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拚淘出第一桶金
很久以前,滁州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彈丸小城,隨著津浦鐵路的開通,便利的交通招致逃荒避難的災民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是一夜間東關熱鬧了,沸騰了,人頭攢動,車水馬龍。滁州有著豐富的資源,只要有兩隻手捨得出力氣,不會少飯吃。於是外來人紛紛安家落戶,娶妻生子。移民的到來,同時也催動滁州本地人長久封閉沉睡的心靈,他們不甘寂寞,也想走出這碟子大天的禁錮城牆,覬覦外面的世界。清流河畔住著一位老戶,主人名叫姜祖玉,是位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除了一身笨力氣,別無一技之長。他開荒整地,伺弄著幾畝旱地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兒子姜玉才粗識文字,年輕氣盛,他早就不甘心背朝黃土面朝天的農耕生活。他要闖蕩世界打下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在他十四歲的那年瞞著家人隻身外出。至於要到何處何地,他的頭腦一片空白。他乘著月色偷偷扒上一列裝載煤炭的火車,等到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問人打聽才知這個地方叫常州。他乞討要飯,他做零散雜工,他毛遂自薦進作坊當學徒。時間都不長,短者三五天,長則兩三月。他孤高自傲,性情倔強,在他幼小的心靈中,深深埋藏著“寧做雞頭,不當牛尾”的種子,不願屈服他人腳下。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發育膨脹。機遇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一天,他發現梳篦在常州市場熱銷,需求很大。於是,他先少量賒兌,捧著籮篩叫賣大街小巷,市井酒肆之間,然後開始販運。手頭稍有寬裕,他辦起作坊,當起老闆。姜玉才在常州挖掘出第一桶金,他發財了。他所居住的那條巷,也被當地人稱之:篦子巷。
金錢不是一個人追求的全部。就在姜玉才事業興盛,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時,他沒有向財富礦藏深處繼續掘進,而是做出一個令人費解意料不到的決定,另闢蹊徑選擇嚮往的精神境界——極樂世界的高峰攀登。
執意誓做佛家弟子
姜玉才漂流數載,衣錦還鄉。父親姜祖玉認為這是姜家祖輩吃齋拜佛行善積德,到了他這一代,蒼天有眼佛祖開恩,老祖墳上綠蔭覆蓋,長出這棵蒿子。雖然沒取得功名光宗耀祖,但也轉貧為富,成為一方豪紳。應該進香還願,重塑金身。世上巧合的事往往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就在姜氏父子一步三叩頭,三步九叩拜登上琅琊山寺門前,正趕上佛像開光。
父親姜祖玉虔誠之至目不斜視,心中只有佛祖頂禮膜拜,直至禮畢。姜玉才則心不在焉,勉強隨同。拜佛禮儀結束,他就迫不及待跑去觀看熱鬧。只見琅琊寺內眾僧兩序雲集,披衣持具,鐘鼓齊鳴,達修法師身披袈裟手持法杖,眾僧侶隨後,在大雄寶殿為一尊新佛像舉行開光大典。頓時佛像滿堂大放光明,遍照四方。
開光短暫,姜玉才印象深刻。他以香客的身份拜會達修。沒想到達修法師一席談話,姜玉才突然間進入另一個世界。初見達修,姜玉才用俗禮恭候,請他藤椅上坐。達修把藤椅輕輕搖動,然後再慢慢坐下去。姜玉才費解問話,達修法師回答,這椅子裡頭,兩根藤條之間,也許有小蟲蟄伏,突然坐下去,要把他們壓死,所以先搖動一下,好讓它們走避。姜玉才心靈一顫,佛家果真慈悲為懷。
談到剛剛佛像開光的話題,達修別有一番高論。世間以人的生命為本,尊重生命,珍惜生命,人身可貴,難得而易失。在無盡的生命長河中乃是千年等一回。一切都是因緣和合,一心向善,悲觀中做到樂觀,在消極中追求積極,在出世中尋找入世,在痛苦中體驗快樂。姜玉才聯想到自己多年來商場上的打拚,他厭惡社會不公,爾虞我詐,雖然取得一些財富,卻並沒給他帶來快樂和幸福感。
達修告誡,財富本身並無善惡之分,而取決於它的實際用途,只有通過正當途徑得到並能合理地分配使用,也沒有貪著之心,這樣的財富才能成為真正的財富。即“淨財”。否則,就有可能成為“萬惡之源”。佛家除了物質財富,更重要的是精神財富即“功德法財”。物質財富總有一天會“散盡”,但精神財富才是人生真正的固定資產,它不會隨著人的死亡而消失,不會隨著生命形式的轉換而失去價值。失去物質財富,只會使生活受到暫時的影響,而一旦失去作為“功德法財”的精神財富,就不僅影響自己現在的生命也會影響未來生命直至後代。
此後,姜玉才經常光顧琅琊寺,與達修建起忘年交,並認真研讀佛教經典,從中看到西方極樂世界依正莊嚴,彰顯淨土法門高尚境界。西方淨土上善人聚會一處,互敬互愛。教化眾生善巧,勉勵改邪去惡,自律慎獨。姜玉才如同身臨其境,感受到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徜徉於西方淨土華美的境界,姜玉才心曠神怡,油生嚮往。終於一天,姜玉才經過慎重考慮,做出一個家人不可理喻的決定,削髮為僧,皈依佛門,拜達修為師。達修不允,拒之門外。姜玉才在廟門前苦等三天三夜,達修依然不肯收留。
姜玉才決心已定,誰人也不可阻擋。他回到常州,變賣房產作坊,帶著家小回到滁州,在清流河畔蓋起三間茅屋,立“念佛堂”,吃齋念佛,講經說法。
清流河是滁州水路交通命脈,船帆點點,百舸爭流。有上岸歇腳駐留者,有南來北往途經者,有謀生避難者,姜玉才一律施捨接濟。遇到荒年大災,姜玉才更是竭盡全力,普度眾生。久而久之,姜齋公的大名,廣為傳之,被世人稱頌。
皈依佛門建西方寺
民國十年(1921年)正月十六小年過完,姜玉才一早沐浴更衣,由家人抬著香燭大禮,三度登山拜師。從念佛堂起始一步三叩頭,三步九叩拜,直到大雄寶殿,在佛祖面前久跪不起。達修法師見姜玉才心誠志堅,不入佛門誓不甘休,便叫他去佛堂相見。姜玉才撲通跪下大喊三聲師傅,淚水潸然而下。並說佛門不願接納,就跪在佛祖面前,願去西天極樂世界。達修勉強答應,但提出條件,不削髮為僧,不入住琅琊寺。而是在家吃齋念佛,代發修行。姜玉才回答只要達修法師願意收徒,皈依佛門,什麼條件都答應。對達修的教導,姜玉才一一牢記。於是選擇黃道吉日,舉行收徒大典。達修收姜玉才為第三弟子,賜法號:果玉。果玉居士皈依後,整個身心都用在佛教事業上。一個更大的計畫在他心目中開始孕育。他要以達修法師為榜樣,舉全家之財力,建造一座家廟:西方寺。
在達修大力支持和鼎力相助下,西方寺於民國二十年(1931年)開始建造。在念佛堂原有三畝多宅地的基礎上,又擴建十六畝五分地,歷時三年多時間,一座占地二十多畝規模宏偉的家廟在清流河畔平地而起。達修邀請南京達官貴人,來滁遊玩。懇請戴季陶夫人趙文淑題寫寺名:西方禪寺。寓意為西方極樂世界而建,供奉西方極樂世界教主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亦稱一佛二菩薩。西方寺集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藏經樓、念佛堂、西方極樂堂、僧房、廂房多處建築融為一體。樹木花卉簇擁其間,假山盆景點綴高雅。香客雲集,香火旺盛。西方寺雖為家廟,隸屬琅琊寺下院。東西遙相呼應,兩寺映輝互補。
西方寺廟命運多舛
1937年12月18日,日本軍侵占滁州,對滁城百姓大肆屠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激起滁州人民的憤慨。愛國救亡人士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拿起武器義無反顧地投入抗日鬥爭中去。琅琊寺地處偏僻,山勢險要,因此也成為革命者活動的集散地。入秋一天,一位青年手執達修法師的便條,要求在西方寺暫住幾天。果玉心裡明白,毫不猶豫安排食宿。青年夜出晝歸,果玉把寺院後門的鑰匙交給青年,便於他出入方便。冬季,日本軍對西鄉進行又一輪大掃蕩。半個月後毫無收穫沮喪而歸。途經腰鋪發現可疑人員,圍剿追擊。其中一人受傷,逃進西方寺。日偽軍搜查無果,惱羞成怒一把火將西方寺燒成火海,化為瓦礫。果玉和眾僧侶冒著生命危險,將寺廟內三聖佛像偷偷保存起來,之後,用兩船大米的代價把佛像重新整修,送往蘇南鄉下一居士家中收藏。
日軍鷹犬目光聚焦到佛教聖地,兩年後公開進入琅琊山掃蕩,對琅琊寺血腥屠殺。達修法師在弟子果清和傭工謝某掩護下安全脫逃。果清和傭工謝某拒不交代達修去向,被日軍綁在琅琊山門活活燒死。日軍又對南天門炮擊,南天門上建築頃刻一片廢墟。
西方寺被燒毀,果玉沒有氣餒,隻身走遍大江南北,講經說法遊說化緣,經過數年不懈努力,在達修法師再次重金資助下,西方寺陸續恢復重建。因多種原因,只重建起娘娘殿、東嶽大帝殿等部分殿宇。香客不減,香火依然旺盛,但西方寺的規模遠不及初建時那樣氣勢恢宏。
解放後至抗美援朝期間,果玉積極回響政府號召,發動僧侶捐款捐物。自己帶頭行動以身作則,將寺廟裡省吃儉用的善款全部捐出,為眾僧侶做出榜樣。1954年果玉圓寂,西方寺由常融、修慧共同管理。1958年“五風”運動中,少數極“左”村幹部,帶領民眾砸毀佛像,焚燒經書,強迫僧侶搬出西方寺廟,部分廟產被侵占。一部分做生產隊的食堂,一部分被地區水文站占用。1963年歸還寺廟東部部分僧房,同時西部部分房舍又被城東國小占用。“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廟宇被拆除,佛像被砸毀,西方寺遺址陸續蓋起民房和職工宿舍。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全面落實宗教政策,1982年,歸還部分廟宇屋舍。常融居士繼承弘揚佛法,在遺址上再建佛堂,把收藏蘇南鄉下的三聖佛像,重新請回。邀請江蘇天寧寺著名僧人了卻法佛,題寫“西方禪寺”匾額,恢復中斷二十幾年的香火。四門六關的居士來此舉行淨土念佛法會,進行宗教活動。2009年大滁城建設,因建明光路立交橋,西方寺拆除。可喜的是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已經原則上同意易地重建西方寺。滁州市民期盼早一天到來。
地圖信息
地址:揚子西路與新街交叉口西南150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