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然亭記

超然亭記

作者蘇軾(1037-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縣)人。北宋文學家、知名畫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超然台記
  • 創作年代:北宋
  • 作者:蘇軾
  • 類型:詞
詩詞原文,注釋譯文,作者簡介,

詩詞原文

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哺[bū,吃]糟啜[chuò喝]漓[=醨,酒也],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
超然亭記
夫所謂求福而辭禍者,以福可喜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美惡之辨戰乎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則可樂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福。夫求禍而辭福,豈人情也哉!物有以蓋之矣。彼游於物之內,而不游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內而觀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其高大以臨我,則我常眩[xuàn眼花]亂反覆,如隙中之觀斗,又焉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
余自錢塘移守膠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蔽采椽[chuán,承屋瓦的圓木]之居;背湖山之觀,而適桑麻之野。始至之日,歲比不登[成熟;豐收],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qǐ]菊,人固疑予之不樂也。處之期[jī]年,而貌加豐,發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於是治其園圃,潔其庭宇,伐安丘、高密之木,以修補破敗,為苟全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為台者舊矣,稍葺而新之,時相與登覽,放意肆志焉。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現],若近若遠,庶幾有隱君子乎?而其東則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隱然如城郭,師尚父,齊威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Wéi]水,慨然太息,思淮陰之功,而吊其不終。台高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雨雪之朝,風月之夕,予未嘗不在,客未嘗不從。擷[xié摘]園蔬,取池魚,釀秫[shú高粱]酒,瀹[yuè煮]脫粟而食之。曰:樂哉游乎!
方是時,余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見余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蓋游於物之外也。

注釋譯文

任何事物都有可觀賞的地方。如有可觀賞的地方,那么都可使人有快樂,不必一定要是怪異、新奇、雄偉、瑰麗的景觀。吃酒糟、喝薄酒,都可以使人醉,水果蔬菜草木,都可以充飢。依此類推,我到哪兒會不快樂呢? 人們之所以要追求幸福,避開災禍,因為幸福可使人歡喜,而災禍卻使人悲傷。人的欲望是無窮的,而能滿足我們欲望的東西卻是有限的。如果美好和醜惡的爭辨在胸中激盪,選取和捨棄的選擇在眼前交織,那么能使人快活的東西就很少了,而令人悲哀的事就很多,這叫做求禍避福。追求災禍,不要幸福,難道是人們的心愿嗎?這是外物蒙蔽人呀!他們這些人局限在事物之中,而不能自由馳騁在事物之外;事物本無大小之別,如果人拘於從它內部來看待它,那么沒有一物不是高大的。它以高大的形象橫在我們面前,那么我常常會眼花繚亂反覆不定了,就象在縫隙中看人爭鬥,又哪裡能知道誰勝誰負呢?因此,心中充滿美好和醜惡的爭辨,憂愁也就由此產生了;這不令人非常悲哀嗎! 我從杭州調移到密州任知州,放棄了乘船的舒適快樂,而承受坐車騎馬的勞累;放棄牆壁雕繪的華美漂亮的住宅,而蔽身在粗木造的屋舍里;遠離杭州湖光色的美景,來到桑麻叢生的荒野。剛到之時,連年收成不好,盜賊到處都有,案件也多不勝數;而廚房裡空蕩無物,每天都以野菜充飢,人們一定都懷疑我會不快樂。可我在這裡住了一年後,面腴體豐,頭髮白的地方,也一天天變黑了。我既喜歡這裡風俗的淳樸,這裡的官吏百姓也習慣了我的愚拙無能。於是,在這裡修整花園菜圃,打掃乾淨庭院屋宇,砍伐安丘、高密縣的樹木,用來修補破敗的房屋,以便勉強度日。在園子的北面,靠著城牆築起的高台已經很舊了,稍加整修,讓它煥然一新。我不時和大家一起登台觀覽,在那兒盡情遊玩。從台上向南望去,馬耳、常山時隱時現,有時似乎很近,有時又似乎很遠,或許有隱士住在那裡吧?台的東面就是盧山,秦人盧敖就是在那裡隱遁的。向西望去是穆陵關,隱隱約約象一道城牆,姜太公、齊威公的英雄業績,尚有留存。向北俯視濰水,不禁慨嘆萬分,想起了淮陰侯韓信的赫赫戰功,又哀嘆他不得善終。這台雖然高,但卻非常安穩;這台上居室幽深,卻又明亮,夏涼冬暖。雨落雪飛的早晨,風清月明的夜晚,我沒有不在那裡的,朋友們也沒有不在這裡跟跟隨著我的。我們採摘園子裡的蔬菜,釣取池塘里的游魚,釀米酒,煮糙米,大家一面吃一面讚嘆:“多么快活的遊樂啊!” 這個時候,我的弟子由恰好在濟南做官,聽說了這件事,寫了一篇賦,並且給這個台子取名“超然”,以說明我之所以到哪兒都快樂的原因,大概就是在於我的心能超乎事物之外啊!

作者簡介

與其父洵、弟轍,合稱“三蘇”。他幼年受到良好的親職教育,自己又刻苦學習,青年時期就具有廣博的歷史文化知識,顯露出多方面的藝術才能。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考進士時,主司歐陽修見其文章連稱“快哉!快哉!”1059年任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英宗即位,任大理寺丞。神宗時,任太常博士、開封府推官,因與王安石政見不合,請求外任,出為杭州通判,改知密州、徐州、湖州。元豐二年(1079年),御史台有人摘引其非議新法的詩句,以“訕謗朝政”罪名入獄,即所謂“烏台詩案”。出獄後,貶為黃州團練副使,五年後,改任汝州團練副使。哲宗即位司馬光等舊黨執政,他復為朝奉郎,任登州知州、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知制誥,充任侍讀,又因與司馬光等政見不合,請求外任,出知杭州、潁州、揚州,後任兵部尚書兼侍讀、端明殿這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守禮部尚書。元佑八年(1093年)新黨再度執政,他以“譏刺先朝”罪名,貶為惠州安置、再貶為儋州(今海南省儋縣)別駕、昌化軍安置。徽宗即位,調廉州安置、舒州團練副使、永州安置。元符三年(1101年)大赦,復任朝奉郎,北歸途中,卒於常州,諡號文忠。
蘇軾的文學觀點和歐陽修一脈相承,但更強調文學的獨創性、表現力和藝術價值。他認為作文應達到“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於所當行,常止於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態橫生”(《答謝民師書》)的藝術境界。蘇軾散文著述宏富,與韓愈、柳宗元和歐陽修三家並稱。文章風格平易流暢,豪放自如。釋德洪《跋東坡(左忄右允)池錄》說:“其文渙然如水之質,漫衍浩蕩,則其波亦自然成文。”
蘇詩現存約四千首,其詩內容廣闊,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筆力縱橫,窮極變幻,具有浪漫主義色彩,為宋詩發展開闢了新的道路。燮星期《原詩》說:“蘇軾之詩,其境界皆開闢古今之所未有,天地萬物,嬉笑怒罵,無不鼓舞於筆端。”趙翼《甌北詩話》說:“以文為詩,自昌黎始,至東坡益大放厥詞,別開生面,成一代之大觀。……尤其不可及者,天生健筆一枝,爽如哀梨,快為並剪,有必達之隱,無難顯之情,此所以繼李、杜後為一大家也,而其不如李、杜處亦在此。”
蘇軾的詞現存三百四十多首,衝破了專寫男女戀情和離愁別緒的狹窄題材,具有廣闊的社會內容。蘇軾在我國詞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他將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精神,擴大到詞的領域,掃除了晚唐五代以來的傳統詞風,開創了與婉約派並立的豪放詞派,擴大了詞的題材,豐富了詞的意境,衝破了詩莊詞媚的界限,對詞的革新和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劉辰翁《辛稼軒詞序》說:“詞至東坡,傾盪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
蘇軾是我國文學史上一位傑出作家,他以豐富的文學實踐,把北宋的詩文革新運動推向前進,使詩、文、詞各方面的創作出現了高峰。其文學成就曾引起當代和世後學人的普遍重視。南宋的陸游辛棄疾,金代的元好問,明代的袁宏道,清代的陳維崧、查慎行等都是明顯受他影響的作家。蘇軾作品中流露的遊戲人生、隨緣自足的思想對後世文人也有不良的影響。生平詳見《宋史》卷三三八。有《東坡全集》、《東坡詞》。
本書選其文六主篇,《刑賞忠厚之至論》、《上海直講書》、《喜雨亭記》、《石鐘山記》、《前赤壁賦》、《教戰守策》;詩六首,《惠崇春江晚景》、《題西林壁》、《飲湖上初晴後雨(其二)》、《和子由澠池懷舊》、《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樓醉書五絕(其一)》、《汲江煎茶》;詞十一首《水龍吟》(看花還似非花)、《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念奴嬌》(大江東去)、《西江月》(照野瀰瀰淺浪)、《臨江仙》(夜飲東坡醉復醒)、《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賀新郎》(乳燕飛華屋)、《江城子·密州出獵》(老夫聊發少年狂)、《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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