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論》是唐代沈既濟創作的一篇散文。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選舉論
- 創作年代:唐代
- 作品體裁:散文
- 作者:沈既濟
- 作品出處:《全唐文》
作品原文,作者簡介,
作品原文
選舉論
計近代以來,爵祿失之者久矣,其失非他,在四太而已。何者?入仕之門太多,代胄之家太優,祿利之資太厚,督責之令太薄。請征古制以明之。《管子》曰:“夫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不詘;出三孔者,不可以舉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先王知其然,故塞人之養,隘其利途,使人無游事而一其業也。而近代以來,祿利所出,數十百孔,故人多歧心,疏瀉漏失而不可轄也。夫入仕者多,則農工益少,農工少則物不足,物不足則國貧,是以言入仕之門太多。《禮》曰:“天子之元子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則雖儲貳之尊,與士伍同。故漢王良以大司徒位免歸蘭陵,後光武巡幸,始復其子孫邑中徭役,丞相之子不得蠲戶課。而近代以來,九品之家皆不征,其高蔭子弟,重承恩獎,皆端居役物,坐食百姓,其何以堪之?是以言代胄之家太優,先王制士所以理物也,置祿所以代耕也,農工商有經營作役之勞,而士有勤人致理之憂,雖風猷道義,士伍為貴,其苦樂利害,與農工商等不甚相遠也。後代之士乃撞锺鼓,樹台榭,以極其歡;而農工鞭臀背,役筋力,以奉其養。得仕者如升仙,不仕者如沈泉,歡娛憂,若天地之相遠也,夫上之奉養也厚。則下之徵斂也重,養厚則上覬其欲,斂重則下無其聊。故非類之人,或沒死以趣上,構奸以入官,非唯求利,亦以避害也。是以言祿利之資太厚,《語》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昔李膺周舉為刺史,守令畏憚,睹風投印綬者四十餘城。夫豈不懷祿而安榮哉?顧漢之法,不可偷也。自隋變,選法,則雖甚愚之人蠕蠕然,第能乘一勞,結一課,獲入選敘,則循資授職。族行之官,隨列拜揖,藏俸積祿,四周而罷,因緣侵漁,抑復有焉。其罷之日,必妻孥華楚,仆馬肥腯,而偃仰乎士林之間。及限又選,終而復始,非為巨害,至死不黜。故里語謂人之為官若死然,未有不了而倒還者,為官如此易,享祿如此厚,上法如此寬,下斂如此重,則人孰不違其害以就其利者乎!是以言督責之令太薄,既濟以為當輕其祿利,重其督責,使不才之人,雖虛座設位,置印綬於旁,揖而進授之,不敢受。寬其征徭,安其田裡,使農商百工,各樂其業,雖以官誘之,而莫肯易。如此則規求之志,不禁而息,多士之門,不扃而閉。若上不急其令,下不寬其徭,而欲以法術遮列,禁人奸冒,此猶坯土以壅橫流也,勢必不止。夫古今選用之法,九流常敘,有三科而已,曰德也,才也,勞也。而今選曹皆不及焉,何以言之?且吏部之本,存乎甲令,雖曰度德居官,量才授職,計勞升秩,其文具矣。然考校之法,皆在判書薄歷,言詞俯仰之間,侍郎非通神,不可得而知之,則安行徐言,非德也,麗藻芳翰,非才也,累資積考非勞也。苟執此不失,猶乖得人,況眾流茫茫,耳目有不足者乎!蓋非鑒之不明,非擇之不精,法使然也,先朝數人以下,言之詳矣。是以文皇帝病其失而將革焉,夫物盈則虧,法久終弊,雖文武之道,亦與時張弛,五帝三王之所以不相沿也。是以王者觀變以製法,察時而立政,按前代選用,皆州府察舉。及年代久遠,訛失滋深,至於齊隋,不勝其弊,凡所置者,多由請託。故當時議者,以為與其率私,不若自舉;與其外濫,不若內收。是以罷州府之權而歸於吏部,此矯時懲弊之權法,非經國不刊之常典。今吏部之法蹙矣,復宜掃而更之,無容循默坐守利弊。伏以為當今選舉,人未土著,不必本於鄉閭;鑒不獨明,不可專於吏部。謹詳度古制,折量今宜:謂五品以上及群司長官,俾宰臣進敘,吏部得參議焉;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屬。許州府辟用,則銓擇之任,悉委於四方,結奏之成,鹹歸於二部。必先擇牧守。然後授其權,高者先署而後聞,卑者聽版而不命。其牧守將帥,或選用非公,則吏部兵部得察而舉之。聖王明目達聰,逖聽遐視,罪其私冒不慎舉者,小加譴黜,大正刑典,責成授任,誰敢不勉?夫如是,則接名偽命之徒,菲才薄行之人,貪叨賄貨,懦弱奸宄,下詔之日,隨聲而廢,通計大數,十除八九。則人少而員寬,事詳而官審,賢者不獎而自進,不肖者不抑而自退。除隋權道,復古美制,則眾才鹹得,而天下幸甚。或曰:當開元天寶中,不易吏部之法,而天下砥平,何必外辟,方臻於理。既濟以為不然。夫選舉者,經邦之一端,雖制之有美惡,而行之由於法令。是以州郡察舉,在兩漢則理,在魏齊則亂;吏部選集,在神龍則紊,在開元天寶則理。當其時,久承昇平,御以法術,慶賞不軼,威刑必齊,由是而理,匪用吏部而臻此也。向以此時用辟召之法,則其理不益久乎!夫議事以制不以權,當征其本末,計其遐邇,豈時得時失之可言耶?或曰:帝王之都,必浩穰輻輳,士物繁合,然後稱其大,若權散郡國,遠人不至,則京邑索矣,如之何?又甚不然,自古至隋,數百千年,選舉之任,皆分郡國,當漢文、景、武帝之時,京師庶富,百廛九市,人不得顧,車不得旋,侈溢之盛,亦云極矣,豈待選舉之士為其助哉?又夫人有定土,土無勝人,浮冗者多,則地著者少。自隋罷外選,招天下之人聚於京師,春還秋往,鳥聚雲合,窮關中地力之產,奉四方游食之資,是以筋力盡於漕運,薪粒方於桂玉,是由斯人索我京邑,而謂誰索乎?且權分州郡所在辟舉,則四方之人,無有遐心,端居尊業而祿自及;祿苟未及,業常不廢,若仕進外絕,要攢乎京,惜時懷祿,孰肯安堵?必貨鬻田產,竭家贏糧糜費道路,交馳往復,是驅地著而安為浮冗者也。夫京師之冗,孰與四方之實?一都之繁,孰與萬國之殷?況王者當繁其天下,豈廛閈之中校其眾寡哉?或曰:仕門久開,入者已眾,若革其法,則舊名常調,不足以致身,使中才之人,進無所容,退無所習,其將安歸乎?既濟以為人系賢愚,業隨崇替,管庫之賢,既可以入仕,則士之不肖,寧愧乎出流,從古以然,非一代也。故《傳》云:“三後之姓,於今為庶。”今士流既廣,不可強廢,但鍵其舊門,不使新入;峻其宦途,不使濫登。十數年間,新者不來,而舊者耗矣。待其人少,然後省官,夫人之才分,各有餘裕,自為情慾所汨,而未嘗盡焉。引之則長,縈之則短,在勉而已。故凡士族,皆稟父兄之訓,根聰明之性,蓋以依倚官緒,無湮淪墊溺之虞。故循常不修,名義罕立,此教使然也。若惟善是舉,不才決棄,前見爵祿,後臨塗泥,人懷憤激,孰不騰進,則中品之人,悉為長材,雖曰慎選,舍之何適?
作者簡介
沈既濟(約75—約800)吳(今江蘇蘇州)人,一說吳興武康(今浙江德清)人。博通群書,為吏部侍郎楊炎所稱賞。及炎為相,薦拜左拾遺、史館修撰。建中二年(781),楊炎得罪,既濟受牽連,貶為處州司戶。官終禮部員外郎。既濟長於史筆,又善作傳奇小說,著有《建中實錄》十卷及傳奇《枕中記》、《任氏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