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俗畫

內容介紹

月夜，鄉村少年阿清爬上幾十米高的無為塔捕鳥掙學費。突然，他腳下一滑，直直地往下墜去。白霧迷濛的春日凌晨，少婦貴子踏著薄霜來到村口的小賣部，發現日思夜想的丈夫越獄逃回了家，貴子該如何處置？虞家村的桂花林鬱鬱蔥蔥，秋來香飄十里，貪婪的人們為了採花，不惜毀林。此時，六巴公作出了勇敢而又令人感嘆的選擇。六嬸為幾個兒子付出了大半輩子的心血，不料風燭殘年時，兒子們卻希望用她的出嫁換取更為寬敞的住房，心碎的六嬸在雨夜的街頭徘徊，被疾駛而來的汽車撞倒在地。一個電台主持人，為救自殺的聽眾感染了愛滋病，是自暴自棄還是勇敢面對？……

出版背景

溫燕霞中短篇小說選集《鄉俗畫》，精選了作者20多年間發表的18篇中短篇小說，題材廣泛、視野開闊、文筆優美，展卷一讀，將給你帶去美的享受和心靈的震撼。

書摘

這一天，顯然是個好日子，天剛亮幾戶做好事的人家就不約而同地點燃了爆竹。偶爾有幾個地雷仔在屋前房後轟響，震得窗紙沙沙響。肚肚眼阿公坐在昏暗的房間裡，聽著漸漸冷落下去的爆竹聲，喉嚨里那股甜意越來越濃。他咬緊光禿禿的牙根，狠勁憋回去了。正想暢呼幾口新鮮甜潤的空氣，不意一叢碩大猩紅的山花驟然間綻放於面前，令他驚愕不已。低頭看去，只見滿地都是黏稠的血漬。凝目久視，則星星點點全炭火一般地熾燃起來。橢圓的光環里，晃動著無數個黑影，有他自己，有他故去的親人，更多的是那口美麗絕倫的棺材。

好了，天數盡了！不枉白等了這幾十年哪！肚肚眼阿公熟練地穿上那套壽衣，有些費力地爬進了暖烘烘香噴噴的棺材。他感到身子從外到里在一圈一圈地變冷變木，當這種感覺終於擴散在心臟時，他眼前卻意外地大亮起來。他看見艷陽下自己汗流浹背地刨著木頭。那月白的刨花翻卷如浪，將他的一生一絲絲地抽走。最後剩下的，只有那個斷了線的空墨斗。墨斗倏忽間幻化成一具漆香四飄的逍遙板，它在浩淼的水面上逐流，直至肚肚眼阿公天神般地跳下，這才生根穩住。

“得兒駕！”

肚肚眼阿公雄渾的一聲吆喝，棺材便棗紅馬一樣地飛跑而去，蹄後，是滿天的血霧。

肚肚眼阿公後來就帶著這種滿意安詳離去了。儘管他生前一再聲明不火葬，然而他那做縣長的兒子早在火葬場奠基儀式上就簽訂了協定，協定上寫明自己及家屬死後一律火化，所以他聽說父親的噩耗後，立即忍著悲痛驅車前來。他開了兩輛車來，一輛是肚肚眼阿公生前曾坐過的那輛“烏龜車”，另一輛是大的救護車。肚肚眼阿公就躺在救護車中央的擔架上，白色的布單蓋住了他佝僂、僵硬的軀體，但黃緞馬褂上鮮艷的牡丹花，卻不甘寂寞在那片純白上染出了點點紅暈。去火葬場的路坎坷難行，汽車晃蕩得厲害。肚肚眼阿公冷清地跟著車搖擺，與他並排擱著的棺材卻紋絲不動。它好像是早就長在車肚子裡似的，每一片段預告葉，每一縷木紋，都顯示出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威嚴。那繁複的華彩里，仿佛蘊含著許多的歲月及蒼涼，在倏忽變幻的光線中，似乎有綽約的影子在活動，在嘆息，就像有生命的東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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