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洵美

邵洵美

邵洵美(1906—1968),祖籍浙江餘姚,出生於上海,出身官宦世家。新月派詩人、散文家、出版家、翻譯家。1923年初畢業於上海南洋路礦學校,同年東赴歐洲留學。入英國劍橋大學攻讀英國文學。1927年回國,與盛佩玉結婚。1928年開辦金屋書店,並出版《金屋月刊》。1930年11月“國際筆會中國分會”成立,當選為理事,並任會計,1933年編輯《十日談》雜誌,並發表第一篇小說名為《貴族區》。1934年編輯《人言》雜誌。1936年3月至1937年8月主持《論語》半月刊編務。 晚年從事外國文學翻譯工作,譯有馬克·吐溫、雪萊、泰戈爾等人的作品。其詩集有《天堂與五月》、《花一般的罪惡》。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邵洵美
  • 國籍:中國
  • 民族:漢族
  • 出生地:上海
  • 出生日期:1906年
  • 逝世日期:1968年5月5日
  • 職業:詩人、作家、出版家、翻譯家
  • 畢業院校:南洋路礦學校、劍橋大學(肄業)
  • 主要成就:主編《獅吼》、《金屋》
    出版《新月》、《論語》等刊物
  • 代表作品:《天堂與五月》、《花一般的罪惡》、《詩二十五首》等
人物介紹,個人生平,人物故事,唯美詩人,洋場闊少,詩人生涯,出版事業,類孟嘗君,志摩奇緣,淒涼晚年,浪漫情事,一見鐘情,智闖封鎖,文化抗戰,惜別香江,情深誼長,作品介紹,

人物介紹

邵洵美與妻子相戀時,見《詩經》中《鄭風·有女同車》中有“佩玉鏘鏘”句,為妻子之名,於是從“洵美且都”中取二字為名,以示愛慕。
邵洵美邵洵美
妻子盛佩玉(兩者為表姐弟關係),是盛宣懷之孫女,也是他的表姐。祖父邵友濂,為晚清重臣。另曾與美國女作家項美麗(Emily Hahn) 同居。女婿方平,著名翻譯家。生父邵恆,為一紈絝子弟。邵過繼給伯父邵頤,其前妻為李鴻章的嗣女。
邵洵美作品系列第一輯共分五卷,分別為:詩歌卷《花一般的罪惡》、隨筆卷《不能說謊的職業》、文藝閒話《一個人的談話》、小說卷《貴族區》和回憶錄《儒林新史》。

個人生平

邵洵美是個有貴族氣質的詩人,在山雨欲來的革命時代,他一味吟風弄月,追求”唯美”,的確與當時國家多難、問題成堆的大背景不太和諧。但他為人慷慨,有”小孟嘗”之美稱;他的”慷慨”使其家裡的經濟狀況日漸緊張,這點盛佩玉女士在《盛氏家族·邵洵美與我》一書中有所提及。他在出版事業上頗有成就,尤其是《論持久戰》英譯本的出版也有他的一份貢獻。解放後,邵洵美埋頭於翻譯工作,譯作有拜倫的《青銅時代》、雪萊的《解放了的普羅米修士》、泰戈爾的《兩姐妹》等,他是翻譯界公認的一流翻譯家。不幸的是,從”反右”到”文革”,他先是被逮捕審查,被釋放後挨斗受批判,死時窘迫得連身新衣服都沒有。
用學者李歐梵的話說,在現代文學史里,邵洵美比大部分作家不為人知,是因為他“最不符合有社會良知的五四作家典型”。
確實,眉清目秀、長發高額、有“希臘式完美的鼻子”的美男子邵洵美,有點“紈絝子弟”的味道。他是清末高官後代,妻子也身出名門,家產豐厚。有人評價他年輕時的生活,幾乎就是《紅樓夢》里描述的“大觀園”的翻版。他好酒好賭,經常在花木交蔭的宅第里“一擲呼蘆,輸贏百萬”。他講究雅賭,認為賭博有“詩意”,因此看不起那些世俗賭徒。據說,他越輸錢,詩寫得越好,自稱“賭國詩人”。
邵洵美出生於名門望族,繼承了萬貫家財。從劍橋回到上海後,他結交了上海灘除左翼作家外幾乎所有的文學家和藝術家。他的朋友張若谷陸小曼回憶道,當時邵洵美的私人書房裡放著估價五千金以上的希臘女詩人沙弗像真跡,用20萬金磅在倫敦拍來的史文朋的手稿,用羊皮紙裝訂的波德萊爾《惡之花》的第一版(《花一般的罪惡》深受波德萊爾頹廢主義風格影響),和結拜大哥徐悲鴻送給邵洵美的描繪巴黎酒吧“紅磨坊”即景的帆布油畫。這些陳設足見邵家強大的財力和人際網路。然而,除了收藏自己深愛的藝術品外,邵洵美把萬貫家財都投入到了發展少年中國的出版業上。
他穿長衫,跳西式舞,像“公羊之鶴”。因為皮膚蒼白,出門前要薄施胭脂,自稱這是學唐朝人風度。
他愛畫畫,愛藏書,愛文學,在自家豪宅里辦文學沙龍,來往的人川流不息。他愛寫詩,而且要在沒有格子的白紙上寫,落筆字跡秀麗,行列清晰,勻稱潔淨,甚至可以直接付印。
他的英式詩風,追求唯美,有人評價是“柔美的迷人的春三月的天氣,艷麗如一個應該讚美的艷麗的女人”。
章克標在給《海上才子·邵洵美傳》寫的序中把邵洵美概括為三重人格的人:一是詩人,二是大少爺,三是出版家。章克標說邵洵美:”他一身在這三個人格當中穿梭往來,盤迴往復,非常忙碌,又有矛盾,又有調和,因之,他這個人實在是很難以捉牢的,也就是很難以抒寫的。”

人物故事

唯美詩人

一把壺可配若干只杯子,就像戲劇舞台上披掛上陣的將軍,總少不了前呼後擁的兵卒作陪襯。
如果說中國現代文學史是座大茶館,眾多的文豪名士各是一把“壺”的話,那么,當史家們提起三四十年代的魯迅徐志摩林語堂等”壺”們的時候,總會不時提到他們身邊邵洵美這隻”杯子”。
而當我們拂開歷史的積塵,去探詢它的本來面目時,我們會發現,其實邵洵美也是一把”壺”,且是一把擁有詩人、作家、翻譯家、出版家多種頭銜的”多功能壺”!
“唯美”詩人邵洵美,已被我們冷落得太久。他只偶爾被當作道具提及,活在他人回憶的夾縫間,有時還免不了因誤解而充當尷尬的角色。
那么,邵洵美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洋場闊少

邵洵美(1906—1968),祖籍浙江餘姚,生於上海。祖父邵友濂,同治年間舉人,官至一品,曾以頭等參贊身份出使俄國,後任湖南巡撫、台灣巡撫。外祖父盛宣懷(亦即邵妻盛佩玉的祖父)是著名的洋務運動中堅人物,中國近代的第一代大實業家,富甲一方。又因邵洵美過繼給伯父邵頤的關係,按譜系,李鴻章當是他的叔外祖父。
邵洵美與盛佩玉邵洵美與盛佩玉
邵、盛兩家聯姻,以其地位的顯赫和富貴榮華,似不遜於《紅樓夢》中的榮、寧兩府。
邵洵美的生父邵恆受岳父盛宣懷的賞拔,任輪船招商局督辦。但他是個地道的紈絝子弟,終日沉溺於麻將桌、大煙鋪,還喜金屋藏嬌,後因連著三個月未上班,氣得盛宣懷不得不將其免職。
邵洵美,五六歲時即入家塾讀《詩經》,背唐詩。讀完家塾便進聖約翰中學。這所教會學校所授課程除國文外,都用英文教材,教師不少為洋人。良好的教育環境,日漸把邵雲龍薰陶成一個頗具才情、溫文爾雅的青年。
邵洵美16歲時戀上了表姐盛佩玉。17歲時邵洵美便學會了開汽車。暑假期間,他經常開著福特車到處兜風,還帶著家僕到戲院里邵家的長期包廂看戲。一次,經表兄弟介紹,邵洵美在包廂里認識了一位元交際花。當他與這位交際花及她的朋友們一起吃飯聊天時,那伙人中有個自稱姓邵的傢伙滋事尋釁,用槍打傷了別人。員警聽說兇手姓邵,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邵洵美關進了大牢。雖然最終水落石出,警察局將邵洵美放了出來,但此事風傳上海灘,敗壞了邵家的名聲,而那位交際花居然又厚顏找上邵府,狠敲了邵家一筆竹槓。
事後邵洵美才知道,是交際花與那幫人合夥做了圈套,套住了他這個不諳世事的闊少爺。邵洵美深悔自己的無知和失檢,從此再不涉足娛樂場所,並轉至南洋路礦學校就讀。
邵洵美邵洵美
1925年初,邵洵美與盛佩玉訂婚後赴英國劍橋大學留學。他在經濟系就讀,但課外自學英國文學,醉心於英詩。留學期間,他結識了徐志摩徐悲鴻張道藩等朋友。
不到兩年,因家裡遭火災,經濟上吃緊,加之老祖母抱曾孫心切,邵洵美中止學業返國。
1927年,邵洵美與表姐盛佩玉結婚。婚禮在卡爾登飯店舉行,盛況空前。證婚人是復旦大學創始人馬相伯。婚後三朝友人來賀,有江小鶼郁達夫、徐志摩、陸小曼丁悚劉海粟錢瘦鐵等。他們的結婚照登在《上海畫報》(1927.1.21)的封面上,冠以“留英文學家邵洵美與盛四公子侄女佩玉女士新婚儷影”,還配發了《美玉婚淵記》一文,一時成為上海灘的時髦話題。
此時的邵洵美已立志日後要創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不靠祖上餘蔭度日。”我不能像其他富家子弟,只知將莫名其妙由祖宗傳下來的錢一個個用光,而不想去運用天賜給自己因以求生的手和腳。”
回國後,邵洵美一直沉浸在讀書、寫詩、作文章、編雜誌辦書店的忙碌中。他交友的圈子也越來越廣,還與《孽海花》的作者曾孟朴結上了忘年交。他們常常晤聚,談文論藝,研究辦書店、搞出版等事宜。
1927年4月,老朋友劉紀文出任南京特別市市長,邀請邵洵美去當秘書。他只幹了3個月就棄官而回,覺得自己不是塊當官的料,並發誓一輩子再也不當官。
1935年,邵洵美與美國女作家艾米麗·哈恩(Emily Hahn)第一次見面時,就請她與朋友們到他家做客。他自己在鴉片鋪上橫下,又叫艾米麗不妨試試,結果艾米麗從此染上阿芙蓉癖。後來,邵洵美為艾米麗取了個十分動聽的中文名字“項美麗”,他們在上海灘攜手幹了一番事業,也演繹了一曲跨國的”驚世戀情”。
魯迅曾數度譏諷:“邵公子有富岳家,有闊太太,用陪嫁錢,做文學資本。”此評影響頗大,使得很多人都認為邵是一個靠老婆陪嫁而舞文弄墨的紈絝子弟。今日看來,是一場誤會。

詩人生涯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是個浪子,是個財迷,是個書生,是個想做官的,或是不怕死的英雄?你錯了,你全錯了;我是個天生的詩人。”邵洵美如是說。
說是天生的詩人,倒真有點來頭。邵洵美周歲那天,家人端來一隻盛滿各種東西的盤子,有紅帽子(官)、金鐲子(財)、小喇叭(藝)等,對這花花綠綠的一切,他都沒興趣,卻伸手抓了支狼毫筆。祖母說:“唉,小黑是個拿筆桿子的命!”
邵洵美果真玩了一輩子筆桿子,寫詩、作文、搞翻譯、辦出版。他青少年時代喜歡寫詩,與盛佩玉初識時便寫了首《Z的笑》,以詩定情。赴歐留學前夕,未婚妻為他織了件白色毛背心,他寫了首《白絨線馬甲》,作為處女作發在《申報》上。在詩集《詩二十五首》的序中他說:“最初的時期尚以為是自己的發現。我寫新詩從沒有受誰的啟示,即連胡適之的《嘗試集》也還是過後才見到的。”對他的詩,朋友們眾說紛紜:“邵洵美是個很好的詩人。”(郁達夫)“有聲,有色,有情,有力。”(柴樹鐸)“洵美的詩是柔美的迷人的春三月的天氣,艷麗如一個應該讚美的艷麗的女人。”(陳夢家)“以官能的頌歌那樣感情寫成他的詩集。讚美生,讚美愛,然而顯出唯美派人生的享樂,對於現世的誇張的貪戀,對於現世又仍然看到空虛。”(沈從文)因此,邵洵美獲了一個“唯美主義詩人”的稱號。
除去朋友捧場的色彩,實事求是講,邵洵美的成就與他圈子裡的朋友們相較:論詩,他與徐志摩不能同日而語;論文,他與沈從文不在一個量級;論翻譯,也不在施蟄存之上;若論出版,邵洵美倒真是一位大出版家!他對出版情有獨鐘,大概也是“天生”。1918年,12歲的邵洵美便和弟妹們模仿日報的樣式,用一張32開紙寫《家報》,把當日新聞和好玩的事寫在紙上,一式謄寫四份,送給祖母、母親和兩個姑姑。在英國留學時,他便有此抱負:效仿英國的北岩爵士辦出版事業,出自己的書,也為朋友出書。

出版事業

自1928年到1950年的22年中,邵洵美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出版事業上。先成立“金屋書店”,後是“上海時代圖書公司”,再是“第一出版社”。先後接管了《獅吼》雜誌並創辦了《獅吼·復活號》、《金屋》月刊、《時代畫報》、《時代漫畫》、《時代電影》、《文學時代》、《萬象》月刊、《論語》半月刊、《十日談》旬刊、《人言》周刊、《聲色畫報》,達11種之多。還和友人合作出版過《新月》月刊、《詩刊》。1934年至1935年期間,他同時出版的刊物有7種,每隔5天便至少會有兩種期刊面世。
邵洵美把開書店、出刊物作為終生事業去追求,娛人悅己,不以謀利為旨,常在虧損累賠的情況之下亦傾注全部心血和財力去經營。妻子盛佩玉晚年回憶說:”洵美辦出版無資本,要在銀行透支,透支要付息的。我的一些錢也支了出去。抗戰八年,洵美毫無收入,我的首飾陸續出籠,投入當店,總希望有朝一日贖回原物。”可是往往是一去不返。有人笑話他,說他做生意像作詩,目的在抒情,不在乎家產的流失。卞之琳說邵洵美辦出版”賠完巨萬家產””衣帶漸寬終不悔”當算精當。邵洵美的出版思路也隨時代的腳步在前進。從”唯美”到”現代”,再到”緊跟時代”,越來越貼近民眾,貼近生活。伴隨著”一·二八”事件,邵洵美及時創辦《時事日報》,反映民眾的抗戰呼聲,喚起全國人民同仇敵愾的抗日情緒。
邵洵美辦出版的輝煌時期,是在1938年至1940年期間,他與項美麗的合作默契、愉快、緊張、玩命。他們一起創辦了《自由譚》月刊(1938年9月1日創刊),即Candid comment Chinese Edition(《直言評論》中文版),旗幟鮮明地提出”追求自由”。為了安全,編輯人、發行人署的都是項美麗的名字,而具體工作全部由邵洵美來完成。封面上”自由譚”三個大字,是邵洵美模仿顏體的手跡。畫面是一幅木刻--日本的飛機在轟炸,大地在燃燒,一頭牛被炸死在原野上,一個孩子手捂著臉在流淚,一位農民托著自己被日寇炸死的孩子,孩子的傷口還在滴血……這震撼心靈的血淚控訴,具有強烈的宣傳效果,也是歷史的真實記錄。邵洵美以各種化名為《自由譚》寫了許多富有戰鬥氣息的短論,揭批日寇的暴行和漢奸的無恥。他在一篇文章中吶喊道:“抵抗是唯一的出路……和平是出賣國家與民族……憑了汪精衛在'艷電'前後的種種言論與舉動,可以相信他也一定做得出賣國賣民的勾當。”他還借《幾個賣掉靈魂的律師》揭出自己弟弟“邵式軍已就任偽蘇淞皖統稅局局長”一事,給世人以警示。同時,他又借《自由譚》向讀者推薦毛澤東的《論持久戰》,稱它是一部“人人能了解,人人能欣賞,萬人傳頌,中外稱讚”的作品。
1938年,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在延安發表。中共地下黨員、香港《大公報》記者楊剛當時隱蔽在上海霞飛路項美麗家中,使項得以見到《論持久戰》。項美麗將該文譯成英文後,邵洵美立即將其在《直言評論》(《自由譚》英文版)上連載,並加按語:”近十年來,在中國的出版物中,沒有別的書比這一本更能吸引大眾的注意了。”在連載的同時,又出版了《論持久戰》單行本。1939年1月20日,毛澤東專門為英文版《論持久戰》寫了名為《抗戰與外援的關係》的序:”上海的朋友在將我的《論持久戰》翻成英文本,我聽了當然是高興的,因為偉大的中國抗戰,不但是中國的事,東方的事,也是世界的事……”邵洵美又親自將這篇序譯成英文,列在單行本前面。《論持久戰》英文版共印了500本,一部分由楊剛通過中共地下管道發行;另一部分由邵洵美在夜間開著汽車,與王永祿一道,將書塞到霞飛路虹橋路一帶洋人寓所的信箱裡。項美麗的德國朋友--時為德國駐滬實習領事的Peter Wolf也參與過投送。幹著這種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事情,為了安全,邵洵美特地買了一支手槍防身;一度避居在項美麗的寓所時,還請了一位法國保鏢。
《自由譚》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自然也受到日本人的“關注”。一個自稱是日本某通訊社記者的人約見項美麗,詢問《自由譚》的編輯、出版情況,並警告她要改變辦刊方針,對日本要”友善”……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自由譚》被迫停刊。
抗戰勝利後,邵洵美仍致力於出版業,曾出任《見聞》時事周報總編。復辦《論語》半月刊時,儘管經濟拮据,他仍咬牙負債經營,直至1949年5月終刊。
全國解放後,他搞出版、辦書店的熱情不減,但終因資金不足及其他原因,沒撐多久即關門大吉。
邵洵美曾有自己的印刷廠,還有台從德國進口的當時最先進的印刷機,全國只此一台。剛解放時,北京要成立新華印刷廠,因出版《人民畫報》缺少設備,夏衍親自登門拜訪邵洵美,希望他”割愛”。儘管邵洵美很捨不得,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邵洵美當年辦出版的初衷是為自己出書,為朋友出書。他沒有食言,他的金屋書店、時代圖書公司及第一出版社,為徐志摩、郁達夫、胡適、沈從文、巴金、老舍潘光旦、施蟄存、陶亢德、章克標張若谷、滕固、朱維琪以及夏衍等一大批朋友出了書。當然也有遺憾,他的《自傳叢書》和《新詩庫》計畫沒有全部實現。
邵洵美散盡萬金,出版了諸多的報刊和書籍,這在中國近代史上是無人可與匹敵的。

類孟嘗君

“鈔票用得光,交情用不光”,這是邵洵美的一句名言。
邵洵美邵洵美
邵洵美為人熱情、坦誠、仗義。在三四十年代上海灘文藝界多元格局並存的情況下,邵洵美擁有一大批左、中、右的朋友:胡適、葉公超,潘光旦、羅隆基曹聚仁林語堂、沈從文、方令孺,聞一多、夏衍、鄒韜奮徐悲鴻、劉海粟、張光宇、丁悚、魯少飛,以及張道藩謝壽康、劉紀文等等。真是高朋滿座、好友如雲。郁達夫說得有趣--邵洵美家裡經常是”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
畫家魯少飛曾戲謔地畫了幅《文壇茶話圖》(載《六藝》月刊),稱邵洵美是”孟嘗君”。
邵洵美扮演孟嘗君一角由來已久。他剛到劍橋讀書時,老祖母令帳房按月匯款。那時邵洵美不吸菸(對未婚妻承諾過),不跳舞,手頭寬裕,友人手頭拮据時只要張口,他馬上慷慨解囊,而且散金不驕人,從不要人還。那時徐悲鴻蔣碧微夫婦兩人合用一份留學經費,常鬧經濟危機,邵洵美總是適時施以援手。
一天大清早,有一青年敲邵洵美的門,先說了一番恭維話,然後表示想借錢,並說是大使館介紹的。邵洵美也沒多想,順手送他200法郎。此後,留學生們風傳他是”活銀行”。
1927年邵洵美回國時與張道藩及另一同學同行,他特意將自己的頭等艙船票退掉,換了三張三等艙的。回國後,他住在上海,徐悲鴻、謝壽康、滕固、唐槐秋等朋友一到滬上,必在他家落腳,他食宿全包。
邵洵美創辦金屋書店時,有位朋友送來沈端先的一疊譯稿,是日本廚川白村的《北美印象記》。朋友說譯者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生活無著,希望幫他出本書接濟一下。邵洵美連稿子都沒看,馬上拿出500元。沈氏即夏衍,那時他還是文壇剛出道的新人。
“新月派”到上海開設”新月書店”,兩年下來因虧空太多,要招新股。邵洵美關閉自己的金屋書店,加入“新月”,後來又不得不一人獨資。《生活》雜誌與“創造社”的善後事務,邵洵美都出過力。
如果說這些都算出於“禮”的話,那么,下述幾例“孟嘗君”的作為就純屬出於“義”了。
對待抗日,邵洵美是堅決的。他積極投身抗日的洪流,在復刊的《時代》上發表《容忍是罪惡》,呼籲“要抵抗,要革命。有革命才有進步。”他支持出版的《老舍幽默詩文集》中就有《救國難歌》、《長期抵抗》等經典作品。
他的五弟邵式軍做漢奸,他恨之入骨。邵式軍派人送來5000大洋,拉攏他為日本人做事,他嚴詞拒絕。1944年上海憲兵隊長岡村適三通過投日的熊劍東多次遊說邵洵美,企圖利用他與他在重慶的中國政府部門的老友聯繫,謀求”中日議和”。”邵洵美依然故我,出淤泥而不染”,(《辛報》記者陳福愉文)堅決不與日本人合作,堅守著民族氣節和做人的尊嚴。
左翼作家胡也頻、丁玲是一對革命夫妻。1931年共產黨員胡也頻突然被捕。丁玲、沈從文四方打聽無果,於是沈從文來找邵洵美幫忙。邵當即給國民黨上海市黨部主任劉健群打電話,要求保釋胡也頻。劉健群不同意,兩人爭執了起來。劉健群是CC系的人,邵洵美的拜把兄弟張道藩也是CC系的幹將。況且邵洵美畢竟是知名人士,是有影響的人物,劉健群不敢得罪,再三思考後向邵洵美說出了真相:胡也頻已於幾天前被槍殺。邵洵美不信,劉健群便將胡也頻的遺體照片給邵洵美看。邵洵美又通知沈從文也來看照片。國民黨秘密槍殺胡也頻的訊息由此公諸於世。
當時胡、丁剛有小嬰,丁玲的生活處於絕境。她想把孩子送回湖南老家,托給母親照應,但身無分文。儘管沈從文籌到了一點款子,急公好義的徐志摩又幫丁玲把一部分書稿介紹給中華書局,但仍是杯水車薪。於是邵洵美慷慨解囊,送了1000元給丁玲,並聲明不須還。沈從文這才得以陪丁玲回到湖南。
1933年5月,國民黨又秘密綁架了丁玲和潘梓年。邵洵美與蔡元培楊杏佛、鄒韜奮等二十幾位上海文藝界知名人士聯名致電當局以示抗議。6月,邵洵美又和蔡元培、柳亞子、郁達夫、魯迅等19人聯名發表《為林惠元慘案呼冤宣言》。稍後,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副主席楊杏佛被軍統特務暗殺,邵洵美把這則凶訊和追悼會照片刊在《時代畫報》上,以示抗議。
在對外文化交流上,邵洵美也做出過不小的貢獻。1933年蕭伯納訪問上海,由世界筆會中國分會接待。當時邵洵美是分會的會計。分會沒有經濟來源,平時的花銷往往是邵洵美自掏腰包。那次在宋慶齡寓所設素宴招待蕭伯納(蕭不吃葷),就是邵在功德林要的一桌素菜。席上有宋慶齡、蔡元培、魯迅、楊杏佛、林語堂和邵洵美。所費46元大洋是邵洵美埋單的。
這是邵洵美第一次見魯迅。會後,正遇下雨,很冷,邵洵美見魯迅站在屋檐下,像是在等車,臉凍得發青。便立即邀請魯迅上他的車,一直把魯迅送回寓所。
說邵洵美是現代文壇的孟嘗君,他受之無愧。

志摩奇緣

邵洵美與徐志摩,都是那時候的風流人物,都被人譽為“美男子”,與徐志摩並稱為“詩壇雙璧”。周劭先生說他倆“玉樹臨風,人稱雙璧,洵美似乎比戴眼鏡的志摩更漂亮一些。”
“人們總以為邵洵美與徐志摩的深交緣於他們都是三十年代寫作新詩的詩人”,邵綃紅說,“實際上,我爸爸和徐志摩的相識,是一段鮮為人知的奇緣。”
故事始於1925年,當時年輕的邵洵美負笈英倫,在劍橋大學的伊曼紐學院攻讀經濟。暑假時,與他一同住在導師家裡的留學生劉紀文邀他去巴黎,從而結識了張道藩徐悲鴻及夫人蔣碧薇等一批在法留學生。奇怪的是,徐悲鴻等人一見到邵洵美就說他長得極像徐志摩,一個中國詩人,而在此之前,在劍橋市中心有個擺舊書攤的老人,每次見到他也總是問他是不是姓“Hsu”,說有個要翻譯《拜倫全集》的中國人和他有著同樣的面貌。邵洵美感到”一定是天意要把他和徐志摩拉在一起”。巧的是,沒過幾天,他和徐志摩竟在路上巧遇了。徐志摩一見邵洵美,就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說:“弟弟,我找得你好苦!”原來,徐志摩也聽到了許多關於邵洵美的事,也在四處打聽他。
邵洵美崇敬徐志摩,兩人友情甚篤。他為徐志摩、陸小曼作了一幅一隻壺一隻杯的畫,題字為:“一個茶壺,一個茶杯,一個志摩,一個小曼”,意為他倆像壺與杯一樣親密,壺不離杯,杯不離壺。一次文藝界朋友在徐志摩家聚會,自然免不了要寫詩作畫。邵洵美作完畫,在另外半張紙上寫了兩句:“長鼻子長臉,沒有眼鏡亦沒有鬍鬚。小曼你看,是我,還是你的丈夫 洵美”。逗得眾人捧腹。
邵洵美,就是這樣率真、頑皮。
邵洵美後來與陸小曼一直有往來。解放後,還曾一起參加政協組織的活動。邵綃紅回憶說,1957年,她在南京上大學,有一次回家時,還碰上陸小曼前來邵家做客。“她和電影裡的陸小曼完全不一樣,我記得她寫的字非常漂亮。”有一次,聽說陸小曼要來,為了替她祝壽,囊中羞澀的邵洵美還托好友將一枚祖傳的吳昌碩的印章代為轉讓,以籌得宴請之款。這枚珍貴的印章當時僅換了10元錢。

淒涼晚年

1949年春,國民黨敗局已定,達官貴人紛紛卷著細軟出逃。邵洵美利用《論語》發表了《逃亦有道(復友人書)》,譏諷國民黨政府。文章刊出後,邵洵美受到了當局的警告。有一期《論語》中有篇文章更尖銳,在刊物已印好的情況下,為免遭滅頂之禍,邵洵美發動家人一起動手撕去那幾頁,再由時代書局發行。然而到第177期,《論語》終未逃脫被勒令停刊之厄運。
邵洵美一家三口邵洵美一家三口
其時,胡適曾拜訪過邵洵美,並已為其定了兩張赴台機票。邵以不忍離開家人與工廠無法處理為由婉謝。葉公超得悉,說服海軍用軍艦帶邵家的人與機器一道遷台。邵也謝絕了。這其中當然另有隱情。此前好友羅隆基已約見過邵洵美,並與他作了一席深談。羅向他細述了中共對待知識份子的政策,使邵洵美感到釋然。他相信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是有目共睹的,共產黨來了,他也會有出路的,因此他靜等上海解放。
5月24日,上海解放。劃成分時,邵洵美被定為“工商業主”。
解放時,夏衍是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為邵曾出版毛澤東的《論持久戰》英譯本而造訪過他。夏對邵的膽識很是欣賞,當然他們亦有舊誼。不久,夏衍和周揚問邵有何打算,邵說想到復旦大學教書。政府代為聯繫,學校表示歡迎,但根據邵的學歷,在復旦只能任二級教授。邵覺得自己在高校的朋友都是一級,他撂不下面子,不願屈就,遂把心思鎖定在寫作、出版上。
夏衍代國家徵購了邵洵美的那台德國印刷機,邵洵美得了一大筆款,這又激起了他擴大書店的願望。1950年元旦,邵洵美全家移居北京,他想在京開設時代書局分店。
但不久,《人民日報》一連7天以每天半個版面的篇幅批判上海時代書局的出版物中有這樣那樣的錯誤,隨之而來的是上海新華書店的大量退貨。因資金嚴重虧損,再也無法運營,邵洵美的出版事業就此畫上了句號。
好在邵洵美興趣廣泛,百無聊賴之時,沉浸在方寸之間,成了集郵迷。他收藏有不少十分珍貴的郵品。因喜篆刻,邵洵美把自己的頭像篆成藏書票,別具一格。著名篆刻家錢瘦鐵還為他刻了一方“洵美常幸”的印章。
然而現實對邵洵美是殘酷的。1958年,他遭了一場無妄之災,蹲了大獄。邵洵美在歷史上的人際關係確實複雜:與杜月笙有往來;與國民黨元老吳稚暉李石曾有過從;與陳立夫、陳果夫以及張道藩、劉紀文等有交情。還有魯迅對他的譏諷、批評,一直是他一塊心病。而他被捕的真正原因是一封信,一封寫給項美麗的信。
事出有因。1958年,邵洵美經濟上陷於困境,吳昌碩邵友濂刻的一方“姚江邵氏圖書收藏之章”是他的傳家寶,是“祖宗”,也只以20元的價錢轉讓給了錢君,為的是宴請陸小曼為她祝壽。屋漏偏逢連陰雨,邵在香港的小弟邵雲驤又患重病,住院急需資金。正愁腸百結時,老友葉靈鳳由港來滬,邵洵美請他吃飯。席間葉靈鳳說起項美麗在美國的近況。邵洵美於是想起1946年他去紐約,項美麗曾向他借過1000美金。本來他借給友人錢,是向來不要還的。但此時非彼時,弟弟病重,他不得不做“小人”了,他想讓項美麗將那1000美金用支票轉賬到香港給弟弟救命。邵向葉索要項的地址,葉說不在手邊。邵便寫了一封信,署名用英文筆名Pen Heaven,托葉到香港後代發……
結果信被有關方面截獲,有人暗示邵洵美向組織交待歷史。邵洵美當時正在趕譯一本書,再加上他覺得過去的事太複雜,牽涉朋友太多,須認真,他想等譯完《一個理想的丈夫》一書後再向組織說明。孰料兩天后他便被捕了,罪名是“歷史反革命”。
在提籃橋監獄,邵洵美與因胡風案入獄的賈植芳成了“獄友”。他私下對賈說:“賈兄,你比我年輕,身體又好,總有一日會出去的,我有兩件事,你一定要寫篇文章,替我說幾句話,那我就死而瞑目了。”這兩件事,一是1933年,邵以世界筆會中國分會的名義招待來訪的蕭伯納,其費用46塊銀元是由他付的,但在當時上海大小報紙的報導中,卻獨沒有他的名字,“使我一直耿耿於懷”,他希望賈將來能寫文章“以糾正記載上的失誤”。二是,邵說自己寫的文章雖不好,但實實在在是自己寫的。“魯迅先生在文章中說我是‘捐班’,是花錢僱人代寫的,這真是天大的誤會。”賈植芳未負邵托,於1989年發表了《提籃橋難友邵洵美》。
上世紀60年代初,邵洵美尚未出獄,上海市委宣傳部長石西民與譯文出版社的周煦良進京開會,時為中央宣傳部副部長的周揚向周煦良問起邵洵美的近況。周煦良說邵仍在獄中。那時黨正在調整落實知識份子政策,周揚說:“如果沒有什麼問題,也不必了。”
1962年4月,邵洵美被釋放。可是,他已沒有自己的家了。16歲的兒子小馬在他被捕後到青海支邊去了。原來的三間住房,被房管所收回了兩間,妻子盛佩玉與小兒子小羅和一個老保姆擠在一間房裡。後來,不得已盛佩玉又打發了老保姆,帶著小羅去投靠在南京的女兒邵綃紅……邵洵美出獄後住在已離婚的大兒子家,四年的無妄之災已使他的身心受到嚴重摧殘--一頭白髮,極其瘦削。他患上了肺原性心臟病,唇、臉紫得發黑,牙齒也掉了幾顆,一動就喘,整日坐在床上,用兩床厚被墊在身後……家人問他獄中情況,邵洵美隻字不提,只說“我是無罪釋放的。”
此後,幸得有關方面照顧,安排他為出版社譯書,以稿費維持生計。可是“文革”一來,他的生計又成了問題。不得已,他只好將祖父邵友濂的日記、翁同 作批註的李鴻章曾紀澤盛宣懷給邵友濂的兩大本手札,全部廉價賣掉……這一時期,他與妻子盛佩玉分住在滬、寧兩地,由兒子、女兒分別贍養。邵洵美在1967年5月3日致妻子的信中寫道:
……你為我買了兩隻香肚,好極了,我立刻便感到饞涎欲滴。我想有機會再嘗嘗真正的南京鴨肫肝,也只要幾隻,放在口裡嚼嚼鮮味。
當年上海“一品香”的常客邵洵美,此時卻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在幻想烤爐和火雞。
再讀一封他致妻子的信:
今日是23日,這二十三天中,東湊西補,度日維艱。所謂東湊西補,即是寅吃卯糧。小美的十元飯錢用光了,房錢也預先借用了,舊報紙也賣光了,一件舊大衣賣了八元錢。報紙不訂了。牛奶也停了。可是依然要付兩元,因為要吃到半個月才不送。煙也戒了。尚有兩包工字牌,掃除清爽便結束……
我不是“嘆窮經”,是好在空閒著,所以多談談心。
他在地獄門前徘徊,但仍常念想自己的詩句:“詩還不能就這樣地結束”。他仍然熱愛生活,不泯愛美的天性。邵洵美的老友秦鶴皋在憶文中寫道:“一天上午去淮海路看望洵美,見他正坐在一面小鏡子前梳頭。桌上放著一碗‘刨花水'(浸著薄木片的水)。見洵美蘸著它認真地梳著頭,很驚訝,沒等開口,他倒先笑著說:‘儂要講,這是過去丫頭、廚娘梳頭用的刨花水,對喔?現在可是我的“生髮油”呀!儂嗅嗅看,很香!'”
“文革”中,邵洵美家中一件珍貴的北宋官窯燒制的桃形筆洗被抄走了。“文革”前,他讓盛佩玉攜帶一件小古玩越窯鳥形盒進京托在故宮工作的朋友幫忙,看能否被收購(結果被拒絕了)。他再三叮囑妻子此行務必代他去拜訪沈從文與陳夢家,他為他們之間因久未通訊而可能釀成的一點小誤會而深感不安,要妻子去當面向他們解釋、道歉。誠如施蟄存所說:“洵美是個好人,富而不驕,貧而不丐,即使後來,也沒有沒落的樣子。”
肺原性心臟病把邵洵美折磨得死去活來,幾番進出醫院後,他因受不了醫院的壓抑,決意回家養病。此時的他感慨萬千,作詩抒懷:
天堂有路隨便走,地獄日夜不關門,
小別居然非永訣,回家已是隔世人。
1968年5月5日,唯美詩人瀟灑地抽身飄去,不僅給妻子留下了揪心的悲傷,也留下了一堆麻煩和債務:欠醫院400多元醫療費,欠房管處一年半的房租600多元,還欠私人和鄉下人民公社五六百元……
詩人閉目17年後,1985年2月,邵洵美的“歷史反革命案”正式平反:
滬公落辦字第26811號
上海市公安局
決定書
1958年10月邵洵美因歷史反革命問題被逮捕,1962年4月教育釋放。
經複查,邵洵美歷史上的問題不屬反革命,1958年10月將其以反革命逮捕不當,予以糾正。
問題是如此複雜,又是如此簡單。
不論有人稱邵洵美是“唯美派詩人”、“作家”、“出版家”或“孟嘗君”,也不論有人稱他是“自稱'詩人'”、“邵公子”、“紈絝子弟”,僅憑他當年在孤島時期膽敢印發毛澤東的《論持久戰》英文版,敢在月黑風高的深夜開車將該書投進上海灘外國人的信箱這一條,就足以證明邵洵美是炎黃子孫,是七尺的熱血男兒!在中國現代文學的大茶館中應有他一席。他是一隻”壺”。
壺碎了,詩還在。
詩人走了,白紙黑字猶存!

浪漫情事

一見鐘情

美國著名女作家艾蜜莉·哈恩曾以《宋家三姐妹》一書享譽海內外,而她與中國著名詩人邵洵美的一段曠世奇緣,卻為世人所罕聞。
1905年,艾蜜莉·哈恩出生在美國中西部的聖路易城。她畢業於威士康辛大學。1928年,她在紐約亨特女子學院任教,並開始寫作。同時,被聘為《紐約人》特約撰稿人。
不久,她為古老而神秘的中國所吸引,於1935年從剛果來到上海。她最早結識的就是邵洵美。當年上海有個外國女交際家麗茨夫人,是上海一家著名洋行大班的妻子。她喜歡中國京劇,就投鉅資組織了一個京劇團。邵洵美因與麗茨的朋友來往比較密切,被邀請當了她的京劇團的負責人,並把梅蘭芳請進了劇團。而埃米莉·哈恩正是在這個劇團里和邵洵美一見傾心。
那天,在蘭心大戲院她一見到邵洵美,就為他生有一張面白鼻高的有著希臘臉型的面龐而驚異,更為他的多才多藝和流利的英語而傾倒。不久,她就深深地愛上了他。兩人的香巢構築在福州路江西路轉彎處的都城飯店里。邵洵美還根據她的名字音譯,替她取了個“項美麗”的中文名字。他倆的同居完全公開。項美麗經常出入邵家,她與邵洵美的妻子盛佩玉成了朋友,與邵家大小也和睦相處。邵家人都暱稱她“蜜姬”
艾蜜莉·哈恩小名Mick,邵洵美將它譯成了“蜜姬”。舊家女子盛佩玉重禮教,器量大,非但從不拈酸潑醋,而且跟這位洋女子感情很好。
項美麗來到上海後,即將所見所聞和尋訪蒐集得來的材料,每月寫成一二篇通訊或特寫寄發《紐約人》。與邵洵美同居後,使她得到了更多的好材料。邵洵美經常帶她參加各種集會,世界筆會中國分會就是其中的一個。趙景深在他的《筆會的一群》中曾有過如下記載:“……又有一次在梅園,此次邵洵美興致最好,請了許許多多洋朋友,項美麗女士當然是其中最主要的一位……”筆會是文壇精英薈萃之所,蔡元培、魯迅、胡適、梅蘭芳、鄭振鐸、葉恭綽、楊杏佛、林語堂、謝壽康、李青崖等都是會員。項美麗得以與中國文壇精英相會,當然文源汩汩不竭了。

智闖封鎖

“八一三”上海抗戰爆發,楊樹浦為日寇侵占。邵洵美全家於倉促中連夜逃出麥克利克路(今臨潼路)徐園住所,避難租界,後來遷入霞飛路?今淮海中路 1802號定居下來。這是一幢兩層樓的花園小洋房,它就在項美麗住的霞飛路1826號?她很早就從都城飯店遷到這裡 那幢花園小洋房的後弄堂里。邵洵美這次逃難出來,除了細軟貴重之物隨身帶出外,所有笨重家具和機器設備都只能棄之不顧了。但令他念念不捨的是,好幾年前他在創辦“時代”印刷廠時,曾出資5萬美元向法商買了一台當時最新式的影寫版印刷機。據說,他是中國當時最早使用這種印刷機的出版商。喘息甫定,邵洵美自然想把這台印刷機運到租界來,但苦於難過日軍封鎖線。項美麗知道後,設法向英租界當局借來幾輛警車,把影寫版印刷機和徐園家裡尚存的家具等什物一起裝上車子,由英國巡捕監押,從日寇鐵蹄下安全搶運出來交到邵家。
邵洵美於1938年9月1日,借用項美麗的美國人名義,掛起洋商招牌,創辦了抗日月刊《自由譚》。為了向國外宣傳中國抗日,他還特地請項美麗再以其名義另行出版一份名為《CandidComment》(《公正評論》)的英文月刊,並請她擔任編輯。這些事,項美麗都慨然允諾,認真照辦。《自由譚》問世後,人們交口稱讚,影響頗佳。

文化抗戰

1938年5月,毛澤東發表了《論持久戰》一文,繼而黨組織決定將《論持久戰》翻譯成英文傳播到國外去,並把翻譯任務交給中共地下黨員楊剛。楊剛時年僅20多歲,公開身份是《大公報》駐美記者。楊剛和項美麗是好朋友,項美麗讓楊剛在自己家裡從事《論持久戰》的翻譯工作。當時,毛澤東還特地為英譯本《論持久戰》寫了一篇序言,序言是用毛筆寫在毛邊紙公文箋上的,也由楊剛一起譯就。
接著,楊剛和中共地下黨組織將這部譯稿的秘密排印任務鄭重託付給了邵洵美。邵洵美勇敢地接受了這項危險的任務。
邵洵美雖然辦有時代印刷廠,但它不印外文書,於是他就不得不將譯稿秘密托印於另一家印刷廠。這部譯稿從送稿、往返傳遞校樣到出書,都是邵洵美在秘密聯繫好後指定上海時代圖書公司總稽核王永祿去辦的。這部最早的《論持久戰》英譯本歷時兩個月才印出,共印了500冊。這500冊書藏在項美麗的自備轎車裡,由王永祿押送,邵洵美親自駕車,運到項美麗家裡秘藏起來。然後,通過三條管道發行:大部分由楊剛提走發運出去;一部分由項美麗托一個名叫華爾夫的不足20歲的德國駐上海領事館見習領事發行出去;尚餘一小部分則由邵洵美、王永祿冒險“暗銷”出去。那幾天,邵洵美駕著項美麗的轎車,在西區洋人住宅區轉悠,等到周圍無人時,就迅速停車,王永祿馬上拿起幾本《論持久戰》,從車內跳出,奔到洋人住宅前,往每隻信箱裡塞進一本後,立即返身上車飛駛而去。兩人用了幾個清晨和深夜,一共發出了四五十本書。
不久,日本特務機關嗅到了一些味道,決定暗殺邵洵美。法租界巡捕房中邵的一個朋友獲得訊息後,立刻秘密告訴邵、項,並派了人前來保護邵洵美。但是,邵洵美辦的《自由譚》還是在日寇的橫加干涉下,被迫於1939年春停刊。它在半年中一共出版了6期。

惜別香江

《自由譚》的停刊,使邵洵美在上海一時無事可為:秘密印發《論持久戰》英譯本,又使他處於危險中。而這時的項美麗想完成《宋家三姐妹》一書的寫作。在此之前,她在邵洵美的陪同下已拜訪過宋慶齡。宋慶齡提供了不少珍貴的資料和照片。這些資料都由邵洵美替她翻譯成英文。時下,宋靄齡在香港,宋慶齡和宋美齡在重慶。項美麗為了完成這部著作,準備先赴香港,再轉重慶,去會宋氏姐妹。她便拉上處境困厄的邵洵美於1939年一起離開上海奔赴香港。
邵洵美邵洵美
在香港,項美麗幾乎每天由邵洵美陪著去見宋靄齡訪談。不久,項美麗的這項工作告一段落,擬赴重慶;而邵洵美由於家中事務繁雜,急需處理,再則他也久思家眷想回上海,於是兩人只得在香港話別。相處4年之久的異國情侶就此結束了他們的這段曠世奇緣。
《宋家三姐妹》於40年代初期出版。由於宋氏三姐妹提供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其中有些內容具有珍貴的史料價值,故而此書一問世,即頗受讀者歡迎,項美麗也因此名聲大噪。

情深誼長

項美麗重返香港後,愛上了一個已婚的英國軍官鮑克瑟少校,少校是英國駐遠東情治單位的首腦。兩人由相愛而同居。1941年11月中旬,項美麗生下了一個孩子。半月之後,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淪陷,項美麗和鮑克瑟都被關進“敵僑集中營”。一關兩年,備嘗艱辛。1943年12月美日交換僑民時,項美麗被遣返美國,定居紐約。二次大戰結束後,項美麗終於與鮑克瑟結婚,又生下一女。
1946年初夏,邵洵美受陳果夫之託,以考察美國電影的特使名義,購買電影器材,在美國逗留半年。其間,他在紐約與項美麗重逢。分離7年的一對舊情人相會,自有說不盡的離情別緒。鮑克瑟被邀參加了他們的徹夜長談。當三人談得十分融洽時,忽然鮑克瑟似真似假地指著項美麗笑對邵洵美道:“邵先生,您這位太太我代為保管了幾年,現在應當奉還了。”邵洵美也含笑作答:“我還沒有安排好,還得請您再保管下去。”項美麗聞言,前俯後仰大笑不止。
可惜,他們紐約相會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1946年12月邵洵美回國。不久後,中國大陸解放。
1968年,邵洵美病逝於上海。
項美麗自1946年底與邵洵美分別以後的50年間,一直在從事寫作。她與《紐約人》似有奇緣,從1928年起,竟終身為該雜誌寫稿,《紐約人》雜誌提供給她一間寫作室《紐約人》雜誌的長期作者都受到這種優待,她幾乎每天來這裡,在明窗淨几的斗室中埋頭爬格子。
項美麗在長達70年的寫作生涯中,一共創作出版了80多部書,其中有小說、傳記、兒童讀物等。80年代後期,美國讀書界對她的興趣復燃,促使出版界重印了她的部分著作。項美麗在半個世紀中,始終沒有忘記邵洵美。她曾寫過一本名叫《MyChineseHusband》(《我的中國丈夫》)的書,就是描寫了她與邵洵美的那段情緣。
項美麗於1998年逝世,終年93歲。

作品介紹

他創作小說,第一篇小說名為《貴族區》,發表於1933年。晚年從事外國文學翻譯工作,譯有馬克·吐溫、雪萊、泰戈爾等人的作品。
《盛氏家族邵洵美與我》《盛氏家族邵洵美與我》
[著作書目]
天堂與五月(詩集)1927,光華
花一般的罪惡(詩集)1928,金屋書店
一朵朵玫瑰(詩集)1928,金屋書店
火與肉(論文)1928,金屋書店
詩二十五首(詩集)1936,時代
論幽默(文論)編選,1949,上海時代書局
[翻譯書目]
我死了的生活的回憶(小說)英國穆爾著,1929,金屋書店
湯姆莎耶偵探案(小說)美國馬克·吐溫著,1955,上海出版公司
瑪麗·巴頓(小說)美國蓋斯凱爾夫人著,與人合譯,1955,上海文藝聯合出版社
解放了的普羅密修斯(詩劇)英國雪萊著,1957,人文
拜倫政治諷刺詩選 英國拜倫著,與邱從乙合譯,1981,譯文
麥布女王(詩)英國雪萊著,1983,譯文
家庭與世界(長篇小說)印度泰戈爾著,1987,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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