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默:中國當代“新禪詩”的首倡者,探索者。原名:裴其明,1963年出生,先後擔任過化工工程師、廣告創意總監、企業文化部部長。張黎曾言,“對現代禪詩流派的形成有著促進作用的三個人:洛夫、北島、雷默
基本介紹
- 中文名:雷默
- 別名:裴其明
- 出生日期:1963年
- 性別:男
生平經歷,代表作品,媒體專訪,社會評價,新禪詩VS新禪詩人,
生平經歷
80年代開始寫詩,90年代初首先提出“新禪詩”的概念,並嘗試新禪詩的寫作,其新禪詩作品陸續在美國英文詩刊以及大陸、台灣、香港等地漢語詩刊發表。二十年來,新禪詩概念影響深遠,少林寺的著名雜誌《禪露》創刊後就設立了“新禪詩”欄目,國內不少詩人也開始了禪宗詩的探索,直至21世紀初出現了現代禪詩派。
1995年,美國權威詩刊《TALISMAN》曾對中國新禪詩派做過介紹,翻譯了雷默的三首詩。台灣《雙子星》、美國《新大陸》、國內《禪露》、《禪》、《佛教文化》以及多家詩歌雜誌均發表過雷默新禪詩、做過新禪詩專題介紹。雷默的詩歌入選《60年代出生的中國詩人》、《21世紀中國詩歌十年》等重要詩歌選本。2007年出版了詩集《新禪詩:東壁打西壁》。
代表作品
草可有生命
多年前,它生長在
河岸上、田埂邊
兩株玉米的中間
鐮刀可有生命
握在我手裡
黑亮的木柄
留著餘溫
鐮刀舉起
草慢慢地躺下
我正在倒下
誰收割來著
——《割草》
好大的霧啊
比黑夜來得更快
樓宇沉沒了
道路迷失
汽車行人
美麗的城市
你們在哪裡
扔下我一個瞎子
好在我聽見
鐘錶的聲音
以及身旁飄落的
樹葉的聲音
——《在霧中》
柳樹說冬天正在來臨
每一棵柳樹
都站在寒風中
湖水說冬天正在來臨
每一片落葉
都無心地投進湖心
鳥兒說冬天正在來臨
每一根羽毛
都蓄滿過冬的陽光
石凳說冬天正在來臨
我們坐過的地方
餘溫已散盡
——《冬天正在來臨》
1
四月,養蜂人守著蜂箱
蜂,守著花朵
養蜂人數不清蜜蜂
蜂,采不盡花朵
2
鷓鴣在濃蔭深處
唱著哀歌
布穀鳥說,不哭不哭
3
他們一起吃飯
一起睡覺
晝來夜去
4
是窗外的鳥鳴
還是夢中的你的呢喃?
眼帘外,晝如飛瀑
2010.5
——《斷句》
2007年10月,湖北籍詩人餘地在昆明家中自殺,我寫下此詩,獻給餘地、一併給自殺的海子。
讓死亡再靜默一些
就像這個秋天,每一片樹葉
都落在山谷里,貼近了大地
讓死亡再放鬆一些
就像這個秋天,山坡上的小紅果
慢慢地褪去她的色彩
讓死亡再幽香一些
就像這個秋天,庭院裡的桂花
把芬芳堆積在我的體內
讓死亡再詩意一些
就像這個秋天,荒草中的紫色小花
孤寂地完成了與世界的一次艷遇
讓死亡再從容一些
就像冬天到來時,每一根松針
都保持了它的翠綠
——《死亡,別出聲》
媒體專訪
提問:梁雪波
回答:雷默
時間:2012.9.6—9.9
方式:筆談(南京)
梁雪波(以下簡稱梁):當我們說到“雷默”的時候會立刻出現一個清晰的詩人形象,而“裴其明”是誰?似乎原本用於書寫的虛擬符號僭奪了真實的身份,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至少讓我對您的出生地“裴家村”充滿了好奇,那就先從它開始吧,來回溯一下“另一個你”的早年生活。
雷默(以下簡稱雷):裴其明是誰?我曾經百度過,沒想到還有好幾個。對我來說,雷默和裴其明其實是一體的,就像一根樹的花朵和根。大家很容易看到枝頭的花朵,而看不到深埋地下的根。
就像一個和尚,出家前有個俗名,出家後有法號。裴其明皈依詩歌后,就有了雷默這個詩名。對我來說,裴其明是一個現世的象徵,身份證、結婚證、銀行卡號、工資單、醫保卡,所有現實的追問只認裴其明這一身份。不過,近十多年來,我的名片上一直印著“雷默”,這樣我的工作圈子、社交圈子,幾乎都只知道我是雷默了。偶有一些人知道我寫詩,會問,這是筆名嗎?有一次,一個詐欺者,在電話里一口喊出“裴其明,你還記得我嗎?”我竟懵了,真以為是兒時夥伴呢。
1988年,我第一次在《星星》發表詩歌的時候,用的是裴其明,1989年開始使用雷默。之前,我也取過兩個筆名,都不滿意。一日,讀到默雷禪師的故事,眼前一亮,就有了雷默。
說到裴,這是一個小姓,全國只有一百多萬人,但歷史上裴姓出了59個宰相,著名的有裴度。山西聞喜縣有個宰相村,就是裴柏村。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出生的地方並不叫“裴家村”,村子裡姓王的最多,所以那地方叫“王院”。由於姓裴的人少,很多人會把“裴”讀成“輩”或者“斐”。這也是我要取筆名的主要原因。
我出生在南通的海安縣,那裡屬江海平原,四季分明,氣候濕潤。那裡的河流、稻田、蛙聲、螢火給我留下了永遠的記憶。我早期的長篇系列詩歌《二毛和我的故事》寫到了這一段生活。那個地方近三十年來出了不少詩人,小海、江雪、曉川、海馬、鳴鐘、萬冰都是海安人。對於童年的生活,除了飢餓之外,其他都感覺美好有趣。
那時,在農村,除了寒暑假,還有春秋兩個忙假,就是回生產隊幫助乾農活。我割麥子、割稻子、插秧的速度比一般成年人都要快。那時農藥用的少,棉花地里,我們去捉棉鈴蟲。腰間系一個玻璃瓶,瓶子裝些水,捉到蟲子就裝瓶子裡。下工時倒在地上,一條一條數,以數量來記工分。
梁:對於生於60年代的人來說,物質和精神的匱乏是雙重性的,在那個渴望讀書而又無書可讀的年代,讀書負載著對現實之外的廣闊世界的夢想,在您的閱讀記憶中,有哪些書對你的人生成長產生過重要的影響?
雷:那個時代,對我來說,除了課本,根本沒什麼書可讀。偶爾會借到一兩本革命戰爭題材的小說,但我對戰爭沒有什麼興趣。直到1978年,十五歲那年,我上高一,由於身體原因,休學一年。由於常去村衛生站,我便從一個鄉村醫生那裡弄得了《唐宋名家詞選》,如獲至寶。除了吃藥打針,就是讀這本書。後來,我又讓遠在新疆的堂弟幫我寄回一本《唐詩三百首》。是這兩本書讓我為我打開了詩歌之門。後來應付高考,就中斷了一段時間。直到81年之後,才開始讀到戴望舒、徐志摩等人的現代詩。
梁:因為你的南京口音,以及對南京人文風物的熟悉,讓我感到這座城市已經化入了你的生命當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南京時的情景嗎?在對南京最初的印象中有哪些讓你難忘的細節?
雷:我是1983年分配來南京工作的,至今快30年了,所以口音有濃重的南京味。其實,鄉音也是比較重的,每當碰到同鄉時,一下就被聽出來。來南京後,我被分配到城北長江邊的一家工廠工作,所以一直就居住在那裡。面對城市的街道、高樓大廈,我始終有一些漂泊感,是個局外人。但南京的山水非常好,棲霞山、紫金山、幕府山、牛首山、方山、老山,長江、秦淮河,這些都是我很喜歡的,特別是我住所旁邊的幕府山,完全融入了我的生命。
記得第一次來南京,一走出火車站,就被眼前的玄武湖吸引了。從火車站走到中央門,坐上八路公交後,我才發現工作的地方原來是那么偏僻。那時的邁皋橋以外,全是農田。最難忘的,除玄武湖之外,就是公車上,第一次聽到南京話里有那么多“屌”,感覺很過癮。
梁:在信息不發達的那個時代,對文學產生興趣並開始嘗試寫作往往起因於身邊朋友的影響,就您來說也是這樣嗎?之所以與文學相遇,你覺得是與自己的性格經歷有關,還是受到了80年代文學熱潮的影響?我們知道當年從事寫作的文學青年比比皆是,但真正能堅持下來的少之又少。
雷:在我小的時候,身邊沒有寫作的朋友,所以對於文學的興趣,可能來自於從小就喜歡寫作文吧。小時候,同學們都要抄我的作文。我不知道與文學相遇是否與個人性格相關,但可以肯定與80年代文學熱潮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我認為文學是一種命運,是四柱八字里就有的。因此,對有文學命運的人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堅持,而是生命的依賴。
梁:開始寫詩是在什麼時候?通常一個寫作者在起步階段都有一個學習和模仿的過程,當時你喜歡的詩人有哪些?他們在文本上的哪些特質吸引了你?
雷:我最初是從模仿徐志摩、戴望舒、泰戈爾、冰心等開始的。那時,我覺得每個詩人都寫得很好。後來讀到北島、舒婷、顧城等人的詩,又開始了新的模仿。那時,我有一個本子,抄寫了好多他們的詩。特別喜歡北島和顧城。北島的冷峻、顧城的童話特質都深深吸引了我。
今天來看,給我影響最深的詩人應該是王維、孟浩然、加里·斯奈德、特蘭·斯特羅默。王維通過簡單的“空山”、“日色”、“翠竹”、“流水”,表現圓滿自在、和諧空靈的禪的真如境界,也即詩的藝術境界。他不以文字、議論、才學為詩,一味關注內心的體悟,契合了禪宗“但睹性情”、“不立文字”的義旨。孟浩然的詩平易而樸素,沖淡而深沉。加里·斯奈德自然平靜,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的詩或許更可接近於事物的本色以對抗我們時代的失衡、紊亂及愚昧無知”。斯特羅默的詩歌內斂、沉靜、純粹,同時融入了對當下的深刻思考。其意象之陡峭,閃爍著奇麗的智慧光芒。這很像一些禪宗公案,可以終生參悟。
梁:眾所周知,詩歌民刊是推動新詩前進的重要載體,在八九十年代的現實環境中,詩歌民刊的發展始終伴隨著生存的窘境、青春的激情和理想主義的光輝。在詩人阿翔和發星整理的《九十年代主要民刊掠影》一文中,特別提到了你在90年代初南京民刊《詩歌研究》中發表的詩論《未來詩歌》,同時也認為,《詩歌研究》儘管沒能產生深遠的影響,但“實際上推出了一位重要詩人:雷默”。這樣評價的主要依據是什麼?
雷:應該說,我最早參加的詩歌民刊是南京的《先鋒詩報》,主要成員有黃梵、岩鷹、曉川、江雪、高柳等人。《先鋒詩報》一共出版了九期,於1991年停刊,2010年由曉川、阿翔主編,復刊了。《詩歌研究》是在《先鋒詩報》停刊前由我和江雪等人創辦的,名字是我取的,江雪任主編。主要成員有江雪、閒夢、雷默、江月、雨冰、三陵、丁汀、黃凡、甘霖、曉川、阿翔等。《詩歌研究》一共出了5期,於1993年無疾而終。
阿翔說《詩歌研究》推出重要詩人雷默,大概是因為《詩歌研究》首發了我的重要作品《二毛和我的故事》。這是我真正引起詩壇關注的作品。桑克在《網際網路時代的中文詩歌》一文中說“我讀雷默的詩始於侯馬的推薦,是在一張報紙上,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作品,沒想到他遁入了自由的網際網路世界。”侯馬推薦的應該就是《二毛和我的故事》。
梁:組詩《二毛和我的故事》 是你最具個性的作品,在《詩歌研究》發表後曾引起廣泛的影響。這組詩所體現出的童稚化、口語化、日常化和暗含機鋒的語言特點,包括具有形式感的極簡主義風格,在當時詩歌界令人眼前一亮。你曾說這組詩帶有半自傳的性質。能否介紹一下這方面的情況?
雷:1990年以前,雖然我已經在《星星》詩刊等雜誌發過一些作品,但自己感覺都是模仿性作品。直到1990年以後,我開始嘗試新禪詩寫作之後,才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二毛和我的故事》就是那個時期的典型作品。這組作品主要以我童年的生活為原型,每首詩都有一個場景或一個小故事,但又並非敘事詩。二毛和我,可以是兩個人,也可以是一個人。
《二毛和我的故事》至今一共有60首左右,後來的作品也寫到了二毛進入社會之後的故事。
這組詩直接受到了禪宗公案、禪師語錄的影響。你說的童稚化、口語化、日常化、暗含機鋒都是禪師語言的特點。但禪的口語化與口語詩的語言不太一樣,第一,禪的語言新鮮有活力,第二,禪的語言極簡,留有大段空白,類似中國山水畫,或者日本的枯山水藝術。而當下的口語詩,語言囉嗦累贅,缺少活力。機鋒妙趣正是來自於活的語言和語言空白,猶如枯枝上的繁華。
明代黃子肅說:“句有法,當以妙悟為主。”何以能悟?為有空白之處也。文學的奇妙不僅在於語義的奇詭,還在於句法的奇妙。句法的奇妙,又緣於句法空白的機巧。
可惜,這組詩一直被作為邊緣詩歌,至今未有官方詩刊接受。除《詩歌研究》發過一些外,1991年的《非非》作品集選用一些,1995年美國權威英語詩刊《TALISMAN》在介紹中國當代新禪詩時,翻譯介紹了《栽樹》等3首。其他的中文詩刊如《一行》、《雙子星》、《新大陸》都曾刊載過部分作品。
梁:您是“新禪詩”的提出者和實踐者,寫作新禪詩的起因是什麼?您如何定義“新禪詩”?與古代的禪詩相比較,其“新”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的追求?
雷:前面說了,我最初主要是模仿朦朧詩和外國現代詩,閱讀的書除了文學之外,還有一些西方哲學。從黑格爾、康德,到薩特、胡塞爾、伽達默爾等。後來,我開始讀東方哲學,從老子到莊子,以及一些關於禪的著作,包括《六祖壇經》。經一位朋友推薦,我讀到了《五燈會元》。這是一本對我影響極大的書,古代禪師的生活、特別是他們互相印證的那些公案像一盞盞明燈,首先明確了我的人生價值追求,也給了我詩歌的方向。
於是,我提出了“新禪詩”的概念,並開始寫作。1990年左右,我跟南京大學英語文學專家張子清教授談了我的想法,他說可以嘗試。
於是,1991年的春天,我和江雪、三陵等詩人與張子清教授在南京大學有過一次聚會,討論了禪宗和文學之間的關係以及怎樣創作反映當代生活的禪詩。後來,我和張子清分別邀請了當時在審美趣味上相近的詩人如高柳、伊沙、丁芒等加入。1993年,由張子清編選了一個詩集,名為《新禪宗詩》。那是一本32開本的白皮書,中英文版本。1994年,張子清教授在美國英語詩刊《TALISMAN》第13期上曾發表了一篇題為《THE NEW ZEN POETRY IN CHINA》的文章。他在“The Emergence of New Zen Poetry(新禪詩的出現)”一節中介紹了當時的情況。《TALISMAN》同時刊登了張子清教授翻譯的我的三首詩。
什麼是新禪詩?首先說古代禪詩。大多學者會把高僧大德的偈語也歸為禪詩。如六祖慧能《無相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但我認為,這類偈語與王維、寒山的詩有很大的差別。偈語只是藉助了詩的形式,旨在說禪理。王維、寒山的詩並非說禪理,而是指向審美,給人提供了禪的審美意趣。
在《新禪宗詩》一書中,我寫過一篇《關於禪宗詩歌》的短文,文中說,禪是人生的藝術實踐,生命的最高體驗,因此,禪宗詩歌所關注的正是生命的獨特體驗。同時,我提出了“活的語言”這一概念。所謂活的語言就是充滿個性的體驗語言,而非現成的死的語言。我是從《五燈會元》里禪師們的對話中悟到“活的語言”的。這種語言留下了大片的空白,空白之中卻又是充滿機鋒妙趣。1992年,我還寫過兩篇小文,分別是《體驗:生命的禪和詩》、《語言:禪與詩的障礙》。前者發表在1993年第一期的《佛教文化》上,後一篇後來發表在《禪露》2002年夏季刊。
當然,取名新禪詩也有詩歌形式的考慮。我們畢竟不是寫格律詩。另外,還有時代的考慮,王維、孟浩然生活在農業時代,山水、自然僅在咫尺,而今我們生活在鋼鐵、水泥為主的城市中,難以與自然融為一體,我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因此,所謂新,是對詩而言的。禪是沒有新舊的。
梁:禪講究離相,還要離言,即擺脫語言文字的理性、邏輯性,講究道在妙悟、不落言詮,就詩歌寫作來說,你認為在現代漢詩中應當如何實現禪與言的統一?
雷: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既是哲學的、又是語言的。我們經常掙扎在“A”是“B”、“A”非“B”等邏輯命題的思考中,成為語言和邏輯的奴隸。而禪認為,語言就是語言,不是它本身之外的東西。禪的語言甚至違背常理,與事實相背離。“三冬華木秀”、“空手把鋤頭”。語言是禪師內心精神的呼喊,其意義需要在內心裡去尋找。禪需要的是活句。語言是禪的障礙,另一方面,禪又是語言的寶庫。
詩歌對語言的排斥程度當然不可能象禪那樣徹底,但語言畢竟是使我們感覺凝固的禍首。詩歌倘若要保持語言的流動不滯,同樣必須放棄分析與邏輯,放棄偏頗的慣常語法,而直接去把握事實。
中國古典詩歌是這種語言的典範,詩人往往只以簡單直接的語言去描述事實,捨棄了那些於事實有害無益的純粹形容詞和抽象名詞。有些詞儘管處在修飾的位置,但仍是明晰的,可感知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詩人晨起,聽到鳥啼,看到花落,內心裡體驗著時光的流逝,物象的更迭,從具體的事物中看出了本質的無常,無須任何別的詮解。
現代詩歌在白話化的進程中,過多的受到了西方語言的影響,背離了中國古詩的自然與樸素,簡單與事實,過分迷戀主觀的東西,迷戀語言的海市蜃樓。發展到今天,愈來愈成為一種文字遊戲,艱深晦澀,毫無意義。詩無可迴避地選擇了語言,但決不應被語言所困。語言不能表達什麼,語言只是抓住事實。
應該說,詩人對語言的把握是一種內心的體驗。人不是語言的奴隸,語言也不是簡單的工具。語言不可分割的成為詩人自身的部分,成為禪所要求的活的語言。只有這種體驗的活的語言才是充滿生機的詩歌語言。
梁:中國古典詩歌無疑是“新禪詩”的一個重要源頭,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參照就是以加里·斯奈德等為代表的西方詩人的寫作成果,這實際上涉及到縱向的繼承和橫向的移植兩個層面,但是,古意能否適用於今天,翻譯能否傳達原詩的真髓,這些都是可疑的。那么在具體的閱讀與寫作中您是如何去把握和體悟的?
雷:首先,古意肯定不可能適用於今天。我們所處的時代早已不是農業社會,而是工業文明和信息文明的時代,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在當下生存境遇中發現禪趣、禪境、禪思。禪是可以超越古今的,任何時候都有禪的生機。正因為如此,我認為那些刻意模仿古人,營造古意的詩價值不大。我也不喜歡那些糾纏於禪理的詩。我的作品中,有清晰的當下生活的情境和際遇。如《秋浦白雲》、《秋浦漂流》、《殘雪》等。
對於翻譯詩,能否傳達原詩真髓,我不妄下結論。但我想說,禪本來就不是依靠文字而存在,禪是需要悟的。翻譯雖然不能百分之百傳達原詩旨意,但對於一個禪悟者來說,這就足夠了。即使去讀原文,哪個讀者又能跟詩作者保持一致的理解呢?
梁:我們知道,禪不僅是一種思想智慧,還是一種生活態度,在某種程度上,位於南京燕子磯邊的幕府山成了你進行隱修的象徵之地,這是在大量閱讀您的詩歌之後的印象。但我們也知道,你的工作身份是一家民營企業的企劃總監。在這兩者之間你是如何平衡的?
雷:幕府山在我的生命中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這就像王維的終南山,孟浩然的峴山。幕府山前面是城市,背後是長江。從我的居所步行到幕府山只要幾分鐘,到長江邊也只有十分鐘。我很容易丟下企劃總監這件外衣,而成為一名林中漫步者。
因此,我常在休息天走進山中,或是漫遊,或是靜坐,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更多的時候是在夜晚,走到幕府山臨江的一面,城市消失了,春有花香,秋有蟲鳴。幾十年來,幕府山幾乎就是一座野山,原始灌木叢、竹林、野花、鳥群,給了我很好的歸隱空間。我也曾經在幕府山余脈的一座小山上住過幾年,遠眺紫金山,近看長江奔流,實在是好。因此,我的不少詩都寫到了幕府山。
梁:你認為“新禪詩”對當下的詩歌生態以及人們的精神生活有著怎樣的意義?
雷:新禪詩對於當下的詩歌生態和他人的精神生活有什麼意義,應該由別人來評價。不少人喜歡我的詩,卻不知道新禪詩,更不知道禪是怎么回事。我覺得這很好,因為我終究是詩人,不是禪師。
梁:據我所知,你對詩歌仍抱有年輕時的激情飛揚,尤其在和朋友們舉樽把盞之後。因為職業的緣故,你對詩歌的傳播與推廣時有精彩的創意,最近,由《江南時報》推出的“中國詩歌地理”專欄是一個成功實施的案例,請介紹下這方面的情況。
雷:說到激情飛揚、舉樽把盞,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幾乎不喝酒了,一來有身體的原因,二來我更喜歡讓自己呆在寂靜中。
關於《中國詩歌地理》專欄,這是一個偶然的策劃。《江南時報》的“文藝范”專版是我一個朋友在做,那天我去報社找她有事,她說可否幫忙以詩歌為主題做一期,我就答應了。回來一想,只做一期沒意思,就想到了“中國詩歌地理”,這樣可以讓詩歌持續文藝范下去。沒想到,報社總編答應了。真是要感謝這位總編,給詩歌開了這樣一個大窗戶。
“中國詩歌地理”以一個城市或一個地區為單元,對中國當代詩歌進行掃描。主要介紹各地當下依然在寫詩的詩人,群體推出,集中亮相,讓人們在山水、古蹟、房價、GDP之外,從詩歌的角度去感知一座城市。
梁:請用一段話來對自己近三十年的文學寫作生活作一個小結。
雷:在一個信仰喪失的年代,慶幸詩歌成了我的信仰。
社會評價
“新禪詩”的首倡者雷默也因行事低調,無意於“圈子”內外的爭鳴,奉行如禪的人生藝術,隱默地寫作,故而發聲不多。
——王賢芝《現代禪詩流派的興起》2009
讀雷默的詩始於侯馬的推薦,是在一張報紙上,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作品,沒想到他遁入了自由的網際網路世界。
——桑克《網際網路時代的詩歌》2001
禪宗的思想,禪活的語言,以及禪的人生態度和世界觀,將使得詩人雷默的新禪詩在詩歌文本上的貢獻,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和意義。
——古箏《一孔之見——“窺”雷默詩集:新禪詩》,2007
新禪詩VS新禪詩人
禪,在佛教中是“禪那”的簡稱,譯為“棄惡”或“功德叢林”。其意譯為“思維修”或“靜慮”。其禪那之體,寂靜而具審慮之用者,故謂之靜慮。虛靈寧靜,把外緣(外在事物)都摒棄掉,不受其影響;把神收回來,使精神返觀自身(非肉身)即是“禪”。 一詩一境。“悟”是:“順”中的“逆”。“得”中的“失”,“失”中的“得”,“靜”中的“動”,“動”中的“靜”。因而使得“境”變得悠遠、空靈。當代走四方的詩人,面對謀生、還貸、子女的教育費用、贍養父母的費用,連喝口水、到公共廁所方便一下都要花錢付費,面對撲面而來的焦慮,寫“新禪詩”的詩人是沒有家園的詩人,是在喧鬧繁華的都市為謀生而辛勞工作的詩人,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詩貼在BBS上,與古人把詩題寫在山崖石壁上,題寫在故鄉的田野上,沒有可比,卻只能這么相比。詩人無論走到那裡,不等詩句寫完,詩句中的畫面便消失,甚至不復再來。一個別人隨手丟棄的易拉罐,便輕而易舉地砸碎了詩人眼前的禪境,悠然的心頓時落寞。那山那水如同淺夢中的山水,剛剛走進,便驚醒。眼前的夜色,遠古的塵埃,實際上是十幾年前支離破碎的印象。 “新禪詩”作為一類詩歌的專稱,並具有某些流派的性質比“現代禪詩”派的出現時間要早。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隨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尋根熱,中國學者們恢復了對禪宗的興趣,一部分詩人也就在那樣的氛圍里對禪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並開始創作一系列具有禪意的現代詩歌。這樣的詩歌就稱為“新禪詩”。最早開始注意並研究這個現象的是南京大學的張子清教授。他在美國的英語詩刊《TALISMAN》第13期上曾發表了一篇題為《THE NEW ZEN POETRY IN CHINA》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