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咒》是中國國家一級作家雪漠創作的長篇小說。該作品由兩個主要的故事線索:一個是強盜的父親和信佛教的母親爭奪兒子。父親想叫兒子當強盜,母親想叫兒子當和尚,從而引發了許多神奇故事;另一個故事是美麗的女飛賊和一個和尚的愛情故事,他們遭受了無數磨難,最後以男女雙修的形式修成了正果。
《西夏咒》看似是對遙遠的西夏歷史中小村落金剛家的記述與描寫,但其實是對人類的描寫,對人性的描寫,充滿了對現實的批判。善與惡的爭鬥,人類在困境中的妥協,善終於超脫、打碎了這個惡的世界,而墮入黑暗中的人們卻像孤魂野鬼一樣在世界飄零。沒有具體批判哪個時代,卻又批判了所有時代 ;沒有具體批判哪個人,卻批判了所有心懷惡意的人。《西夏咒》是一部透過生活看人性,透過死亡看生存,透過人物看文化的悲憫之作。
基本介紹
- 作品名稱:西夏咒
- 文學體裁:長篇小說
- 作者:雪漠
- 作品字數:400千字
- 作品首發:2010年
內容簡介,作品目錄,創作背景,人物介紹,作品鑑賞,主題思想,藝術特色,作品評價,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
金剛家和明王家是西部大漠裡的兩個村落,存在的年頭很久遠了。倆寨子常為一些俗事毆鬥,積下了百年仇怨。諞子當上金剛家族長的時候,正趕上大饑荒。
金剛家倉庫里糧很多,養肥了老鼠,卻不救濟村民。村民只能以榆樹麵糊糊、曲曲菜、雞爪草度日。有偷青的,被發現斗個驢死鞍子爛不說,還可能挨槍子兒。外出討飯也不許,那等於給金剛家臉上抹黑。村子只讓進不讓出,不久便餓殍盈野,而那些外來的乞丐,大都成了村里人的食物。
瓊是諞子的兒子,自小在金剛寺住持吳和尚的誦經聲里長大。瓊管吳和尚叫舅舅。一次,張屠漢偷了吳和尚的鍋,吳和尚行黑龍誅法,食子掉落在屠漢家,嚇得屠漢趕快送回了鍋。
吳和尚的侍者阿甲,八歲出家,十幾年了,越修疑問越大。
瓊喜歡雪羽兒。雪羽兒是當地有名的飛賊,她的師父久爺爺隱居老山修了二十多年,證得究竟,四大皆空,唯有一身武藝割捨不下。一日,久爺爺閉關修法,叫本尊神給他送來個徒兒。修到第七天時,雪羽兒媽正帶了娃兒在田頭薅草,忽然過來只狼,把娃兒叼走,送給了久爺爺。久爺爺把雪羽兒撫養大,傳給了她諸般武藝和法門。
丟了娃的雪羽兒媽一路乞討,尋遍涼州。十幾年後雪羽兒下山尋母,相見的那一刻,雪羽兒發願一生不離開媽。
娘倆先是住在涼州羅什寺。一次寺里舉辦水陸法會,怙主想聽西涼樂,苦於沒羌笛。不諳世事的雪羽兒顯露功夫,不到半個時辰從五百里外的甘州取回了樂手要的玉笛。怙主大悅,捐了個金頂。
一天,金頂不翼而飛,雪羽兒被懷疑是飛賊,住持便打發了娘倆。雪羽兒背著母親進了松濤寺,借了把鐮刀半夜潛入羅什寺,砍了燒火的癩頭僧的腳筋。原來,金頂被癩頭僧藏在了井底。
瓊喜歡雪羽兒,卻不想娶她,因為他想出家。瓊的媽媽信佛,也一心想讓瓊出家。諞子卻想讓瓊接他的班當強盜,想讓瓊早點結婚。
為阻止瓊出家,諞子把瓊和“天女”關在一個屋,讓“天女”誘惑瓊。瓊以為自己已破戒,悲傷至極。阿甲安慰他說,那只是個夢。月夜,瓊落髮為僧。
瓊剃度後,諞子每天當眾鞭打瓊的媽媽,想激怒瓊。一天,媽取出一卷經,讓瓊離開涼州,去尼泊爾朝聖。瓊到尼泊爾後,一個聖者告訴他,涼州才是真正的聖地,在那裡,有個女子正在等他,那是金剛亥母的化身。
風塵僕僕的瓊回到故鄉時,正趕上飢餓之魔肆虐,差點被一個老太婆當乞丐吃了。
瓊在金剛寺里掛了單。每夜,吳和尚都到山窪去超度那些餓死者,然後把死者的心臟取出炒了當羊心送給村民,救了很多飢餓待斃者。
雪羽兒媽也餓得兩腿浮腫快不行了。為了讓媽吃上肉,雪羽兒偷了家府祠的頭羊。諞子打發寬三去勸雪羽兒自首求情。寬三也喜歡雪羽兒,但雪羽兒不願嫁他,為此還找吳和尚幫忙,在尼姑寺里入了冊。
夜裡,雪羽兒來到諞子家。諞子早布好了石頭和拳棒手。一陣亂砸後,雪羽兒卻仍立在原地。諞子大驚,下令用槍,又帶族丁燒了雪羽兒家。
雪羽兒背著老娘半夜進了老山,在樹上搭了個窩。旁邊有個毛爺洞,叫熊先安了家。雪羽兒想生個法子讓熊搬家,趕上母熊難產,娘倆就給熊接了生。
雪羽兒安頓了媽,進深山去看久爺爺,木屋裡的久爺爺已入了定。
那些日子,雪羽兒老夢到一個僧人,出生在涼州,後來出家,去尼泊爾朝聖,一個聖者卻告訴他,涼州才是真正的聖地。
金剛家和明王家因為水的糾紛,幾輩子也扯不清。金剛家護壩失敗後,想出一個慘無人道的主意:把瘸拐大的老母親扔水裡活活砸死,誣賴是明王家搶水鬧出了人命。金剛家因此贏得了七晝夜的水。
報恩的熊送來只狼,媽讓雪羽兒下山給舅舅送狼肉。夜裡,睡夢中的雪羽兒差點被舅母勒死當活命的口糧。
雪羽兒半夜去倉庫偷糧給村民解難。偷了幾次,終於被捉。吃了雪羽兒偷來的糧食的人打算用黃犍牛拉的牛車軲轆軋折她的腿。黃犍牛寧願弄折自己的腿,也不願去軋雪羽兒的腿。諞子氣急敗壞,又讓人拉著裝滿石碾子的牛車軋雪羽兒的腿。
飼養員把雪羽兒抱進金剛寺,吳和尚接了斷骨。瓊騎馬進涼州城取藥後,又進老山接了雪羽兒媽,安頓在寺里的廂房。
村裡有人發了雞毛貼,煽動搶糧倉。吳和尚為了守戒沒拿,遭村里人忌恨。次日,官家帶走十人,雪羽兒因上一次的偷青被抓,被關在了騰格里沙漠邊一個叫王景寨的荒灘戈壁里。
不久,金剛家開始了運動。雪羽兒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和凌辱,吳和尚也被揪出來批鬥羞辱。雪羽兒媽沒法待在寺里了,每日以揪田裡的麥穗吃為生。諞子把她抓住後,村人一致同意將她煮了吃。
村里架起了燙豬的大湯鍋,雪羽兒媽在圍觀之下,被投入了湯鍋。瓊拚命抗議,被人摁倒,眼睜睜看著雪羽兒媽被活活煮成了熟肉。
金剛家接到製作一批法器的任務,五個死刑犯成了即將被活剝人皮的“皮子”,其中有雪羽兒。瓊半夜裡救了“皮子”。分頭逃散後,瓊和雪羽兒找到吳和尚,吳和尚讓他們進老山的毛爺洞躲一陣。跑了的“皮子”被逮回兩張。瘸拐大遛皮子活剝人皮,成了金剛家最刺激的事。為完成任務,金剛家又從明王家綁了幾張“皮子”。明王家進行報復,陸續綁了金剛家近百人,又將瘸拐大綁了去剝這些人的人皮。媽的非人遭遇成了雪羽兒的夢魘,她甚至忘卻了自己的苦難,不斷向瓊訴說媽的苦難。
瓊和雪羽兒在毛爺洞裡安了家,日夜修煉。那些苦難遭遇,除了修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超越。兩人用看似世俗男歡女愛的形式,修煉了一種很高級的禪定,證得了究竟。多年之後,毛爺洞被發現,兩人雙修的身子被當做了圖騰,供千萬人朝拜。金剛家和明王家,則於後來的某一天,毀於一場不期而至的大水。
作品目錄
第一章 | 本書緣起 | 第二十一章 | 雞毛傳帖 | |
第二章 | 西夏的鐵鷂子 | 第二十二章 | 西夏的走水 | |
第三章 | 阿番婆 | 第二十三章 | 寺門上的破鞋 | |
第四章 | 偷青 | 第二十四章 | 金剛家的木驢 | |
第五章 | 《夢魘》之“誅法” | 第二十五章 | 屠漢的心靈 | |
第六章 | 飛賊的來歷 | 第二十六章 | 《夢魘》之五:阿甲的詛咒 | |
第七章 | 天外的老山 | 第二十七章 | 雪羽兒或是她媽的另一種死法 | |
第八章 | 憤怒的烏鴉 | 第二十八章 | 做法器的皮子 | |
第九章 | 朝聖的僧品 | 第二十九章 | 破戒的僧侶 | |
第十章 | 青龍煞 | 第三十章 | 紅蝙蝠棲息的洞窟 | |
第十一章 | 夜裡的蠶豆聲 | 第三十一章 | 瘸拐大遛皮子 | |
第十二章 | 罪惡 | 第三十二章 | 初冬的陽光 | |
第十三章 | 《夢魘》之“剃度” | 第三十三章 | 菩薩 | |
第十四章 | 吳和尚的羊心 | 第三十四章 | 施咒者 | |
第十五章 | 落網的飛賊 | 第三十五章 | 尋根或是預言 | |
第十六章 | 護法神牛 | 第三十六章 | 命運的空樂 | |
第十七章 | 《夢魘》之“怙主” | 第三十七章 | 靈魂的歷程 | |
第十八章 | 老山 | 第三十八章 | 來自亘古的禮儀 | |
第十九章 | 《夢魘》之“涅盤” | 第三十九章 | 尾聲 | |
第二十章 | 朝聖之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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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背景
西部傳說
《西夏咒》的創作契機,源於一個流傳於西部的故事: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爾有個叫盤唐的小村,村中有三個兄弟,父母早死。兄弟相依為命,他們不事俗務,專以清修為樂。大哥拜諦諾巴為師,成長為一個文化大師。臨終前,他叫兩個弟弟到中國西部的羅家洞去修行,說是在那兒會遇到一個女子,他們會藉助大愛之力,實現終極超越。
大哥圓寂之後,兩個弟弟聽從哥哥教導,來到中國。由於途中屢遇艱險,年過六旬的二哥圓寂了。圓寂前,他叫小弟一定要到西部的羅家洞去。盤唐巴在四川樂山稍作逗留,繼續西行。在五台山,他隱居苦修了二十一年。有一天,一位女神模樣的人來催他:“你快到羅家洞來呀,‘我’早到了。”盤唐巴中午吃過飯後,運用神通,下午就到了甘肅永靖縣。到達羅家洞後,他站在山上,見一家人房頂上,有個神奇的紅字,就前往這一家。這家老兩口有個十六歲的女兒,很是可愛。盤唐巴知道她是金剛瑜伽母,就問其父母:“‘我’想在不遠處的山洞裡閉關,你們能不能給我送飯?”女孩父親說:“成哩,就叫丫頭送吧。”此後,每天中午,那女孩就去洞中送飯。
不久,母親覺出了女孩異樣,對丈夫說:“不好了,那老和尚看上我家丫頭了。”老兩口慌亂一陣,忙托媒人,在黃河對岸找了個人家,想匆匆將姑娘嫁出去。迎娶的前一天,女孩又去送飯,說:“以後,‘我’不能再來了,‘我’媽已將我許了人,明天迎娶哩。”盤唐巴說:“別怕。”他抓起一把沙子,持咒吹氣加持後,叫女孩用紙包好,待迎娶和送親的兩船在黃河中相遇時,就將紙中的沙子撒入黃河。次日,待迎娶送親的兩船將遇時,女孩遵囑,將那沙子撒入黃河,頓時黃塵滿天,狂風大作,將兩船推向各自的岸邊。風息之後,女孩不見了。村里人以為她已落水而死。正嘆息時,忽聽羅家洞發出大聲,山上滾下一塊豬頭形的巨石,堵住了洞口,人們以為老和尚被壓死了。
十二年後,女孩父親正在地里幹活,忽見兩隻小白兔蹦跳而來,到了近前,邊跳邊叫:“開門,開門。”老漢詫異,不知如何應對。回家後,他將這怪事告訴了老婆。老婆說:“明天,它再叫時,你就說開了。”次日,那兩隻白兔又蹦跳而來,邊跳邊喊:“開門,開門。”老漢大叫:“開了。”話音未落,天地大動,彩虹下注,天花亂墜,羅家洞口那豬頭似的巨石滾向一旁。一團彩雲飛出洞口,上面站著老和尚和小姑娘。村人們驚叫:“哇,那老和尚沒死,丫頭也沒死。”那彩雲漸漸飛向天邊,消失了。
女孩父母召集了村里人,去羅家洞探望。進了洞,看到一個梯子通向上層。到了上層,見那老和尚跟女孩已以雙運相入定圓寂。人摸之,心口尚熱。老漢卻不知道他們已圓寂,上前拉扯道:“起來,起來,這個女婿我認了。大白天不穿衣服,人會笑話的。走,走,洗個澡。”可是,他用盡力氣,卻分不開兩個肉身。村里人又拿棒子撬,也撬不開。一個見多識廣的老人說:“別亂動了。他們不是凡人,怕是佛菩薩的示現吧。”眾人於是備了各種供物,供養時,天降花雨,彩虹盈空。女孩母親祈禱道:“‘我’肉眼凡胎,不知你們是何方神聖,請你們給‘我’托個夢吧。”當夜夢中,女孩告訴生母:“‘我’是金剛亥母,他是勝樂金剛。”村人才知二人是佛父佛母顯現,遂將二肉身供養。每到農曆二十五日,那密輪處仍會流出紅色甘露,據說很是吉祥。
後來一支外國兵路過永靖,駐在洞中,他們架以乾柴,倒以清油,將二聖身焚燒,肉皆化灰,只剩骨架。再後來,三世貢唐倉在骨架上塗以香泥,塑成雙運聖像,跟原來的一模一樣。每至農曆二十五日時,密處仍有甘露流下,洞中充滿檀香味。
“文化大革命”破四舊時,造反派命人將二佛骨拋入黃河。有人偷偷取下了拇指,將其餘的骨舍利拋入黃河。“文革”結束後,拉卜楞寺的喇嘛將拇指舍利請去,裝藏供養。現在,人們又在羅家洞裡塑了兩尊聖像,每到農曆二十五日,便有人前來朝拜。那洞口,還塑了兩個玉兔呢。從此後,羅家洞成了人們心中的聖地。至今,這兒仍然迎接著無數的信仰者。
作者雪漠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很是震撼。也許是西部文化中的大愛和智慧,才能讓盤唐巴兄弟歷經險艱、不遠萬里來到羅家洞。《西夏咒》描寫的,便是藉助大愛和智慧實現的超越內容。正是因為實現了超越,該小說中的主人公瓊和雪羽兒才能坦然面對諸多磨難,終而打破了欲望魔咒,升華為西部文化中的智慧圖騰。
人文背景
西夏時期,藏傳佛教在河西地區已有傳播。作者雪漠創作《西夏咒》的靈感之一來源於金剛亥母洞。《西夏咒》故事的緣起地——金剛亥母洞,存在於武威城外。清乾隆十四年(1749年)《武威縣誌》記載:“亥母洞,城南三十里,山上有洞,深數丈,正德四年修。”1989年在洞中發現了西夏文泥活字印刷的《維摩詰所說經》。金剛亥母洞是涼州西夏文化、藏文化和漢文化的互相交匯的一個見證。金剛亥母洞作為藏密香巴噶舉派的修行道場,本身就是文化交流的產物。香巴噶舉派傳承隱秘,資料奇缺,而涼州松濤寺兩代主持釋達吉和吳乃旦兩位上師,就秉承了香巴噶舉的法脈。《西夏咒》中吳和尚的生活原型,即吳乃旦的師父釋達吉。
事件背景
中國人民所經歷的1959—1961年“三年困難時期”。主要是因為“大躍進”、人民公社化運動和“反右傾”鬥爭造成的。在“三年困難時期”,中國廣大人民因食物缺乏、營養不良,相當普遍地發生浮腫病,不少農村因饑饉死亡增加。中國某機構的一份國情報告中曾經提到:“三年困難時期,因糧食大幅度減產,按保守的估計,因營養不足而死亡約1500萬人,成為本世紀中國最悲慘的事件之一”。
在《西夏咒》作品中,作者描寫了涼州大飢餓的場景。金剛家村倉庫里糧食很多,可就是不能救濟老百姓,因為“諞子說那是戰備糧,要時時防備發生大的戰事”。
人物介紹
雪羽兒
女,智慧空行母,光明大手印瑜伽行者,瓊的“雙修”伴侶。雪羽兒是穿越歷史時空的瑜伽行者,非常虛渺神秘,時而在西夏,時而在現代;時而是西夏送飯女子,時而是現代“飛賊”;時而是亘古時期的狐兒,時而是拾水的女子;時而是金剛亥母,時而是奶格瑪,容貌俊美,飄逸如仙;武藝超群,行俠仗義;心懷慈悲,智慧如海,千年以來尋求“永恆”的光明大手印行者。
雪羽兒與母親相依為命,從小跟隨大成就者久爺爺修行,一直等候著命運中的“瓊”,以此實現大愛。因金剛家的族長諞子嫉妒其名氣,多次想“收拾”她,因飢餓偷食羊,又因“玉笛”事件,被逼背著母親進入“老山”。在大飢餓特殊年代裡,在死亡的邊緣線上,雪羽兒為了救助村人,飛進金剛家的糧庫偷糧被抓,被諞子帶領村人砸斷了腿,最後,被流放到王家寨戈壁灘放羊,成道。後來又被當“皮子”差點活剝,最後,瓊救出了她。
雪羽兒跨越時空在紅塵中經受了諸多磨難,一直在實踐著自己的使命。在西夏時,她是拾水的女子,因不肯接受國師的“黑玫瑰”,而與戀人雙雙殉情,演繹了一曲動人之歌。僧人瓊在山洞裡苦修時,她又是每天給瓊送飯的女子。直到今天,瓊從尼泊爾來到涼州,又是瓊命運中的“空行母”。後來,兩人在金剛亥母洞裡以世俗男女情愛的形式實現“雙修”,證得了光明大手印。
瓊
男,破戒僧人,某一時期曾是諞子的兒子,雪羽兒“雙修”伴侶。瓊是出家僧人,從印度尼泊爾朝聖一路來到涼州,一直尋找命運中的“智慧空行母”,在舅舅的寺院中掛單,目睹了金剛家種種的紛爭和苦難。某一歷史時期,他曾是強盜諞子的兒子,一心想修道,但諞子卻讓他“接班”,還把“天女”配給他,讓他當“頭領”,在經歷了靈魂的掙扎之後,他毅然走向朝聖。
剛進金剛家,便遇到吃人的已經“死”去的阿番婆,識破阿番婆的騙局之後,逃了出來。在飢餓的年代裡,他和舅舅嚴守戒律,沒有像村人那樣搶糧,因此得罪村人,遭受了諸多磨難。目睹諞子“修理”吳和尚的整個經過,又見證了村人“煮食”雪羽兒媽的全過程,同時對“罪惡”和“暴力”發出了嘶啞的吶喊。將雪羽兒從“皮子”堆里救出,來到老山,與她“雙修”證悟。修煉中,他對宗教千年來存在的諸多問題產生了質疑,與守護神阿甲去藏地尋找“怙主”,窺破了宗教的所有秘密。去老山朝聖,掙出螞蝗的圍襲,遇到老狼,悲心大發。同時,在老山里,與雪羽兒一起拯救了遭雷劈的大蟒。整個過程魔幻色彩極濃,夢魘一般,凸顯了靈魂歷煉極其複雜的過程。
“我”
男,敘述者,光明大手印傳承者。“我”是敘述者,在金剛亥母洞一次會供時,偶然發現了八部書稿,記錄了金剛家所發生的一切,時空跨越悠久,事件甚多,人物複雜。為了能破解其真正密義,“我”證得光明大手印之後,與另一敘述者阿甲進行了靈魂上的“交流”。同時,在淨境中,又與瓊、雪羽兒相遇,真正明白了他們“雙修”的秘密。
小時候,“我”就愛纏著同村的雪羽兒,在那飢餓的年代,偷來豆角給她和她媽吃,結果讓雪羽兒遭到諞子的一頓“收拾”。在涼州守護神阿甲的自我敘述中,記錄了人類歷史中發生的諸多“罪惡”和深重苦難。“我”能自由地進入任何一個人物的靈魂,體悟他們心靈的奧秘,又能預知未來。“我”雖生活在現代,但能穿越時空進入任何一個時代,書寫人類歷史上曾經發生的諸多苦難事件,洞察一切根源。書中人物靈魂的歷煉同樣也發生在“我”的身上,因此,書中整個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既混沌,又清晰;既遙遠,又現實;既複雜,又簡單。
阿甲
男,敘述者、涼州守護神、因“女難”而破戒的僧人。千年來,阿甲一直守護著涼州大地,見證了整個歷史文化的變遷。“我”證悟光明大手印之後,他慕名而來,給“我”講述了他的苦難經歷。從西夏時,阿甲逃出蒙軍的“追殺”,進入金剛亥母洞成了修道的僧人,因與一名世俗女子發生戀情破戒而被流放,因發大願,成了一名守護神,直到今天。
在金剛家,阿甲是智者,因為太清醒,太有智慧,金剛家人容不得他,屢遭村人愚昧的燒殺,,發了“黑咒”之後他成了地下人,而他說的“話”,又被諸多的“鸚鵡”傳了下來。他一心想尋找“怙主”,於是和瓊去了藏地,結果發現“怙主”人是可以造的,最後經歷了諸多磨難之後,阿甲才明白真正的“怙主”是自己的心。同時,阿甲也有“神”的分別心和“神”的貪慾,故一直未能證悟,對瓊與雪羽兒的“雙修”知之甚少。
久爺爺
男,瑜伽大成就者,雪羽兒的上師,深居老山。久爺爺是光明大手印傳承者。發白如雪,心似孩童;終年深居老山,打坐禪修;逍遙自在,與世隔絕。雪羽兒練就的一身好武藝就得傳於他。久爺爺超脫於世間,超越制度化宗教,又能將世界萬象融入心中。
在村人想殺死阿甲的時候,久爺爺在一旁唱警世歌,以似真似假的身份破除世人的執著,但村人因愚痴而不得醒悟,將他驅趕,他仍然嘻嘻哈哈。即使在信仰世界裡,他洞察一切宗教真相,村人請“法師”降魔時,他一下子就能揭穿其中的把戲和騙局。當有人拿著佛像請“法師”開光時,久爺爺蹲在上面放了一個響屁,便開光了,嘲弄了追求名聞利養的“法師”。當雪羽兒為“情”所困時,久爺爺總是微笑。瓊來到老山求法,久爺爺給他灌了頂。
吳和尚
男,松濤寺主持,瑜伽成就者,瓊的舅舅。吳和尚是真和尚,真正的修行者,擅長黑龍誅法。一直教導金剛村人行善及開示真理,村里人很敬仰他,但族長諞子沒有信仰,嫉妒其名氣,多次伺機“修理”他,讓他當馬蹬,踐踏其尊嚴。在飢餓的年代,金剛家餓死很多人,吳和尚和瓊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弄到食物來救助村人。當村人接到“雞毛傳貼”涌去搶糧時,他和瓊嚴守戒律,沒有破戒,因此得罪了村人,在一個大染缸里,是容不得清白的。之後,諞子故意捏造吳和尚和“破鞋”雪羽兒媽“雙修”,被拉到街上遊行,受盡凌辱。當雪羽兒媽被“煮食”時,吳和尚說了自己該說的話,但最終也沒有阻止諞子們的惡行。
雪羽兒媽
女,被稱為“破鞋”,最終被“煮食”的悲慘者。雪羽兒媽眼瞎,與雪羽兒相依為命,是苦難的母親,雪羽兒曾發下誓願,永不離開母親,但命運卻將她母親推向了悲慘的境地。雪羽兒媽在特殊戰爭年代裡被抓去當了妓女,成了金剛家與明王家後來暗鬥的一條導火線。因雪羽兒不忍母親被餓死,去隊里偷了一隻羊,被諞子趕出金剛家,被逼去了老山。在老山,雪羽兒媽救了處在分娩危機中的母熊,後來傳說,被“煮食”的雪羽兒媽實質上是母熊的替身。
諞子嫉妒雪羽兒的名氣,故將私憤報復到雪羽兒媽身上,雪羽兒媽被當做“破鞋”,被“騎木驢”遊街。後因一次偷青,被諞子們徹底煮食了。
諞子
男,金剛家權威性人物,族長。諞子是個混混,強盜,無信仰,憑藉一流的口才、權術及“暴力”成了金剛家呼風喚雨的族長,權欲極強,嫉妒心、嗔恨心讓他失去人性,犯下了種種罪惡。嫉妒雪羽兒的名氣,欲將其置於死地,幾次“收拾”她,但仍然傷害不了雪羽兒,就將其母親做為發泄怨恨的對象,編造“破鞋”理由,讓雪羽兒媽騎木驢遊街,引發大亂,最終又在村人的“表決”之下,將雪羽兒媽煮食。在飢餓的年代,村里明明儲存著很多糧食,卻餓死了很多人,以致發生“人吃人”的慘象,雪羽兒飛進糧倉“偷”糧救人,卻被諞子抓住以“家法”砸斷了腿,被流放到戈壁灘放羊。後來,因省上要製作法器,又將雪羽兒抓來當“皮子”,最後被瓊救走。
在金剛家與明王家的“階級鬥爭”中,諞子的權欲表現地更是淋漓盡致。為爭奪水源,兩家經常發生械鬥,為贏得勝利,不擇手段地“借刀”將瘸拐大媽砍死當了替罪羊。在“騎木驢”的明爭暗鬥中,又誘騙“天女”作為砝碼將“鬥爭”升為白熱化,直接引發大亂,很多人喪失人性。為了完成省上交付的做法器任務,逼使瘸拐大“活剝”人皮,因“皮子”丟失,又跑到明王家偷來“皮子”活剝,結果引發了明王家更為瘋狂的悲慘報復。最終,諞子被親兒子削去了鼻子,至死也沒有懺悔。
寬三
男,諞子的幫凶、打手、啦啦隊。寬三跟著諞子混,是諞子第一“執行者”,愛打人,善抽耳光。不管是在懲治雪羽兒,還是“修理”吳和尚,還是煮食雪羽兒媽的過程中,寬三都是諞子的最大支持者,出色的幫手。寬三喜歡雪羽兒,曾向她求過婚,遭拒。在雪羽兒被諞子抓住時,曾想救雪羽兒遠走高飛,他的心中還存有善念。在大飢餓時期,寬三策劃了“雞毛傳貼”事件,救助村人度過難關。因為懺悔改變了村人對他的印象,最後得到善終。
瘸拐大
男,“大孝子”,做“皮貨”高手,諞子手下的“犧牲品”。瘸拐大在金剛家專職馱水,腿瘸,手巧,祖傳做皮貨。在村里是大孝子,與母親相依為命,但捲入金剛家與明王家的搶水暗鬥中,被威逼親手殺了母親做了替罪羊。是諞子手下的啦啦隊,在“騎木驢”事件中,他做了很多遠近聞名的木驢。後來,在做法器時,被逼活剝人皮,被明王家拉入地窖傳授活剝“皮子”的絕活。最後,成了黃泉路上的孤魂。
阿番婆
女,慣性“吃人”的餓死鬼。阿番婆死去多時,但她仍以幽靈的形式存在。她的兒子跟著駱駝客走了,她便在村頭一直等著兒子歸來。在飢餓年代,她開始吃人,只要路過村子的人,她總是騙到地窖,然後再吃掉,曾差一點吃掉瓊,。吃人的慣力,讓她以餓鬼的形式參與了“煮食”雪羽兒媽的陰謀,最後,等兒子從遠方回來的時候,她把自己的兒子也吃了。
張屠漢
男,殺豬的屠夫,後因一點善念跟隨金剛亥母去了佛國。張屠漢殺生為業,不信因果,也不懺悔,甚至偷盜吳和尚的法器。因殺業太重,連“黑狼”也奈何不了他。後因吳和尚施 “誅法”,才將偷的鍋送還了回來。在一個大雪天的寒夜裡,他留宿了金剛亥母化身的奶格瑪,因一點善念,第二天,在金剛亥母洞向五個小女孩要賒肉錢時,跟隨金剛亥母超度去了佛國。
作品鑑賞
主題思想
《西夏咒》主題思想之一:唯有信仰,才可以去除、救贖人的罪惡
《西夏咒》是一部悲憫之作。小說名為“咒”,宗教色彩非常濃厚,它告訴讀者“世上最堅韌的護輪是慈悲。”“世上最黑的咒語也叫‘慈悲’”。《西夏咒》的故事情節也充滿宗教神秘性,但其題旨超越了任何一種宗教教義,已經打碎了制度化宗教的枷鎖。《西夏咒》中,菩薩、金剛亥母就在身旁,耶穌會出現,哥白尼、布魯諾、伽利略、魯迅也時時在場。《西夏咒》為人類尋找生存的終極價值和終極意義,尋求靈魂的歸宿。這也是小說在內蘊題旨上的超越性之所在。在這個大題旨之下,還涉及到非常豐富的命題:比如人性的貪婪,人性的黑暗與明亮,比如飢餓對人性的考驗,比如歷史的暴力。
追尋終極價值
阿甲是一個修煉的僧人,他一直追問生命的意義,尋找自己信仰中的怙主。阿甲的追尋有兩層意義:一層是對某些制度化宗教的懷疑,也可以說是對人類世俗欲望支配下所有“信仰”的詰問。阿甲追尋信仰的神——怙主,最終發現怙主並不完美,而且是人造出來的,許多人的惡行恰恰打著怙主的幌子。從此意義上來說,該小說揭示了人類造神運動的迷信與僭妄。對制度化宗教的質疑,並非意味著懷疑所有的信仰。
恰恰相反,該小說中阿甲還在追尋真理。“別管民族,別管國家,別管人種,至少,用人類的尺碼去衡量。那真理,至少滲透著一個字:善。”善才是人類的終極價值,無論在怎樣黑暗、殘忍、暴虐的世界,有對善的信仰,就有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人類的光明。雪羽兒和瓊用“善”成就了生命的意義。飛賊雪羽兒偷了公家倉庫里的糧食拯救了瀕臨餓死的族人,因此母親屢次受到殘酷的迫害,最後竟被慘絕人寰地煮食。雪羽兒被“金剛家”打斷了腿,又被判了刑,後來差點成為製造宗教法器的“皮子”在惡的環境中長大,但一心向善的瓊救了雪羽兒,逃出“金剛家”。他們逃到偏遠的“老山”與狼群、狗熊、大蟒相處,他們的慈悲感染了野獸們,野獸亦能證悟得道,可見野獸比人還要“好”。這種對比對人性惡的揭示是觸目驚心的,也是令人震驚的。雪羽兒經受了“金剛家”各種慘烈的迫害,但她從未因此而失去慈悲之心。在“老山”修煉之時,還將“金剛家”納入護法範圍,這樣的大慈悲成就她為涼州人虔誠信仰的“空行母”。不過,“金剛家”不能自心向善,也就無法得到拯救,毀滅成為必然。所以,個人心中的佛性,心中的慈善才是自我救贖之道。在這層意義上,小說中將人類的終極價值確立為“善”。
阿甲的追尋還有另一層意義,那就是對人生意義的探問。阿甲雖然意識到生命最終歸於塵埃,明知人生的虛無。但仍要在虛無中為人生存在找到理由,哪怕人生的意義僅僅是這樣一個尋找的過程。阿甲在尋找中勇敢地選擇直面慘澹的、血淋淋的人生,為那“不敢正視人生”,苟活在充滿了“瞞”和“騙”的世界中的人們發出警醒的吶喊。
該小說中的阿甲就是這樣一位啟蒙者、時代的先驅者和真理的追求者的形象。他以“反抗絕望的哲學”發出“鐵屋子的吶喊”,結局當然是被民眾捏造罪名殺害。阿甲用吐出的黑血完成了對真理的堅守,抵禦千年的庸碌對自己的同化,他“偏激”的聲音也成為警醒世人的泣血之音。阿甲在內在精神上具有魯迅的氣質。阿甲的命運是魯迅的,也是人類歷史上一切尋求真理的啟蒙者、先驅者命運的寫照,比如哥白尼,比如布魯諾。不過,阿甲同時是涼州的守護神,意味著像魯迅般深邃探索和守護人類精神之永恆不朽。《西夏咒》中有這樣一段話:“按久爺爺的授記,在其所有傳承者中,作家最有大力,有文化承載精神,便能將真理傳向法界,證悟者猶如天上的群星。”這也是該小說對知識分子的文化使命之思考,知識分子應該解釋人類生存的真相,以真理的追尋為民眾拂去人生的霧靄。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無論久遠的過去還是現實的當下,善惡、好壞總是存在的,可以區分的,否則人類就沒有了生存的價值。而且人類也一定會有人以大無畏的利眾精神,去探尋人類生存終極價值——利益眾生之善。這樣的利眾精神就可能有精神層面上的相對永恆。因此,《西夏咒》表現出布道般的啟蒙和悲憫情懷。
《西夏咒》是靈魂的駁詰和追問,是對超越性命題的思考。作者以混沌化的寓言書寫,將歷史、現實、夢魘、傳說交織在一起,進行了一次藝術創新。它是一種混沌化的文體,複雜多元,包含現代主義、現實主義、中國傳統與古今中外的多種藝術因素,這些藝術因素彼此交融,形成了一個有機的藝術整體。在這樣的混沌之境中,《西夏咒》以靈魂的辯駁進行了一次生命本相的正視和生存終極價值的探問。將讀者的目光引向頭頂的星空,思索亘古宇宙中人類的價值和意義。
《西夏咒》對人類歷史中的罪惡行為進行了徹底的控訴。唯有信仰,才可以去除和超度人的罪惡。唯有依靠信仰激發的善的力量,才可能超越這瀰漫於每個歷史時期的巨大、沉重的惡。儘管這種善看起來很弱小,但是,惡的極端、沉重,才襯托出善的力量,才讓人體會到人生命深處善的強大和永恆。
《西夏咒》主題思想之二:正視人類厄運的“魔咒”
善與惡的較量和顛覆是《西夏咒》作品中的重點,該小說將人物的命運與靈魂放在極致的惡的歷史背景中,遠的如西夏時期、成吉思汗的“屠城”年代,近的如“金剛家”的大飢餓、“打冤家”、“騎木驢”、“剝人皮”時期,都赤裸裸、血淋淋地將人類歷史中的“惡”揭示得怵目驚心。
《西夏咒》里寫到的西夏王朝的滅亡、成吉思汗的“屠城”、明王家與金剛家之間的恩怨仇殺,其“惡”的性質是一樣的。自古以來,人類相互之間的殘殺,相互之間的恩怨,一直在輪迴著。人類的文明史,走到今天,仍然血淚斑斑,沉重無比,仿佛被“魔咒”給魘住了,籠罩著整個大地。
尋找苦難的根源、終止厄運的蔓延、超越善惡編制的世界,這就是《西夏咒》所彰顯的一大命題:展示苦難是為了消除苦難,正如治病首先要認準病情一樣。知道了病情,才能找到病根。所有的苦難,所有的災難,都要正視,不能迴避、昏昏欲睡、麻木、冷漠、自欺欺人,因為這是每一個人、每一個民族、每一個國家,甚至整個人類所要面對的生存問題。世界上,大大小小的災難每天都在發生,殘殺和暴力隨處可見,人的真心和妄心總在波動,善與惡時時刻刻都在糾斗,都在廝殺,這一切,都是存在的,不僅僅存在於小說中,更存在於人們的心中。文學作品,僅僅是一面鏡子,書里的靈魂世界正折射著人們的心靈。
《西夏咒》中不僅寫到了人類的世界,也寫到了畜類世界,而有時,人類和獸類相互映照著。人具有神性和獸性的結合屬性;人有積極向上的一面,同時又有墮落毀滅的可能。就如《西夏咒》中寫到的白狐,在人類的常識中,它僅僅是動物,但這隻白狐又有形而上的追求,她拜月、修煉,憧憬成為人身,與愛的人相伴。如村裡的那頭黃健牛,在雪羽兒遭遇斷腿時,因為了一點善念,後來成了護法神。如守護金剛亥母洞的大蟒,遭遇雷劈的剎那,心性大放光明。如那對熊夫婦,傳說中為了報恩,替代雪羽兒媽遭受“煮食”厄運。等等。可以看出獸類中仍然存在生命的“升華”和生命的超越,動物同樣具有神性光明的一面。
相較之下,人類有時雖名為“人”,但是,人類具有可怕的獸性。當人類燃起內心的欲望、貪婪、嗔恨和愚昧的時候,就像“魔咒”一般被罩住了,就失去了自我的覺知。這時候,人性惡的一面,獸性的東西就會占上風,就會泯沒人性,失去良心,而淪為貪婪的“猛獸”。如《西夏咒》書中寫到的殺人如麻的成吉思汗;慣性吃人的阿番婆;嗔恨入心的諞子;殺氣極重的張屠漢,甚至那些觀看慫恿“煮食”,參與“騎木驢”遊行,發出獸叫聲的村人等等,他們已經不是“人”了,而成了被自己欲望所控制住的另一種意義上的“動物”了,他們所做的一切,其實是人性的異化,純粹的動物性行為,而這種行為一旦如此,就會形成強大的慣性,如下山的滾驢,驅使他們身不由己地步步墮落下去,會形成類似“基因”的東西,形成一種潛意識,根深蒂固地存在著,想掙脫這種強大的慣力很難,如該小說中寫到的至死也不懺悔的張屠漢,嗔恨心一直未了的諞子,心性一直沒變的王善人,步步滑入深淵的瘸拐大,注定了他們悲慘的命運。除非他們能夠徹底覺醒,或者遇到善緣。
《西夏咒》不僅從橫的層面來剖析人性,來正視“人”,不僅寫了個別的人,寫了群體,還將視角上升到了整個的人類,群體意識,整個的歷史,從縱的方位來全面分析“人”,揭開“人”所有的秘密。人類的歷史其實就是苦難的歷史,深厚而頑固,戰爭、殘殺、暴力、血腥幾千年來一直迴蕩在人類的上空,即使到了今天,人類仍然沒有覺醒,而且越演越烈,武器也有以前的刀箭發展到了核武器,核子彈,如果有一個瘋子,輕輕一按核武器,整個地球都會毀滅,非常可怕,這是非常嚴肅而必須正視的問題,已經觸及到人類的生存了,所以不能迴避。
從縱橫不同的方向,從點到面,可以看出,人類的文化出現了問題,出現了重大的缺陷,而陷入異化的沼澤中,如《西夏咒》寫到的成吉思汗、諞子、寬三等屠夫終究會死去的,但暴力、殺人等這種行為卻被認為是“英雄”,如西夏王朝崇尚暴力,如果誰作戰不勇敢的話,就在他的家門上掛上狐狸尾巴來羞辱,這種觀念形成了一種文化,被更多的啦啦隊所傳播,所頌揚,這是更為可怕的,因為文化可以代代傳遞下來,形成“集體無意識”,形成一種理念,甚至會奉為真理,傳播開來,越演越烈,異化人心。
針對暴力、罪惡、民族英雄、功勳業績等等這些變異的文化,《西夏咒》揭示了其根源,揭示了其來龍去脈,從表象,直達靈魂的深處,挖掘人性之深,也只有如此,才能看到真相,正視真相。
萬事萬物都是相對的,有惡就有善,有黑暗就有光明,有邪惡就有正義,有“魔咒”就有世上最黑的咒子——慈悲,這一切都在《西夏咒》中如太極中的陰陽魚一般遊動著,表面看來紛紜莫測,景象萬千,但深層中卻有兩股力量在較衡,在撞擊,在作用,忽而上升,忽而下降;忽而左,忽而右;忽而大,忽而小;忽而明,忽而暗,自始至終暗藏在小說文字的背後,影響著小說中人物的命運,同時,也影響著讀者的心。
極致的惡,就有極致的善;極度的黑暗就有至上的光明。雪羽兒、瓊、阿甲、久爺爺、吳和尚等就代表了超越,是至善的化身,是光明的所在。《西夏咒》不是在渲染惡,而是揭開惡的真相,繼而找到拯救的“藥方”,於是,在《西夏咒》小說中,讀者可以看到瓊的朝聖,瓊與雪羽兒的宿命大愛,他們以“雙修”的方式實現了終極超越,可以得知,人類是能實現超越的,是能打破欲望“魔咒”實現升華的,該小說中並非一度在寫惡,而在另一層面是為了展示善,展示大善的文化,大苦難,才有大慈悲;大黑暗,才有大光明;大欲望,才有大超越。《西夏咒》直指人心一筆:“何為成就?大貪大嗔大痴也。欲由凡入聖,大貪;連‘我執’也斬,大嗔;明知不可為而為,大痴。知道不?煩惱是菩提呀。”
藝術特色
寫作特點
“附體”寫作:文本中的聲音好像不是作者的聲音,而是另外一個聲音,文本也像不是由作者寫作出來,而是其他力量附著在作者身上,促使他寫出來。所以,他感覺作者和文本都被附體了。附體的寫作使雪漠從宗教關懷那裡獲取直接的精神動力和信心,使他能夠直面那些歷史之惡和人性之惡,並以極其精細的寫實功力去書寫那些惡之極端經驗。
文學敘事:同時,作者雪漠藉助宗教敘事來展開文學敘事,在夢一樣的境界中進入、書寫惡的世界,呈現出一種超現實的經驗,即“中國的魔幻現實主義”。《西夏咒》為當代文學從歷史、文化向宗教突進提供了一種可能性,而宗教的突進不像文化的突進那么容易,它需要作家自身在宗教方面有很深的修煉,所以這種突破經驗在中國作家裡其實是極為稀有的,也正因此,他才如此重視這個作品。
《西夏咒》在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的文學書寫中,形成了一個混沌的寓言。它在時間上穿越西夏至今的千年,空間上以涼州為地域,又超越了涼州,來傳達對世界的意義及其缺陷的感受。《西夏咒》的敘述者身份是模糊的,時空是不確定的。小說設定了3位敘述人,“我”、阿甲和瓊。“我”交代這部小說的敘述內容是“我”在西夏岩窟金剛亥母洞中發現了一部書稿,書稿共八本,大部分為西夏文,總稱為《西夏咒》。“我”對書稿的閱讀和翻譯就是書稿的內容。阿甲是《西夏咒》書稿的主要敘述者,然而阿甲的身份並不確定,一會兒是千年前在西夏兵復仇的箭雨屠殺下的倖存者,一會兒又是一位修煉又不能證悟的和尚,大多時候又是傳說中涼州的守護神,然而這樣一位小護法神又能與“我”進行交流和辯駁,甚至常常被“我”調侃。瓊的身份也不確定,有時候是一個從遠方來到“金剛家”的和尚,一會兒又似乎是金剛家族暴虐的頭人諞子的兒子。而“我”又說瓊就是“我”真實地見過的那個窮和尚——涼州最高貴的人。
敘事者身份如此模糊,敘述的故事更有許多斷裂、矛盾和縫隙。故事多涉及“金剛家”和“飛賊”雪羽兒,“金剛家”“似乎是個家族的名字,但內涵又遠遠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家族,其寓言色彩極濃。”“‘金剛家’存在的年代也很是模糊,似乎是西夏,似乎是民國,又似乎是千年里任何一個朝代。”雪羽兒是涼州人心中的金剛亥母的化身,金剛亥母的信仰早在西夏時期就在涼州興盛,而故事中雪羽兒生活和受難又似乎在“文革”中。
《西夏咒》敘述的混沌還體現在復調敘述上。“我”和小說設定的敘述者阿甲、主人公瓊,瓊和阿甲之間經常進行跨時空的交流和辯駁。應該說,阿甲、“我”、瓊都是“我”靈魂的不同側面,他們的敘述聲音,也就是“自我”靈魂的辯駁和囈語,由此呈現出一個豐富的心靈世界。
《西夏咒》還引入了大量有宗教色彩的故事和傳說。歷史、現實、夢魘、傳說交織在一起,有魔幻的味道。然而,這些神秘、魔幻的書寫都可以找到現實的因素,它是與涼州的地域文化聲息相通的,是涼州民間文化的一部分。比如:該小說餓死鬼的嚎哭,餓死鬼阿番婆吃人的情節,在該作品中寓意了生存的苦難對人性的考驗。這樣的情節也反映了涼州民間的一種觀念:涼州乃至甘肅土地上,人們認為餓死的人,死後靈魂會化為餓死鬼,糾纏於人間久久不散,到處找吃的。又比如,該小說多處有關於狼和驅狼的描寫,也體現了西部民間文化的特色。在涼州乃至甘肅大地上,山神、土地神是信仰人數眾多、最為普通的神。狼是山神和土地神的看家狗,碰見狼的時候自然要尊請山神或者土地神出面干預最為有效。狗也可為威懾狼,因為狗是狼的舅舅,等等。至於該小說中與金剛亥母相關的各種宗教故事早就流傳在涼州大地上。所以,該文本中神秘玄幻的東西也是西部文化的表現。
《西夏咒》亦糅合了詩歌、散文、小說的文體特色,匯成含糊混沌的藝術特徵。《西夏咒》每章皆以精美雋永的詩歌開頭。內容上在營造小說故事情節的同時,又有意識地淡化情節。語言富於激情和抒情性,經常形成一段一段的散文體。可以說,敘述者身份的模糊,故事間的矛盾、斷裂和縫隙,故事人物身份的不明確,以及西部文化的神秘玄幻色彩,再加上詩歌、散文、小說文體的融合,共同營造了《西夏咒》的混沌之境。《西夏咒》體現了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在文體上的一種重要變革:混沌化。“它們既非現實主義,亦非現代主義,把最洋的和最土的結合,那最傳統的和最現代的結合,逐漸形成新的本土化敘事風格。”而從小說持有的認識論來看,這種混沌並非因為對世界認識的混亂,恰恰是文學表達哲學的一種方式。“藝術家從混亂中帶回一些變樣,它們不再是可感物在器官中的複製,而是在一個無機組合而又能夠重新給出無限感覺的平面,塑造一個質感的存在,一個動人的存在。”
象徵隱喻
西夏:《西夏咒》小說中的西夏,是所有人類的過去的文化的全息,瓊和雪羽兒代表的是當下。雪羽兒的形象具有出世脫俗之美,是超越與升華後的美,是“形而上的圖騰”,表達了人類超越和升華自己的理想之境。《西夏咒》表達這種理想之境就是一個“動人的存在”,一個“單一的無限本體”,即人類終極價值。
作品評價
《西夏咒》中每個人物都寫得淋漓盡致,瓊、雪羽兒、吳和尚、諞子、瘸拐大等,都寫得鮮明生動,人物的內在性格處理得很好。書中很多片段,如“遛人皮”、“與熊共處”,以及前面提到的“舅母殺雪羽兒”,寫實的功夫都非常精細,令人驚嘆。《西夏咒》,表面看有一種荒誕,但每一個細部的小邏輯都是成立的。《西夏咒》為中國當代文學由歷史、文化向宗教突進提供了一種可能性。
——陳曉明(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