,同舟共濟。
張榮庭老人生於1933年,原先在涪陵三峽輪船公司做“扯船子”,你為師傅點一支煙,他就告訴你——
“我們是解放前下的河,裝蓑草(宜昌造紙場用的)、木料、日用雜貨,反正見哪樣裝哪樣。那時都是木船,我在河上拉遷藤。原來三峽沒有閘的話,江上灘多得很,你背都背不到:青灘、洩灘;還有萬州上面的小狐灘最危險……那陣一個老闆只有一條船;這趟跑這個船,二趟又跑那個船。一趟水二十幾天也有,一兩個月也有,看這趟生意順不順了。拉一趟宜昌,掙得到斗把米錢。那時完全是人力拉才拉得上,灘多呢么。船上四五十個人,拉船的七八個、十幾個;那時,不是你一個船,(是)幾個船一路,你給我拉,我給你拉,又叫搭幫。好比拉這個灘,你的船拉上去了,我又來幫你拉……船上各是各的門路:有前駕長、後駕長,燒火做飯的,提拖的(負責收放遷藤),還有扯船子。不是固定一個船;你拉轉來過後,到了目的地,又走二一個船;哪個老闆喊就走哪兒去。
“扯船子又叫拉兒疙瘩;‘腳蹬石頭手扒沙,為兒為女為冤家。’穿草鞋走路穩當。衣服是千層衣,又叫千巴衣,爛了又補,補了又爛;不怕太陽曬——你穿厚點兒越涼快。那陣拉兒疙瘩一件衣服稱幾斤。
“解放後公私合營,成立合作社,就逐步逐步改變了:木船少了,機械化了,那就有個固定船,專門走哪個船就走哪個船……”張榮庭老人如是說。
旁邊幾位老船工又補充道,原來藺市拉一回重慶,一升二角米,一路上經過好多灘喔,都記不清了:像‘青灘、洩灘不算灘,崆嶺才是鬼門關’;‘倒吊和尚孟良梯,過了奉節望黛溪”……那陣弄木船的多,解放後就成立了木船社;土改那陣,有的回去分田分地,有的進了工廠,另外還有些從前弄船的,懂水上的,到梨香溪放筏子去了。——裡頭竹子多,老闆買來,他們就紮成筏子,放出來,放到大河來。梨鄉溪兩邊都是梨樹,現在都淹沒了。
“我從前就在梨香溪放筏子,”老船工吳慶雲說,“先從夢中堂(梨鄉溪里的小地名)慢慢鉤,把一百斤一捆的竹子慢慢鉤出來,鉤到兩匯的沙塘;在沙塘把它紮成溜子,三百斤一轉,十幾二十筏,首尾相連,拿桿桿掇起;一個人放,放到藺市龍門橋;再紮成筏子,大約一萬斤一筏,兩個人扯,那就放到涪陵交給老闆,編那些竹筐筐、菜籮子,著重是榨菜簍子用得最多。那陣公路不通,只有從河上放。
“解放前就有放筏子的,那陣我還小。我是62年(19歲的時候)開始在那裡放筏子的。從梨鄉溪放筏子到涪陵,要用一個月零十天;砍竹子、捆竹子,都是當地農民,專門有老闆去收,我們不管這些;一般十幾、二十萬斤放一次。我們一起放筏子的有22人,放出來是單人:在夢中堂是大家一起——你站在這墩石頭上,我站在灘灘上,那個又來給你掇下去,一個接一個,流水作業。管我們的,是竹器社的私人老闆,陳世貴的哥哥,叫陳世龍。現在竹筏子沒有了,一個是車運的最多,到處都是公路——減少好多勞動力喔!
“那陣危險性相當大,遭淹死的多得很,特別是竹林灘、大籮灘,坡陡水疾,要是水流把竹筏衝散了,你手腳、眼睛不夠快的話,就撞到那個石頭上,後頭那些筏筏就給他築起來了——你人就浮在水裡頭。那龜兒,人你總浮不贏竹子噻,它一衝下來……那兒死的人最多,尤其是磊子石那裡。解放後,人都精明些了,死的人那就少了。”吳慶雲師傅如是說。
說到水,無論激流險灘,小溪、大河,他似乎都有一種特殊情感——“我父親過去就是水泌子,”吳慶雲師傅接著說,“水泌子又叫水摸子,就是解放前的打撈隊潛水員。哪兒打劈了船,就去哪兒撈;水裡的東西,有什麼就撈什麼——過去金銀財寶多噻。父親摸到的,一般都是碗啦、罈子這些,有好的都是集體賣了分錢……
“解放後,父親又參加了公社組織的打撈隊,和從前一樣,還是撐個小木船,也沒什麼保護措施,就是一根繩子,一根竹竿,繩子套在腰桿上,潛下去五六米、七八米深。幹這一行,不僅水性要好,氣要長,還必須頭腦清醒。身體好那就不消說了。
“原來打撈隊的,有桂子茂、胡國軍、吳慶志、吳慶國、吳慶祥……66年,裝木料的紅陽號木船打劈了,他們去擋巴子(堵漏)——先拿棉絮遮到,再用木板擋;船救上來了。胡國軍就是在那次救援中死的——水冷很了,他是冷死的。後來,78年的時候,我二哥吳慶祥去清溪對門的韓家沱給興峰鐵廠摸鋼材——人下水,把鋼材捆起來,再往上拉;他穿的潛水衣,起來太快,沒有減到壓,就死了。
“我們家有五姊妹(三兄弟、兩姐妹),最早在藺市鳳陽社的倪家院子住了幾十年,院子裡當中是瓦房,兩頭是草房,總共七八間房子,住著三家人。枯水月份,隔長江約一里路;漲水月份,隔長江只有二三十米。現在漲到175米水位,全部淹沒了,我們搬到了上頭的竹林四社。”吳慶雲師傅如是說。他身體健壯,皮膚黝黑,看上去敦厚老實,卻充滿智慧。
而直到中午,坐在人群里的方應洪師傅才開口講道:“從前有個扯船子,遇見一個秀才,他說我說你寫么——
嘧嗒一隻舟,呢喃水上浮。
睲哄幾片橈,喔嚯下揚州。
“秀才怎么也寫不起。”應洪師傅說。我偷偷記下來,才發現這些象聲詞里,包含著多少波浪與征程。
忍不住又請應洪師傅喊號子,他說:“一個人喊起不好聽,要原來弄過船的人才和得起,答應得很好聽。”可惜原來弄船的,已剩不到好幾個了。好在方應洪師傅有求必應,還是放聲喊起了川江號子,他這一喊,四周都靜下來,只聽竹葉沙沙響動,碧水從陽光中浮現,船兒頓時悠悠蕩蕩,漂浮在天地間——
船到灘頭水路開,水府三官要錢財。
他要錢財拿給你,保佑船兒上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