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受敵的察合台汗國,殖民者的戰場,嚴防死守,慘烈的勝利,後續,
四面受敵的察合台汗國
在蒙古系的幾大汗國中,察合台汗國無疑是地緣處境最為不妙的。由於控制了河中、西域和阿富汗北部等歐亞大陸中心區域,其領地幾乎被蒙元、金帳和伊爾汗國三家所包圍。因此,察合台的後裔們若要擴張勢力,就必須同蒙古同宗們發生激烈衝突。加上汗國大權一度被反對忽必烈的海都所控制,所以和位於汗八里大都的元朝有巨大矛盾。
因此,在整個13世紀的後半段,察合台汗國都經常性的被捲入東西兩條戰線。在東面的西域地區,察合台與蒙元不斷發生拉鋸戰。前者一直希望通過控制阿爾泰山區,向東重新控制蒙古本土。在西面,還有一個和元朝關係密切的伊爾汗國。由於立國中亞和西亞,其本身就和察合台人有著區域爭端。由於伊爾汗國被西線的馬穆魯克王朝牽制了注意力,察合台人才能夠掌握阿富汗南部的加茲尼等地,也順便打通了去往印度河流域的道路。
由於長期的戰亂,讓河中等地的貿易受到阻礙,所以察合台也迫切需要依靠其他手段來彌補財政損失。但河中和花剌子模等地,曾經在蒙古西征的過程中遭到嚴重殘破,所以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進行恢復。這就迫使察合台人想辦法進攻印度,為自己開闢新的地盤和財富來源。印度北部雖然很早就捲入過蒙古擴張戰爭,但在之前總是被人所忽略,因此有著相當程度的劫掠價值。
比較諷刺的是,不僅蒙古人對於劫掠印度有巨大動力,擔任其附庸的阿富汗地方派也對印度有濃厚興趣。畢竟,遠在蒙古人發跡之前,就有諸多北方勢力從阿富汗南下。不少阿富汗山地部落就參與其中,甚至直接入主印度河流域。何況對於察合台的軍頭和貴族們來說,印度無疑是一個弱於蒙元和伊爾汗國的對手。
殖民者的戰場
早在13世紀初,也就是蒙古勢力崛起的前夕,來自北方的突厥奴隸軍團也建立了自己的印度新國度。為了遠離危險的印度河流域,也為了更好的控制印度腹地,突厥軍頭將都城設在了靠近德乾高地的德里。德里蘇丹國也因此得名。
不到一代人的時間,德里蘇丹就受到蒙古征服中亞的戰爭波及。尤其當花剌子模王子扎蘭丁,帶著本國的殘餘勢力南下,還曾想依靠德里作為自己的重要外援。雖然這個企圖慘遭拒絕,花剌子模的殘軍還是很快發現,在印度河流域的旁遮普與克什米爾等地,有很多並不直接聽令於德里的地方總督。他們提供的部隊,一度幫助扎蘭丁擊敗了追趕自己的蒙古軍隊。但也由於他們的反對,讓扎蘭丁被迫向西逃往信德。至於南方的德里宮廷,在缺乏有魄力的強勢統治者時,也根本管不住這些總督。當實力遠超扎蘭丁的察合台軍隊開始南下,這些地方派也可能忍氣吞聲地選擇臣服。尤其是戰鬥力較差的克什米爾地區,一度成為了蒙古的最南方省份,只有戰鬥力較強的旁遮普有魄力一戰。如果沒有意外,蒙古人將會把戰線不斷向南推進。
然而,德里蘇丹在軍事層面上也絕非魚腩。由於其本身就是突厥奴隸軍團出身,所以在招募、訓練和維持軍隊戰鬥力方面很有心得。何況在蒙古人的擴張過程中,很多中亞的突厥化部族都被迫南下遷徙。其中一些人便投靠德里宮廷,成為了古拉姆軍團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不僅對蒙古人保有敵意,也熟悉北方戰場上的各種流行戰術。加之古代印度在冶煉、馴馬等方面都比較給力,可以給騎兵部隊配備最好的武器。
不過,大部分德里軍隊由來自不同省份的總督節制,所以在協同性方面存在缺陷。當有強主在中央出現,就會有不服王化的封建長官出來抵制。互相敵視的派系,可能被迫一同站在抵抗蒙古軍隊的陣營里。這就給蒙古軍隊以很大機會。
嚴防死守
1299年,已經數次入侵印度失敗的察合台蒙古人,集中了龐大的軍隊南下。
當時的大汗篤哇,派出了幾乎所有的精銳力量。在古代作者的筆下,這次的蒙古入侵者多達10-20萬之眾。其總指揮是大汗的兒子克魯(忽都魯火者),並被告誡不要滿足於劫掠,而是要想辦法徹底占領德里。
雖然兵力數字被嚴重誇大,但考慮到此次遠征的與眾不同,察合台的總兵力依然多達5萬以上。在策略上,他們選擇繞開旁遮普地區的大城木爾坦,也沒有強攻沿線的印度堡壘。克魯只是留下了部分軍隊進行包圍或監視,阻斷本地守軍同外部的聯繫,然後帶著主力迅速南下。因為只要能入主德里,就不愁北方的總督們向自己俯首稱臣。
當時的德里蘇丹,是比較強勢的阿拉丁-哈爾吉(阿拉烏德丁·卡吉爾)。他通過刺殺自己的叔叔才登上大位,並一直致力於加強個人權勢。蒙古人的不斷入侵,也是看中了他的篡位者屬性。但阿拉丁實際上也因為察合台軍隊的定期造訪,大大加速了自己的集權速度。雖然後來莫臥兒時代的歷史學者聲稱,德里人集中了30萬騎兵和2700頭大象,但其真正的可戰之兵也不過是5萬人左右。除了突厥化的騎兵軍團和戰象,還有大批穆斯林城市民兵和印度教徒組成的步兵,已經次一級的封建騎兵力量。在蒙古人的鐵蹄面前,所有的舊矛盾都被暫時擱置到一邊。
阿拉丁對於敵我雙方的優劣有著非常清晰的認識。德里騎兵在個人戰鬥力並不輸於察合台對手,但在整體的協調組織方面卻有劣勢。但因為是在本土作戰,防禦者其實更可以通過長期對峙來拖垮對手。因為蒙古人此次的快速南下,讓他們實際上沒有過於穩固的補給線路。一旦在印度停留時間過長,就可能出現士氣低落的不利情況,進而引發不戰自潰。
所以,阿拉丁將全部軍隊都駐紮在德里附近的基利,用穩固的營盤和防禦陣地,阻止對手的輕舉妄動。他還給麾下的五個分隊都配備了22頭戰象,用於衝擊蒙古騎兵的隊形。但在沒有他授命的情況下,任何總督都不得擅自帶兵出擊,違者將被斬首示眾。
於是,兩支總人數超過10萬的大軍,就在亞穆納河與印度叢林之間的戰場上四目相對。蒙古人發現自己可能沒法進行一場像樣的騎兵決戰,而對手卻有源源不斷的後援在不斷加入陣營。為了在自己的隨身補給耗盡前解決戰鬥,察合台軍隊不斷在德里人的防線各處進行騷擾和挑釁。希望將對手的部隊從營地內勾引出來。
慘烈的勝利
在蒙古騎兵的不斷挑釁下,終於有德里軍隊的指揮官開始不淡定起來。與阿拉丁素有矛盾的扎法爾汗(柴法爾),就不顧殺頭的威脅,帶著自己的萬人分隊出擊追敵。在1297年時,柴法爾就曾在賈朗達爾附近擊退了一次蒙古人的侵略。
蒙古騎兵也順勢進行大範圍的撤退,將扎法爾汗逐漸調離自己的營地。
之後的一段時間內,蒙古輕騎兵漸行漸遠,而德里軍隊的追擊也愈發急躁。由於兵種組合較多,扎法爾汗的部隊開始在長距離的追擊過程中出現脫節。他本人與千名重騎兵一馬當先,不僅將大量步兵和戰象都甩在後頭,連很多封臣的地方騎兵也沒能及時跟上。蒙古人則一直同他保持合適的距離,經常以回馬箭進行回應。在不知不覺中,雙方已經時斷時續地跑了55公里遠。隨後,察合台軍隊的兩翼人馬,開始在扎法爾汗身後3公里處完成合圍。由於大部分德里軍隊都相互失去連線,所以無力組成大規模兵團來擊破封鎖線。
一直到此時,扎法爾汗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自己和少數部隊深陷重圍,很有可能要全軍覆沒。由於自己的出擊已經違反了蘇丹指令,扎法爾汗和周圍人也意識到自己即便成功突圍也可能死於軍法處置。因此在經過了短暫的合計後,所有人重新上馬,朝著包圍他們的蒙古人發起自殺性衝鋒。
其實在最後的廝殺開始前,蒙古人也給了扎法爾汗以投降機會。因為需要這名地方派來瓦解德里蘇丹國的內部貴族,也是出於對勇士的敬佩,察合台王子許諾將會給予其良好的貴族待遇。但扎法爾汗還是不為所動,毅然開啟了自己的最後時刻。面對速來以騎兵戰稱雄的蒙古人,這些突厥具裝騎兵在近戰纏鬥中展現了驚人的能力。更好的甲冑與嚴格的訓練,也讓他們在弓箭對射中不落下風。蒙古人雖然是遊牧民族,但其在專業性的軍事訓練方面,還是比不上有專業的戰爭奴隸。加上周圍還有德里軍隊嘗試增援,所以打得非常吃力。更讓他們擔心的是,如果阿拉丁的部隊在這個時候出擊,那么將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然而,一貫作風強硬而表現冷酷的阿拉丁,並沒有派出任何部隊增援。儘管對前線的情況有所了解,但他還是不願意為一個政敵而讓整支軍隊冒險。尤其是扎法爾汗的違規操作,讓他的威權受到打擊,是絕不可以縱容的行為。因此,德里主力軍隊就一直呆在營地內據守,任由蒙古人不斷增兵包圍前線的千名孤軍。扎法爾汗的騎兵已經因為傷亡而減少到200人,他的馬匹也因為重傷而無法繼續作戰。這位頑強的軍頭選擇和餘下人繼續步行作戰,同衝殺過來的察合台鐵騎死斗到底。最終,一支利箭通過甲冑間的縫隙,插入了他的心臟位置。德里蘇丹國的這支部隊,也因此全部斃命。但蒙古人為了消滅他們,也付出了幾倍的傷亡。
此後,蒙古人又調頭向那些和騎兵脫節的戰象與步兵進攻,同樣頂著巨大的傷亡將對手逼退到原先的位置。他們甚至還嘗試向德里主力軍的營地發起強攻,卻無法讓騎兵跨越壕溝與障礙物。一些德里的軍官也因為扎法爾汗的死而感到沮喪,建議阿拉丁撤軍回德里城據守。但蘇丹卻表示自己一步也不退讓,並繼續嚴禁任何人擅自出戰。相反,蒙古人在急躁的強攻中,又損失了大量兵力。最後被迫收兵,退回營地待命。在這個過程中,擔任總指揮的克魯王子也身負重傷,很快死在了本方營地內。
經過三天的對陣,察合台軍隊最終在一個夜裡開始悄悄撤退。他們在南下征伐中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收穫,但損失卻不小。扎法爾汗分隊的殊死一搏,讓蒙古人意識到自己原來並不是最強的騎兵民族。鑒於自己的補給開始告急,而德里軍隊主力還沒有什麼損失,察合台軍勢必從危險的前線開始後退。
後續
贏得基利戰役後的阿拉丁,並沒有對扎法爾汗的戰死予以表彰,相反還將其作為魯莽、衝動的反面教材。他也非常清楚,蒙古人不會就此罷休,還會找機會捲土重來。結果在六年後的1305年,察合台汗國果然又派來的新的5萬大軍(蒙古人入侵阿姆羅哈之戰)。